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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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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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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7 10:0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三十節 刷經驗(2)

兩天后,一只信鴿降落到了順德的單于宮之中,信鴿腿上綁著的象征著皇帝命令的絳色龍紋,讓負責接收信鴿的官吏不敢怠慢,立刻將之送到了設在單于宮之中的護匈奴將軍行轅。


“陛下詔命!”一看到那裹著龍紋的密封信箋,郅都立刻就帶著全體行轅官吏,恭恭敬敬的焚香跪接,然后才打開了被密封的信,將之交給一位急匆匆趕來的軍法官,道:“請閣下立刻翻譯圣命!”

自從信鴿開始被應用到漢室的情報信息傳遞系統,這種快捷的信息傳遞方式,立刻就被人發現存在許多安全漏洞。

最大的一個漏洞就是信鴿本身及其脆弱。

它在傳遞信息和情報的過程里,很可能發生無數意外。

譬如,遇到天敵或者被熊孩子射殺。

所以,一般情報都是由兩只信鴿同時傳遞,以防止出現意外,而重要情報甚至可能出現五只甚至更多信鴿傳遞,以保障及時有效安全的將情報傳遞出去。

但,這樣的做法,自然也加大泄密的可能。

所以,為了防止泄密。

由少府和丞相府牽頭,漢室在元德六年初就建立起了一套簡單但完整的密碼系統。

從那以后,所有的重要情報,就全部經過了加密。

這種加密是典型的東方式的加密方法所有的情報,全部用銘文寫成。

這樣,除了熟知銘文的人,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懂。

這種加密方法,看上去似乎很簡單,但確實很有效。

在這個文盲率高達百分七十以上,多數人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的時代,數百年前,被刻在青銅器上的銘文,幾人能看懂?

更何況,丞相府和少府,還自己發明了許多新的銘文。

這樣,就確保了哪怕這些信鴿落到敵人手里,敵人也無法看懂這上面的內容。

這是明擺著在欺負漢室的對手,用文明來羞辱他們!

沒多久,信中的內容就被翻譯了出來。

將信上內容看完,郅都也是長嘆一口氣,道:“圣明無過陛下啊……”

招降幕南各部,給他們一條出路,這個事情,郅都自然已經想過。但郅都并不想這樣做,幕南各部加起來,人口幾近百萬,甚至可能多達百五十萬。

倘若沒有經過雷霆洗禮,用鐵與火震懾,郅都深深覺得,這些人就算歸附了,恐怕將來也難以安穩。

漢室要的是一個永固的疆土,而不是收一群隔三差五就要鬧事的刁民。

對于郅都來說,夷狄畏威而不懷德,確實真理!

但問題是他只是臣子而已。

臣子以侍奉天子為己任,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如今天子詔命既下,那他自然當遵詔而行。

不過……

“立刻命人傳繳幕南,宣明天子恩澤!”郅都下令:“倘能遵詔而行,率部歸附,則可獲賞!”

“諾!”立刻有官吏領命而去。

“做好作戰準備!”郅都反身對著其他人道:“傳本將之令:樓煩軍、忠勇軍,即刻進入戰爭狀態!”

“諾!”眾人轟然應諾,情緒高漲。

能打仗,人人都是歡喜的。

只是……

“陛下網開一面,然將軍卻命我等立刻準備作戰……”不少人在心里面嘀咕:“難道不是應該等上一段時間,等到各部都得知了天子之命,做出了抉擇之后再行動嗎?”

但他們哪里知道,郅都根本就不愿意給幕南各部太多考慮的時間。

在郅都眼里,諸部接到了圣天子的恩詔之后,假如果是忠臣,心慕王化,那自然立刻就會感激涕零,屁顛屁顛的跑來抱大腿。

見了恩詔,還猶豫不決,朝秦暮楚甚至于蛇鼠兩端的渣渣,不要也罷!

長安城,東成候侯府,此刻正是歌舞喧嘩,酒杯交盞之際。

作為主人翁,義縱高居上首。

左右兩側,一位位戰將安坐,一尊尊猛將林立。

這些人都是義縱曾經的老部下,或者是他現在的心腹、家臣。

今天是義縱幼子的周歲生辰,義縱沒有宣揚,只是在家中設宴,款待這些老部下和親信、家臣們。

一是聯絡感情,加強聯系,二則是商議一下未來的事情。

畢竟,作為一個軍事利益集團,今日的義氏外戚,雖然已經是繁榮昌盛,如烈火烹油。

但越是如此,義縱就越發的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從此若非必要,不再領兵出征。

這既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他的姐姐,他的外甥著想。

畢竟,即使當今天子信得過他,但別人呢?

他若繼續領兵作戰,難保會出現各種陰陽怪氣的聲音。

但,義氏外戚軍事集團,卻必須繼續保持活力和實力。

不然,同樣無法自保。

旁的不說,那些義縱的敵人和對手,就不會放過他。

酒熟飯飽之際,義縱趁勢舉杯道:“諸君,承蒙厚愛,來為犬子道賀,縱謹以濁酒謝之……”

“不敢!”眾人連忙舉杯起身。

在場的人,幾乎全是義縱這些年一手培養和提拔起來的。

其中不少人,就是出身于社會最底層,甚至有人曾經還是罪犯和刑徒。

他們全是靠了義縱賞識,從人群之中發掘了他們。

他們才能有今天。

過去八年,義縱一手帶出了十八位列侯,三十五位封君,同時還向朝堂舉薦了數十位年輕俊杰,這些人中如今已經有人官至郡守。

由是,義氏外戚集團,也因此成為了一個橫跨軍政兩界的龐然大物。

聲勢甚至還在薄竇之上。

但也因此樹大招風,得罪了不少人。

尤其是那些覺得,被義縱擋了路,或者壞了好事的人。

“諸君……”義縱放下酒樽,坐下來,道:“吾今天晚上,將入宮與陛下對奏……”

義縱是剛剛從太原回到長安的,安北都護府的籌備諸事,在過去一年,幾乎耗盡了他的精力,讓他顯得有些疲憊。

沒辦法,安北都護府下面下轄的全部是怪物!

隴右郡和北地郡是漢室目前騎兵兵源的主要來源之一,尤其是胸甲騎兵,這兩個郡貢獻了漢室各軍超過三成的胸甲兵源。

隴右和北地當地的北地騎士家族,更是深耕地方,枝繁葉茂的軍功家族。

僅僅是協調和擺平以及降服這兩郡的地方勢力和利益集團,就已經讓義縱疲于奔命了。

他畢竟太年輕,而且之前一直是武將,沒有地方經驗。

更別提,安北都護府下面還有著太原、上郡和云中這樣的重鎮。

作為都護府都督,義縱不得不經常奔波于各地,協調各方的矛盾,讓都護府能夠擰成一條繩子。

義縱靜靜的道:“在回京之前,飛狐軍的郭都尉、句注軍的蘇都尉,都來找過吾,他們打算在幕南留下幾個部族,作為練兵的場地……”

“吾答應了……”

“不過吾以為,這飛狐軍和句注軍的這兩個都尉,格局還是太小了一些……”

“幕南諸部,能練個什么兵?”義縱笑著道:“能練出什么好兵來?”

“此番回京,吾準備面呈天子,在河西練兵!”

眾人一聽,都是精神一振。

對于普羅大眾來說,可能和平就是幸福。

但對于已經習慣了鐵馬金戈的軍人來說,和平,就是折磨。

沒有硝煙的生活,讓他們渾身難受,看不到敵人的他們,只能在酒桌和床榻之上發泄多余的精力。

再這么下去,不少人覺得自己就要廢掉了。

但,養精蓄銳,休養生息,這是天子和朝堂定下來的國策,更是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漢室連年征戰,百姓和民生,確實需要時間來休息,來恢復。

內政也需要重整,各地的基礎設施也都需要翻修。

新兵更需要訓練。

所以,哪怕不愿意,將軍們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來。

但現在,義縱說要在河西挑事。

大家都是精神亢奮,振奮不已。

閑散了一年多,現在大家伙們也不挑挑揀揀了,只要有仗打,不管多小,大家伙也愿意。

只是……

天子會同意嗎?

朝堂會通過嗎?

大家心里面都沒底,國庫和國家現在是個什么情況,人人都心知肚明。

今年冬十月的大朝議上,少府卿和大農卿,可都是在哭窮。

少府卿劉舍更是撒潑打滾,表示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誰要誰拿走。

但運河和水利設施卻不修不行。

最后,在晁錯為首的法家大臣的聯合下,黃老派不得不做出讓步和妥協,同意了臨時增加車船稅、礦稅和市稅的法令。

即使如此,國庫還是缺錢。

最后沒辦法,還是天子拍板,從內庫之中拿出黃金五萬金,鑄成金五銖,劃撥給國庫作為用度,才算了解了這個元德八年的財政問題。

連天子都不得不從他那個向來只進不出的黃金儲備里拿黃金出來救急,國庫的拮據可想而知。

在這樣的條件下,連護匈奴將軍對幕南的行動,都只能找商人打秋風。

對河西的軍事行動,去哪里找錢?

大家都是一籌莫展。

倒是義縱不擔心這些事情,錢的問題好解決!

大不了讓天子從內庫再拿點黃金出來,再找列侯化緣,基本就能搞定了。

他擔心的是,這個美差,被人給截胡了。

所以,他才要先將此事,跟自己的親信們講清楚,讓他們做好競爭的準備。

他看著眾人,說道:“諸君,我得計劃是這樣的……”

“西匈奴在去歲已經將合黎山割讓與我,但居延澤依舊為其所控制,居延澤在彼手,則合黎山之通道隨時可能被掐住……”義縱義正言辭的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居延澤不為我所有,則我漢家進出河西之咽喉一日受制于人!必取居延,以安河內!”

“且夫,居延之地,故流沙之國也,乃我諸夏自古以來神圣不可侵犯之固有領土!亦先王之土也!”

說著,義縱還從懷里取出了好幾本書。

其中有一本,甚至還是由太史令所寫的《五帝本紀》,他翻出其中一頁,指著給眾將看:“帝顓頊高陽者,黃帝之孫而昌意之子也。靜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養材以任地,載時以象天,依鬼神以制義,治氣以教化,誠以祭祀。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西至于流沙,東至于蟠木。動靜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屬。”

“這流沙就是今之居延澤啊……”

“今居延非漢所屬,吾輩武將,安能無動于衷,不怕先王降罪?”義縱一副痛心疾首,悲憤難平的模樣。

眾將一聽,立刻紛紛表態,拜道:“流沙之土,居延之澤,先王所遺,吾輩誓必收復,以告帝顓頊之神靈!”

是啊,顓頊大帝的教化之所,怎么可以陷落在夷狄之手?

作為諸夏的軍人,顓頊的子孫,誰敢坐視這樣的恥辱?

沒有人!

最重要的是,大家伙現在也聽出了義縱的意思了。

西匈奴在去年已經放棄了合黎山,將之割讓給漢室以求自保。

但這居延澤,他們卻怎么也不敢再放棄了。

不僅僅是因為此地的戰略作用過居延澤,則祁連山就暴露在漢軍兵鋒之下,輕騎只需要三日就可以兵臨祁連山,讓西匈奴小政權滅亡!

更因為這里是西匈奴的經濟命脈!

沒有了居延澤的豐盛綠洲出產,西匈奴的經濟窘迫就會進一步加大,失去居延澤,西匈奴就要滅亡。

所以,西匈奴小政權不得不不死命的保護居延澤。

而這正好符合義縱一開始提出來的練兵之法。

甚至……

說不定,漢家各軍可以輪番上陣,你這邊練完我這邊上。

而西匈奴小政權,卻不得不應戰,也只能應戰。

如此,在漫長的拉鋸和輪戰之中,西匈奴的力量會被逐步消耗,而漢軍也達到了練兵的目的。

然后,長驅直入,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攻占祁連山,全取河西。

從而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

這也是現在西匈奴所面臨的悲劇困境,漢室想滅亡它,甚至都不需要出全力,一個手指頭就可以了。

西匈奴能存在到現在,完全是因為現在漢軍無力也沒有興趣去消滅它。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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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0 19:05: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節 和平時代結束了

“將軍們可還真是閑不住啊……”拿著繡衣衛的報告,劉徹輕笑了一聲,有些頗為無奈的聳了聳肩膀。雜灬志灬蟲

從郅都到義縱,都在急不可耐的想要發動戰爭,獲取武勛。

這揭示了當前漢家上下的心態。

這頭可怕的戰爭機器,已經是停不下來了。

就連劉徹,也感覺到抓著韁繩的手,有些發疼。

沒辦法,這不是某一個人或者某幾個人在慫恿和鼓動,甚至不是一兩個利益集團在搞事。

這是整個軍隊的訴求。

準確的說,是整個統治集團的呼聲。

仔細想想,也能明白到底是為什么?

自元德四年以來,隨著軍事上的不斷勝利,劉徹這個皇帝漸漸大權獨攬,獲得了遠邁父祖幾乎比肩高帝的威權。

但他沒有去享樂,也沒有沉迷于美色,反而揮舞起屠刀,對著貴族和官僚們下手。

這一刀刀砍下去,列侯貴族官僚甚至諸侯王,統統遍體鱗傷。

僅僅是gg思密達的諸侯王,就已經多達五位。

至于死在各種變故和案子里的列侯官僚不計其數。

就以長安來說,今天的長安官場上,超過五成的舊官僚已經消失了。

更可怕的是連開國列侯、惠帝功臣和文景功臣們,也遭受了沉重打擊。

自元德元年到現在,不足八年的時間里,劉徹干掉了上百個列侯家族,數不清的名臣之后被打落塵埃,舊時公卿化作今日庶民。

這一切雖然看上去波瀾不驚,甚至可以說風平浪靜。

但表層之下,卻是風起云涌。

舊官僚和舊貴族的消亡,使得新興軍功貴族和新興官僚集團趁勢崛起。

新貴族和新官僚們,死心塌地的追隨著劉徹這個君王,將那些舊貴族、舊官僚掃進歷史的垃圾堆,難道只是為了忠君愛國?

或許可能有這樣的人,但絕對不多。

更何況,劉徹還不許官僚們貪贓枉法,更不準列侯們欺男霸女,魚肉百姓。

誰犯誰死。

在這樣的情況下,將軍列侯官僚們,還死心塌地的跟著劉徹走。

為的不就是,劉徹給他們畫下的大餅?

為的不就是,在戰場獲得功勛,封妻萌子,光宗耀祖?

為的不就是,帶領自己的宗族和親朋、部下,走上人生巔峰?

這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

縱然劉徹知道,國家需要休養生息,積蓄力量,縱然將軍們明白,現在國庫拿不出錢來支撐戰爭,百姓也已經疲憊不堪,無力再像過去那樣支撐他們走向勝利。

但,下面的將官,中下層的軍官們,可不會管這些。

他們只知道,沒有戰爭,就沒有武勛,沒有武勛就不能晉升。

特別是元德元年到四年之間入伍的那一批中下層軍官們,他們渴望戰爭的心情,就像干旱的土地渴望雨露的滋潤一樣迫切。

在這樣的情況下,將軍列侯們,不由自主的被下面的人支配著,就連劉徹這個皇帝,也不得不去考慮這些人的訴求和呼聲。

打個淺顯的比方。

如今的大漢帝國,是一個上市公司。

作為董事長,劉徹雖然握有控股權,但是,廣大中小股東們的呼聲,卻不能不去考慮。

特別是,當這些中小股東們還是大漢集團的關鍵部門的具體執行人和管理者時,哪怕是董事長,在這些人面前,也得仔細和慎重的考慮他們的要求。

哪怕,這些人的要求有些過分。

因為你得防止他們撂挑子甚至跳槽到競爭對手那邊啊!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中下層推動著高層的將軍列侯們,發出戰爭的動議,將軍列侯們,為了安撫他們,只能拿一塊骨頭出來,先安慰安慰。

不然他們能怎么辦呢?

一個不能給下面的人帶來好處的領導,是不可能得到下面的人的擁戴的。

更何況,他們自己本身也是蠢蠢欲動,躍躍欲試。

而且,他們的動議,其實也不算過分,甚至可以說得上合情合理。

新兵們,確實需要一個中低烈度的戰場來磨礪和鍛煉。

只是……

“戰爭一旦開始,其規模便無法控制……”劉徹在心里嘆息著。

他太清楚這里面的彎彎繞了。

郅都和飛狐軍、句注軍在幕南搞實戰演練,這個事情倒還可以控制。

但義縱想要在居延澤開辟一個新的輪戰戰場,卻是無法控制的事情。

因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劉徹不認為,將軍們一旦拿下了居延澤,還能按捺住內心對祁連山的渴望?

恐怕,到時候,某位將軍腦子一熱,就帶著軍隊嗷嗷叫著沖向了祁連山。

然后,其他部隊立刻就會打起‘救援’‘支援’的旗號,緊隨其后。

到那個時候,朝堂怎么辦?劉徹怎么辦?

捏著鼻子認下來?那君權和國家對軍隊的控制力就蕩然無存。

從此以后,軍方就會肆無忌憚的凌駕在國家之上,各種綁架國家,自行其是的獨走。

說不定,還會出現一個個尾大不掉的軍事集團。

否決甚至斷然的予以制裁,那就更不行了。

軍隊的將軍們一片赤誠,為國家為社稷,沖鋒陷陣,回過頭來你皇帝和國家一棒子打下來,功臣瞬間變罪臣,不怕寒了將士們和天下人的心?

劉徹立刻就要變成趙高宗,朝臣自動匹配秦儈的角色。

揉了揉太陽穴,劉徹很苦惱的坐在御座上,思考起怎么處理這個事情。

無疑,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無論答應還是不答應,對于劉徹來說,都有著極大的風險。

毫無疑問,這是劉徹即位以來,遇到的最棘手的問題。

一個處理不當,就可能引發大動蕩。

這也是現行的漢室體制下,必然會面對的問題。

軍隊的勢力不受膨脹的控制,國家卻不斷收緊對貴族官僚的限制,這也不準,那也不行。

那就只能將整個統治集團,引向不斷擴張和征戰的道路。

不然,你既不準他們欺男霸女,魚肉百姓,也不許他們違法亂紀,貪贓枉法,甚至不許他們混吃等死,現在,你連打仗的樂趣也要從他們身上剝奪。

那他們會很無奈的。

到時候,他們就只能讓你去死了。

這就是大漢帝國的現狀。

發展到巔峰的軍國主義制度,自動的推動著國家滑向戰爭。

個人的意志,根本無法扭轉。

除非,劉徹扶持起儒家,而且是最差勁的儒家地主官僚集團,將武將集團打壓下去,讓他們變成宋明那樣腐朽墮落無能的將官。

不然,這個問題就是無解的。

“原以為,可以修養幾年……”劉徹在心里嘆著氣。

他本來計劃,是要修養三年,重新蓄力,同時安下心來,全力解決內政,消化勝利果實。

按照他的原計劃,三年后,消耗了戰爭紅利的漢室,將飛躍到一個全新的境界。

那個時候,府庫充裕,兵多將廣,漢軍從順德出浚稽山,從榆林塞出合黎山,雙線并進,一舉解決河西走廊的西匈奴小政權,然后提兵十萬祁連山,躍馬西域樓蘭國。

現在看來,這個修養時間,只能縮短了。

因為,下面的人等不了這么久了。

將軍們也不會有這個耐心在長城內種田。

他們現在只想征服世界!

仔細想想,其實劉徹也能理解將軍們和軍方的這種焦慮的心情。

畢竟,元德四年以前入伍的軍官們,在現在的漢軍之中占據的主要地位。

尤其是中下層,特別是司馬以下的廣大軍官們。

他們在過去的戰爭中,通過自身的努力,已經改變了他們和他們的家族的命運。

但是,這遠遠不夠。

他們依然處于中下層,他們依然無法決定和掌握自己的命運。

而新生代卻在不斷成長。

元德一代的年輕人,已經在發起強力挑戰了。

他們更年輕,更強壯,也更聰明,更勇武。

與新生代相比,他們這些出生和成長于太宗、先帝時代的軍官們,明顯落伍了。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漸漸老去。

他們驚恐的發現,他們也陷入了淘汰的厄運。

年輕人們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成長,這些年輕人遲早將淘汰掉他們。

就像他們曾經淘汰了老貴族和老一代的軍官們一樣。

在這樣的焦慮之中,誰能守得住本心?誰能按捺得住內心深處的恐懼?

沒有人愿意被淘汰,也沒有人愿意在這個大時代就被出局。

他們只能選擇,趁著自己還年輕,多撈功勛,多立功業。

并且憑借著這些功勛和功業,為子孫后代,留下豐富的遺產。

就像后世所說的,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不趁著如今社會階層沒有固化,上下通道通暢的時候去博一把。

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漸漸老邁,而年輕人們卻呼嘯著從自己身邊飛躍而過?

從這個角度來說,其實劉徹還蠻欣慰的。

因為,他的這個國家和民族,現在朝氣蓬勃,充滿活力。

統治階級干勁十足,進取心非常強烈。

這正是干大事的好時機!

所以,雖然有所遺憾,雖然可能會面臨一些問題。

但劉徹還是不得不在現在就決定,提前結束和平時代。畢竟主動開戰和被軍隊拖著卷入戰爭,兩相權衡之下,怎么抉擇不需要去思考。

他在心里掰了掰手指,計算了一下時間。

“渭河漕運工程,大約春三月前就可以完工……”

“鴻溝改造和大河工程,假如抓緊點,在明歲春天之前,應該可以完成大部分的工程……”

在這個西元前的時代,運河工程并不需要像后世那樣龐大。

只要主體工程能夠像話就可以了。

至于其他事情,日后可以慢慢的小修小補,一點點的完善。

“另外,通向太原的軌道工程,大約在今年下半年可以竣工……”劉徹在心里面打著算盤:“或許可以在現在就啟動太原云中的軌道工程,同時在河套地區建立起前進基地……”

大軍要遠征,就不能不考慮補給的問題。

目前的漢軍的輕騎兵部隊,已經具備了在脫離補給和后勤的條件下,僅憑自身攜帶的干糧、奶酪和肉干就在外作戰一個月。

再算上路上的繳獲,作戰半徑已經達到了兩千里。

但凡事總要考慮最壞的情況,所以,一般一千五百里左右,軍隊就應該停止進軍,回撤到出發點。

這樣計算著,劉徹就已經決定了,在明年下半年就發起河西戰役,消滅西匈奴小政權,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

但這錢的問題,就成了大問題了。

現在,漢室國庫的主要預算,基本上都已經撥給了基礎建設了。

昆明池工程、渭河漕運工程、鴻溝工程還有大河改造、堤壩的維護,長江流域的河堤建設以及淮河的維護,再算上直道的翻修、軌道的建設以及各地大大小小的水利工程。

國庫已經窮的要跑耗子了。

朝臣們已經捏著鼻子,連商稅也加了。

本來,假如按照劉徹的計劃,三年后開戰,就不會存在財政問題。

因為,到那個時候,前期的投資,已經可以見到紅利了。

假畜政策和假耕具政策,也將迎來一個回報的高峰期。

算上安東遞解中央的財稅、各地工商稅收,漢室財政歲入很可能達到六十萬萬甚至七十萬萬的新高度。

而屆時,五銖錢的流通量也會進一步加大,金五銖在市場上也將普及開來。

國家不會愁錢。

但現在就不行了。

哪怕是到明年,國庫和內庫,也依舊拿不出太多錢。

“只能是提前實施金本位的政策,宣布黃金國有化,禁止私下黃金交易了……”劉徹在心里琢磨著。

沒辦法,大漢帝國現在在鬧錢荒。

缺乏足夠的錢幣,劉徹就算開掛,也變不出五銖錢啊。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用金五銖來代替。

“正好,借此機會,逼迫天下同意金本位政策……”劉徹把玩著腰間的和氏璧,在心里笑了起來。

你們要打仗是吧?

那先同意了黃金國有化政策,同意了金本位政策。

不然,就聽朕的。

這種把戲,劉徹一直屢試不爽。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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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節 金本位的思考

既然已經決定要推行金本位,劉徹就得先盤盤家底了。

“尚書丞……”劉徹叫來顏異,對他吩咐道:“卿去一趟少府,問一問現在內庫有多少黃金儲備?”

“諾!”顏異領命而去,半個時辰后,回來報告:“陛下,少府卿奏報,現今內庫有黃金共三十五萬四千三百二十三金……”

劉徹聽了一楞,砸吧了一嘴巴:“還真不少呢!”

確實是很多!

三十五萬金,換算成后世的重量,大約是一百七十噸左右了。

很多后世的現代國家,也未必能有這么多黃金儲備!

這充分說明,劉徹這個皇帝斂財有術。

旁的不說,當年齊魯四王倒臺,就給內庫貢獻了超過十五萬金!

而且,目前劉徹可還不止這么一點黃金。

他拍拍手,將一個宦官叫過來,問道:“現在宮里有多少黃金儲備?”

“回稟陛下,應該有三十萬金左右……”

這就又是差不多一百來噸黃金。

若再算上其他零零散散的黃金儲備(宮廷妃嬪和東宮儲備),劉徹現在大概可以拿出三百噸以上的黃金了。

總數額可能接近八十萬金!

能攢下這么多黃金,一方面要感謝貪官污吏和亂臣賊子們。

沒有他們,劉徹的黃金儲備起碼要少三分之一。

而另一方面,則是托了安東的淘金潮的福。

安東的淘金潮,每年都為整個漢室,注入十萬金的黃金。

特別是近兩年,淘金技術開始進步,使得黃金產量大增,有時候一個月就能采金兩三萬金。

安東的黃金,加上中國本來在這一時期,就有著大量富金礦,所以,黃金存量大增。

你要知道,在歷史上,武帝朝四十年間,賞賜給將軍、將士的黃金,就已經多達八十余萬金了!

茂陵陪葬黃金的總額,更是多達四十萬金!

簡直就是恐怖!

與之相比,劉徹手里現在的黃金雖多,但總的來說,其實民間和私人手里持有的黃金數量,其實還是有很多的。

“差不多七十五萬金啊……”劉徹算了一下現在自己可以動用的黃金。

內庫至少要留下二十萬金來作為儲備金,以防止出現緊急問題時,國家無錢可用。

這樣,能夠動用作為金本位改革的黃金就是六十萬金。

從少府過去鑄造金五銖的經驗來看,平均一金大約是可以鑄造九十五枚到一百枚左右(一斤十六兩,一兩二十四銖,理論上純金幣至多只能鑄七十六枚,但是,國家不會這么純潔可愛傻白甜,連五銖錢都要摻鉛、鐵,黃金這種貴重物里摻點雜質很正常)。

換句話說,六十萬金,最理想的情況下可以鑄造六千多萬枚金五銖。

價值超過六十萬萬。

假如放入市場,基本上可以填補錢幣不足帶來的問題。

若采用后世的金本位制度,更是可以將這些黃金的作用放大至少五倍!

但問題是……

金本位制度,劉徹醞釀了數年,迄今為止,條件還是有些不成熟。

首先,金本位制度,要考慮的就是信用問題。

其次就是人民群眾是否接受?是否認可?

任何貨幣,若是人民不接受,不認可,那跟廢紙沒有區別!

最后,就是防偽技術的問題了。

現在并沒有后世那么高的印刷技術,也不存在什么高超的防偽技術。

假如貿然發行一種紙質或者其他材質的貨幣,很有可能,唯一的結果就是偽幣泛濫成災,國家和人民都要承受災難性的后果。

這可不是摸著石頭過河,交點學費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看來,暫時只能模仿虎符制度來作為貨幣的防偽方法了……”劉徹嘆了口氣,摸了摸額頭,隨即就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

所謂虎符制度,就是采取現行的軍隊虎符防偽技術。

將某一個器皿分成兩半,一半留在國家,一半交給持有人。

兩者合一,才能合法有效,不然就不被承認。

這樣做,確實可以起到有效防偽和杜絕欺詐的情況。

但不利于流通,而且,只能用于大額交易。

總不能,一金兩金的,也用這種辦法吧?

那相關的辦事人員和官府,還不得忙死?

任何不能流通,且麻煩的東西,是沒有前途的。

畢竟,金本位是一個社會金融制度,而非某一個小圈子里自娛自樂的東西。

若是這樣,現在列侯貴族諸侯王圈子里,不就有一個‘賜金詔書’和‘存金詔書’?

何必費勁心思去玩什么金本位?

“那類似交子的形勢呢?”劉徹想著。

元德六年的長安改造過程中,為了競標商鋪,就已經出現了類似交子的憑證。

到如今,這種憑證制度在劉徹的保證和推動下,漸漸成為了大商賈們都認可的信用憑證。

許多人都選擇將大量的金錢,存在少府,然后從少府拿到一張由少府卿和丞相府共同開具的憑證。

一旦需要取用,則可以憑這個憑證,到少府調取現金。

這個憑證也可以直接用來抵充稅賦。

因為方便、靈活,所以受到許多人的歡迎。

甚至不少人都將之看成一個拍皇室馬屁的手段。

但同樣的,這種憑證存在很多問題,其實很難廣泛的流通。

除非,將之改進,做成類似交子一樣的紙質信用貨幣。

“看來,朕只能求助于墨家了……”劉徹在盤算著:“假如需要發行一種可以在大范圍內,至少在中上層之間廣泛流通的貨幣,那么,就必須解決兩個問題……”

“第一是防偽,第二是簡單、高辨識度!”

不能防偽的貨幣是災難,而類似虎符制度和現在的抵押憑證的東西,則過于復雜,且流程太過繁瑣。

人民群眾是不可能接受和認可類似的產物的。

就像后世的支付寶和微信支付。

倘若你付個款,還需要先與銀行溝通,然后再向銀行證明是你本人,最后還需要簽一大堆文件。

誰會用呢?

反正大部分人是絕對懶得去搞這么復雜的東西的,直接以現金支付。

而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能幫助劉徹解決這兩個問題的,有且只有墨家的技術狂們。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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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節 敲打

兩個時辰后,墨苑之中專門負責造紙技術研發的墨者楊暉就來到了劉徹面前。

楊暉是楚人,他出生于一個方士世家。

他的家族,在秦始皇時代,就已經出入秦國宮闈,天天給秦始皇寫仙俠小說,描繪海外仙山的美景,仙人生活的逍遙。

現在在齊魯吳楚地區影響深遠,廣為人知的仙人安期生形象就是楊暉的先祖和其他方士共同加工出來的。

不過呢,可能是入戲太深吧。

所以楊暉的曾祖父、祖父和父親,都死于重金屬中毒。

這是一個悲劇。

尤其是楊暉的父親,不過三十歲就因為重金屬中毒而離世。

父親的死,給了年少的楊暉極大的觸動。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于是遠走齊魯,打算去方士的大本營探尋究竟。

這一去,就誤入墨家深坑,被楊毅的老師給忽悠走了,從此就成為了一個堅定的墨家門徒。

這很好理解。

表面上看,墨家和方士們是天然的對立面。

但實則不然,兩者不僅僅在習性上相近,都愛擺弄和探尋天地,企圖尋找解釋宇宙萬物的真理,唯一的不同就是一個有原則和秩序(墨家有三表法),而另外一個則喜歡腦洞大開,深信自己腦洞得來的東西是正確的。

譬如方士神棍們的祖師爺鬼谷子、鄒衍先生。乃至于當代日者司馬季主。

你能說他們是騙子嗎?

你能證明他們是騙子嗎?

并不能!

事實上,這些人的思想和智慧,其實早已經融入了諸夏文明之中,成為諸夏文明的血液和骨肉。

更何況,方士們和墨家,其實在三觀上也非常相近。

尤其是對待鬼神的問題上,都是相似的。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方士是墨家天然的學徒來源。

事實上也是如此,自戰國以來,墨家門徒的主要來源,就是方士、黃老派以及一部分的貴族富商子弟。

因為,墨家也就只能忽悠到這些人。

這些有著天真爛漫的想法,且道心堅定,能夠為了理想和信念,甘守清貧的人,才有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墨者。

其他人群,則很難接受,更難以遵守墨家內部那些嚴苛的規定和紀律。

你要知道,墨家,像一個近現代政黨,遠超學派。

墨家的門規和紀律,是比法律還要嚴格的。

早在劉邦之前,墨家就已經規定了:殺人者死,傷人者刑。

所有門徒,無論是誰,一旦觸犯,必須執行門規。

連鉅子的兒子觸犯了這個規定,哪怕有秦王求情,依然被處死!

正因為如此,所以,墨家的人數稀少,也就可以理解了。

因為每一個墨者的培養和成長,都是艱難的。

就像這長安城之中,無數名門貴族的公子哥們,覺得墨者看上去很酷,蓑衣赤腳,口啖天下之大利,于是紛紛模仿,有事沒事就穿個蓑衣,赤腳而行,在市井招搖過市。

甚至有許多人主動去投墨家,但沒有幾個人能堅持下來。

對此,劉徹也很發愁,所以給墨家出了個主意,讓墨家學習了一下后世佛教的做法,弄了一個所謂的‘墨士’,只要愿意親近墨家,且愿意為了‘天下之大利’而努力的人,都可以得到一個被墨家承認的‘墨士’頭銜。

這些墨士,可以不必遵守墨家的條條框框,他們不管是在家鉆研技術也好,還是出門造福百姓也罷,都隨便他們。

這些人與墨家門徒們最大的區別,就是不能參與墨家內部的鉅子選舉。

如此一來,墨家就可以擴大自己的勢力,加強影響,同時在未來得到許多穩定的門徒來源。

就像佛教的居士們,總是能給佛教帶來大量虔誠信徒甚至是僧侶一樣。

這楊暉是一個真正的墨者。

他穿著簡單的粗布常服,赤腳來到劉徹面前,用長滿了老繭的雙手,深深的拜道:“臣暉拜見陛下……”

“卿請起……賜座……”劉徹對于每一個主持重要實驗和任務的墨者,都了如指掌,就拿這楊暉來說吧,劉徹知道,他前不久剛剛做了外祖父。

“這是朕給卿外孫女的禮物……”劉徹讓人取來宮中的一件長命鎖,交給楊暉:“還請愛卿萬勿推辭……”

楊暉聽了,感激不盡,連忙拜道:“陛下厚愛,臣感激涕零,唯以犬馬之效,以報陛下深恩!”

說著就接過了那個長命鎖,鄭重的將之收了起來。

劉徹笑著道:“卿,朕之國士也,天下之珍寶,卿為天下,為社稷,舍棄天倫之樂,而投身于污水之中,朕為天下謝卿之勞而已……”

“臣……”楊暉聞言,已是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卿先起來吧……”劉徹連忙讓人扶起楊暉,在他眼里,類似楊暉這樣的頂尖墨者,每一個都是國寶,都是中科院院士級別的超級大牛。

這樣的人,每一個人都相當于一整支胸甲騎兵。

科學就是力量。

每一次的科學進步,都足以影響整個世界的歷史。

自元德元年以來,在這楊暉的主持下,漢室的造紙和印刷技術突飛猛進。

如今,少府已經可以制造高級宣紙,并且初步掌握了活字印刷技術。

如今,劉徹更需要楊暉帶領他的學徒,與少府的工匠們一道,為他實現一種高端紙料的技術,并且找到一種可以簡單但實用的防偽技術。

所以,劉徹也沒有繞圈子,直接道:“這次叫愛卿入宮,是有一個重要的任務,朕要拜托愛卿……”

“請陛下吩咐……”楊暉連忙表態:“臣必全力以赴,唯陛下之圣明而為之,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徹連忙道:“卿用不著如此……”

“卿還是要注意勞逸結合,不能太過于專注工作……”劉徹知道,楊暉是一個出了名的工作狂,一旦投入工作之中,有時候甚至會數日不眠不休的工作。

畢竟,這可是一整支胸甲呢,大漢帝國最寶貴的國寶!

楊暉卻是感動得眼淚直流,胸膛之中更是熱血激蕩,只恨不得為劉徹去死。

從來都沒有過一個如此對待墨者的君王,哪怕是秦代的君王們,對于墨家也是利用居多,至于推心置腹?乃至于像現在這樣以國士待之?

那就是在說夢話了。

楊暉深深拜道:“臣一定全力以赴,不負陛下之望!”

“善……”劉徹站起身來,道:“朕想拜托愛卿,給朕研究一種如今市面上所沒有,外人極難仿制,而且可以一眼辨別真偽的紙張或者其他材質的類似紙張造物……”

“此種造物,不能太貴……另外,不能讓人可以隨意仿制……”劉徹思考了一下,接著道:“朕會授予愛卿全權,且將愛卿的這個項目列為甲級絕密,卿旦有所求,朕會讓少府全力滿足!”

“甲級絕密?”楊暉一聽,神色也鄭重起來。

墨苑內部,有多種密級。

甲級絕密為最高等級的項目,除了鉅子和負責該項目的經辦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可接觸類似項目的任何資料和文字。

同時,甲級絕密項目還是墨苑之中,自由權和資源傾斜最多的項目。

幾乎可以不受限制的使用和動用任何可以動員的少府資源。

項目主持人的任何要求,少府都必須無條件滿足。

哪怕是需要少府之外的資源,一般情況下,少府卿也會盡力去滿足。

如今,天子將一個這樣的項目交到他手里,楊暉只感覺受寵若驚,責任重大。

但,他心里還是有些疑慮的。

如天子所言,一個市面上所沒有的,外人可以輕易分辨真偽的而且造價不能太貴的紙張或者類似紙張的造物,就要列為甲級絕密?

就要傾盡大漢帝國的所有資源去研發?

這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啊?

依從墨家古老的訓誡和現在改進后的三表法,楊暉不得不問道:“陛下,要造此物,所為何圖?”

對于一個墨者來說,三表法及其緊密相依的原則,是他們堅持不變的道路。

所以,墨家不會去研究那些于無益天下,無益人民,純粹只為統治者個人享受或者愛好的東西。

這是他們的道心,也是他們堅持的原則。

無論如何,不管面臨怎樣的困境,一個真正的墨者,是不會去改變這個原則和立場,而迎合統治者的。

不然,這就不是一個墨家門徒,墨翟傳人。

而是在助紂為虐!

“朕既然要卿如此去做,自然是為了天下,為了社稷……”劉徹看著楊暉,對他解釋道:“卿日后自然知道,卿今日所承擔的任務,是何等重要的!”

楊暉聽了這個解釋,就喜笑顏開了。

他知道,天子不會欺騙自己。

天子也從未欺騙過墨家的人,他從前的所有行為,都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既然是有利于天下,有利于社稷的事情,那么,他自然會全心全意的去做。

當下,楊暉便拜道:“臣謹奉君命,夙興夜寐,矢志于此!”

楊暉走后不久,就有宦官來報:“陛下,車騎將軍求見……”

“宣!”劉徹微微一笑,吩咐下去,他現在很好奇,義縱打算用什么樣的說辭來說服自己?

義縱很快就來到了劉徹面前,規規矩矩的拜道:“臣縱拜見陛下,吾皇萬壽無疆……”

“車騎將軍先起來吧……”劉徹笑瞇瞇的道:“朕聽說車騎將軍最近忙的很拉,一回京就到處拜訪,將軍列侯們也紛紛求見,可謂門庭若市,車水馬龍啊……”

義縱一聽,冷汗頓時嗖嗖嗖的直下。

他就算政治敏感再差,也聽得出劉徹話里面暗藏的不滿和玄機。

這是在隱約的指責他義縱企圖拉幫結派,結黨營私。

黨,在中國可不是什么好字。

黨者,堂下黑也。

但他不能解釋,這種事情越解釋越會拉低自己的身份,甚至可能會給君王留下這貨死鴨子嘴硬,不認錯的印象。

而大凡讓君王生出這樣感覺的人,無論身份多高,地位多高,與君王關系如何密切。

最終唯一的下場,只能是死!

當初,秦國的穰候魏冉何等地位?

他是昭襄王的親舅舅,一手扶保昭襄王上位的功臣,曾四為秦相,威服天下!

他的功勛,更是無人能及。

他提拔和推舉了白起,在國內拳打各公子,腳踢舊貴族,在國外威風凜凜,鞭笞楚國,懲戒韓魏,與齊東聯合。

但,所有的一切,最終都化作烏有。

魏冉最終的下場是身奪勢折而以憂死。

就連他保舉的白起,最終也被昭襄王賜死。

熟讀史書的義縱,自然不會犯這個錯誤。

他也不敢犯這個錯誤。

他只能拜道:“臣知罪,今后再不會如此招搖……”

劉徹微微笑道:“朕只是隨口一說,卿不要當真……”

劉徹越是這樣說,義縱就越發的害怕。他將頭深深埋下,道:“臣本不過河東行剽之人,幸賴陛下不棄,以臣有微末之能而任為大將,受臣以軍國之事,臣于陛下,如孺子慕慈父之恩,夙興夜寐,旦效死而已……”

“還望陛下明察之……”

這個劉徹是信的。

義縱的忠誠,至少在現在,還是毋庸置疑的。

他也沒有理由不忠于劉徹。

就像武帝朝的衛霍軍事外戚一樣,義縱與劉徹的關系,是以親情和恩情為紐帶的牢不可破的關系。

但凡義縱敢有二心,那他害死的,就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他的親姐姐以及極有可能成為未來天子的外甥。

況且,義縱也不敢。

所以,劉徹也就敲打敲打他,就將他暫時先放下來,道:“好了,朕與將軍之間,就犯不著如此繞圈子,朕知將軍,將軍知朕,足矣!”

義縱一聽劉徹的話,也放下心里,全身一輕。

他最害怕的,就是劉徹繼續稱呼他為卿。

像這樣的私下會面,君臣的相互稱呼很關鍵,足以顯示親疏。

“陛下待臣恩情深重,臣除誓死效命,以報陛下知遇之恩,別無他念……”義縱立刻表態:“臣此余生,獨愿陛下能服八荒,制,君臨天下而已……”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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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節 涼州與并州

“說一下安北都護府的事情吧……”劉徹擺擺手,對義縱道:“朕已經看過將軍的奏疏了,將軍在奏疏之中說了,要將隴右郡、北地郡、云中郡和九原郡化作一州,而用上郡、太原郡和常山郡化作一州的打算……”

“朕想聽聽看,將軍為何這么想?”

安北都護府,是現在漢室在準備之中的,規格最高的一個軍事單位。

安北都護府的架子一旦搭起來,立刻就會在整個北中國形成一個前所未有空前強大的戰爭機構。

它將總督包括隴右、北地、太原、上郡、云中等擁有大量合格兵源和強大戰力的郡縣。

其麾下更節制了包括句注軍、飛狐軍和樓煩軍在內的數支野戰部隊。

其總兵力,可能超過三十萬,其中騎兵至少十萬。

若是進行總動員,以這一地區完善的動員機制和強大的基層兵源來看,閉著眼睛也能拉出五十萬把刺刀。

幾乎可以橫掃現在地球上的所有勢力。

是以,為了防止都護府權力過大,出現干涉地方事務,用槍桿子破壞法律和秩序,甚至騎在秩序和法律之上,作威作福。

劉徹于是命令義縱在籌備都護府的同時,在地方建立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州。

由州來管理民政,而都護府則專心軍事。

從而將都護府衙門變成一個純粹的軍事機構,一個類似后世的大軍區的產物。

都護府,只有軍事上的發言權,而州只有行政上的發言權。

這也是安北都護府拖延到現在,依然不能有效的展開行動的緣故。

畢竟,北地諸郡的情況錯綜復雜,各色勢力盤根錯節。

許多郡,甚至有著深刻的恩怨糾纏。

要是將兩個死對頭,搞到一個州級行政單位之下,那就有好戲看了。

兩者必然天生互懟,州刺史恐怕得焦頭爛額。

另外,州部的建設,還與經濟、民生等問題緊緊相依。

從長遠考慮的角度著想,國家假如想要州這個單位發揮其最大的作用,統合好資源,那么一州之中,最好是物產、氣候、人文、地理都相差不多。

這樣,州部衙門就可以統籌安排,做好相關的開發準備。

不然若一地主要是小麥為主糧,而另外一地,則只能具備種植粟米的條件。

兩個地方硬塞到一起,州部衙門怎么去安排相關工作?

所以,義縱擔負的責任很重,工作壓力也很大。

他必須走遍各郡,到各郡地方去看、去調研,去研究,還得關心各郡人民群眾對于自身和其他人的定義。

聽到劉徹的問題,義縱立刻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他臨襟正坐,匯報道:“回稟陛下,臣是這樣想的……”

他將這過去一年多來,自己在北方各郡的見聞以及自己的思考,一一盤出來。

“隴右、北地諸郡,自先帝以來,就以畜牧和豪杰輩出聞名,地方民風彪悍,且方言相差無幾,習性也相同……”

這個倒是事實,隴右、北地、云中,自漢以后,就一直是決定中國命運和強弱的關鍵地區。

隴右軍事集團,一直到唐代,都是中國最強大的一個利益集團。

隴右貴族,更是決定了朝堂政治斗爭成敗的關鍵。

得隴右者得天下。

“而上郡、太原、常山,地方多山陵,民皆以耕作為主,雖有豪強,但大都為地主,且承平日久,無有兵事……”

“且夫,大河出九原而自北地入隴右,走青銅峽而入北地,陛下曾訓曰:治河當治其上,臣以為,自九原、朔方而下至隴右、北地,治河之所在也,不能不重也,故以其為一州……”

聽到這里,劉徹滿意的點點頭,深感欣慰。

義縱已經成熟了,開始站在一個國家級的領導人的視角來看問題。

大河的問題,在現在已經初現端倪了。

劉徹這幾年,多次派人前往大河的出海口和下游各地調查。

結果不容樂觀。

大河水質,連年下降,有些地方的泥沙含量已經增多了。

再這么下去,這條母親河,就將要暴走了。

劉徹對此,非常清楚。

前世武帝朝,大河數次決口,連出海口都一變再變。

先是建元三年,河決頓丘(今河南濮陽北),從頓丘東南注入大海。

然后,元光三年,河決瓠子口,這一次黃泛區遍及數郡,且泛濫二十年,直到元封年間才得以回歸故道。

更可怕的是——剛剛堵塞決口,隔年,大河再次決堤。

這一次,狂暴的大河,沖破了館陶的河堤,這一次,誕生屯氏河。

屯氏河在隋朝,成為了永濟渠的一部分。

而這一切,其實在如今已經有了預兆。

根據劉徹派出去的官員和使者奏報:河自鬲津而北,相去百十里。

又說:金堤之岸,泥沙愈多,恐有決堤之險。

在元德六年,劉徹于是派出一支由軍隊的測繪軍官和宮廷宦官、御史組成的龐大調研團,前往大河出海口考察。

得出的結論,觸目驚心。

在過去二十年,大河向北擺動了超過三十里,在其下游形成了三角洲。

淤積地區,綿延百余里。

這表明了一個事實——大河的含沙量在瘋狂增加。

假如不采取措施,那么,這條母親河就要變成黃河,變成懸河了。

一旦發生了這樣的災難,那么,先秦時代留給世人的寶貴遺產,偉大的金堤將會變成永恒的記憶。

而且,大河生態的變化,一定會引發連鎖反應。

大河一泛濫,淮河就可能有問題。

劉徹深知,自己正處在一個關鍵的歷史節點上。

自周定王五年大河決口,摧毀了禹河,奪其入海后,大河泛濫數百年,直至戰國中期,齊趙魏共同行動,筑造了金堤,將這條狂暴的河流穩定。

數百年來的生態惡化和水土流失,已經使得這條金堤搖搖欲墜。

一旦金堤崩塌,大河就會再次狂暴起來。

在后世,黃河的泥沙,可埋葬了不止一個汴梁。

而將來要付出的代價,更是無法想象的。

旁的不說,每一次大河決口,因此流離失所的百姓,就是數以十萬計甚至數以百萬計。

因此死去的人,更是成千上萬。

治理好大河,安撫住這條母親河,可以說是當前漢室最重要也最優先的事情。

而且,現在是最后的機會了。

假如現在不去做,那么,將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若劉徹沒記錯的話,自武帝之后,大河的名字就變成黃河了。

一石水中七斗沙。

而治河的關鍵,就在于其上游,特別是河套地區和隴右、北地這一段,只要能確保這上游水土的穩定,控制河水的含沙量。

那么,大河就依舊是那條大河。

縱使偶爾調皮,也不會造成太多問題。

“那就以此數郡為涼州刺史部吧……”劉徹拍板道:“將軍對于涼州刺史,可有推薦人選?”

州部制度,早在元德六年之時就已經定下來了。

州的最高長官為刺史,為中兩千石,享有君前直奏,巡視轄區郡縣,握有彈劾不法、糾核不當的大權。

且刺史還有直接處理轄區內民政的權力。

路見不平,可以拔刀相助。

但,與后世的省長、省委書記相比,州刺史還是有些不如。

譬如,刺史本人和州部衙門本身,并不能直接干涉地方行政,它只能在地方上出了問題,或者發現問題時才能參與進去。

這是為了給郡守縣令們留點面子,同時也是為了防止出現太大的動蕩的考慮。

畢竟,貿然在郡守這樣的封疆大吏腦袋上安個上級,很容易造成郡守威權不足,而地方豪強膨脹的結果。

義縱,自然深知此事的敏感,所以,他俯首拜道:“啟奏陛下,臣以為,事關重大,陛下當召開廷議以公決之……”

劉徹聞言,不無不可的點點頭。

州刺史這樣的重要位置,自然是要放在廷議上討論的。

但,其實義縱要有合適人選,劉徹其實也會采納。

因為,義縱的眼光,至少在現在來說,是無敵的。

這些年,他舉薦的官員,都是在水準線之上,甚至有好幾個非常優秀的人才。

不過,既然義縱不愿意沾染這事,劉徹也就沒有多說了。

“那另外一州,就以并州為名吧……”劉徹想了想,就說道。

這樣,歷史再次徹底改變。

朔方刺史部消失了,涼州和并州則向西移動了一格。

且刺史部再非是一個直行的機構,而變成了一個根據地理和習俗以及環境相符的行政單位。

更科學,也更合理。

將這個事情放到一邊,劉徹對義縱道:“朕聽說,將軍與其他同僚,最近在商討一個作戰計劃?”

“回稟陛下,確有此事……”義縱立刻就將他的整個計劃和盤托出,講了一遍。

“臣是從郅將軍的想法得到的靈感……”

“孫子兵法曰:忘戰必危,且,居延澤,古之流沙也,帝顓頊傳道之地,先王道場,安能托于夷狄之手?”

“嗯……”劉徹聽完,笑了笑。

今天的帝國將軍們,完全覺醒了一種名為‘自古以來……’的神圣天賦。

而且,使用靈活,頗為熟練。

怕是匈奴人當面在此,恐怕也要啞口無言,為對方的道理而折服。

沒辦法,弱國無外交。

在強權面前,弱者除了打落牙齒合血吞之外,其實并無其他做法。

不過……

“將軍如何可以控制戰爭規模?”劉徹笑著問道:“居延澤,西匈奴之命脈也,一如戰國時,秦趙上黨之爭,一旦王師進軍居延澤,西匈奴必以死相博!”

“屆時,戰事規模,恐將無法控制……”

“西匈奴甚至可能與北匈奴和解……”

“將軍屆時,何以應對?”

這一個個問題砸下來,義縱有些啞口。

但他不能放棄這個提議,也無法放棄這個提議。

因為,倘若他要維系住義氏外戚集團的局面,就必須給下面的人帶來利益和好處。

不然的話,下面的人一看,大佬靠不住,自然會做鳥獸散。

而他無法放棄今天好不容易成型的義氏外戚集團。

這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他的外甥。

義縱這輩子,什么都沒有遺憾了。

他唯一的愿望,也就剩下了傾盡一切,為皇長子保駕護航。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義縱拜道:“陛下圣明,王師若出居延澤,西匈奴必定會以死相博!”

這是幾乎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西匈奴小政權,為了茍延殘喘,幾乎已經退讓到了極點了。

連合黎山這樣的命門,也交給了漢室,作為質押物。

而能維系他最后的存在的戰略要地,就剩下了居延澤。

居延澤若失,西匈奴旦夕可滅。

但……

“然,西匈奴不過跳梁小丑罷了,彼若敢傾巢而來,則必定覆滅!”義縱說道:“控有合黎山,王師已立不敗之地!”

“且,只要王師把握好度,不過居延澤,始終讓其握有保障其安全的部分要地,臣以為西匈奴必不敢與北匈奴媾和……”

這倒也是事實。

西匈奴現在的主子且渠且雕難和他的貴族們,真的敢去跟北匈奴的親戚們言歸于好嗎?

劉徹是不信的。

量他們也沒有那個膽子。

因為,且渠且雕難和他的人,做的事情可是背叛,而且是赤裸裸的背叛!

最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們現在手里可是拿著于單這個招牌。

于單是軍臣唯一的兒子,更是匈奴帝國合法的繼承人。

倘若兩者媾和,于單和句犁湖,誰來做單于?

而且,且渠且雕難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敢殺于單再媾和,那與找死沒有差別!

你覺得,匈奴人會接受一群先背叛了自己,捅了一刀子,然后再弒主的叛徒嗎?

要知道,現在北匈奴,可是在進行著轟轟烈烈的漢化運動。

忠孝的概念,也已經開始漸漸深入人心。

是以,且渠且雕難哪怕是投降漢室,也比投奔北匈奴好。

“既是如此,那朕倒不是不能答應……”劉徹道:“不過,將軍得先幫朕做一件事情……”

義縱聞言,大喜過望,連忙拜道:“請陛下吩咐……臣必誓死而為……”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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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節 恐懼的西匈奴

兩個時辰后,義縱一臉尷尬的走出了未央宮。

“陛下……可真是……”他在心里搖了搖頭,雖然他對于自己的君王的腦洞,已經早有預料,但他想不到的是——這位天子的臉皮還能厚到這個地步!!!!

居然拿著要他義縱在廷議上提出一個名為‘請立金本位以固社稷策’的動議。

并要求他盡一切可能,游說和說服朝臣,尤其是將軍列侯們支持這個動議。

義縱都能想到,千百年后,史書上會怎么評價他這個車騎將軍東成候了。

“聽說太史令,準備寫一部記錄漢興以來歷代外戚的史冊……”義縱在心里尋思著:“太史令恐怕會在此書之中,于我大加鞭笞……”

是啊,一個將軍,一個萬戶侯,一個國家重臣,不務正業,跑去提一個莫名其妙的所謂‘金本位’。

天下人,特別是士大夫們,必然會對他大加攻仵。

但他義縱能怎么辦呢?

皇帝都耍無賴了,你大臣還不乖乖從命?想做咩?你還是不是朕的親信心腹了?這么點事情都要推三阻四,這樣的黑鍋都不肯背,要你何用?

就算養只小貓小狗,也懂得對主人撒嬌吧?

唯一的好消息,或許就是,他義縱還不需要急著就把這個鍋往身上扣,還可以再等等。

依照天子的說法,目前這個所謂的金本位制度,還缺關鍵的一環。

但……

遲早,是要背的。

判個緩刑而已……

想到這里,義縱就又嘆了口氣:“但愿皇長子能夠良善一些……”

是啊,倘若外甥也與乃父一樣雞賊、無恥。

那這世界恐怕就要天崩地裂了。

事實上,現在整個漢室的貴族官僚,都是這么想的。

當今太強,太精明了。

好多把戲和戲碼,在當今面前,都是免疫的。

這位天子,表面上看上去特別要面子,愛惜羽毛,但實則,這就是一個從來只要里子,不要面子的君王!

他一直在考慮,且永遠在惦記的,始終是那些實際的東西。

至于其他的?

則統統可以不要!

可怕的是,他的名聲和威望,卻絲毫不受損。

有人曾經企圖中傷和抹黑他,結果……

那個家伙被憤怒的百姓,直接撕碎了!

是真正的撕碎!

等官府趕到時,這個蠢貨已經連尸體的零件都拼不全了……

這讓文人士大夫們,感到無比恐懼和害怕。

一個連抹黑都不能的君王,你還能拿他怎么著?

總之,盡管,很多士大夫官僚,對于這個君王,頗有微詞,甚至一度有許多人在私底下腹誹什么官不聊生。

但他勾勾手指,卻總是有無數人爭先恐后,打破了腦袋,也要跟隨他。

包括那些在私底下編排和腹誹的家伙。

沒辦法,跟著他走,總能有好處。

而那些不想跟他走的人……

嗯,現在不是回家種田了,就是已經躺進棺材里了。

“難道,三王五帝,先代的圣王、賢王們,都是如此?”義縱在心里嘀咕著。

祁連山的冰雪開始消融了,潺潺流水,從山巔流下,匯入峽谷中,形成一條條激蕩的河流。

隨著冰雪消融,一個個綠洲蘇醒了。

整個河西走廊,轉瞬之間,就已經青草芬芳,流水潺潺,湖泊蕩漾,牛羊成群。

且渠且雕難,帶著他的親兵和心腹貴族們,浩浩蕩蕩,走下祁連山,來到了居延澤。

這里,現在已經成為了西匈奴最重要的命脈。

尤其是靠近合黎山一帶的出口和峽谷,更是直接關乎西匈奴存亡的戰略要地。

倒不是因為一旦失去了這里,西匈奴就要gg。

在事實上,西匈奴人人都知道,假如漢軍出合黎山,那么,大家伙就準備收拾收拾行李,各自逃命吧!

尤其是上層的貴族們,對此尤為清楚。

因為,自且渠且雕難以下,人人都是大煙鬼……

整天吞云吐霧,沉浸于仙境之中。

一旦漢朝表露敵意,斷絕了‘逍遙散’的供應,上層的貴族,就全都得自殺。

就這樣的統治集團,根本不可能去對抗強大、無敵的漢朝。

大家伙呢,也都早有自覺了。

漢朝人打過來的話……

那就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吧……

只有且渠且雕難不這么想。

因為他清楚,所有人都可以投降,獨獨他不能。

一度,且渠且雕難也以為自己能降。

但這兩年,他明白過來了。

漢朝人,特別是漢朝皇帝,或許可以接受于單投降,或許可以接受骨荼的投降。

但是,唯獨他,沒有那個投降的資本和條件。

他是背主之人,更是亂臣賊子。

在漢朝人的思維里,像他這樣的人,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所以,且渠且雕難,已經在下意識的大量儲備和截留‘逍遙散’了。

現在,他已經至少握有了數十石珍藏,保證哪怕漢朝斷供,他也能繼續逍遙。

但問題是……

光有逍遙散,倘若沒有命,那也沒轍。

所以呢,他只能給加強居延澤地區的防御,當然,打的幌子是——保障榷市貿易的通暢。

同時,他不斷給下面的貴族灌輸——就算要投降,那也得打一仗,讓漢朝人知道厲害,這樣投降過去才有地位,不然,一群廢物和懦夫,即使投降,漢朝人也不會看重。

不得不承認,且渠且雕難忽悠的不錯。

基本上,西匈奴上下都相信了這套說辭。

許多人甚至摩拳擦掌,準備在將來在這居延澤給漢朝人留下一個‘深刻印象’。

不過最近,風向有些變了。

因為,從幕南傳來了許多讓人膽戰心驚的消息——漢朝人據說在幕南準備搞‘編戶齊民’,而且還對各部族的高層,痛下殺手。

許多歷史悠久的部族,已經消失了。

這激起了西匈奴貴族們的恐懼。

原先,大家都覺得,漢朝人來了,也沒什么。

換個主子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漢朝人要是來了,那整個河西就要天翻地覆。

各部族,都將成為歷史。

而大家則將成為部族的罪人!

更重要的是——大家伙將徹底失去做人上人,做主子的特權!

這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這使得,西匈奴各部立刻空前團結起來,許多大煙鬼,甚至愿意跟且渠且雕難來視察這居延澤的防御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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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5 20:39: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節 居延(1)

“這里就是駒衍峽……”一個穿著貂皮帽子的匈奴貴族,帶著且渠且雕難一行,登上位于合黎山與居延澤之間的一個峽谷之上,笑著介紹道:“此地,乃是我大匈奴最關鍵的天險,奴才敢保證,若漢人來攻,必叫他們在此流血三百里!”

且渠且雕難聽著也是微笑頷首,但內心深處,卻是非常不安的。頂點小說23

確如這貴族所言,駒衍峽地勢險要,控扼東西要道,倘若漢軍來攻居延澤,那么,他們就必須拿下此地。

否則,漢軍的大部隊和輜重就休想進入居延澤廣闊的平原湖泊區。

但問題是……

駒衍峽再險要,還能比高闕還險要?

高闕塞可是過去匈奴帝國公認的最強要塞,不僅僅地勢險要,而且城高墻堅。

昔日,全盛時期的匈奴帝國,以左大將呼衍當屠為帥,統合了包括本部精銳在內的諸多王牌,結果,還是被漢軍一鼓而下,呼衍當屠僅以身免,匈奴帝國從此失去了自己的霸權。

所以,且渠且雕難心里面在不斷打鼓。

在他看來,漢軍若來,這駒衍峽十之大約是要守不住的。

西匈奴也不存在有一支能在漢軍的猛烈攻勢下,還能堅守陣地的軍隊。

所以,這駒衍峽,只能算作一道屏障,一個警報器,僅此而已。

且渠且雕難甚至感覺,很可能漢騎一來,駐守此地的部族,大概就要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了!

沒辦法,且渠且雕難只能道:“幕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

“漢朝人在幕南的所作所為,明擺著,就是要斷我引弓之民的根,漢朝人若來,諸引弓之民就要失去自己的根!天神和先祖,在天上看著我們!為了天神,為了先祖,駒衍峽必須守住!”

他看向那個貴族,道:“本大將給你再撥三千奴隸,兩千騎兵,希望貴部能為大單于,能為我等引弓之民,牢牢守住這個關鍵命脈!”

但實則,且渠且雕難,卻已經在盤算著,倘若駒衍峽失守,漢軍從這條峽谷及其周圍的山巒,長驅直入,進入駒衍峽后,自己該如何打算?

投降?這是不可能的。

但好像抵抗,也是死路一條。

至于去投句犁湖?那他寧愿投降漢朝,去賭一把。

因為前者,還有那么一定概率可以活命,甚至說不定能夠繼續逍遙富貴。

但后者嘛……必死無疑!

甚至,句犁湖可能會將他吊到祭壇上,活活的獻祭給軍臣,以此來邀買人心。

“只能寄希望于這居延澤的廣闊天地,足以牽制漢朝人足夠的時間了……”且渠且雕難在心里哀嘆著。

他明白,漢朝人遲早會來進攻的。

且那個時間,不會太晚。

因為,漢朝人在幕南動手了!

一旦解決幕南諸部,且渠且雕難知道,自己就成為了那塊攔在漢朝道路上礙眼的石頭了。

“句犁湖,我是絕對不能投降他的……”且渠且雕難在心里想著。

他與句犁湖接觸過幾次,還談判過幾輪,但這個單于的態度堅決而強硬,要求他必須先交出于單,然后自己去軍臣墓前謝罪,否則就不必談了。

就這個條件,擺明了就是讓他去死。

且渠且雕難絕不能接受。

反倒是現在北匈奴的右賢王可以接觸接觸。

但他卻不敢太過相信那個現在北匈奴的右賢王。

懷著這樣矛盾的心理,且渠且雕難遙望遠方漢朝人控制的合黎山,心情無比糟糕,他現在只想回去,躺在舒服的羊毛墊上吞云吐霧。

但他又不能如此,因此心情真是糟糕至極,卻只能勉強撐著。

此刻,且渠且雕難有些后悔了。

他后悔當初,因為恐懼,就將皋蘭山割讓給了漢朝。

如今看來,這真是一個敗筆!

皋蘭山若在,西匈奴最起碼還可以據險一博,哪里需要到這個駒衍峽來設防,直接在皋蘭山與漢朝人決戰就好了。

只要能堅守住皋蘭山幾個月,那么漢朝人有大概率能接受他的臣服,讓他做這河西王。

現在倒好,皋蘭山沒了,還被漢朝人改名為合黎山。

胭脂山自然就成為了無險可守的棄子,就連居延澤也危在旦夕。

失去皋蘭山,胭脂山,再丟掉居延。

西匈奴還玩個蛋啊!

“或許,我可以派一個使團,前往漢朝,或許能爭取一些時間……”且渠且雕難在心里想著。

這時,一個貴族氣喘吁吁的從山下爬上來,跪到且渠且雕難面前,道:“啟稟左大將,有自稱為右賢王使者的人求見……”

且渠且雕難聞言,大喜過望,連忙道:“快傳!”

若是可以與北匈奴達成和解,再將此事告知漢朝。那么,西匈奴的處境或許能有所緩轉。

可以在漢與北匈奴之間騎墻,讓漢和北匈奴都來爭取自己。

長安,車騎將軍官邸,軍議廳。

一個巨大的沙盤,被陳列在這大廳之中。

一個個將軍圍在沙盤兩側。

“這就是我軍目前所能探知的有關居延澤的具體地貌……”義縱望著沙盤,對著眾將道。

自從漢軍取得合黎山后,就不斷通過各種方式和途徑,獲取有關居延澤的地理情報。

為了偵知當地情況,甚至有漢軍校尉化妝成商人,深入居延澤之中,通過賄賂和收買,查探敵情,測繪地圖。

直到今天,基本上大致弄清楚了這個通向祁連山的關鍵地區的粗略地理地貌。

從沙盤上,一眼就能看出來,居延澤是一個占地極大的龐大地域。

從沙盤的比例來說,居延澤一地幾乎相當于兩個關中!

如此廣闊的地區,地理情況非常復雜。

首先是其地貌,這是典型的西南高東北低。

從合黎山向居延澤前進,漢軍其實就是從低地走向高地,這對于漢軍來說,極為不利。

這意味著,地利在敵。

居高臨下的敵人,可以有效阻滯和遲滯漢軍的攻勢,甚至,可能對漢軍造成嚴重威脅。

但,只要漢軍能夠打開居延澤的門戶,控扼住主要道路后。

那么,情況就將完全改觀!

因為,越過最初的險要地段后,接下來的整個地域,幾乎都是平原、湖泊、戈壁、沙漠。

漢騎將長驅直入,縱橫千里!

“秦將軍,請為諸君介紹一下居延澤之具體情況吧……”義縱對自己身旁一個將軍道。

此人是義縱的心腹,從馬邑之戰開始,就一直在他麾下為將的榆林尉、將軍秦牧,這個沙盤正是秦牧親手擺出來的。

而他也是目前漢室對居延澤和河西走廊情況最熟悉的人之人。

秦牧點點頭,拿著一根指揮棒,走到沙盤之前,對眾人介紹:“諸君看這沙盤,大約也都知道,居延澤之大,其地理之要,吾先與諸君介紹一下這居延澤的前世今生罷……”

“居延澤,古稱流沙,乃帝顓頊傳道之地,穆王東巡之所,先王之土,淪落于夷狄之手,此吾輩所不能忍之所在,是故,車騎將軍向天子請命,求取居延,以慰先王在天之靈!”

“陛下已經批準將軍之請!”

“陛下萬歲!”將軍們紛紛面朝未央宮,鄭重的行了一個軍禮,人人心神振奮,興高采烈。

將軍旦在馬上死,丈夫安能死安樂?

對于今天的漢室將軍們來說,特別是這些年輕的新興軍功貴族而言。

死于床榻,是最可悲的。

唯有馬革裹尸,方是最為榮譽之事。

因為,戰死沙場,不僅僅是自己的光榮,是家族的光榮,更是祖先們的光榮。

更有可能死而為神,坐享萬世香火祭祀,為百世傳頌!

更別提,每一個將軍麾下,都有一大批從行伍開始就追隨著他們,需要他們來帶領,一起奔向勝利與榮譽的手足同袍。

哪怕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那些在戰場上為自己沖鋒陷陣,甚至于擋槍口的同袍們考慮啊!

所以,這一聲‘陛下萬歲’真是響徹云霄,氣勢十足。

許多人都已經按耐不住,都感覺自己的大斧已經饑渴難耐,恨不得馬上飛去合黎山,帶兵與西匈奴廝殺一番。

秦牧卻是保持著冷靜,繼續道:“自恒公北伐之后,流沙之土,陷入夷狄之手,歷經戎狄、犬戎、月氏、東胡、匈奴諸族統治……”

“以吾所知,大約是在恒公北伐后的百余年之后,有一支名為駒衍的夷狄部族,曾經在此地興盛,是故,此地為胡人喚作居延,所謂居延,駒衍之別稱也!”

“居延之地,南北足有千里之長,東西寬達數百里……”

“出合黎山而向西,攔在我軍路上第一個障礙,就是此地駒衍峽!”秦牧將指揮棒在地圖的東部一角一點。

“駒衍峽,乃是控扼進出居延之峽谷,其地勢甚為險要,西匈奴在此部署了兩個部族作為防御……”

“雖然都是些雜牌部族,僅有一支約三千的騎兵作為警戒部隊,但,此地地勢極為險要,特別是我軍從東向西進攻時,每前進一步,都將極為艱難!”

“而敵軍據守駒衍峽兩側,居高臨下,敵軍箭矢將不存在射擊死角,殺傷力也將大大增加!”

“此地攻克不難,難的是如何快速奪取!”秦牧說道:“一旦我軍被敵在此阻滯,那么,居延之敵就很可能聚集到弱水,與我軍在弱水拉鋸……”

“弱水河道崎嶇,水力洶涌,一旦我軍不能快速奪取駒衍峽,使居延之敵集中到弱水,則戰事可能會有所不順……”

“而唯有奪取弱水,我軍才能在居延之地,擁有一個可靠的立足點……”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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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5 20:3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節 居延(2)

說到弱水,將軍們紛紛露出神往之色。

有關弱水的傳說,在中國從來久矣。

中國最早的地理著作《禹貢》之中早已經記載了這條先王曾經勘探過的河流。

書云:導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已經非常形象的告訴了世人,這條河的走向。

但,自恒公北伐后,諸夏軍隊再未踏足這條河流,再未有機會去追尋先王的足跡。

直至今日,時機終于成熟。

中國王師,將再臨流沙而涉弱水,出合黎以望昆侖。

人人都是精神亢奮,不能自己。

因為一旦自己率部,越過弱水,那么自己就將永載史冊!

將成為恒公之后,第二個挺進弱水以西的中國將軍!

不知多少文人騷客,將為自己的功績歌功頌德,更會有無數人傳頌和膜拜自己的偉業。

只是想想,諸將都已經情難自已,就差沒有抽劍而起,就要回去準備出征了。

義縱卻是看著他們,道:“暫時來說,我軍的作戰目標,就是奪取駒衍峽,占有弱水上游,并全面控制整個合黎山、胭脂山和北界的龍首山!”

倘若達到這個目標,那么,在事實上來說,西匈奴在居延澤的統治就會土崩瓦解。

它的整個東部和南部,都將落入漢室控制,從此,居延澤就將無險可守,無地可憑。

通向河西走廊的通道,也將對漢軍敞開。

基本上,西匈奴小政權的生死,從此操于漢軍之手。

西匈奴恐怕要拼命!

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來奪回這些地區,至少也會死死的守住剩下的區域。

所以,將軍們都是滿腹疑慮的看向義縱,大家伙都有些不明白,為什么要限定戰場?

為何不干脆一口作氣,全取居延澤,甚至干脆向河西進軍,滅亡西匈奴?

義縱看著眾人,笑道:“消滅西匈奴,于我而言,不過探囊取物罷了……”

“只是,國家無力負擔一場如此規模的滅國之戰……”他嘆了口氣道:“便是此戰的開銷,恐怕陛下也要咬咬牙才能拿出來……”

“此戰我軍至多只能出兵八千人……”義縱無奈的道。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大軍遠征,距離越遠,耗費越大。

更何況,如今河套地區還未經營穩固,整個河套的糧草都需要從后方運過來。

為了將一石糧草送到合黎山,少府至少要付出半石糧食在路上被消耗的代價。

出合黎山向西,運輸成本更會急劇增加。

因為,這一次不僅僅得把糧草運往前線,還得把民夫也送到前線!

總不能,從現在還沒有安穩下來的蒙國和九原抽調民夫吧?

這兩個地方,也抽調不了多少!

從過去的經驗來看,要支撐一支八千人的軍隊遠離后勤基地作戰,至少還需要一萬左右的民夫為他們輸送給養和其他物資。

若是純騎兵,則需要的民夫可能更多。

基本上,將八千騎兵送出合黎山的成本,可能與當初高闕之戰,郅都所部出塞的耗費相當了。

畢竟,自長城到合黎山,就是一千多里的路途。

出合黎山向西,直抵弱水,這又是五百余里。

諸將也都是各自沉默下來,這也是今日漢軍面臨的困境所在,越向西,戰爭的成本越高。

“況,吾的本意,也是要拿西匈奴來練兵……”義縱道:“一旦我軍奪取駒衍峽,越過弱水,則諸君皆可率部前往弱水、胭脂山、龍首山,與西匈奴之敵合戰……”

駒衍峽之下,且渠且雕難見到了來自北匈奴的使者。

還是他的一個熟人須卜氏族的須卜青。

當初,這須卜青曾經與且渠且雕難一起出使過漢朝,只是那個時候,匈奴帝國依然如日中天。

且渠且雕難和須卜青,當時也都只是小嘍,兩人第一次見到了漢朝長安城的雄偉壯闊,深為震撼,曾經一起私下暢想過,若有朝一日,匈奴鐵騎能踏破長安,那得發多大的財?

時隔十余年,兩人再見,已是截然不同的身份了。

且渠且雕難這個當年的小嘍,在今天已經成為了西匈奴的實際控制者。

而須卜青則依然只是須卜氏族的小嘍。

所以,這種跑腿的事情,就落到了他身上。

“奉大匈奴左屠奢,日月所眷顧,天神所庇佑之偉大的狐鹿涉大王之命,須卜青見過左大當戶……”一見面須卜青的話,就讓且渠且雕難眉毛緊皺。

左大當戶?

那不是軍臣那個死鬼當年讓他來河西時封的爵位嗎?

現在軍臣已死,而他也早已自立。

北匈奴的混蛋們,卻依然如此高傲!

這讓且渠且雕難極為不爽,他揮揮手道:“須卜青,哪來什么左屠奢?大匈奴現在可沒有一個叫狐鹿涉的左屠奢!偉大的于單單于,也沒有一個叫狐鹿涉的親戚……”

于單,是且渠且雕難手上最好的一張牌。

事實上,他能維系統治,其實全靠了于單。

整個河西的部族,基本上也都是因為于單之故,才順服于他。

不然,河西諸部早就將他這個地位卑賤的且渠氏族的兒子,所謂的左大將丟進爪洼國了。

所以,且渠且雕難是萬萬不能承認北匈奴的地位的。

在他眼里,北匈奴的單于一定是一個偽單于。

北匈奴的左賢王,更必須得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不然,西匈奴的統治基礎就要蕩然無存了。

須卜青聞言卻是微微一笑,道:“無論左大當戶是否承認,您都是先單于所冊封的左大當戶……此番前來,偉大的左屠奢托我給大當戶帶一句話:漢朝強勢如斯,而大當戶要坐以待斃嗎?”

“幕南的事情,想必大當戶也聽說了……”

“漢朝人的所作所為,乃是要斷我諸引弓之民的根基啊……”

“大當戶終究也是引弓之民,難道要坐視漢朝人掘我引弓之民的根基?難道要坐視偉大的天神以及先祖失去祭祀?”

且渠且雕難聞言,沉默不語。

他豈不知漢朝人的野心?

但他能怎么辦?

現在整個西匈奴的人口加起來,大約也就三十來萬,哪怕算上奴隸和山溝溝里的羌人,撐死了也就五六十萬而已。

哪怕砸鍋賣鐵,把棺材本、老婆本和骨頭全部押上,西匈奴最多也就能糾結出五萬騎的兵力。

就這,還得有不少人得是騎著牛啊橐他啊來參戰的。

拿什么去跟漢朝人剛?

須卜青看到且渠且雕難的模樣,知道有戲,連忙道:“偉大的左屠奢,命我告知大當戶:倘若大當戶能看清形勢,愿意向偉大的句犁湖單于效忠,且交出于單,那么,偉大的左屠奢愿意寬恕大當戶曾經的所作所為,且在西域諸國,為大當戶擇一國而王……”

對于今天的北匈奴來說,若能解決西匈奴的問題,那么瞬間就可以得到數十萬人口。

這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解決了法理問題。

天無二日,地無二主。

于單一日不死,句犁湖和狐鹿涉的地位,都將很尷尬。

所以呢,倘若且渠且雕難識相,對于北匈奴來說,未嘗不能先將他放一放。

當然,一旦搞定了于單,同時將西匈奴的精華帶走,那這且渠且雕難也就可以去死了。

另外,重新控制河西走廊后,北匈奴的安全問題也將得到大大的緩解。

至少,北匈奴可以獲得一個極大的緩沖地。

不需要再擔心,萬一且渠且雕難,腦子不清楚,投降了漢朝,導致漢軍直接出河西,兵臨西域的恐怖后果!

對北匈奴來說,漢軍永遠是他們的噩夢!

就以目前而言,一旦漢軍出河西,兵臨西域,那么,西域三十六國,恐怕將不復為匈奴所有。

北匈奴就只剩下了垂死掙扎或者夾著尾巴西逃這兩個選擇。

且渠且雕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狐鹿涉,就讓你來說這些話?”

他鼻孔里哼了一聲,這樣的條件,別說根本沒有任何可靠的保證和讓他安心的事情。

就算有,他也不會答應。

這河西之地,富饒而美麗,他已經是事實上的河西之主,西匈奴的實際控制者。

這時候,北匈奴跑過來告訴他:漢朝人一旦打過來,你肯定打不過,不如歸附于我,我給你一塊地盤去稱王……

他腦子有病才會相信!

“你回去告訴狐鹿涉,我且渠且雕難,哪怕投降漢朝,也絕不會向他和句犁湖低頭!”且渠且雕難冷笑著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句犁湖和狐鹿涉在幕北搞什么?”

漢朝人在幕南搞編戶齊民,但幕北的北匈奴也沒有閑著。

這兩年來,北匈奴在句犁湖和狐鹿涉的帶領下,大搞漢化,瘋狂推崇漢朝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制度。

他們甚至已經恨不得將匈奴從頭到腳,都改造成漢朝。

正是如此,他且渠且雕難才能穩定河西各部的情緒,更得到許多北匈奴貴族的私下支持。

很顯然,句犁湖和狐鹿涉的改革,在得到了許多人支持的同時,也刺痛了無數人。

尤其是那些旁系貴族!

這些年來,甚至有不少北匈奴貴族帶著人民和部眾,投奔西匈奴。

在很多北匈奴部族和貴族眼里,在事實上來說,他們依然尊崇和擁戴于單。

所以,且渠且雕難這一年多來,干脆就豎起‘維系引弓之民傳統’的大旗,跟北匈奴唱對臺戲。

這也使得,他成為了句犁湖和狐鹿涉的眼中刺。

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活下去,并且繼續擁有著這地位和富貴的生活,才是關鍵!

反正,對且渠且雕難來說,他已經無所謂了。

他這輩子,已經算是完美了。

他騎到了孿氏頭上,還主宰了河西各部。

哪怕最終戰敗,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況且,他還遠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當然了,北匈奴這邊的聯系,還是不能斷。

因為,他且渠且雕難,他得依靠北匈奴的存在來威脅或者說恐嚇漢朝人你們要打我,我就投降北匈奴!

同樣的道理,對于北匈奴而言,也是如此你們打我,我就投降漢朝。

正是靠著這樣的恐怖平衡,西匈奴才能生存至今。

但……

且渠且雕難很清楚,這樣的恐怖平衡,其實并不平衡。

北匈奴也就罷了。

漢朝決定具備無視他的威脅,強打他的力量!

所以,以防萬一,他得留下一條退路或者說生路。

他對須卜青道:“請使者回去告知狐鹿涉:本大將乃偉大的于單單于的忠實鷹犬,軍臣單于的走狗,是絕對不會與弒君者為伍的!不過,在對漢朝的立場上,本大將與貴部,應該是一致的!倘若漢朝來攻河西,本大將希望貴部能看在先單于和同為引弓之民的份上,能夠出兵援救……”

“不然,倘若漢朝攻勢太急,本大將恐怕不得不投降……”

“你……”須卜青都要氣死了,他瞪著且渠且雕難,最后卻不得不低下頭來,道:“大當戶的話,我一定帶回給左屠奢……”

且渠且雕難哈哈一笑,他最喜歡看的,就是這些北匈奴的貴族,那些曾經高高在上,視他為豬狗一樣的高貴者們想殺他,卻又對他無可奈何的神情。

“對了,作為曾經的故友,本大將這里有些好東西,使者想不想要一點回去?”且渠且雕難從懷里摸出一些膏藥,放到須卜青眼前一晃。

頓時,須卜青就挪不開眼睛了。

因為,這個東西,他認得。

正是近年來在北匈奴高層貴族之中被傳的神乎其神的‘逍遙散’,甚至有人將此膏藥稱為‘神藥’。

據說,這是一種可以治療幾乎所有疾病的神藥。

更是一種足以讓人忘卻世間一切憂煩的圣藥。

這種東西,珍貴無比,據說僅僅是一小塊,就價值超過數十頭牲畜!

而且渠且雕難手里的那塊,足足有巴掌大,若帶回去,無論是獻給他的主子,還是自己用,都是極好的。

須卜青幾乎是立刻就接過了且渠且雕難的這個禮物,對他謝道:“大當戶,您若可以拿出更多的此物,我可以為大當戶在左屠奢面前,多多美言……”

“這東西,本將自然還有不少……”且渠且雕難呵呵一笑,這兩年,他一直在通過種種途徑,將這種漢朝的神藥,傳播到北匈奴之中,借此,利用此物,他控制了不少北匈奴的貴族。

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這也正是且渠且雕難留給自己的退路。

一旦情況不對,他就可以在這些自己控制的貴族掩護下,亡命遠方。

甚至,說不定還可以借此翻盤……鳩占鵲巢,吞并北匈奴……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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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5 20:39: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節 恐怖的軍隊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整個世界在一夜之間,就變得生氣勃勃,欣欣向榮。械

遼闊的草原上,身著紅色戰袍的使者,將來自長安天子的命令,傳播開來。

幕南諸部聞訊,立刻就像一只刺猬一樣跳了起來。

傳說,終于變成現實。

漢朝人高舉屠刀,生存還是毀滅?

所有人都得答題。

很快,就有人做出了瘍。

陸陸續續的,許多中小部族順從了命令,開始南下,前往長城一帶的漢境,接受漢朝人的安排。

大部族們立刻就勃然大怒!

“馬上派人去,將所有企圖南下的部族統統攔住,但凡有人敢南下,格殺勿論!”長林當屠就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一樣咆哮起來:“再派人去告訴各位薩滿:漢朝人欲要亡我引弓之民,使我等先祖不得祭祀,神明不得奉獻,請薩滿祭司們明確的告知諸部牧民,漢朝人乃我等引弓之民的生死之敵!”

但這并并不能產生什么太大的效果。

對于人類來說,在生存與毀滅之間,多數人都會毫不猶豫的瘍生存。

更何況,自古以來,引弓之民就是生存高手。

他們的主要天賦基本都點在了生存之上。

畢竟,這是一個危機四伏,變幻莫測的兇險世界。

在大自然的規律中,一切生存能力不夠強,節草太高的族群,都只有滅絕的下場。

你也不能指望一些連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的人,去學習什么有尊嚴和節草的人生。

對于多數引弓之民而言,活著才有未來。

況且,漢朝神皇,還是許多部族的信仰和依托。

皮鞭和刀劍,根本無法嚇阻那些想要南下的人。

長林當屠只能瘍盡量封鎖消息,不讓人知道。

但,還是無法阻止逃亡者的出現。

甚至,就連他的長林部族之中,也有不少人悄悄帶著牧民和部下南歸。

沒辦法。

對于愚昧的游牧民而言,他們根本不敢對抗神的旨意。

萬一神明發怒,自己的牲畜統統得病,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全部染上瘟疫,所有的河流全部斷絕,那該如何是好?

瘋狂的逃亡潮,根本無法抑制。

長林當屠只能瘍,帶人繼續北上,盡管他知道,越向北,恐怕氣候就越寒冷,生活就越艱難。

但他沒有瘍。

長林當屠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根本打不過漢朝軍隊!

除非,其他部族愿意與他聯盟,共同進退,不然就長林部族這點家底,區區萬把騎兵,連給漢朝人塞牙縫的資格也欠奉!

可能對面的漢軍一個沖鋒,他的軍隊就要崩潰。

但問題是在經歷了過去兩年的爾虞我詐和互相攻伐后,各部之間的信任已經蕩然無存。

彼此都不可能放心將自己的后背交給其他人。

萬一,這個家伙在自己在前方激戰的時候跑路了?或者干脆給自己后背來一刀,拿自己的腦袋到漢朝人哪里領賞呢?

哪怕是現在,在漢朝的重壓下,大部族首領們,能對彼此做出的最大信任,不過是彼此通氣、協調撤退路線而已。

因為沒有人敢相信一個能夠隨時翻臉,且隨時可能對自己下手的盟友。

現在,唯一能讓長林當屠稍微松一口氣的是他的‘朋友’并沒有放棄他。

青反,這些唯利是圖的漢朝商人,依然正常往來,給他帶來了大量的物資。

包括了他現在最缺少的糧食!

雖然,這些朋友也可能將漢朝皇帝的命令,傳的到處都是。

但他沒有瘍,只能與他們交易。

可惜,長林當屠沒有去關注他部族里的那些小貴族,尤其是各個中邢族的族長穹廬。

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個個漢室商人,悄咪咪的溜進這些他們瘍好的目標的穹廬之中,或在他耳邊竊竊私語:“兄長若能率部反正,則除天子所承諾之官爵、賞格外,還可以得到五十頭牛羊”

又或者,直接恐嚇:“閣下若跟隨長林當屠繼續頑抗王師,在下擔心天子震怒,鬼神憤怒,到時候天崩地裂,十日橫空,大地也將被炙烤成荒漠閣下還是好好想一想”

又或者直接拿出美人計:“聽說您喜歡xx氏族的女兒,只要您能夠反正,那么等王師擊破長林當屠后,那么我必東那美人送到您的面前”

總而言之,就是各種威逼利誘,糖衣炮彈呼嘯而來,瞬間糊了這些基層的氏族首領一臉。

倘若,長林部族是如同東胡、匈奴這樣有著牢固根基和深厚聯系的部族,那么可能這一招的威力,還有些問題。

但,這長林氏族在燕薊之戰前,不過是幕南草原上的破落戶,全族上下加在一起也就數千人。

靠了匈奴北逃,在幕南制造的真空,長林部族才得以趁亂崛起。

但你要說什么忠心?根基?或者凝聚力?

對不起,基本為零。

尤其是那些主動或者被動加入長林部族的氏族,幾乎是一游說一個準。

短短數日之中,長林當屠在自己都搞不清楚情況的時候,他麾下三分之一以上的氏族,就已經倒戈了。

沒辦法,游牧民生活艱辛,哪怕是一個氏族的族長、渠帥,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可能還不如中國一個農民的生活輕松。

所以,這些氏族的首領,其實是最容易被收買的對象。

但也不是所有部族,都像長林氏族這樣好對付。

譬如林胡、蠕蠕,就讓漢室的商人們,愁白了頭發。

這兩個部族底蘊深厚,歷史悠久,基層的氏族族長和渠帥,基本都與其首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甚至多數氏族就是從這個部族的旁支。

即便有糖衣炮彈,也不能輕易打出去。

合適的收買對象,也很難找到。

畢竟,做這個撬墻角的事情,而且是在人家撬墻角,必須格外留心,稍不留神,瘍的人選錯誤就可能讓自己送命。

漢元德八年春正月庚子十九)。

安東都護府西部都尉行轅崇化城外三十里。

盡管,此時安東依然寒冷無比,尤其是崇化一帶,更是一個冰雪的世界。

室外溫度幾乎是在零下。

但軍營之中,卻是氣氛火熱。

將士們壯懷激烈,戰歌嘹亮,聲聞數十里。

“漸漸之石,維其高矣。山川悠遠,維其勞矣。武人東征,不皇朝矣。”

在陣陣漸漸之石的唱諾聲之中,陳須意氣風發的走在一列列軍陣之中。

陳須的西部都尉,如今實際控制了南起崇化,東至安化,北至饒樂水的龐大區域,地盤面積縱橫一千里,南北寬達五百里。

放在戰國,這已經是一國之地。

但在如今的大漢帝國,卻不過是滄海之一粟,一個化外不毛之地罷了。

但,轄區內的人口,卻是不少。

這些年來,在陳須帶頭做了榜樣后,整個西部都尉和西北都尉轄區的加恩封國和地方移民之中的豪杰,都大力建設種植園。

種植園之中,種植著各種經濟作物和莊稼。

這片黑土地,雖然冬季漫長和嚴寒,但春夏兩季的好時光足以彌補一切。

肥沃的黑土地,滋潤著每一個敢于來自挑戰的勇士。

棉花、小麥、水稻、粟米,沒有不豐收的。

而且,畝產遠高于內陸的膏腴之地。

更夸張的是,這里的莊稼,幾乎不需要怎么施肥。

人們唯一需要關心的事情,只有怎么將自己的產出,運去新化,運去平壤,運去仁川港,變成錢的問題。

所以,為了避免糧食囤積和浪費。

這一地區,還有著興盛的畜牧業。

主要牲畜就是牛羊和麋鹿。

這一產業雖然發展的時間有些晚,但現在卻已經初具規模了。

僅僅是陳須一人,就擁有超過數萬頭牛羊和上千頭麋鹿的牲畜群。

自然,相對的,西部都尉和臨近的西北都尉轄區內的奴工數量,冠絕整個安東。

在這里,夷狄奴工的人數,遠超漢人。

平均一個漢人要管理大約三個夷狄奴工。

好在,陳須麾下左右護法鮮卑候丘可具和烏恒侯烏丸特別給力,為陳須撐起了秤。

大部分夷狄奴工,都是由鮮卑監工或者烏恒監工在督促和鞭笞。

而漢人,則永遠扮演一個慈眉善目、善良而富有愛心的好主人。

‘派遣工制度’和‘歸化令’的存在,更是大大緩解了奴工與主人之間的矛盾。

所以,種植園里的奴工們就算有不滿,有怨懟,他們的敵視對象也只是烏恒人、鮮卑人。

對于漢朝主人,夷狄奴工永遠是仰視和崇拜的。

人人都渴望著,自己能夠早日服完這五年的派遣期限,然后再通過歸化政策,拿到那個心儀的代表了高貴地位和崇高身份的漢室戶口本。

而由于西部都尉轄區種植園經濟極為興盛,而且地方寬廣遼闊,移民稀少。

所以,在此地的移民,基本上都是各類大兄植園主。

一個最小的種植園主,家里也有上千畝土地,雇傭了數十名奴工,為他勞作和耕耘。

他們基本上,不需要下地勞作。

這就使得年輕人得以獲得大量的充裕時間來學習各種技能。

當今天下武人為尊,尚武之風,濃烈無比。

軍中自有黃金屋,軍中自有顏如玉,軍中甚至還有神格。

但凡有所追求,但凡胸中有志向和抱負的年輕人,都會瘍習武、讀書,通過游獵磨練自己的技能。

而富饒的土地和豐富的物產以及充足的肉食供應,使得這一地區的新生代年輕人之中豪杰輩出,勇士無數。

他們是天生的戰士!

這些從型喝著牛血,吃著牛肉,用來自深海的大馬哈魚當零食的新生代。

他們的性腺之中的雄激素濃度遠超他們的父輩。

以至于在野外,曾經有豪杰一怒而退虎豹,一吼而嚇走棕熊。

能讓野外的豺狼虎豹這些頂級掠食者,聞而奔命,這充分表明了新生代的性腺之中的散發到空氣里的雄激素濃度之高。

以至于讓這些野獸,回憶起了深藏它們基因深處,那些被埋葬在骨髓之中的恐怖記憶。

對天敵的恐懼,對一個名為人類的物種毀滅者的深深懼怕!

一萬年前,人類的先祖,滅絕了無數物種,屠殺了無數可怕的生物。

捷虎、猛犸象、洞獅,都已經跪下唱征服了。

當然了,陳須是不會明白什么叫性腺,也不懂何為雄激素。

但他明白,他麾下的這支軍隊有多么可怕!

盡管如今,室外溫度依然在零下,呵氣成冰。

但這支軍隊,卻屹立在寒風之中,巍然不動。

他們手持的武器,寒光凌厲,整支大軍就像一頭伺機而動的猛虎一般,讓人一看就心里發毛,脖子發涼。

他們唱諾的戰歌聲,更是響徹天地,數十里之外依然清晰可聞。

陳須在丘可具和烏丸的簇擁下,走下將臺,對著全軍行了一個軍禮。

今日的陳須,身材魁梧,臉龐粗狂,完全沒有半分那個當年的紈绔子的模樣,他的雙手更是長滿了老繭,粗糙的猶如一張硬皮紙。

“見過都尉!”全軍立刻回禮,金鐵之聲,連綿不絕。

“本都尉剛剛接到天子詔命!”陳須高高舉起一個器物,這是一個虎符,屬于西部都尉的虎符,現在,這個原本殘缺的虎符已經完整了。

所有人在見到這個虎符之時,立刻呼吸急促,胸膛高聳,他們知道,他們終于等來了天子的召喚!

天子在召喚他們!

英勇無畏的安東靳去懲戒那些違逆君父的賊子!

在短暫的安靜之后,全軍全部面朝虎符,單膝下跪,持劍而立。

“天子命我!”陳須抽出腰間的佩劍,蔣西方那隱藏在大興安嶺群山之后的遼闊草原,那個充滿了希望與熱血的世界:“西伐諸胡,討逆誅暴!”

“萬歲!”全軍高呼:“天子萬歲逆誅暴!”

這支可怕的軍隊的聲音洪亮而整齊,殺氣騰騰,讓將臺之上的丘可具和烏丸,都是戰戰兢兢,幾乎就要抖索起來。

正是這支軍隊的存在,使得整個西部都尉轄區,沒有任何人敢跳。

誰跳誰死!

因為,這支軍隊,這支名為西部都尉郡兵的軍隊,人數雖然不多,平時不過三千五百人,哪怕戰時擴充也最多不過五千人。

這些士兵,每一個,都是十人敵!

其中的佼佼者,任何一個放到野外,都可赤手空拳,殺虎豹而獵棕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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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15 20:4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節 驚慌的世界(1)

在經過十天的準備后,元德八年春二月乙卯,饒樂水之側,先王廟之下。

陳須率領著西部都尉的文武官吏,烏恒、鮮卑的貴族,恭敬的向這座先王曾經活躍過的圣地敬獻三牲祭品。

還命人焚燒了祭文,祈求先王在天之靈庇佑。

整個先王廟周圍方圓十余里,更是擠滿了前來觀禮和膜拜的人群。

這些人,有漢人移民,也有丁零人、扶余人、人、鮮卑人、烏恒人。

但無論他們身上的標簽是什么?

此刻,所有人都心悅誠服,恭恭敬敬的向著這座如今被漢天子下詔保護,嚴令‘方圓三十里,山川河流因其形,不得擅毀’的圣地朝拜。

對于漢人而言,此地,曾是伏羲氏和女媧氏甚至軒轅氏都曾經活躍過的圣地。

甚至在數千年前,很可能有圣王在此,仰觀天而俯察大地,并與上蒼溝通。

而對于其他諸族而言,此地的存在,證明了他們,在法理上來說,屬于諸夏民族‘失落在外的遺民’這個鐵的事實。

且,諸族都確信,此地的先王,很可能與他們的祖先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譬如鮮卑候丘可具就一口咬定,鮮卑族的祖先,曾經是伏羲氏的臣子,后來追隨伏羲氏來此祭天,伏羲氏先王命令鮮卑的祖先在此守衛圣地,等候圣王再次來此祭祀天地,與上蒼溝通。

數千年來,英勇的鮮卑武士,忠心耿耿的遵循了先王的遺命,世世代代,守衛在此!

確鑿的證據,就是鮮卑的稱呼,在鮮卑語之中意為祥瑞的皮帶。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丘可具確信無疑,鮮卑人更是深信不疑,誰要是敢在一個鮮卑武士面前質疑這個說法的正確性。

那么對不起,拔刀相見!

烏恒人于是有樣學樣,烏恒侯烏丸不知道從哪個犄角疙瘩里掏出了一堆部落的收藏品。

然后言之鑿鑿的告訴世人烏恒人的祖先,是軒轅黃帝的大將。

而這些藏品,就是軒轅黃帝賜給烏恒人的祖先的信物。

反正,在這個沒有碳十四檢測法的年代,也沒有人能戳穿。

況且,人家有圖有真相,更是有理有據。

烏恒之意,就是聰明、智慧。

而能將這樣一個美麗的族名賜給烏恒人的,難道是夷狄?

必須是偉大的諸夏先王,世界一切美好和神圣象征的圣王,所有烏恒人的共主,所有世界的統治者。

神圣的軒轅氏!

按照烏恒人的說法,三千年前,軒轅黃帝擊敗蚩尤,于是決定祭天,烏恒人的祖先忠心耿耿的追隨著偉大的軒轅氏來此。

軒轅黃帝祭天后,命令烏恒人駐守到赤山,世世代代,守護圣地。

于是,烏恒武士,皆以圣地守衛者自號。

一年四季,這座位于饒樂水之側的先王圣地周圍,都有烏恒武士和騎兵在巡邏和保護。

任何膽敢在圣地周圍有所不敬的人,統統都會被嚴懲!

至于鮮卑人和烏恒人,其實都是當年東胡族戰敗后東逃的殘部這個事實,自然沒有人敢再說。

即使有人想要指出這個事實,也會被烏恒和鮮卑的貴族強力制止甚至人道毀滅。

偉大的青年歷史發明家,獲得了勝利。

很可能千百年后的史書之上,烏恒人和鮮卑人的來歷,將面目全非。

此刻,莊嚴的祭文,伴隨著編鐘之聲,傳遍整個山巒。

“維漢六十一年,歲在乙未,春二月乙卯,奉皇帝之命,臣安東都護府西部都尉陳須,告圣王于前:伏唯陛下奮神威之軀……”

“今臣奉王命而出遠方,誅暴討逆,振王師之威于之外……”

祭文讀完,三軍肅穆,戰旗獵獵。

陳須拔劍出鞘,面朝全軍,下令:“傳令全軍:目標東部諸胡!”

于是,西部都尉郡兵輕騎三千,外加鮮卑騎兩千、烏恒騎一千五百、丁零游騎兵八百,誓師出征!

在兩天之內,這支大軍就全體越過了饒樂水,穿過蒼茫大地,向著西方未知的草原深處進軍!

原本,漢軍還得擔心迷途的問題。

但指南針的出現,徹底解決了方位的辨識問題。

此刻,幕南諸部,還茫然未知。

幾乎就在陳須祭祀的同時。

與饒樂水相隔數千里的合黎山上,一位漢軍校尉,舉起了千里鏡,遠眺遠方蒼茫的居延之土。

合黎山,是今天漢室疆土的最西端。

甚至,此地可以說是一塊飛地。

距離合黎山最近的漢家城市,還在七八百里以外。

從北地郡至合黎山,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嶺、草原河流,西匈奴的游牧民和群山之中的羌人部族,都活躍在合黎山之外的廣闊世界。

西匈奴什么的,倒不需要擔心,這些游牧民根本不敢挑釁和挑戰漢軍。

但羌人卻是一個大問題!

駐守在合黎山上的漢軍駐屯部隊,每天起來,最煩心的事情,就是遇到這些羌人。

羌人是一群漢家和匈奴都頭疼無比的愚昧族群。

羌者,騎羊的牧民或者說牧羊人的意思。

羌人的來源很復雜,他們中有月氏人、東胡人、匈奴人甚至可能是千年前的犬戎。

但他們的習性幾乎相似。

都特別愛好強擄其他族群的男人,帶回家當種馬……

當漢人進入他們的世界后,羌人對于身強力壯的漢軍士兵,格外感興趣。

每當漢軍巡邏部隊外出,或者有補給車隊到來時,合黎山上的漢軍軍官,就總是在憂心外出者或者輜重部隊的安全問題。

自元德六年,漢軍從西匈奴手里得到了合黎山主山的控制后,迄今為止已經有數十名漢軍士兵失蹤。

僅有二十余人被尋回。

甚至,曾經發生過,有個羌人部族的公主,瞧上了一位漢軍伍長,于是將之擄回山里面當駙馬的故事。

今天,正是從北地郡的補給車隊到來的日期。

合黎校尉陳武很擔心,這支車隊的安全問題。

所以他早早派出了三百余騎前往接應。

但到現在,也沒有見到補給隊伍的蹤影,也沒有看到接應騎兵的蹤跡。

整個蒼茫草原上,除了偶爾可見的游牧民外,幾乎空無一物。

陳武不得不擔憂補給隊的安全問題。

但他不敢再派軍隊出去了。

因為,合黎山的漢軍駐軍,僅有一千余人。

其中騎兵不超過五百人,他上午派出去的三百余騎,已經是他手里最后也是最大的機動部隊了。

剩余的這些兵力,他一個也不敢動。

因為,合黎山,絕不容有失!

此地一失,漢軍就失去了進出河西的最重要通道。

更會失去對周圍數百里的廣袤地區的監視!

自古以來,得合黎山者,得胭脂山。

所以,陳武只能一面繼續等待,一面讓人隨時準備點燃烽燧臺,放飛求救信鴿。

雖然他清楚,其實,假如現在合黎山遭遇敵人襲擊的話,那么,即使北地或者河套的漢軍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派出大軍來援。

但,最起碼,也需要半個月才能趕到此地。

這還是最樂觀的估計。

正擔心著自己派出去的騎兵和補給車隊的安全問題,憂慮著要不要放飛信鴿的時候,忽然遠方的地平線上,卷起了陣陣煙塵。

從煙塵規模來看,這是一支至少數千人的龐大隊伍。

陳武連忙將千里鏡調轉過去,仔細觀察。

只見千里鏡之中,一面高高的戰旗出現在了眼簾。

“細柳營!是細柳營!”陳武驚呼出聲。

沒有人能認錯這面戰旗。

漢軍序列之中,有且只有兩支以熊為戰旗的部隊。

而以滾滾為戰旗者,獨細柳營而已。

這支史詩般的軍隊的戰績,毋庸置疑。

它是帝國的長矛,參與了自元德以來的幾乎所有對外作戰,戰功薄之上,匈奴的大當戶、骨都侯,足有數十人,繳獲的匈奴大纛,更是多達十余面!

它是帝國的堅盾,是捍衛國家安全的長城。

自建軍以來,這支部隊就是抗擊外侮和平息內亂的急先鋒。

隨即又一面戰旗出現。

“羽林衛!”陳武目瞪口呆!

比起細柳營,羽林衛無疑更加霸道!

這是大漢天子的親衛,大漢帝國的利刃!

當今天子曾經贊譽道:國之羽翼,護國之劍。

但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隨即,虎賁衛的猛虎戰旗,棘門軍的蒼鷹戰旗和灞上軍的黑龍戰旗也都出現在視線之中。

“我的天!”陳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細柳營、羽林衛、虎賁衛、棘門軍、灞上軍、南軍、北軍。

僅僅是他能識別出來的旗幟,就已經讓他目不暇接。

而這些戰旗所代表的軍隊,無論哪一支出現在此,都意味著一場史詩般的戰爭將拉開帷幕。

而這些戰旗全部出現,那就只能表示朝廷已經決意發起一場滅國之戰!

如此多強軍的云集,只能表明一件事情!

朝廷要毀滅整個世界!

自高闕之戰后,漢軍再未集結過如此多的精銳之師。

高闕之戰也表明了,一漢當五胡的事實!

事實上,現在即使是北匈奴也承認了,任意一支漢家野戰軍團,都有在野外單獨戰勝五倍于己的匈奴騎兵的戰力。

西匈奴之中更是有一句諺語:十則戰之,五則退之,三則逃之,一則降之。

意思就是在野外遭遇漢家野戰部隊,必須要有十倍兵力優勢,方能與之一戰,得有五倍兵力優勢,才有可能全身而退,若只是三倍兵力,那就棄卒保車,趕緊逃命吧,能逃多少是多少,至少可以止損。

若僅僅與漢軍兵力相當,那就別逃了。

逃也逃不過,還是跪下來投降的好。

如今,朝堂諸公喪心病狂的將這么多的強軍派來此地。

西匈奴除了跪下來之外,陳武想不到他們還能有什么其他選擇?

畢竟,這可是細柳營!

這可是羽林衛!

這可是虎賁衛!

他們的戰旗上,沾滿了鮮血,他們的刀劍之中,亡魂無數。

在整個歷史上,從未有過這樣的虎狼之師!

哪怕是當年,秦始皇帝麾下百戰百勝,并吞六國的無敵鐵軍,與這些今日的強軍相比,也是相形遜色。

除非,由武安君掛帥,任命商君為相,用張儀為卿,以司馬鑲且為參謀,讓孫子、孫臏為軍師。

不然,就沒得打!

胸甲一沖,任何方陣,立刻土崩瓦解。

輕騎跟進沖殺,一切陣型都將支離破碎。

陌刀兵緊隨其后,強大的神臂弓遠程覆蓋,近距離內連弩齊射,在超遠距離上,還有投石機帶著巨石來襲。

在陳武的認知中,這個世界不存在能與一支這樣的,幾乎沒有缺陷的軍隊抗衡的力量。

只是……

等這支龐大的隊伍,走近了一看,陳武疑惑的摸了摸頭:“怎么這么少?”

幾乎所有的戰旗之下,都只有一支百余人的隊伍。

也就是細柳營戰旗之下的隊伍要多一些,但也不過千余人而已。

看樣子,此番來的不過是一些先頭部隊?

但也不像啊!

作為曾經在武苑受訓過的帝國高級軍官,陳武雖然只是出身郡兵,到現在也不過是一個邊疆守備校尉。

在漢軍序列之中,他屬于郡兵,而非野戰軍官。

但他也清楚,依照元德五年下發各部的《作戰臨敵操典》,大軍出征,先鋒必定要有至少一部校尉的作戰力量。

但,如今未有細柳營,符合了作戰操典的要求。

其他各部,都不像是來作戰的。

倒像是……

“觀戰嗎?”陳武在心里嘀咕著。

這樣一想,倒也是能解釋的通了。

若其余各軍是觀戰團和軍官團,這樣的規模倒也正常。

但問題是西匈奴的那幫怯懦之輩,用得著派出這樣規模的觀戰團嗎?

在陳武的認知里,西匈奴的軍隊,不僅僅怯懦,缺乏意志。

紀律更是渙散無比,根本就沒有什么組織。

西匈奴的貴族們,更是驕奢放蕩,根本沒有什么豪杰。

這樣的對手,只要朝堂下定決心,想要消滅,幾乎不需要費什么勁。

漢軍的到來,自然立刻引發了整個合黎山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

羌人各部,在山巒和密林之中,膽戰心驚的看著這樣一支無敵的大軍,雄赳赳氣昂昂的從他們面前走過。

薩滿祭司們手忙腳亂的禱告神明,祈求指引。

而西匈奴各部的牧民,則如驚弓之鳥一樣跳了起來。

立刻就有人急急忙忙的將此事傳回居延。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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