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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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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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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19:55: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五節 八方英才匯長安(1)

丁亥年夏五月乙卯。》¢頂》¢點》¢小》¢說,

夏天來了,長安城開始變得炎熱了起來。

先帝駕崩的余波,漸漸消散。

只有少數的長安居民,才會在偶爾的時候,緬懷先帝在位時的日子。

現在,長安的百姓,俱都被兩件事情,吸引住了。

其中一件,是朝廷下詔,下個月重開考舉,這一次,免除貲算限制,所有讀書人或者自認為自己是文化人的,都可以參考,只要通過總共三輪的考試。

就可以成為光榮的漢室官員了。

雖然絕大多數的人,都可能得從百石的吏員開始干起。

但,這次錄取的規模,將空前的龐大。

根據小道消息,這次,天子要錄取三千人以上的官員,用來充實關中各縣的衙門以及九卿有司。

一個很明顯的預兆就是,前不久,天子制詔,收回了關中七十二縣,所有縣令任免亭長、廧夫、游繳、刑曹吏員和稅吏的權力,今后,這些官吏,將由左相國太尉周亞夫以及御史大夫晁錯、太仆袁盎、內史田叔共同商議委派。

雖然說,很多讀書人,都是沖著上次考舉的士子們如今光明的前途而來,沒幾個真的愿意去做什么地方上的吏員和有司衙門的屬官。

但對沒什么根基,也沒什么背景,更無名師指導的多數蕓蕓眾生,中小地主家的孩子們來說。

有個官當就不錯了!

還挑三揀四做什么?

反正,如今的長安城,可謂是人滿為患。

盯著天子近臣位置的諸子百家傳人以及貴族世家子弟。和能混個官職回家交代或者想‘賭一把’的草根階層,紛紛云集長安。

一時間。長安城之大,都有點擁擠了。

每天。各條街道,車水馬龍。

來自五湖四海,準備備考的士子們,往來穿梭,拉關系的拉關系,走后門的走后門。

至于草根們,也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

他們或穿梭在那些貴族名家弟子的身邊,拍馬屁的拍馬屁,逢迎的逢迎。有志氣的,也不會拒絕一位貴族子弟高價開出來的招募條件,暫時給這些家伙打工,或整理文案,抄寫各種文稿、書信,或做一些賓客、食客的工作。

但更多的草根,就沒那么好運了。

他們只能在長安城里,找一份臨時工作,靠著帶來的微薄的盤纏。艱難度人。

有人堅持了下來,也有人不得不放棄。

但,對所有人來說,考舉。都是一個美夢,一個改變他們人生未來前途的機會。

在這樣的喧嘩之中,公孫弘。帶著兩件簡單的行禮,來到了長安城。

他舉目四望。只見長安城中,到處都是擁擠的人群。

一輛輛穿梭往來。一家家店鋪的招牌,迎風招展。

整個長安,到處都有維持秩序的衛兵,以及巡邏的軍隊。

“當年晏子說,臨淄城揮汗如雨,揮袖蔽日,今日長安,恐怕更甚當年的臨淄!”公孫弘贊了一聲。

然后,他就尋思了起來。

“老師命我來了長安以后,去尋當今天子的潛邸大臣顏異顏師兄投靠,可這顏師兄住哪里呢?”公孫弘不禁犯難了起來。

臨行前,他從未想過,長安城竟會如此的大。

到了長安,他才知道,這個城市,果然不愧是漢家神京,天下第一城。

想要在這茫茫人海中,找到顏異的家,恐怕有些難度!

這時候,他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晦氣!”公孫弘搖搖頭,連忙避開那個人。

誰叫那個家伙是他的師叔董仲舒的弟子呂步舒呢?

對于師叔董仲舒,公孫弘沒多少尊重的意思。

“子不語怪力亂神,師叔偏偏怪力亂神,奈何奈何!”這個時候的公孫弘,還是很有正氣的,對于心中的道理,也很堅持。

在公孫弘看了,董仲舒走的那條以春秋災異來解釋歷史的道路,何止是離經叛道,褻瀆圣學!

完全就是異端啊!

所以,他很不喜歡董仲舒這個師叔,恨屋及烏,連呂步舒也討厭起來,不愿意與之相見。

只是一不小心,公孫弘就撞上了一個人。

一個衣衫襤褸,但背著許多竹簡的中年人。

公孫弘這一撞,將他背著的竹簡撞的掉落了許多在地上。

“抱歉,抱歉!”公孫弘連忙道歉道:“對不住先生,實在是抱歉!”

公孫弘也是個窮人家的孩子,他知道,一個窮人家的人,想要堅持讀書,要付出多少代價。

他當年為了求學,放過豬,牧過羊,幸得恩師垂青,收錄門墻,才有幸得窺大道。

因此,對于這位中年人雖然貧窮,但依然向學,他很是敬重。

“沒關系……”那位中年人,雖然衣衫襤褸,看著就是個窮光蛋,但聲音出奇的好聽,雖然帶著濃濃的吳地口音,但卻也很懂禮貌,只聽他道:“先生不必為此道歉,也怪吾不太小心!”

公孫弘幫他撿起書簡,微微掃了一下,居然是《公羊春秋》的兩卷殘卷以及一套《論語》。

這就讓公孫弘頓生好感。

大家都是儒家的嘛,一家人!

最重要的是,對方在看《公羊春秋》,這就更是一家人了!

嗯,只要不是偏向董仲舒的那套歪理邪說的異端,公孫弘就決定,與此人結交一番。

恩師也說過嘛……

天下儒門,要團結,要共同對抗黃老派和咄咄逼人的法家。

更重要的是,要把今上從墨家思想的污染解放出來!

公孫弘頓時就感覺責任重大,任重道遠啊!

對儒家來說,敗給黃老派,可以說是非戰之罪,讓法家坐大,雖然不會很舒服,但捏著鼻子也就認了——當年不是沒被法家騎在頭上過……

但倘若墨家坐大,那儒家可就真正是要傳承斷絕,失去所有地位了!

同樣,儒家要是坐大了,嘿嘿,黃老派和法家都可以放過,唯獨墨家,要趕盡殺絕!

這是印刻進所有儒家士子骨髓中的信念!

“先生治《公羊》”公孫弘故作隨意的問道。

“當不得治,只是偶爾得到這兩卷書,甚為喜歡……”那中年男子笑著對公孫弘拱手道:“鄙人會稽朱買臣,敢問先生尊諱?”

公孫弘也拱手道:“區區齊國薛縣公孫弘……”

“幸會,幸會!”兩人相視一笑。

“相逢即是有緣,朱先生可愿與某對酌一局?”公孫弘提出邀請道。(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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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19:59: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六節 八方英才匯長安(2)

朱買臣與公孫弘正欲去找間酒肆,對飲長談。

這時候,幾個穿著粗麻衣的漢子,迎面朝他們走來。

一邊走,這些漢子一邊嚷嚷道:“募工了,募工了!一天十五錢工錢,還包吃包住,有愿意去的嗎?”

“十五錢?”朱買臣一聽,就有些坐不住了。

這長安,他也是初來乍到。

不太清楚,住在這樣一座繁華的大城市,一天生活開銷需要多少?

他摸了摸懷里,已經所剩無多的幾個銅錢,就對公孫弘拱手道:“公孫先生,請捎等片刻,待我去問問,他們招的是什么工人?”

一天十五錢,還包吃包住的工作,對朱買臣來說,是個無法拒絕的誘惑。

他已經吃夠了窮苦的虧了。

因為窮,妻子都與他和離了。

因為窮,在家鄉沒有人看得起他!

因為窮所有人都嘲笑他,將他當猴看!

這番來長安,他也是機緣巧合,正好,遇上了朝廷大軍開進會稽,他聽到鄉鄰議論,軍中好幾位大人物,都是通過去年的考舉,顯貴起來的。

在打聽了考舉到底是什么后,朱買臣立刻就變賣了他家里所有的東西,連自己本來住的茅草屋都作價一百錢轉讓給了鄰居,懷揣著幾百錢和背上的竹簡,就毅然決然的踏上了來長安的路途。

一路上,朱買臣風餐露宿,為了省錢,他什么活都干過。

甚至,為了能坐上渡江的船,他給船家擦了足足三天甲板,靠著一身力氣,免掉了船費!

對朱買臣來說,找一個合適的工作,能在這長安城里撐到考舉開始的那一天,就是他現在全部的心愿了。

公孫弘聞言,微微一笑,并沒有因此而產生要疏遠朱買臣的想法。

他甚至在心中想道:“若無恩師,恐怕我也要與朱買臣一般,到了長安,要為生存而發愁了……”

不久,朱買臣就垂頭喪氣的回來,對公孫弘嘆道:“哎,他們招的是懂木活的工人,據說是天子要鋪設一條從長安到蕭關的軌道,用以輸送軍糧到蕭關……”

公孫弘卻是奇道:“歷來官府營造渠道,修葺道路,不都是征發徭役壯丁嗎?怎的會是這些人招工?”

旁邊一個長安路人,恰好聽到了公孫弘的話,或許是為了炫耀,也或許是為了自己的那點身為長安人的驕傲,他拱手道:“二位先生外鄉人吧?也沒怎么看露布吧?”

公孫弘聞言,連忙拱手拜道:“正是,我等剛到長安,還請賜教!”

比起朱買臣,公孫弘更聰明,也更敏感。

他很清楚,這次考舉,他錄取的可能性,非常大,甚至是一定會被錄取!

即使是只看在他老師胡毋生的推薦信的面子上,朝廷也會給一個名額!

更何況,他自認為,不比任何人差!

這樣一來,如今長安政局的變化,就是他需要去掌握和了解的東西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今上的喜好與偏頗,決定了他將來能走多遠。

那人驕傲的昂著頭道:“二位先生有所不知,當今天子純孝仁厚,不忍百姓受徭役之苦,月前制詔內史,在關中實行改徭歸稅,從今往后,關中大地,所有徭役統統折算為一算口賦,所有關中百姓,無需再服徭役,受遠途之苦,營造、修葺之事,俱由官府雇人或者以刑徒行之!”

公孫弘與朱買臣面面相覷。

尤其是朱買臣,心里震怖不已。

將徭役折錢,這是從前吳王劉濞推行的政策。

只不過,劉濞是干脆,自己出錢,雇傭流民服役。

而今上實行的是,將徭役折錢,然后雇人去服役。

這其中的差別,朱買臣一時半會也弄不清楚。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是一步妙棋,能將百姓從徭役中解放出來,去開墾更多的土地,生產更多的糧食!

當年劉濞就是靠著這個政策,將本來是沼澤和山陵的吳地,變成了如今的魚米之鄉!

只是可惜,即使有改徭歸稅,恐怕,這個政策也只會局限在關中,最多推行到河東和河南。

因為,國家的國庫肯定負擔不起全國范圍的改徭歸稅!

但公孫弘的心思,比朱買臣無疑要更多一些,他立刻就好奇的問道:“既是官府出資雇人,怎是這些人在募工?”

這正是這個事情奇怪的地方!

公孫弘自己曾經就當過薛縣的吏員,知道,官府是個怎么運作方式!

官府要募工,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下嚷嚷,他們會派官員,挨家挨戶的去通知!

那人卻是眉頭一跳,像看鄉巴佬一樣看著公孫弘與朱買臣,解釋道:“那些人啊,是關中大戶商賈的手下……”

“這據說是圣天子的意思,將營造工程分段發包給關中豪強大戶,由這些大戶負責組織人手施工,官府呢,只管督造和驗收!”

“這大戶居然會愿意?”公孫弘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嗤笑了一聲,他自然知道,這里面肯定有貓膩了!

那人笑道:“賺錢的買賣,誰不愿意?就拿現在已經在臨晉開工的那個什么龍首渠來說吧,有錢的人家,雇上幾十百來個工匠,分包下一個路段,最多半年,就能完工,支付完人工和其他開支后,少說也能賺了十幾萬錢!前不久,長安的李氏,剛從內史衙門那里拿到了支付的分包款,足足五十萬錢!可李氏包下的那個路段,總共就修了一個多月,工錢最多花了二十萬,純賺三十萬,誰不愿意干啊?”

那人嘆了口氣,道:“錯非某家沒有余錢,不然,肯定也要去內史分包下一個路段,哪怕小一點……”

說著他就搖著頭拱手告辭。

卻讓公孫弘與朱買臣面面相覷。

這今上的思路,真是有些怪啊!

該怎么投其所好呢?

一時間,公孫弘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或許,去問問顏異顏師兄,能有答案!”公孫弘心里想著。

如今的顏異,在儒家的體系中,可謂是眾星捧月,眾望所歸!

誰叫顏異是漢室至今五十幾年,第一位出身正統儒家,且為天子所重所愛的臣子呢?

儒家對顏異,期望值非常高!

便是公孫弘,其實也是被胡毋生授意,來長安輔佐顏異,打破黃老派和法家對儒門壓制的人才。

僅以公孫弘所知,這一次,從天南,到地北。

遍及天下的儒家各大派系,這次都放下了芥蒂,派出了弟子前來長安,借著考舉的機會,共同來輔佐顏異,更上一層樓,擊敗汲黯與張湯,成為天子最信重的大臣!

儒門這次,真真可謂是萬眾一心,要做一番大事業了!

正這樣想著,忽然,朱買臣拉了拉公孫弘的衣襟,興奮的指著一個方向,對他道:“公孫先生,看那里!”

公孫弘抬起頭,順著朱買臣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幾個大漢推著一輛小推車,沿著街道走來,一邊走,一邊叫賣道:“去年考舉所有考題合集售賣拉,一策只需二十錢,更有去歲考舉三甲士子答題卷,一本只賣五十錢了!”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公孫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但,下一刻,他與朱買臣立刻就沖上前去。

然后兩人各自買了一套去年考舉的考題合集。

對他們這樣的考舉士子來說,再沒有比去年考題,更有吸引力的商品了!

未央宮,宣室殿,內室。

劉徹這時,正在看著少府獻上來的,長安蕭關軌道沙盤模型。

做沙盤這種事情,其實,不需要穿越者來貢獻自己的才智和發明創造。

秦始皇就干過用水銀灌注其地下陵寢,將其統治下的山河江川一一模擬的事情。

至于將沙盤用于軍事上,可能目前還沒有人創造。

但是,劉徹知道,一百多年后的歷史上,劉秀就用米粒來演示山川湖泊以及敵軍動向,并且進行了可能是全球歷史上的第一次兵棋推演。

結果是——虜盡在吾目中矣!

所以,劉徹只是提點了少府的官員一句,眼前這個巨大的軌道模型,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劉徹凝視著這個沙盤,吩咐旁邊的少府官員道:“回去后,再做個邊郡長城的沙盤,送來給朕看!”

對劉徹來說,沙盤,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來推演戰爭進程,培養身邊的人的戰爭藝術。

而且也只是個紙上談兵的玩意。

在冷兵器時代,真要培養出真正的帥才,還是需要近距離的去參與實戰。

所以,劉徹打算,過一兩年,把義縱丟到雁門或者云中這些與匈奴戰斗的第一線去。

現在嘛?

劉徹踱了兩步,然后問道:“李廣將軍,現在可在待詔?”

一個月前,他就把李廣那個倒霉蛋從梁國調回了長安。

然后,就一直晾著他。

然而,現在,卻不能再晾著他了。

長樂宮衛尉南皮候竇彭祖,前不久已經卸任了,他的位置由他的族兄未央宮衛尉竇信接任。

至于竇彭祖自己,則即將出任太常,位列九卿。

這也算是劉徹給竇氏的福利了。

現在,未央宮衛尉就空出來了。

劉徹不是沒想過,提拔一個自己人來出任未央宮衛尉。

只是,為了避免刺激太皇太后,劉徹最終還是決定,讓李廣來做這個未央宮衛尉。

“回稟陛下,李將軍,一直在公車署待詔!”王道答道。

“宣他來見朕吧……”劉徹吩咐了一聲。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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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20:01: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七節 朝覲的人們

半個時辰之后,劉徹就在宣室殿的大殿之上,接受了李廣的覲見。

劉徹記得上次見李廣時,當時,李廣還是一個千石級別的驍騎都尉。

如今,借著劉濞起兵的東風,李廣已經是兩千石的將軍了。

只是,他那個將軍官職是梁王劉武所封……

想到這個,即使是劉徹,也不由得在心里抽搐了一下。

前世,李廣隨周亞夫擊劉濞,斬將奪旗,論功封一個列侯,是綽綽有余的。

但,他偏偏接了劉武的將軍印,所以,到手的列侯沒有了,還被斥責冷落了一陣。

其后,由周亞夫以及竇嬰推薦,才出任上谷太守。

在上谷太守任上,李廣踏上了名將之路。

史書記載,李廣為上谷太守,與匈奴日以合戰。

嚇得典屬國公孫昆邪泣血上書說:李廣才氣,天下無雙,數與虜敵戰,恐亡之。

于是,李廣被調任為上郡太守。

正是在上郡太守任上,李廣成為了天下公認的名將。

無論是當著匈奴大軍的面,一箭射殺匈奴神射手,還是李廣射虎的故事,都成為了史書上永恒的經典剎那。

后人就曾賦詩贊道: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此時,劉徹看著李廣就匍匐在自己腳下,畢恭畢敬,心里面別提有多爽了!

這就跟后世都市重生小說中的主人公,把馬云和麻花藤給變成自己的員工一樣。

這是穿越者和重生者才會品嘗到的東西。

只是,爽歸爽,終究活了三輩子了。劉徹早就不是那個藏不住事情的人。

他微微一笑,道:“將軍,快快平身,王道,給李將軍賜座!”

李廣起身后。微微欠身,道:“臣謝陛下厚愛!”

劉徹這才發覺,李廣的雙臂,遠比常人更長,也更粗壯,難怪后世人。將他誤會成了一位善于使用弓弩兵的將軍!

待得李廣坐下來,劉徹就問道:“朕聽說將軍擔任騎郎將時,以練兵聞名海內,未知將軍可有何練兵訣竅,請與朕分說!”

從前。劉徹從未有過正面向李廣這樣級別的,還是站在時代發展潮流最前沿的將軍請教戰術的機會。

此時,見了李廣,自然難免好奇。

李廣聞言,面帶得意之色的將他在隴右練兵時的要點,與劉徹一一解釋,還形象的向劉徹解釋了他練兵時的幾個訣竅。

末了,他拜道:“是以。臣以為,將兵之道,在于仁。施惠于兵,而兵將自然用命……”

對李廣來說,這是他極為難得的一個向天子推銷他自己的機會,他自然知道要抓住了。

因此,即使他是個沉默寡言,不喜多說話的人。這時候,說起來也是滔滔不絕。

劉徹聽了以后。心中卻是有些失望。

不是李廣的練兵方法不對頭。

實際上,在訓練騎兵上。李廣頗有一套。

只是,李廣的練兵之法,太過松散了,而且一味的寬松,簡單的來說,就是太過散漫了,軍隊的紀律,幾乎形同空設!

作為穿越者,劉徹深知軍紀的重要性。

一支沒有紀律的軍隊,是不可能獲得什么勝利的。

劉徹就不由得想起與李廣齊名的另一位大將程不識了。

程不識治軍方法,與李廣幾乎背道而馳。

程不識治軍,首重紀律,在他的麾下,部曲層層分級,職責明確,行軍時,上下左右,相互接替掩護,前軍后軍,緊密相連,就像一臺精密的儀器一般,每一個零件,都必須遵守規則制度。

而李廣的軍隊,則像一群出門打架的古惑仔。

軍中,講義氣甚于講紀律,常常喜歡單打獨斗,遇敵,也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蜂擁而上,亂拳打死老師傅。

所以,歷史上,李廣三番五次的全軍覆滅甚至被俘,不是沒有原因的。

“或許,朕該見見程不識……”劉徹心中想道。

只是,此時,程不識還沒出仕,劉徹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找這位大將之才。

“或許,此次考舉,能將程不識引出來……”對劉徹來說,他更欣賞像程不識那樣的將軍。

而他所要打造的軍隊,也更適合程不識這樣的人發揮。

至于李廣?

劉徹想了想,或許,未來的西漢黃埔軍校山長,比較適合他。

桃李滿天下,比起沖鋒陷陣,損兵折將,最后落得一個悲憤而死的下場,無疑要好太多了!

而且,劉徹感覺,李廣的定位,應該是一個優秀的軍官培養者,而不是獨當一面的大將。

心中雖然這樣想著,但劉徹表面上,還是露出一個贊賞的笑容,道:“將軍果然名不虛傳!”

“陛下繆贊了……”李廣連忙躬身道。

他其實已經知道,這次陛見是他出任未央宮衛尉的一次考核。因此,心中也是蠻緊張的。

畢竟,前不久他剛剛捅了一個簍子,幾乎搞的長安朝野一片嘩然,至今依然有人借此彈劾他。

“朕已經跟太皇太后商量過了,打算讓卿出任未央宮衛尉一職,卿,可愿意?”劉徹問道,這個事情,已經成為定局了,太皇太后都已經用印了,所以,今天實際上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兩天以后,劉徹下詔,詔梁王劉武,入長安陛見。

劉徹在下達這道詔命的時候,心里其實很是糾結。

假如有可能,他根本不想把劉武這個叔叔詔到長安來。

皇帝老爹駕崩后,劉徹就慫恿晁錯上書,說是吳賊雖定,但地方未靖。還需要梁王坐鎮睢陽,震懾宵小。

好說歹說,用這個理由,把劉武按在睢陽,使之不可能到長安來干擾政權的順利交接。

但拖了這么兩三個月后。卻再也拖不下去了。

東宮的太皇太后,想念幼子之心,如同這盛夏瘋漲的野草一般。

這一次,她老人家甚至使出了絕招——絕食!

老太太這一絕食,劉徹首先就撐不住了,也不敢撐了——漢室標榜以孝治天下。不孝就是最大的罪過。

況且,真惹毛了一個思念兒子的太皇太后,劉徹也擔不起那后果。

目前,雖然太皇太后想學呂后,臨朝稱制還不太可能。

但。教訓一下不孝順的皇帝孫兒,把不孝子罰去高廟面壁思過,卻是簡單輕松加愉快。

當然,政治就是交易。

既然劉徹這個孝順的皇帝遂了東宮要見心肝寶貝小棉襖梁王的心愿。

那么,太皇太后也終于點頭同意了,劉徹一直想辦的一件事情。

次日,劉徹就制詔,改封河間王劉閼為江都王。改廣陵郡為江都國,順手,將廣陵旁邊的幾個靠近長江與通向大海的幾個縣劃歸到江都國的范圍里。

然后。一腳把主父偃和周仁給踢到江都國,主父偃為江都國內史丞,周仁為郎中令,負責為劉徹的大航海戰略打基礎,做開路先鋒。

同時,為了表達重視。同時也表達劉徹這個皇帝兄長對弟弟的拳拳關愛之心。

劉徹任命馮唐為江都國丞相,張釋之為江都國御史大夫。由這兩位名滿天下的重臣,去負責輔佐劉閼。

這同時也意味著。劉徹暫時放棄了他的中顧委計劃。

劉閼得了好處,作為大哥的劉榮,自然不可能空著手。

隨即,常山王劉榮遷為淮南王,中山王劉非吞并常山國,將中山、常山合二為一,依舊叫中山王。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劉徹不僅僅在梁王入京之事,對東宮進行了妥協,更把其他諸侯王的改封權力交了出來。

像趙國、楚國以及會稽、豫章兩郡的未來前途地位,全部交給東宮決定。

經過此事,劉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東宮太皇太后,就像一柄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

縱使,其實東宮的老太太,并不怎么干政,也很少阻礙劉徹施政,更沒有跟慈禧什么的一樣,想把劉徹變成傀儡。

但,作為皇帝,劉徹還是有種被束縛的感覺。

此時,劉徹總算明白了,歷史上小豬為何要殺母存子了。

梁王劉武,此時卻是志得意滿,得意洋洋。

這位大漢皇叔,此時此刻,達到了他人生中的一個巔峰。

吳楚圍攻梁國時的狼狽與惶惑,此時,在他身上,一點都看不見了。

現在的劉武,身負海內之望。

全天下都說,這位大王,是難得的賢王。

士林輿論,對他更是青睞有加。

許多知名文學之士,紛紛慕名而投。

像今年因為在吳國公開上書反對吳王劉濞起兵的枚乘、鄒陽等大家,更是親身來到睢陽,在他的王宮里當起了客卿。

這就更助長了劉武的得意。

在一片阿諛奉承之中,劉武的心態也悄然發生著變化。

尤其是,現在先帝已經駕崩,除了東宮太皇太后外,劉武覺得,沒有人可以再騎在脖子上了。

他甚至在夜深人靜時,心里會冒出些瘋狂的念頭來。

“長安天子年少,值此主少國疑之際,寡人親入長安,以皇叔行攝政事,待皇帝成年大婚親政后,再歸還大權……”這種想法一旦在他心里扎根,就如同荒野中肆意生長的藤蔓一樣,迅速的占據他的全部心思。

他的大臣里,阿諛奉承之輩,如羊勝,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常常故意在他面前進言:“大王力拒吳賊,保得社稷平安,大功也!且先帝曾言:千秋萬歲后,傳位梁王,大王入長安,可仿周公伊尹故事。輔佐天子……”

這些話,真是撓到了劉武的癢處,讓他難以自抑!

劉武越來越覺得,區區一個梁國,真是委屈他這樣的大才了。

他應該如周公伊尹一樣……

只是。長安一直借口各種理由,將他強行留在了睢陽。

他一時半會,真沒什么法子。

私自入京,那可是大罪!

劉武雖然這時候已經有些飄飄然,但,卻也沒膽子觸犯這條祖宗家法。

終于。在他脖子都快等斷了的時候,長安傳來旨意:詔梁王入京覲見。

劉武在接詔后,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帶著三千衛隊以及麾下文武大臣,踏上了前往長安的道路。

后世的漢江平原上,一場會盟。正在舉行。

作為東道主,真番王穿著一套嶄新的黑色王袍,腰上別著一柄寶劍,就連胡須都特意修葺成長安最流行的樣式。

他用力抓住自己腰間的佩飾,有意無意的,在另外幾位國王面前顯擺著,讓這些國王看的妒火中燒,怒目圓瞪。

在這片后世的棒子的土地上。如今,居住著大大小小,十幾個民族。

建立的王國。多達十幾個。

本來,這片土地的老大是萁子朝鮮,殷商遺民,統治了這塊蠻荒之地數百年。

戰國末年,燕國為求了擴張土地,以求自保。向萁子朝鮮的統治區域發起征服。

在中原屢戰屢敗的燕國大軍,到了朝鮮。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打的萁子朝鮮步步后退。放棄了大片的土地。

于是,萁子朝鮮對這片土地的統治崩潰。

無數的少數民族的酋長們紛紛稱王。

但名義上,還是奉萁子朝鮮為宗主。

只是好景不長,又過了幾十年,中國大亂,在中國內戰失敗的盧綰一部,在衛滿的統帥下,對萁子朝鮮發動戰爭,滅亡了這個存在幾百年的政權。

其遺民逃散到更南方的這片土地上,建立了一個叫馬韓的國家。

自然的,馬韓的統治者們,對衛滿朝鮮政權恨之入骨。

而作為以前的舊主,馬韓國王對其他王國的影響很大。

與后世高麗棒子動輒就要宣布某某韓國人不同,馬韓人,特別喜歡標榜自己是中國人。

當年,秦末戰亂,許多原本生活在燕國的人,為了逃避戰亂,逃亡到了這個地方。

這些人衣食無著,奄奄一息。

正是當時還統治著這個地區的萁子朝鮮伸出援手。

在真番國以南的地區,騰出了一塊地方,專門供給中國難民。

還動員當地部落,幫忙開墾荒地,建造房屋,提供糧食以及供暖的柴火。

雖然說最初目的可能是想要得到更多的中國人口以及他們掌握的先進耕作技術。

但,萁子朝鮮滅亡后,其遺民,就不得不靠這些中國難民與當地土著部落的支持來對抗死敵衛滿朝鮮政權。

于是,來自中國的難民們開始在馬韓政權內擁有了發言權。

這些人,雖然身在夷狄之地,但華夷大防教育了那么多年,骨子里,自然有著根深蒂固的落葉歸根思想。

就是這些家伙,成天在馬韓宣揚內附漢朝。

也是這些家伙的努力,造就了如今,整個衛滿朝鮮以東的大部分部落政權,都對漢朝天子有著一種孺慕之情。

恨不得馬上投進漢朝天子溫暖的懷抱,成為一個光榮的漢人,做一個禮儀之大故稱華,服章之美是為夏的中國子民。

真番王,就屬于被這些家伙洗腦后的例子。

馬韓王就更不用說了。

五十多年來,馬韓、真番以及附近大大小小的十幾個部落,只要兜里有錢,就迫不及待的去朝貢長安,以得到長安天子冊封為榮。

此番會盟的原因是,真番王在長安找到了一條發財門路,林子里,像野菜一樣不值錢的人參,居然成了中國的搶手貨。

大半年下來,真番國,就賺得盤滿缽滿。

自然的,其他部落和國家,也就紛紛舔著臉找上門來,要有財大家一起發。

順便。約個時間,大家一起去長安朝覲。

“啊呀呀,你們是不知道啊,如今的天子,俺上次去的時候。還拉著俺的手,說要請求先帝給俺賜劉姓呢!”真番王趾高氣昂的對著其他國王或者酋長們炫耀了起來。

國王們一聽,紛紛露出一副,我讀書少,你被騙我的神情。

作為附近部落國家共主的馬韓王萁仇就甚至直截了當的嗤笑道:“真番王,少唬弄寡人了。中國天子安會隨意賜人國姓?”

真番王一聽,頓時就跳腳了,質疑他別的什么,他可能都不會這么大火氣,但中國如今的天子。是確確實實曾經許諾過,要賜其劉姓做為表彰的!

于是,他扯著自己身上那件一直舍不得穿,今天才傳出來顯擺的漢朝先帝御賜王袍以及寶劍和佩飾印信,對著其他國王問道:“你們誰曾被漢朝天子如此賞賜過?”

他甚至將自己掛在腰上的那顆寶貝王印拿出來,顯擺道:“看看,看看!漢真番王印!”

“你們誰有?”

一眾國王酋長頓時羞愧的低下頭。

自秦末以來,這片古老的蠻荒之地。漸漸的被來自燕秦的中國人開化。

中國文化的到來,加速了區域文明的發展,同時。也讓這些酋長國王們,非常羨慕中國的生活。

特別是,曾經去朝覲過長安的父輩祖輩們,回來以后,都是一臉癡呆,交口稱贊中國的強大和富饒。

更加加深了他們對長安天子的向心力。

毫不夸張的說。長安,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圣地。

誰要當了國王。沒去過一回長安,連國民都會不認可其統治的合法性。

真番與馬韓為什么能這么強。能成為諸國的公認的共主?

就是因為他們常常去長安朝覲……

真番王驕傲的就像一只斗勝的公雞,昂著頭,看著一群被他打敗的國王們。

然后,珍而重之的將那枚‘漢真番王印’收起來,道:“等今年,俺帶你們去長安,覲見天子,你們就知道,俺沒騙你們了!”

真番王最近找人惡補了中國歷史,知道,有一個叫春秋會盟,霸主的說法。

他這次召集諸王,就是想借此機會,散財,然后當上這個霸主、盟主。

其他人不知道真番王的心思,一聽他的話,立刻就都笑了起來。

去長安,大家都愿意啊!

既然真番王開了這個口,那開銷什么的,自然也是真番王報銷嘍!

古老的部落王國體制,多數人的心思還是單純的。

馬韓王萁仇,卻不合時宜的問道:“我等同去長安,王險城怕是要找我們的麻煩了吧?”

這話一出,其他本來興致勃勃的人,頓時就垂頭喪氣了起來。

王險城的衛家,可是一直阻撓和恐嚇這些小國與部落,不許他們朝覲長安,一心想做這東方夷狄共主!

以前,大家都是悄悄的通過衛滿朝鮮的地盤,可這次這么大張旗鼓,恐怕,王險城的軍隊,肯定會在路上攔截甚至搶劫、殺人。

真番王拍著胸脯道:“大家放心,跟俺走就是了,那王險城保證不敢阻攔,否則,漢朝天兵一到,衛家立為齏粉也!”

真番王說著就將去年劉徹對衛滿朝鮮王子的警告,復述了一遍給大家。

大家一聽,漢朝天子都警告過了,王險城還算個屁啊?

真惹惱了漢朝爸爸,天兵一到,小小的衛滿朝鮮,還不是馬上就得滅亡了?

于是,大家好紛紛準備回去收拾行李。

甚至有人在心里決定,難得有這么好的機會,應該帶上自己的兒子女兒什么的一起去。

到了漢朝,若能有機會,就讓他們留在哪里。

三天后,一直史無前例的龐大東夷使團,大搖大擺的從衛滿朝鮮的首都王險城下,走過。

本來不少人還擔心,害怕忽然王險城里沖出一支軍隊,把他們給搶了,甚至劫持了。

但自始至終,王險城里往日如狼似虎的衛氏軍隊,一直保持著沉默,甚至連王險城的大門,也是緊閉的。

這讓無數過去曾經被衛滿朝鮮欺壓和凌辱的部落酋長,頓時感覺念頭通達。

甚至有人還故意朝城中挑釁。

結果,王險城鴉雀無聲。

于是,使節團比打了一次勝仗還高興,推著大車小車的貢品,高高興興的通過衛滿朝鮮的領地,向著他們心目中的圣地,長安而去。

王險城中。

衛氏朝鮮君臣,臉色鐵青的站在城頭看著這一切。

這一代的國王衛準,此時只感覺好似有人拿著棒槌一錘錘的敲著他的臉。

而那些被使節團的下人們推著的大車小車的貢品,更是引得衛氏朝鮮的將領們,難以自以,紛紛鼓噪道:“王上,請下令吧,那么多東西,我們去搶了!中國天子,未必會理會這些小國!”

但衛準,不敢冒險。

衛氏朝鮮,不過是盧綰戰敗后,散落的舊部集合起來,征服了萁子朝鮮后建立起來的政權。

全國上下,可戰之兵不過幾千人而已,撐死了算上奴隸,最多湊出一兩萬人。

可是,漢朝之大,遼闊無邊。

只要一個郡的郡兵動員起來,衛家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躊躇片刻后,衛準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對自己的長子道:“嚴啊,我打算派你,帶人去匈奴,請奉匈奴大單于為宗主國,只要匈奴大單于愿意為我們撐腰,那,我們就不用怕長安了!”

他這句話一出,頓時博得了其他貴族將領的一致好評。

跟其他散落在更東方的中國難民與移民不同。

衛氏朝鮮的主體,是由當年反叛漢朝的敗軍舊部以及流氓地痞組成。

他們對長安,全無認同感。

甚至覺得,華夏入夷狄則夷狄之。

如今,他們被發左秹,扎起了辮子,穿起了耳環,早不將自己視為中國人,更不用說漢人!

在這些人心中,匈奴,反而更讓他們心中有好感。

畢竟,舊日的舊主盧綰,就投降了匈奴。

而且,他們也一直與匈奴有來往,對匈奴強大的實力,更是充滿了自信。

在這些人看來,漢朝的皇帝既然不許他們欺凌和搶掠東邊的部落與國家。

那,他們就干脆不認漢朝這個宗主好了,投奔匈奴,就比漢朝有前途多了。

只是以前的國主,出于對匈奴的警惕,害怕,自己成為傀儡,一直抗拒著這個提議。

這時,衛準受到刺激,也就顧不得什么傀儡不傀儡了。

起碼,當匈奴的傀儡,還能活命,倘若漢人殺過來,他們這幫亂臣賊子,殺人犯,統統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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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20:05: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八節 喜事

幾天以后,劉徹就得到通秉,梁王劉武的車駕已經過了函谷關。

劉徹聞言后,并未太過惱火。

因為,他有一件喜事!

這件喜事足以讓他忘掉所有憂愁!

義婼懷孕了!

對皇帝來說,有后,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

尤其是,前世,劉徹曾冷眼旁觀過,小豬遲遲無后所面臨的政治尷尬。

就連小豬的舅舅武安侯田蚡,一度都曾準備過后路……

田蚡那個家伙甚至跟淮南王劉安說:方今上無子,大王親高皇帝孫,行仁義,天下莫不聞。即宮車一日晏駕,非大王當誰立者?

不管田蚡到底是忽悠還是怎么滴。

這句話在一定程度上透露出了小豬當時的尷尬處境。

是以,當后來劉據出生時,小豬高興的大赦天下,更是迫不及待的立其為儲君。

義婼此時懷孕,等于為劉徹補上了他的最后一塊短板。

一個有子嗣的皇帝,大臣和諸侯,就不會胡思亂想。

更基本斷絕了梁王耍花招的可能。

義婼懷孕的消息一到東宮,東宮太皇太后與皇太后,立刻就高興的去高廟給祖宗上香了。

太皇太后更是立刻下旨,進義婼為夫人。

當然,凡事有好處,就有壞處。

義婼懷孕的事情,嚴重的刺激館陶太長公主劉嫖。

搞的劉嫖幾乎都要逼著劉徹立刻迎娶陳阿嬌了……

劉徹好說歹說,才勸住劉嫖,更發誓保證。重提了金屋之誓,才算穩住了劉嫖這個盟友。

其實。劉徹也想早點娶陳阿嬌。

但,陳阿嬌現在連漢室法定的結婚年齡十二歲的標準都沒達到……

讓他如何敢答應嘛?

真要現在娶了陳阿嬌。將來史書上,他這個皇帝豈非成為某教一般的渣渣了?

除了這個事情以為,還有一個好消息是,通過三個多月的不斷努力和奮戰,龍首渠的一期工程已經完工。

這條采用全新技術和最新式材料土水泥鋪設和建造的渠道,目前已經開始灌溉臨晉附近的一萬多頃土地,預計,將使周圍數千戶農民受益,平均每畝土地。將增產一石到兩石!

等到整個龍首渠完工,所有渠道全部投入使用,配合目前開始在上林苑試點的水車。

少府與內史衙門預計,最終整個龍首渠將實現對臨晉征縣附近的數萬頃土地進行灌溉,使得這片本來是鹽堿地的惡地,成為關中新糧倉。

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就是,臨晉的土地價格,目前已經從過去的一萬多錢每畝,漲到了現在四萬錢一畝。

劉徹上臺不過四個月。瞬間就得到了兩個縣從農民到地主的一直擁護。

據派出去采詩的官員回報說,目前關中百姓,已經把劉徹這個天子神化成了點石成金的人物。

甚至,臨晉百姓還編出了幾首歌頌天子下令開鑿龍首渠。使得百姓家家戶戶喜洋洋的歌謠。

這對于劉徹來說,即使對他最好的贊美,同時也有利于他的統治。

最起碼現在。關中這個基本盤,在他手中已然是穩如泰山。

即使太皇太后想拿下他。他也有信心依靠農民翻盤——要知道,關中的農民。可是兵民一體的!

就連劉據都曾經一聲號令,拉起了幾萬人的軍隊,與正規軍展開激戰。

劉徹估摸著他現在喊一嗓子,起碼能拉出十幾萬的武裝民兵出來拼命。

因此,這段時間,劉徹一直都是喜滋滋的。

就連劉武的到來,也變得不再那么危險了。

劉武要想玩花樣?

劉徹有信心玩死他!

更何況,自古以來,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文青造反,給他三十年,也就只能嘴炮……

這天,劉徹剛剛從義婼的寢宮慰問出來。

迎頭就撞上了急匆匆跑來的典屬國公孫昆邪與大鴻臚周仁。

公孫昆邪是剛剛出任的典屬國。

至于周仁,則是劉徹登基后不久就被明升暗降,從郎中令的位子上挪窩了。

畢竟,郎中令,職責重大,身系內廷安危。

劉徹不大可能任命一個他不怎么熟悉的人做這個郎中令。

郎中令,劉徹已經打算讓竇嬰去做,只等他回來就正式任命。

“陛下!”大鴻臚周仁是個很有自覺的人,對于劉徹免掉他的郎中令一事,毫無怨言,甚至,非常配合。他是個聰明人,知道順應世界的變化。

一見面,周仁就跪下來拜道:“陛下,剛剛接到燕國八百里加急急報,東夷諸國,如韓、真番等國國王請入長安朝覲,請陛下裁決!”

劉徹一聽,微微笑道:“好事啊,兩位愛卿做好迎接工作吧!”

“諾!”公孫昆邪與周仁叩首領命而去。

劉徹摸了摸額頭,只能說,同時一片水土,怎么就養出了后世的棒子與如今這樣上桿子年年想著給長安天子朝覲,送貢品的政權呢?

需要著重提醒的一個事實是——目前的朝貢體系與后世明清的朝貢體系是兩碼事情。

唐宋明清的朝貢體系,外國人來了中國,隨便給點不值錢的玩意,就能混回大堆的回贈,搞的皇帝都不敢隨便接受外國的朝覲。

但在此時,朝貢體系,漢室完全不吃虧。

大老遠的跑來長安朝覲的小國君主們,通常是大包小包,各種土特產不要命的往長安送。

長安的回禮,則一般比較輕,僅具象征性意義。

要是在二十年前,連諸侯王都要按時將其領地轄區稅賦的三成送到長安來,稱為獻……

咳咳,這個政策,被劉徹那位喜歡裝逼的皇祖父給廢止了。

太宗孝文皇帝的蓋棺定論之一就是‘不受獻’‘實惠天下’。

劉徹不太明白,到底是那個腦殘搞出來的那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朝貢體系。

他反正是堅決不會那么玩的。

打腫臉充胖子?

這是他最最厭惡和最最討厭的天朝作風!

“夷狄豺狼,不可厭也,華夏親昵,不可棄也!”劉徹嘴里低聲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以中國文字,中國制度,中國禮儀為本者,皆不親也,皆敵也!”

對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般,堅決、果斷,毫不留情。

而對自己人,要像春天一般呵護,溫暖,關懷備至!

劉徹對真番王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他最希望的就是,像真番王這樣愿意主動學習和使用并且崇尚中國文字、制度、禮儀的藩國越來越多。

這樣,大家就都是中國人了……還打個毛啊,和平統一哦不內附得了!飄天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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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20:07: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九節 關門,放司馬

五月丁卯,長安城外,渭河之濱,旌旗招展,文武百官,齊聚一堂,公卿貴族聚首一處。

劉氏的象征,黑色的應龍旗迎風招展。

劉徹坐在攆車之中,平視前方,臉上無喜無悲。

“臣梁王劉武恭問陛下圣安……”梁王劉武,在其丞相軒丘豹以及內史韓安國,中尉張羽、客卿嚴忌、鄒陽、公孫詭以及枚乘等人的簇擁下,步行來到了劉徹的攆車前,然后依照臣禮,三叩九拜,躬身問安。

劉徹臉上露出一個平和的笑容,在王道的攙扶下,走下攆車,移步來到劉武身前,彎下腰,親切的拉起這位大漢皇叔,親密的道:“皇叔一路辛苦了,快快起來,都是一家人,就不必拘這些俗禮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平日教導朕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且皇叔有大功于社稷,扶狂瀾于即倒,朕心敬重之!”

這時候的劉徹,仿佛就是去年四月之前,那個對劉武滿眼崇拜,且志同道合的小侄子一樣。

他拉著劉武的手,道:“皇叔這次來了長安,就多住些日子,好好陪陪太皇太后……”

“臣遵制!”劉武聞言,心中幾乎有些不敢相信。

在來的路上,他就天天絞盡了腦汁,在琢磨著該找個什么借口,在長安多賴些日子。

也好找機會,慢慢圖謀。

哪成想,劉徹這個皇帝,見面第一句話,就要他多留些日子……

這讓劉武有種不太敢相信的想法。

要知道。之前,這位皇帝侄子。可是想方設法的拖著他,不讓他來長安。

以他與幕僚們商議后的結論。也多是皇帝必然會找祖宗制度的理由,將他打發回睢陽漢制,諸侯王朝覲,一般只能逗留半個月,就必須回國。

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劉武感覺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夠用了……

劉徹卻是親切的對他道:“不瞞皇叔,朕承繼大統后,一直想著盡快將皇叔請來長安,一則,皇叔乃朕皇父胞弟。國之柱石,有皇叔在,朕就安心多了,二則,朕年少,于國事,多有不解,皇叔長者,行仁孝。海內知名,有皇叔在一旁指點、拾遺,朕可垂拱而治矣!”

劉徹悠然一嘆,接著道:“只是左相國太尉周公與御史大夫晁卿。多次上書朕前,陳奏,東南未靖。而諸侯蠢蠢欲動,若無皇叔坐鎮睢陽。震懾賊子,恐怕國家多事矣。是故,今日方才得見皇叔……”

劉徹毫不猶豫的把周亞夫和晁錯丟出來頂缸了。

當臣子,給皇帝背黑鍋,本就是他們的職責!

多少人想背還沒得背呢!

劉武聽完劉徹的話,在看著劉徹滿臉真誠的笑容。

他居然信了劉徹的說辭……

在心里面,狠狠的道:“好你個周亞夫,晁錯!”

只能說,文青就是文青,哪怕這個文青有了野心……

嘴上卻道:“陛下繆贊,臣不敢當啊!”

對于周亞夫與晁錯這兩位當朝三公,卻是一個字都不提。

劉徹見了,微微一笑。

對付文青,劉徹向來得心應手的很。

何況如今他大權在握,統治根基也基本穩固了,只要不出昏招,沒有人可以挑戰他的權威。

劉徹看了看跪在劉武身后的那一大票臣子。

劉徹的視線,在張羽身上略作停留對張羽,他一直很眼熱,只是,張羽那個榆木疙瘩,是不可能投奔他的麾下的。

因此劉徹也僅僅只是多注意了下張羽而已,然后,就迅速的將眼光看向其他人。

必須承認,劉武這個文青,雖然毛病挺多,但在禮賢下士和招徠人才方面,是這個時代的諸侯王中少有的異類了。

瞧瞧歷史上曾經在他手下的臣子吧?

韓安國、張羽、嚴忌、嚴助、枚乘、鄒陽、羊勝、公孫詭、司馬相如等等。

幾乎人人都有一技之長,甚至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只是……

“終究不過浮萍之末,風一吹,水一打,就散了!”劉徹心里想著。嘴上卻道:“皇叔麾下真是人才濟濟,文學之士,譬如星辰,朕亦有些不如啊!”

劉徹這話一出,劉武心里頓時一疙瘩,還以為,這是劉徹在警告他呢,正欲請罪。

卻又聽劉徹道:“不過,朕有一人,可當皇叔十人!”

劉徹拍拍手掌,王道立刻捧著一張帛書,呈遞過來。

劉徹將那帛書交給劉武,道:“皇叔請看此朕侍中司馬相如所作之《漢宮賦》,朕知皇叔,素喜詩賦,故命其手抄一冊,呈與皇叔賞鑒!”

劉武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再看劉徹,一臉笑容,親切無比。

劉武在心中想道:“卻是寡人多疑了,天子不過十七,那來那么多帝王心術!”

于是接過帛書,細細閱讀起來。

不得不說,劉武這個文青,對詩賦天然的沒有任何抵抗力。

劉徹就記得前世,他門下的客卿枚乘得罪了他,被他下獄,幾乎就要處死。

關鍵時刻,枚乘拋出一紙詩賦,立刻扭轉局勢,還被其更加看重,升官進爵,賞賜無數。

由此可見,劉武要生在兩千多年后的天朝,肯定是個出手闊綽,動輒打賞無數的土豪盟主!

而司馬相如的詩賦,蓬勃大氣,文章華麗,詞匯秀美,是兩漢詩賦中的一座足以令人高山仰止的大山。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司馬相如,有劉徹這個皇帝飯票全天候二十四小時后勤保障,完全不需要為了柴米醬醋柴發愁,更不會為了俗物而分心。

有了如此強大的后盾,司馬相如的詩賦,進入了一個高產期。

不過半年,他居然寫了三篇詩賦,總計將近兩萬字!

著實亮瞎了不少人的二十四k氪金狗眼……

這篇漢宮賦,就是司馬相如最近半年所做的詩賦中文學價值與藝術含量最高的一篇,通篇辭藻華麗秀美,蓬勃大氣,將輝煌無比的漢室宮廷,栩栩如生的以文字呈現在人前,更借用各種典故,謳歌了漢家天子愛民如子,勤儉節約的諸多美德。

確確實實是一篇上等文宣。

劉武看完,愛不釋手的道:“陛下,此賦,臣心喜不已,還請陛下,為臣引薦這位司馬先生,臣要與之秉燭夜談,討論詩賦文章!”

“皇叔既然有請,朕相信,司馬相如聞之以后,必定欣喜不已!”劉徹笑著道。

對付劉武,放司馬相如出來,確實是個不錯的招數。

但,這一招最多只能讓劉武高興。

而不會真正消弭來自劉武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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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20:09: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節 欲先取之,必先與之

“朕與皇叔許久未見了,有許多話想跟皇叔說,皇叔倘若不嫌棄的話,請與朕同車返回長安!”劉徹一臉‘真誠’的看著劉武,提出了邀請。

劉武聞言,微微愣神。

雖然先帝在時,他就已經享受到了與天子出則同車,入則同塌的待遇。

但,劉徹畢竟是個侄子,終究隔了一層。

而且,劉武也覺得,在這個事情上,他得矜持一下。

于是,連忙道:“陛下厚愛,臣愧不敢當,臣德薄……”

他還沒來得及客套,劉徹卻哈哈大笑一聲,直接拉著劉武,就上了攆車。

一切都顯得很自然。

在外人看來,這是天子親近梁王,敬重梁王,褒揚功臣的行為。

在劉武看來,與皇帝同車,本就是他一直享有的待遇。

在東宮那邊看來,這樣的事情,更是值得鼓勵和褒揚的。

東宮太皇太后,一直在做著劉徹與劉武這對叔侄親愛和睦,歡歡喜喜的美夢。

只有劉徹自己心里,才清清楚楚。

這只是一場秀而已。

梁王劉武,即使對劉徹的皇位沒有任何威脅,劉徹都會準備,對其下手。

換了誰當皇帝,看著自己統治的國家里,居然有梁國這么大的一個塊頭,橫在地圖上,心里都會跟貓抓了一樣。

更何況,梁國的位置太重要了。

地處中原腹心,進可以直趨雒陽,扣關函谷,退可以隔絕南北。割據一地。

在當初,吳楚等國諸侯勢力龐大,咄咄逼人時,梁國是長安的屏障。

如今,當吳楚灰飛煙滅。南方諸侯王完全不再擁有對長安進行挑戰的勢力后,梁國就變得扎眼了。

這就跟后世,大毛還沒千古的時候,米帝與天朝,那好的就差穿一條褲子了。

但大毛一作古,天朝就變得扎眼了。

而且。更讓劉徹這個皇帝坐立難安的是,梁國經過吳楚一戰后,軍事實力陡然提升。

本來,梁國地處中原腹心,軍隊常年沒有什么實戰經驗。不過紙老虎一只。

但,經過吳楚磨礪后,梁隊,已經屬于所有諸侯王軍隊里,戰斗力最強的一個。

更麻煩的是,之前,為了對抗南方的吳楚集團,漢室一直在鼓勵梁國武裝起來。

梁國的府庫里。堆積著數十萬的軍械。

其中包括了,本來禁止向諸侯國擴散的大黃弩、連弩、斬馬劍以及床子弩等等。

不把梁國的武裝解除了,劉徹自己晚上睡覺。都會睡得不踏實。

可問題是,怎么才能解除梁國的武裝,讓劉武心甘情愿的跳坑?

這就是考校劉徹挖坑技術的時候了。

好在,劉徹有一個很好的學習對象,他的皇帝老爹。

前世,皇帝老爹給劉武挖的坑。他一輩子也沒跳出來。

回憶著前世劉武在皇帝老爹掙扎的情景,劉徹嘴角微微一笑。心道:“沒道理朕連照樣畫葫蘆都不會!”

嘴上卻道:“皇叔,朕已經在宣室殿擺好了接風宴。到時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會到場,朕還請了昔日皇叔在長安時的故友、老師等一同到宴!”

劉武聞言,嘴巴都笑得合不攏了。

尤其是,當他想到,可以見到那些過去的老同學、老朋友以及老師時,心里頭更是激動得直顫抖。

當年項王不就說過,富貴不歸鄉如衣錦夜行嗎?

縱使高皇帝,功成名就,也依然要回沛縣老家顯擺嗎?

人生在世,倘若不能炫富夸耀一回,那就太失敗了!

劉徹在一邊冷眼旁觀劉武的神情,心中卻是笑了起來。

這一招,是他從后世學來的招數。

想要讓劉武這個文青飄飄然起來,同學會這種設定,肯定是少不了。

“嗯,朕再加一把火吧!”他悄悄給王道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即心領神會的向一直站在攆車外面的義縱與劇孟宣旨道:“陛下有詔,起駕回宮!”

于是,龐大的天子鹵薄與同樣龐大的梁王車駕,一同在直道上轉了個彎,朝著長安城而去。

當御駕踏上直道時,劉武就被眼前的一切,震驚了。

只見,從長安到渭河的直道兩側,每隔十步,就矗立著一位全副武裝,手持長戟的士兵。

這些士兵,就如同一個鐵塔一般,沉默寡言的矗立在道路兩側。

只有當攆車經過時,他們才會單膝跪下,以軍禮拜道:“陛下萬歲,梁王萬勝!”

一聲一聲,聲聞八百里,余音縈繞在曠野之上。

讓劉武的心里,比吃了蜂蜜還甜。

更讓他內心舒坦的是,每隔一里,還有一些被組織起來的百姓,拿著鮮花和瓜果,站在驛站旁邊,見到儀仗就跪拜著齊聲高喊:“皇帝萬歲,梁王萬福,大漢江山萬萬年!”

更有人奢侈的用麻布拉出了條幅,掛在道路兩側的樹上。

劉武特別留心的看了。

那些橫幅上的標語,肉麻的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譬如有一條橫幅上就寫著:圣天子臨朝,四海升平,賢王入朝,天下安康。

另外一條上則寫道:皇帝加惠,黎庶盡歡顏,梁王行義,黥首也感恩。

相比之下,劉徹則是面不改色,對這一切坦然受之。

這次迎接梁王,既是想給劉武挖坑,更是劉徹想看看,文宣工作能達到一個什么樣的程度。

至于宣傳標語肉麻怕什么?

宣傳工作,最要不得的就是害怕肉麻。

說句實話,政府的宣傳,本來就是說給底層不識字。不懂政治的農民聽的。

至于那些讀書人,知識分子,精英階級,基本上,沒幾個人會相信政府的宣傳標語。

而農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唬弄的人。

想當年,天朝政府一句‘計劃生育好,國家來養老’,忽悠了多少人?

結果呢?

劉徹對現在漢室的宣傳工作要求也不高,只要能達到后世天朝的戰五渣一半水平,就心滿意足了。

現在看來。這個目標,最起碼在行動上,還是達到了。

“陛下……”劉武忍了許久,終于忍不住問道:“這會不會有些逾越了?”

劉徹微微一笑,道:“逾越?皇叔嚴重了。皇叔有功社稷,受些尊崇,這是應該的,且,這些都是民間自發的行為,朕也不好說些什么……”

民間自發行為?

劉武是打死都不信的。

但有了這個臺階,他也開始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吹捧和夸耀。

誰不喜歡被眾星捧月一般圍繞著呢?

誰不喜歡被人拍馬,何況還是一個皇帝拍馬?

劉武這時候。看著劉徹這個皇帝,真是怎么看,怎么順眼!

可惜。他忘記了一個事實。

自漢朝建立以來,所有與皇帝同車而行的諸侯王,全部沒有好下場。

趙隱王劉如意,與惠帝劉盈感情親密,劉盈為了保護劉如意,時刻陪伴在其左右。甚至就是更衣(wc)都讓劉如意跟著,結果。劉盈不過離開片刻,回來一看。劉如意就已經死在了宮中。

淮南厲王劉長,作為劉邦最小的兒子,他因為是呂后撫養長大的,所以活過了呂后時期,到了太宗孝文皇帝即位,又因為是唯一在世的兄弟,備受寵愛。

太宗孝文皇帝下令,劉長可以使用一切天子的儀仗,準許他出入稱警,行文稱制。

劉長一錘子殺了辟陽侯審食其,甚至連丁點的處罰都沒有。

于是……他后來絕食而死!

現在,當這種超越了惠帝對待劉如意,太宗孝文皇帝對待淮南厲王劉長的待遇,落到劉武身上時,劉武甚至沒有半分的警惕。

他的心中,只有得意與自滿。

這種自滿與得意,在劉徹的下一句話出口后,更是達到了頂峰。

劉徹是這么說的——“朕已經制詔少府,賜皇叔天子旗,許皇叔用駟車,出入宮禁,無所阻攔,皇叔臣子中宦、侍、卿等,皆列漢宮籍,著于竹帛,使下竹符,一如漢臣,江山社稷,朕與皇叔共治之!”

然后,劉武就只感覺,自己的心臟砰砰砰的跳動著。

江山社稷,朕與皇叔共治之。

這句話,就像天底下最動人的話。

讓劉武難以把持。

甚至就是去年先帝說:千秋萬歲后,傳位梁王,也沒有讓他這么激動過。

但劉徹,卻在心里偷笑了起來。

天子旗、駟車什么的,倒是真的。

但什么與劉武共治天下?

這種鬼話,也就騙騙劉武這個文青而已。

劉徹深知,想要跟皇帝老爹那樣,輕松的解決梁國這個大塊頭。

他現在的力量,力有不逮。

他沒有皇帝老爹那樣先天的優勢——假如劉武不是心甘情愿的放棄梁國的武裝力量,那么,他就不可能在頂著太皇太后的壓力下,能跟皇帝老爹一樣,輕描淡寫的通過打壓、征調、抽兵,將梁國二十多萬軍隊解決。

老祖宗們早就說過了,欲先取之,必先與之!

當然了,劉徹不可能讓劉武在長安擁有任何對朝政的發言權。

但是,虛榮一類不值錢的玩意,劉徹就可以大把的朝劉武撒了。

總之一句話,現在,先把劉武捧上天再說!

對付類似劉武這樣的諸侯王,老劉家有著一整套完整的流程與步驟。

死在這一招上的人,可不僅僅是幾個諸侯王,就連后來曾經廢立過皇帝,權傾朝野的霍光,也被這一招玩的欲仙欲死!(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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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節 殖民(1)

梁王劉武風風光光的進了未央宮。

在外人看來,劉徹這個皇帝侄子,對皇叔梁王,真可謂是掏心掏肺,就差把皇位讓給梁王了。

一日之內,劉徹連下三詔。

首先,賜天子旗,許駟車,許梁王出入稱警。

然后,又命少府錄梁王大臣名諱于宮籍,許梁王隨行,如漢臣一般,進出宮闈。

又賜梁王錢一千萬,金五千金,御劍五柄。

這樣,梁王劉武,至少在出行的儀仗與享受上,可以媲美皇帝了。

這三道詔書一下,劉徹立刻就把太皇太后哄的開開心心,連胃口都一下子變好了,當天晚上,她甚至吃了兩碗米飯……

至于劉武,更是飄飄然,幾乎都忘記自己是誰了?

特別是,當一大堆舊日故友,曾經與劉武一同讀書的貴族子弟等等,紛紛出現在劉武的接風宴上,與其把酒言歡,共議往昔后。

這位大漢皇叔,一下子就沉迷了。

他每日與這些昔日舊友,老師、同窗,一同在上林苑里游獵,嬉戲。

閑暇下來的時候,他就與司馬相如、枚乘、鄒陽等人,暢談詩賦,縱論文學。

小日子過的不要太舒坦。

以至于,劉武都快忘記了,他來長安要干嘛……

他的臣子中,野心勃勃之輩,如羊勝,公孫詭,為此頭發都愁白了。

這兩人屢次勸諫劉武。

可劉武正風光得意,哪里聽得進去。

且以劉武的個性,一次兩次,他還會做個樣子。虛心接納。

可次數一多,他就顯得不耐煩了。

于是,劉武毫不猶豫的把這兩只成天在他耳邊嗡嗡嗡的蒼蠅一腳踹回了睢陽。

對于這些事情,劉徹通過王道掌握的情報系統,了解的差不多。

毫不夸張的說。劉武一到長安,他身邊,就布滿了劉徹的眼線,他的一舉一動,幾乎都被監視著。

“去通知梁王,就說朕今日要宴請東夷諸國國王酋長。請梁王作陪!”劉徹在看完最近梁王動向的奏報后,對王道吩咐一聲。

“諾!”王道領命而去。

劉徹靠到御榻上半閉著眼睛,思考了起來。

擺平劉武,對他而言,并不算困難。

難的是。和平的解除梁國的武裝。

十多萬不受控制,裝備精良,且經歷過戰爭的軍隊,是個人,都會感覺心里發毛。

“戰爭!”劉徹心里想著:“只有戰爭,才能提供一條和平解決梁國軍隊的問題的道路!”

問題是,向那個方向,發動戰爭。

南方的三越問題。只要策略得當,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解決。

西南夷的話,真要派出軍隊。翻山越嶺,去攻擊躲在山里的部落和小國,耗費無數就不說了,關鍵是還沒什么油水!

只有向東方擴張,才真正有利可圖。

劉徹站起來,看著懸掛在宮殿墻壁上的巨幅地圖。

這副地圖。是老古董了,還是秦始皇的時候繪制的。

上面。也只有一個粗略的朝鮮地圖。

從這個地圖上來看,衛滿朝鮮的都城。應該在后世的三胖統治下的平壤附近。

也就說是,假如漢室要對衛滿朝鮮下手,那么,就要跨越唄水(鴨綠江)。

“雄赳赳,氣昂昂,打敗衛滿野心狼……”劉徹曬笑兩聲。

只是……

衛滿朝鮮看著雖然小,但,力量,卻不能小覷。

獅子博兔,尚且全力,何況滅國之戰?

歷史上小豬滅朝鮮,調動了龐大的海軍,跨海攻擊,又遣了荀彘為左將軍,出遼東軍塞,跨過唄水。

可結果荀彘那個二貨輕敵,被衛滿朝鮮陰了,損兵折將,幾乎全軍覆滅。

搞的漢室面子都丟光了。

是以,假如要出兵滅亡衛滿朝鮮政權,那就必須保證做到,不戰則已,戰則必勝,在開戰前,就要做好所有的預案,考慮好所有的步驟。

況且,如今的格局與小豬時又不同。

小豬滅朝鮮,那是先把匈奴人打趴下了。

衛滿朝鮮指望不到匈奴爸爸的支援。

而假如現在滅衛滿朝鮮,那么,匈奴人會不會動?

再一個就是,滅了衛滿朝鮮后,衛滿朝鮮的土地和人口怎么處置?

歷史上,小豬滅了衛滿朝鮮,進而在東北和朝鮮分設了四個郡,分別是樂浪、玄菟、臨屯、真番,史稱漢四郡。

這四個郡,樂浪存在的時間最久,直至西元三百多年,東晉發生八王之亂,然后五胡亂華,樂浪郡才為高句麗所攻陷,從此再也沒有回到過中國的版圖。

平心而論,兩漢對東北的開發是卓有成效的。

只是……還不夠穩固!

劉徹盯著地圖,看了許久,心中千百個念頭轉來轉去。

小豬以郡縣治,治理東北和朝鮮,牢靠是牢靠了,但開發程度不夠。

“在唄水以東,設置一個朝鮮國,任用一位宗室去當諸侯王怎么樣?”劉徹尋思起來。

在劉徹看來,歷史告訴他,新征服的地區,一般,假如以諸侯國鎮之,基本有個幾十上百年,就會變成‘自古以來中國神圣不可分割的領土’。

反之,用郡縣,好是好,但開發程度不夠,文化影響不夠。

郡縣制,還是有它的局限性的!

只能因人成事,且官僚階級的尿性,向來是能懶則懶,只要上面不用鞭子打,他們絕對不會多事。

而諸侯王就不同了。

一旦分封下去,他們再怎么昏庸,也知道,要建設好自己的地盤,要管理好自己的國度。

在已經穩固的地盤上,當然是郡縣制好。

但新征服的土地,劉徹覺得,郡縣與分封并行,才是關鍵!

最重要的是,過了唄水,就是后世的朝鮮。

在劉徹心中,朝鮮就屬于那種,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地區。

目前的地緣政治格局里,朝鮮那疙瘩,并不重要。

所以正好拿來當實驗,為將來的殖民地統治和分封積累經驗。

當然了,真要閑的蛋疼,可以唆使馬韓、真番等國,浮海去倭國欺負當地未開化的土著,說不定,還能讓那些家伙在倭國搞出一個殖民政權出來。

想想后世的倭國天皇居然是出身漢家藩國的一個小部落,劉徹心里,多少有些爽的。

這么想著,劉徹就下定決心了。

要在王險城,建立一個漢室的諸侯國。

但問題是,派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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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20:16: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二節 殖民(2)

半個時辰后,梁王劉武,就拖著略帶醉意的步伐,來到了宣室殿。

“未知陛下詔臣,有何吩咐?”劉武拜畢,抬頭問道。

“東夷諸國,將來朝覲朕,朕年少,恐為夷狄所輕,故請皇叔掠陣,震懾夷狄酋長!”劉徹微微笑著一個馬屁送上去。

劉武聽了,不疑有他。

中國人向來好面子。為了面子,皇帝常常會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譬如,隋煬帝就干過掛絲綢在路上的混蛋事情……

至于天朝,也做過acpe藍這樣的勾當。

嗯我大天朝地大物博,財力雄厚,爾等夷狄,統統跪舔吧哇哈哈。

大凡這么做的家伙幾乎都這么想。

但事實卻是裝x不成成傻x。

但在劉武眼中,這樣的事情,合情合理,相當正常。

天子年少,夷狄來朝,國無長君,未使夷狄不敢輕中國,自然要有他這樣‘英明神武’的宗室鎮場子了……

于是,劉武拍著胸膛道:“陛下但請安坐,有臣在,諒他東夷諸國,沒那個膽子!”

劉徹呵呵一笑,沒有說話。

但此刻,他的心中,卻已經將劉武與后世東漢初年的謝躬聯系了起來。

劉武與謝躬,有著許多共同點。

譬如說,這兩人手里頭都握著大軍,實力雄厚。

又譬如說,兩者都有著一定的雄心壯志!

只是……

“可惜都是文青啊!”劉徹搖搖頭。

謝文青被劉秀一句‘謝尚書真吏也!’給夸的昏了頭,然后轉頭就被劉秀給陰了。若大的基業與兵將統統歸了劉秀。

甚至妻女都……

劉徹的心,沒有劉秀那么黑。

只要能兵不血刃。將梁國那支如狼似虎的常備軍收歸國家,納入他的掌握就可以了。

“來啊。給梁王賜座!”劉徹吩咐了一聲。

然后,又下令道:“傳東夷諸國國王酋長入覲罷!”

“陛下有令,傳,東夷諸國國王,酋長,朝覲圣顏!”

宦官們立刻就將這道旨意層層傳遞。

片刻之后,一直待在北闕公車署中待詔的真番、馬韓等諸國國王酋長,就得到了這道旨意。

頓時,一片雞飛狗跳。

好一會。這些國王與酋長,才穿戴整齊,然后,各自捧著國書與禮單,在大鴻臚與典屬國的官員帶領下,朝著未央宮出發。

這些國王中,向馬韓王萁仇與真番王,屬于見過世面的,見到巍峨堂皇。壯麗雄偉的未央宮,雖然也很激動,但卻還保持著鎮定。

但,其他人。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特別是沃沮王,看著未央宮的宮墻,頓時就嚎啕大哭起來。還匍匐在地上,親吻了幾下土地。

沃沮王這么一鬧。其他國王也跟著又哭又拜。

旁邊的大鴻臚官員看的目瞪口呆。

“這是為何?”這事情,最終驚動了大鴻臚周仁。周仁趕來見到這場景,不明白為何如此?

還是馬韓王萁仇知道內幕,對周仁道:“不敢瞞上國大臣,沃沮的先王就是在來長安朝覲的路上為衛滿的賊軍所殺!”

萁仇看了一眼其他,手一攤道:“其他諸王,也多因受衛滿賊子的壓迫和欺凌,多年來不能朝長安圣天子,此刻見了漢家宮墻,赤子之心,油然而生……”

“哦……”周仁砸吧了一下嘴巴,臉上雖然神情平靜,但心里頭,卻憋著一把火。

衛滿朝鮮居然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簡直是其心可誅!

身為大鴻臚,周仁還是記得自己的職責的。

那衛滿朝鮮君臣,阻擋東夷諸國入覲,那等于在他臉上扇耳光啊,這怎么能忍?

只是,他不過是個大鴻臚,也就管管接待的事情,國家大事,禮樂征伐,他插不上嘴。

只得在心中道:“別給吾找到機會,吾倘若得到機會,一定在陛下面前,狠狠的參上衛滿朝鮮君臣一本!”

好說歹說,周仁才與其他官員們,將這些哭哭啼啼的國王們給勸起來,然后,領著他們,從司馬門而入,登上未央宮的前殿大門,然后轉進宣室殿。

來到宣室殿門口,周仁先登上臺階,跪到殿門口,跪下來匯報:“回稟陛下,東夷諸國國王酋長,臣已帶到,請陛下吩咐!”

“傳!”劉徹淡淡的下令。

此刻,在劉徹的御座左右,已經站著數名身高俱是八尺以上,虎背熊腰,且相貌端正,拿著斧鉞的衛士,臺階上,也分列著十幾位儀表堂堂的侍中、尚書一類的近臣。

劇孟拿著一柄斬馬劍站在臺階下方,瞪著大大的眼珠子。

義縱拿著一柄大斧,站在劉徹身后,同樣繃緊了青筋,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但其實,這就是個面子工程。

劉徹雖然覺得真正的威風不是靠這樣裝出來的。

但,目前他也不想改這套制度。

畢竟,就連后世的米帝,不也要在外國元首到訪時,拉出來三軍儀仗隊什么的給對方瞧瞧嗎?

因此,劉徹也就將這些家伙看成了三軍儀仗隊。

不多時,七八個穿著黑色王袍的男子,在大鴻臚周仁的帶領下,走進殿中。

“外藩小王,拜見漢天子,恭問圣天子圣安!”這些國王酋長一進大殿,首先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然后,他們各自雙手高高舉起一份帛書,道:“臣等久處荒服之外,不知中國禮儀,但有冒犯,還請天子寬恕,謹獻薄禮,貢于天子……”

劉徹端坐于御榻上。聞言,笑了一聲問道:“諸位藩王遠來辛苦。一路上,可還算順利?”

“賴陛下之威。一路上,順風順水,無所阻礙……”真番王自上次來了長安后,回去后,就專門請了幾個讀過書的漢人,天天教他禮儀,這會拍起馬屁來,頓時無人能及。

劉徹聽了,笑道:“真番王別來無恙否?”

真番王立刻就爬出來拜道:“勞煩圣天子垂問。小臣誠惶誠恐,有賴圣天子洪福,小臣一切安好,唯有一事,小臣日思夜想,今番得見天顏,懇請陛下恩準!”

說完,他就把腦袋緊緊的貼到地上。

不得不說,這位真番王。單以這覲見禮儀來說,已經畢業了。

劉徹聞言,愣了一下,問道:“何事?”

“陛下曾許諾。將賜小王國姓漢名,小王喜不自勝,只是這……”他悄悄的抬起頭。露出一個獻媚的笑容,道:“倘得陛下垂恩賜漢國姓。小王生生世世,感恩戴德。為漢家做牛做馬,以報陛下圣恩!”

劉徹聞言,哈哈一笑,道:“朕還以為是什么事情呢?此事易爾,朕就賜王劉姓,賜名忠漢,名有司錄籍,載于史冊!”

“臣謝主隆恩!”真番王喜滋滋的叩首著。

心里面不住的念叨著:“劉忠漢,劉忠漢!好,好,好!”

“自即日起寡人就是漢家天子賜名的貴胄了,再非夷狄野人啦!”

頂著一個國姓,而且還是天子賜名的國姓,劉忠漢已經確信,只要長安劉氏天子在位一日,那他的子子孫孫,只要不作死,挑戰長安的威權,那么就可以安枕無憂,永享富貴,世世代代,稱孤道寡!

而且,有了天子賜姓,國內的貴族部落酋長什么的,全部都要跪舔他了。

對于講究血脈尊貴的部落王國來說,還有什么比的上天朝皇帝賜姓賜名更尊貴的血統?

其他諸國國王,也紛紛對劉忠漢,投以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只是,這些家伙一來呢,臉皮比較薄,做不到像劉忠漢這樣不要臉皮的無節操程度。

二來,大家的漢學造詣都不深,大部分人只能勉強聽懂劉徹與劉忠漢的對話,要像劉忠漢這樣說一口流利無比的漢話,對他們來說太難了!

唯一一個漢話與劉忠漢一樣的萁仇呢,則是完全沒有這個心思。

萁仇自己覺得,他不需要賜姓賜名。

因為他本就是中國人。

他的祖先還是殷商的王族呢!

也曾在朝歌稱過天子,君臨天下,不需要再往臉上貼金了。

抱著這樣的心思,萁仇完全以漢臣的禮儀,出列拜道:“臣朝鮮國王萁仇拜見天子!”

劉徹將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同時手指輕輕的敲擊起御榻上的龍頭,神色也開始凝重起來。

蓋因為,這萁仇自稱的乃是朝鮮國王。

朝鮮,是周室分封和承認的諸侯,秦王朝建立后,也予以冊封承認。

其國乍傳承數百年,直到衛滿率領他的軍隊擊破萁子朝鮮,才告一段落。

目前,長安承認的朝鮮國國王,是衛滿的后代——雖然,馬韓王一直宣稱他才是真正的朝鮮國國王。

但,現狀就是,衛家的朝鮮國國王地位,是呂后背書,太宗皇帝確認的。

劉徹也不好一下子推翻了。

只是,如若不承認萁仇,劉徹自己心里面念頭也不通達。

畢竟,萁子的后代與一個叛將的后代,支持誰,不支持誰,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且,劉徹現在本就打算想滅了衛滿朝鮮那個礙眼的政權,來宣示中國將重新參與對世界霸權的爭奪。

萁仇這時候也是緊張無比。

他家,從他祖父萁準從王險城倉皇出逃的哪一天起,就不厭其煩的一直堅持對外界宣傳,自己才是朝鮮國王的正統,衛滿及其后代,是賊子,叛軍。

對于衛滿一系,萁家是恨不得吃他的肉,扒他的皮!

幾十年來,這亡國之恨,激勵著萁氏子孫。在三韓的山溝里,臥薪嘗膽。發憤圖強。

幾十年來,萁仇的父祖們。每次來到長安,都是抱著同一個目的來的,那就是要正本清源,拿回屬于他們的朝鮮國國王的名號。

只是,長安天子,一直不予承認。

現在,萁仇終于看到了一絲希望,一絲拿回屬于他的朝鮮國國王桂冠,正本清源。乃至于驅逐衛滿賊子的希望!

于是,他趁熱打鐵,跪著道:“圣天子在上,請聽小王泣血上告:臣本中國苗裔,先祖乃殷商萁子,昔者紂王無道,臣先祖萁子,于是率殷商之民東遷朝鮮,武王定鼎之后。臣祖入朝,受封周臣,及至于秦……”

“賊子衛滿,趁臣祖準不備。背信棄義,偷襲竊國……”

“懇請中國天子,為臣做主啊!”萁仇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就連劉徹聽了也覺得怪可憐的。

其實。對朝鮮那疙瘩的歷史,劉徹并不了解。更不知道衛滿究竟當年是怎么帶著不過千把號人就滅掉了萁子朝鮮這樣一個傳承幾百年的大國的。

現在聽萁仇這么一說,劉徹算是明白了。感情,衛滿當年是先假托避難,取得萁子朝鮮的同意和安置后,然后上演的一次忽然政變啊!

劉徹也懶得去管萁仇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他現在只要想起去年那個衛滿朝鮮的王子,扎著小辮子,衣襟左秹,一副我是夷狄我怕誰的姿態,心里就很不爽。

衛滿朝鮮的作風作態,讓劉徹不由得想起了后世那個獅子國。

一樣的數典忘宗,背信棄義。

這樣的政權,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帶著這樣的想法,劉徹道:“卿不用太過傷心,朕自會為卿主持公道!”

劉徹就視線投向坐在一邊的梁王劉武,問道:“皇叔,朕聽說,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此話,在朕看來,乃是大繆,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豈有封土之待?”

劉武聞言,摸了摸胡須,他早就想發言了。

聽到劉徹這么一問,他立刻就迫不及待的道:“回稟陛下,臣以為,陛下所言甚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只是,呂后曾經許諾衛滿君臣,永鎮朝鮮,為漢藩臣……”

“呂后?”劉徹對呂后可謂是一點尊重都沒有的!要不是顧忌劉邦的面子,漢家君臣甚至想把呂后從長陵里移出來,將薄太后葬進去!

劉徹嗤笑一聲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世易時移,呂后時,中國新立,休養生息,為第一要務,如今,中國已強,自然要亮亮肌肉給別人看看!”

劉徹自然知道,想要拉劉武下水,就得丟出一塊肉骨頭。

于是,劉徹問道:“朕聽說,皇叔的次子劉明,年已十四,未知皇叔,可有安排?”

劉武聞言,不知道劉徹想說什么。

只是那劉明,確實是他最喜愛的一個兒子,只是依照漢制,他最多只能在死后給劉明留下一個列侯的候國。

這么想著,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道:“臣不過藩臣,一切單聽陛下囑托!”

劉徹笑道:“皇叔有大功于社稷,朕一直尋思著,要重酬皇叔,正好,萁愛卿求助于朕,朕是這么想的,皇叔與萁愛卿聽聽看……”

劉徹看著萁仇,問道:“萁可有待字閨中的少君?”

萁仇聽得滿頭霧水,但還是叩首道:“臣有兩女,皆未嫁人……”

劉徹哈哈大笑,道:“那愛卿可愿將兩位少君,許與朕之皇弟?”

萁仇聞言大喜,能跟長安扯上親戚關系,那是死了也愿意的事情啊!

連忙叩首道:“臣但聽陛下吩咐!”

劉徹又看向梁王劉武,道:“皇叔,劉明不是還沒有安排嗎?朕就做主,讓其娶了萁愛卿的兩個少君,待我漢家平滅了衛滿賊子,就讓劉明去王險城,去做朝鮮王,可好?”

劉武起初其實很不情愿的。

他最愛的兒子,娶兩個夷狄的女人,成何體統嘛?——即使萁仇自己口口聲聲,聲稱自己是中國苗裔,且他本人外貌也確實不似夷狄。

但,此刻聽說,劉明能得到一個完整的封國。劉武立刻就眉開眼笑了。

誰不愿意自己的兒子將來稱孤道寡?

劉武于是立刻就跪下來,心悅誠服的拜道:“如此。臣謹遵陛下之制!”

萁仇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他還想說點什么。

卻聽劉徹大手一揮。道:“這個事情就這么定了!”

根本不給萁仇任何反對的機會。

在劉徹心中,馬韓在這個事情上面是什么態度,根本不重要!

就像捷克與斯洛伐克在慕尼黑會議上只能簽字一樣。

大國,向來就是如此霸道的!

當然,劉徹還是要面子的,不會無恥到那個地步。

他考慮了一下,道:“萁卿,朕也不虧待你,待平滅衛氏之后。朕封卿為韓王,于三韓處立國,永鎮三韓,世襲罔替!”

萁仇一聽,也露出笑意,拜道:“臣仇謹遵陛下之制!”

他也想清楚了,胳膊拗不過大腿。

長安天子既然有了主意,他也沒辦法掰過來。

退而求其次,混一個韓王。受天子敕封,封土立廟,

再想到,自己的女兒。還嫁給了一位劉氏皇族,將來生的外孫,依然將承襲朝鮮王位。

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更何況。對萁仇來說,國仇。才是最緊要的。

只要能向衛氏復仇,把衛滿挖出來鞭尸。那什么樣的代價,他都愿意付出!

劉徹此時,心里頭也感覺挺搞笑的。

一個朝鮮,一個韓國,豈非是后世的南北對峙的翻版?

但,笑了笑以后,劉徹就開始在心里尋思起了滅亡衛滿朝鮮政權后的布置了。

假如滅亡了衛滿朝鮮政權,那么,遼東郡及唄水以南的廣闊黑土地,就沒有除匈奴之外的外部危險了。

后世的東三省,號稱天朝糧倉,同時也是重工業基地。

在此時,因原始森林、沼澤以及天氣的緣故。

想將之變成那個后世動輒產糧n億噸的糧倉,目前還不太可能。

但,把它發展成為一個大豆產地,卻是綽綽有余的。

大豆是個好東西啊!尤其是東北的大豆!

旁的不說豆油可以用來做食用油,豆餅可以用來當飼料、肥料,等將來技術發達了,豆油更可以用于多種工業機械。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在中國,最適合大豆規模化種植的地區就是后世的東北三省了。

因為那邊目前人少地多,開發潛力幾乎無限。

而且,土地都是平原,便于耕作。

除了冬天實在太冷了以外,東北幾乎沒有缺點!

而寒冷這個敵人,只要棉花大規模的引種,就可以戰勝并克服。

至于東北缺人這個問題,在劉徹看來,根本不是問題。

一個移民授田法,就可以完美解決!

劉徹就不信了,他拋出移民每戶分給三百畝地,一頭牛,一套房子外加三年免稅賦徭役,還沒人去!

與各國國王,隨意的聊了幾句后,劉徹就帶著梁王劉武退席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大鴻臚周仁去負責。

“皇叔,衛滿朝鮮之事,朕還想聽聽皇叔的意見!”劉徹帶著劉武,走在御花園中,一邊走,一邊故意謙虛的請教。

“陛下請說……”劉武卻不知是坑,傻傻的跳了進去。

他現在心里滿滿的都是高興。

假如劉明真被封為朝鮮王,那他這一系,就牛掰了!

朝鮮那地方雖然遠了點,也窮了點。

但他有錢啊!

他已經計劃好了,只等劉明就藩,就把半個梁國府庫給搬過去,再送幾千工匠、數萬軍隊,連帶這些人的家屬,全部送去朝鮮,幫著兒子穩固地盤,開發。

只聽劉徹道:“朕現在就是有些擔憂呀,衛滿雖弱,但卻終究是一個大國,可戰之兵,足有數萬,倘若真是揮師征伐,朕擔心,恐怕力有未逮,一旦兵兇戰危,如何是好?”

劉徹這時候就如一個尋常的少年一樣,瞻前顧后,畏手畏腳起來。

他嘆了一聲。道:“況且,當舜之時。有苗不服,意欲征之。舜曰:不可,乃修德三年,執干戚舞,有苗乃服。這圣人之道,朕也不欲違背呀!朕如今,即位不過一年,就動刀兵,恐怕有所不詳!”

劉徹這一縮頭。

劉武立刻就急了。

這要不滅了衛滿朝鮮,他的寶貝兒子去哪里找個封國?

劉武撓撓頭。想了一下,道:“陛下,但請放心,臣有大將:張羽、韓安國,可為陛下伐滅衛滿!”

“至于這天下人的議論……”劉武也感覺頭疼起來。

漢室歷來就有反戰的傳統。

更何況,中國自詡天朝上國,向來要講一個師出有名,名正言順。

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強行出兵。那天下輿論立刻就要沸騰。

“總能找到辦法平息的……”劉武想了許久,最終憋出這么一句話。

劉徹卻是呵呵一笑。

戰爭的借口,從來不需要刻意去找。

當你想發動戰爭時,別人吃了塊巧克力。都可能是喪盡天良的壞事。

但你不想對其發動戰爭時,哪怕這個家伙正準備把地球炸掉,也會當做看不見。

何況。衛滿這渾身是屎的政權?

一個不用中國文字,中國制度。就已經是滔天大罪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更是高大上的不能再高大上的理由。

只是。劉徹現在想要的是,削弱梁國的軍事武裝力量,并將其掌握到自己手里。

所以,他依舊顯得很麻煩的樣子,對劉武道:“還是不妥,倘若是皇叔出兵,恐怕,天下人要議論的更厲害了,朕不忍皇叔擔此惡名!”

劉武頓時就有些跳腳了。

只是,這皇帝沒出兵,反倒是諸侯王隔著一個幾千里出兵,確實不妥!

但那個朝鮮王的胡蘿卜,卻一直在劉武的眼前晃來晃去。

真要劉武吐出那快到嘴巴里的胡蘿卜,他是死都不肯的!

這就好比后世的民間借貸,那些把棺材本都借給別人,貪圖高息的人,難道真的很笨嗎?

無非是利益動人心。

如今,在劉徹畫出來的朝鮮王的畫餅誘惑下,劉武終于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他恭身道:“陛下,以臣之名出兵,確實不妥……但臣以為,臣麾下大將張羽、韓安國,皆忠貞勇敢之士,臣為國舉才,請陛下征辟,這天下人總該沒話可說了吧?”

劉徹回頭看了劉武一眼,心里都快樂開花了。

劉徹自然不笨,知道劉武是想玩這個李代桃僵的把戲。

但,只要韓安國與張羽帶著軍隊來到長安,受朝廷節制,那就有的是辦法,把這支軍隊吃到肚子里面。

這就叫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

可惜,劉武沒看過三國,還不知道政治人物的節操會低到那個程度。

但即使他知道,恐怕也依然會一意孤行。

愿意很簡單,軍隊什么的,不就是征募就有的嗎?

拿十萬軍隊,加兩個將軍,換他兒子一個藩王,這買賣劃算的很!

劉武一點都不笨,反而很精明!

他見劉徹沒有再反對,立刻就道:“陛下若無異議,臣這就去與太皇太后商議!”

劉徹心中笑的更歡了。

現在,他想發動戰爭,最大的障礙,就是東宮。

在漢室,長久以來,東宮就是反戰的大本營。

但,假如發動戰爭是給太皇太后的心肝寶貝小棉襖梁王謀福利,再有梁王去說服,那東宮,就不可能在這個問題上設置障礙了。

而只要東宮不反對,那么,滅亡衛滿朝鮮,掃清側翼,同時開啟殖民時代的戰略,就可以提上議程了。

當然,戰爭一兩年內,基本不會發生。

因為軍隊的調動,準備,以及糧草器械,道路,都需要時間。(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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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20:19: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三節 詔諭

不得不說,劉武天生就對東宮有著莫大的影響力。

作為幼子,又常年不在身邊,東宮對梁王,幾乎是有求必應。

所以,即使,東宮向來反戰,不欲動刀兵。

但依然被劉武所說服。

更妙的是,這個時候,衛滿朝鮮的君臣,不知道是腦袋被驢踢了,還是犯糊涂了。

居然唆使手下的貴族,到遼東郡境內用免稅免賦的誘惑,吸引游民和貧民。在這過程中,自然難免用些手段,強行擄人,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何況漢人向來剛烈,于是,出現了死人。

而且死了十幾個!

死了人以后,地方官再遲鈍,再想遮掩,也遮掩不下去了。

遼東郡東部都尉把這個事情捅到了長安,頓時,就捅了馬蜂窩了。

本來,這種挖劉氏墻腳的事情,過去這些年,不止一個衛滿朝鮮在干。

南邊的三越,東邊的衛滿朝鮮,甚至連西南夷諸國,也時不時的會干這些事情。

畢竟,中國的人,哪怕是個農民,也比當地的土著強!

若運氣好,招到幾個讀書人,那就可以撐起一個縣甚至一個國家的運作了。

但衛滿朝鮮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干這種事情。更不該殺人!

東宮震怒無比,太皇太后竇氏一日間,接見了四撥大臣。

坊間傳聞,太皇太后甚至質問左相國太尉周亞夫:朝鮮不臣,屢侵漢邊,襲殺漢民。卿身負先帝托孤之重,可有方略?

據說,甚至連天子,都因此被太后罰去太廟面壁了一天,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所謂主辱臣死。

天子吃了責罰。下面的官員,哪里能討得好?

很快,板子就打下去了。

右相國張歐,年老多病,不能佐天子,自請告老。

左相國太尉周亞夫。執干戚之重,而未能保境安民,其罷太尉職,任為丞相。

典屬國公孫昆邪,大鴻臚周仁。不能禮教朝鮮君臣,罰俸半年。

遼東郡守周由養,不能保境安民,以至有民眾慘死朝鮮之手,有罪,下獄,交廷尉處置。

遼東郡尉孫可,身負一地安保。卻坐視朝鮮侵略,有罪,論死!

遼東東部都尉成望之。雖然反應及時,但巡邊不嚴,有罪,念其良心未泯,許戴罪立功。

遼東郡唄水都司馬許良,有罪。論死。

這一連串板子打下來,整個官僚系統。人仰馬翻。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何這一次。天子的板子下手這么狠。

連右相國都被罷斥歸家,左相國都丟了太尉職位。

典屬國與大鴻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連帶被罰了半年俸祿。

至于遼東郡,除了郡守外,其他兩千石,幾乎都被處死了……

以至于有人私底下議論說:“兩千石大臣,朝廷培養不易,為了區區十數庶民,何至于如此?”

據說,說了這話的那位大臣,隔天,就被人檢舉受賄,然后就被丟進了廷尉大牢。

頓時,輿論為之一靖,嘴炮黨們再也不敢在這個事情上唧唧歪歪。

大家全部都歌頌起了圣天子愛民如子……

也只有底層百姓們,才從這個事情上看出了些什么。

百姓們不是傻子。

當朝廷拿出真本事,認真的開始履行它保護其國民的職責時,他們自然能感受到。

無數人奔走相告,劉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進一步得到了鞏固。

在這些紛紛擾擾中,劉徹已經開始寫起了明告天下,對此事態度的詔書。

他提著筆,心中卻想著前世種種,后世種種,一時間,胸膛都有些悶的慌了。

此事,處罰如此之重,完全是劉徹自己一意孤行決定下來的。

當然,這之中,也有著許多政治博弈與利益交換。

但,倘若不是他堅持如此,處罰根本不會這么重,甚至,很可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然而,當他自己走進太廟面壁思過,表明了他對此事決不妥協,寧肯自己名聲被污,也要一查到底,處罰所有責任人后,整個朝野都不得不妥協。

皇帝都錯了!

你們敢說沒錯?

不想活了是吧?

由此,才有了這樣的處置。

沒有人知道,劉徹為何反應如此大。

只有他自己知道。

“倘若身為國家統治者,享受萬民供奉,手執天下權柄,而不能保護自己的子民,免遭外敵侮辱,殺戮與搶掠,這樣的統治者,要它何用?”

“朕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統治這元元萬民,豈肯沽名學蟹帝?”劉徹冷笑一聲,在帛書上一揮而就,寫下這詔書,然后,交給身邊的王道,吩咐著:“拿去,交給少府潤色,然后公布天下,張貼全國郡國露布之下,好叫天下人知道,朕的意思!”

“諾!”

第二日,長安的露布下,就出現了一張新的天子詔書。

“朕聞之昔湯曰:汝不能敬命,予大罰齏之,無有攸赦!善哉!朕自受命于先帝以來,夙興夜寐,戰戰兢兢,如履簿冰,恐朕之不德,以羞先帝之遺德也。

古者圣王,皆以生民為要,視民若子女骨肉;太宗孝文皇帝故詔:天生蒸民,以置君而養治之。

朕受命以來,追思三代,俯察先王治政之得失,其皆曰:首在生民……

朕受命于天,天命朕以牧狩九州,凡九州中國之子民,皆朕子民,傷朕子民,如傷朕臂膀!

今朕夙興夜寐,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為之怛惕不安,未嘗一日或忘于心,乃詔示天下元元萬民,四夷諸國,自今往后,敢有傷朕子民者——雖天涯海角,朕必遣大軍誅之!

勿謂言之不預也!

此詔。

丁亥年,夏,五月,甲子!”

因為是甲子日明發天下,史稱甲子詔諭。

這道詔書,深深影響了此后無數年漢室政策,因此發動的戰爭不計其數。

這些都是后話,暫且不提。

因此之故,六月初,劉徹下詔,改元元德,以丁亥年為元德元年,大赦天下,賜孤寡布帛酒肉。

所謂元德,劉徹在改元詔書中親自予以解釋——元者,一元復始,萬象更新。德者,以安民為德,保民為德,護民為德,養民為德,治民為德。

這也大概是劉徹這個天子,第一次頒布關于他的治政理論以及治政思路的國策性質的詔書。

因為鄰近考舉,長安士子云集,這道詔書一出,頓時就引發了無數人的關注,

或有人為之感動,發誓報效圣王。

也有人眼珠子一轉,覺得這是一個投機的好機會。

更有人不以為意,依舊我行我故。

但無論如何,劉徹的這道改元詔書與之前的甲子詔書,二位一體,將他的思路與政略,闡述給了所有參考士子。

他們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罷,都得按照這個調調來參考。

一如唐代考經貼,兩宋考經義,明清論八股。

規矩就劃在這里了。

想當官,就照著我的規則來!

不然,愛干嘛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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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節 官僚

漢元德元年夏六月。

王險城的衛滿朝鮮君臣,膽戰心驚的看著一個耀武揚威,站在他們面前的漢人。

這人叫成望,乃對面漢朝的遼東郡東部都尉。

上個月的事情,如今,衛滿朝鮮的君臣,差不多都已經知道長安的反應了。

長安的小皇帝,雷霆震怒,擼掉了一個丞相,關了一個郡守,殺了一個郡尉,一個都司馬。

甚至就眼前這位東部都尉都吃了掛落。

現在,長安小皇帝的板子,要打到他們身上了。

衛滿朝鮮君臣,人人都緊張無比。

沒辦法,衛滿朝鮮太弱了!

旁的不說,便是眼前這位漢朝遼東郡東部都尉手下的郡兵動員起來,都夠衛滿朝鮮喝一壺的了。

長安震怒,他們該如何是好?

成望卻是氣勢洶洶的直接攤開手中拿著的帛書,當著殿中眾多衛滿朝鮮的貴族大臣,直接毫不留情面的厲聲喝道:“天子命吾前來詢問,朝鮮君臣,何故妄殺我漢家子民?今天,你們必須給吾一個交代!”

當代的衛滿朝鮮國王衛準,是衛滿朝鮮開國之主衛滿的幼子。

當初,衛滿跟隨盧綰背主叛漢。

他留在漢朝國內的親屬妻兒,自然沒有好下場。

要知道,當時,連坐法還沒被廢除。

漢法與秦法,甚至連字面意思都沒改動。

所以,衛滿先前的兒子與妻妾們,幾乎都被憤怒的劉邦處死了。

而衛準是衛滿攻取了朝鮮全境,定都王險城后生下來的唯一一個兒子。

衛準的母親。360118.OM是朝鮮當地的土著。

因此,衛準也多少繼承了一些朝鮮土著的外貌。

他有一張大餅臉,滿臉都是些坑坑洼洼的麻子。頭發披散著,扎著小辮子,雖然站在金碧輝煌的王宮中。但在成望眼里,卻跟野人沒有什么差別。

衛滿朝鮮國王衛準,看了眼他向來倚為長城的國中大將與貴族們。

在這些家伙眼中和臉上,他沒有看到半分的自信。

相反,這些早些時候還在叫囂和鼓吹戰爭,讓漢朝小皇帝見識一下厲害的貴族大臣們。此刻都是低著頭,與他一樣惶惑不安。

甚至于,有人的腿都在打顫了。

“沒用的家伙!”衛準在心里罵了一聲。

但更讓衛準心中憤恨的是,某幾個貴族大臣,這個時候居然一副喜不自勝。就差歡天喜地的模樣。

這幾個人,都是朝鮮國內的親漢派系的代表。

尤其以小番君南宮信等人為甚。

南宮信家族在衛滿朝鮮國內,屬于一個比較強大的勢力。

當年,南宮信的祖父,本來就不想背叛漢朝,純屬被裹挾的人。

到了朝鮮后,南宮信家族,一直就拒絕夷狄化。

他們與他們的親屬部曲。統統都是穿漢服,長袖寬袍,衣襟右衽。以示不忘根本。

本來,像這種冥頑不明的家伙,早就該被殺掉了。

但,不管是衛準,還是他的父親衛滿在世時,都故意留著南宮家族。

為的就是平衡國內強大的親匈奴勢力。

不然。要是沒有南宮信這些心懷漢室的貴族大臣制衡,國內的那些日思夜想想著當匈奴人的貴族。早把衛家賣掉,去投奔匈奴爸爸了。

衛家固然早就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了。

但他們也沒把自己看成匈奴人。

只是。在此刻,南宮信等親漢派系的神情與表情,讓衛準看的心中火冒三丈。

沒有那個上位者,愿意看到,明明是自己的大臣,拿著自己的俸祿,吃著自己的糧食,卻成天想著怎么給另外一個國家效死、效忠。

然而,當著成望的面,衛準不敢有任何的不滿。

他只能低著頭,慢慢的跪下來,道:“臣朝鮮國國王衛準恭問漢天子圣安!”

衛準眼珠子一轉,他笑著道:“天使容稟:前時,遼東郡之事,小王并不知情,乃是小王手下的臣子所為,該臣蠻夷野人,不懂中國禮數,行為粗鄙,是故就……”

“請天使轉告天子,該臣胡作非為,小王已經將他殺了……”衛準媚笑著道:“首級已經被小王懸掛在城頭示眾……以儆效尤……至于那個被誤殺的漢家子民,小王愿意賠償他們的家屬……”

在衛準看來,長安的那個小皇帝,這一次真是反應過度,不就死了幾個賤民嗎?

何至于如此?

但,衛準更清楚,朝鮮是小國,得罪不起漢朝這樣的龐然大物,這一次,就認栽吧!

大不了,賠點錢好了!

衛準就不信了,為了幾個泥腿子,長安的小皇帝還會真的發動大軍,越過遼東糟糕的交通來攻打朝鮮不成?

只是,這漢朝皇帝面子,還是要顧的。

不然,小皇帝真的中二起來,怎么辦?

成望聽了,冷笑了起來。

其實,在甲子詔諭之前,成望覺得,這事情,完全就是長安天子瞎胡鬧嘛!

不就死了幾個泥腿子嗎?

至于下手這么狠?

搞的他在遼東官場里外不是人,幾乎沒有人愿意搭理了。

只是,甲子詔諭與隨后的改元詔書,卻讓成望立刻就把之前心里小小的腹誹丟到一邊了。

這天子是要干大事啊!

既然天子要做大事,那我輩苦等已久的飛黃騰達之機,不就來了嗎?

在官場上摸爬打滾這么多年,成望的鼻子與直覺早就變得無比靈敏。

這一次,成望就嗅到了一個他崛起的機會,向上攀爬的機會。

漢家首重軍功,非軍功不得列侯!

而軍功又以滅國為最!

像是今年的吳楚之亂,平定后,據說要封十幾位有功大臣為列侯。

太尉更是已經被明封為食邑一萬戶的萬戶侯。

如今,隨著遼東郡守郡尉關的關,死的死,這遼東郡官階最高的人,就是他這個東部都尉了。

在看完那兩道詔書后,成望想了兩天兩夜,他終于想出了一個能讓他飛橫騰達的瘋狂主意——挑起與朝鮮的戰爭。

只要戰事一起,那他成望,作為遼東郡目前級別最高的將領,少說也能混一個將軍銜。

滅了朝鮮后,憑借滅國之功,一個列侯的爵位,想來應該是輕松簡單的事情。

如此一來,那本來在成望眼中,不值一錢的死去邊民,立刻就成了他最親的親人。

不得不說,官僚們吃起人血饅頭來,古今中外,那技能都是熟練無比!

因此,此次來王險城,成望其實是主動請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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