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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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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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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11:13: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五節 新的時代(1)

劉徹是在辰時被南皮候竇廣國找到的。

一見面,竇廣國立刻就跪下來,哭著道:“家上,陛下有變,太后命臣詔家上立即回長安主持局面!”

劉徹聞言,嚇了一大跳,幾乎以為今天是愚人節!

皇帝老爹的身體,他早問過淳于意了。

差是差了點,但絕對不可能忽然就發生意外!

待聽完竇廣國的哭訴后,劉徹也是目瞪口呆。

原本前世君臨天下十七載,謚之以景的皇帝老爹,居然會從御階上摔下去……而且,看樣子,傷勢非常嚴重……

是蝴蝶效應?

還是前世本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劉徹無法確定。

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長安,現在差不多該是亂成一團了。

他必須立刻馬上回到未央宮,接掌象征大權的傳國玉璽以及其他權利象征的印璽與虎符。

不然,拖久了,難免會發生意外——天知道竇太后會不會腦子一發昏,又念念不忘起梁王的事情來了?

對于那位宅在東宮的老太太,劉徹永遠不敢掉以輕心。

于是,他立刻就下令:“馬上回長安!”

因為擔心事情有變,劉徹甚至連馬車都不乘,直接騎馬狂奔,帶著三百護衛騎兵,只用了半天時間,在當日午時之前,就返回了長安城。

一進城,劉徹立刻直奔未央宮。

到了溫室殿天子居所前,劉徹立刻就被兩個宦官領著進了內殿。

一進內殿,劉徹就發現,整個殿中的氣氛都很緊張。

竇太后與薄皇后,站在天子御塌前,偷偷的流著眼淚。十幾個醫官,在天子塌邊,輪流上陣進行搶救。一旁的水盤邊,放著許多天被鮮血浸紅的白布。

劉徹見此情景。不知為何,眼淚止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他真的意識到了。

他,從此以后,可能就真的要變成一個孤家寡人了。

不會再有一個大樹,為他擋風遮雨了。

他啪的一下,就跪了下來,撕心裂肺的喊道:“父皇,不孝子回來了!”

他這一喊。薄皇后也跟著抽泣起來了。

劉徹心里,此刻,其實害怕與恐懼,多過悲傷和欣喜。

他十分清楚,假如他現在就登基的話,要面臨多少挑戰。

他不是皇帝老爹,皇帝老爹做了將近二十年太子,根深蒂固,羽翼早已豐滿。

因而,一登基。立刻就能接掌大權,將自己的心腹放到關鍵位置上。

譬如,任命晁錯為內史。周仁為郎中令,郅都為中郎將,這三步,就牢牢的掌控了關中的民政,軍事以及輿論。

因此,可以不懼任何挑戰!

但自己呢?

劉徹垂著頭,除了太子的這個頭銜外,他還有什么?

張湯?

一個上任不過四個月的刑曹令吏,一無資歷二無政績。怕是連眼下的位置,都還沒穩固吧!

汲黯?

黃老學的底子倒是不錯。也深的太后欣賞,但。在那些黃老派的政治家眼里,他恐怕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吧?

撐死了,當一個少府尚書丞或者丞相長史。

想要獨當一面?

問問朝臣們答不答應吧!

至于武力方面,劉徹更是毫無根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把劇孟和義縱等人安排到周亞夫身邊,混了點資歷,回來,任命個奉車都尉、駙馬都尉什么的,勉強可以掌握一部分宿衛武裝。

另外,太子宮的三百衛隊以及以前埋下的未央宮都尉王啟年,也還可以一用。

除此之外,他可謂什么準備都沒做好。

毫不夸張的說,他等于是要光著膀子坐到那個位子上。

除了大義名分外,他什么都沒有!

當年,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從代國到長安,雖然也是號稱一窮二白,毫無根基。

但起碼,他身邊跟著的從代國入長安的大夫宋昌,將軍張武,都是可以一用的人才,外戚薄昭,更是一位能力與水平都不差的輔助。

他呢?

粟家那些逗比要是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了!

“最起碼,我得要立刻掌握一支只忠誠于我的軍隊,哪怕,數量少一些……”劉徹在心里迅速的盤算起來。

前世,小豬在建元新政被廢黷后,能保住位子,除了館陶的保護外,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有一支羽林衛,人數雖然少,但絕對忠誠,日夜寸步不離的保護著小豬。

否則,竇太后雖然不廢小豬,但那些在建元新政中被打壓和受了委屈的貴族勛臣,豈會放過他?

要知道,當年,少帝兄弟,就是被這些人的父輩祖輩,推進一個小房子里殺掉的。

斬草除根,他們比誰都懂!

所以,掌握一支忠誠的武裝力量,保護自己,是目前最正確的選擇。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竇太后就走過來,擦了擦早已哭腫的眼眶,道:“太子啊……別哭了,站起來,劉家的男兒,在不該哭的時候,即使被刀砍被火燒,也絕對不能哭!”

“諾!”劉徹連忙擦了擦眼淚。

老劉家的天子,貌似除了惠帝劉盈以外,整個西漢王朝,就沒有愛哭鬼。

這時候,似乎是感覺到劉徹回來了。

天子劉啟居然猛的睜開眼,喊道:“太子,吾兒……”

他居然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嚇得旁邊的醫官連忙就跪下來。

劉徹與竇太后也連忙中斷了要談的話題,連忙走過去。

劉徹走到塌邊,一下就跪到自己老爹面前,流著眼淚道:“父皇,您感覺怎么樣了?可不要嚇兒臣啊!”

這時候的劉啟,臉上容光煥發,仿佛像個沒事人一樣。精神抖索。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樣的皇帝,代表著情況已經糟糕到極點了。

這是回光返照!

天子劉啟握住劉徹的手。道:“朕剛剛做了一個夢,朕夢見了高皇帝。夢見了皇父太宗孝文皇帝,他們都說,朕現在本不該去見他們,可終究還是見了他們了……高皇帝,賜了朕一柄寶劍,皇父賞了朕一套甲胄,他們都說,朕這個天子做的不錯……”

說著說著。他的眼睛有些迷離了。

旁邊的竇太后聽著,卻是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當年先帝臨終前,也是如此。

白發人送黑發人,人世間最大的悲劇莫過于此。

此時此刻,竇太后也不由得想起了去年駕崩的太皇太后,當初先帝駕崩,恐怕,她也與自己現在一般傷心和痛苦吧?

劉徹重重的叩首道:“父皇掃沉珂,除逆賊,布德天下。便是三皇五帝,也不過如此……”

原本的歷史上,這位天子。還將君臨天下十四年,掃清沉珂,積蓄了足夠十幾年開銷的財富,蓄養了足以掀翻匈奴帝國的戰馬,培養了足夠多的人才。

現在,他才當了不過四年皇帝。

功績雖然不如前世,但,也足夠彪悍了!

滅吳楚,田稅三十取一。嚴懲貪官污吏,基本上已經掃清了內憂。劉徹接班,只要不是蠢到跟商紂王一樣。挑釁整個統治階級的利益或者像楊廣那樣激進,漢家江山上升的勢頭,已經不會改變了。

劉啟聽了呵呵一笑。

此刻的他,神色與方才簡直就是兩個人,臉上白得就像一張紙。

但他的腦子反而變得更加清楚,思維更加活躍了。

甚至比年輕時的想法還多!

劉啟自然知道也清楚,這是為什么。

因此,他知道,現在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寶貴!

于是,他也不再廢話,直接握住劉徹的說道:“這個天下,以后就要靠太子來看顧了……”

他又抬頭看向竇太后,輕聲道:“母后……”

竇太后連忙在侍女的攙扶下,彎下腰來,握住劉啟伸出來的手。

劉啟緊緊握住自己母親的手,深情的道“兒子不孝,怕是不能常奉母后膝前了,以后,就由太子代兒子來侍奉母后!”

他說著就拉著劉徹的手放到竇太后手里,幾乎是懇求道:“太子年少,不懂事,以后還要請母后多多擔待,多多扶持!”

劉啟此刻真是害怕,害怕竇太后在他死后,只想著扶梁王上位,那樣,不止劉徹要死無葬生之地,就是他其他的兒子,恐怕也沒幾個能活下來的。

竇太后聞言,已是泣不成聲。

兒子的意思,她豈會不懂?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個老婦人,又怎么會真的干出廢孫立子的事情?

因此,重重的點頭,道:“皇帝放心,哀家知道怎么做,這江山社稷,是先帝的,是高皇帝的,也是皇帝的,哀家不會讓劉家的社稷,出半點岔子!”

她也不敢!

太尉周亞夫,手握大軍在外,又向來是皇帝的心腹,在這樣的關口,即使竇太后真想干出那樣的事情來,也沒有那個能力和實力。

囑咐完竇太后,劉啟的目光放在劉徹身上,他看著劉徹道:“朕將大行,太子你年輕氣盛,想法多,朕是知道的,以后有事情,多與太后商議,多聽元老大臣的意見!”

“諾!”劉徹連忙叩首。

“還有,朕把王娡姐妹關在宮里,朕駕崩以后,太子,就封阿彘和老十一為王,送她們去南方罷!”

“諾!”劉徹哪里敢不答應?

“另外,東南初定,一切以穩為主,朕崩以后,太子就大赦天下,赦免所有參與叛亂的人,施恩,加威!”

“諾!”劉徹已是泣不成聲。

“去……把丞相和御史大夫叫進來,朕要錄遺詔!”

“諾!”劉徹重重叩首。

旁邊,整個大殿,頓時哭聲大作。

不多時,丞相張歐與御史大夫晁錯聯袂走了進來。

除此之外,章武候竇廣國、中尉、車騎將軍郅都,也在其中。

天子劉啟在醫官們的攙扶下,勉強坐起來,看著跪在面前的臣子們,他揮了揮手道:“朕自承先帝遺命以來,夙興夜寐,不敢或忘,今日,朕將大行,丞相張歐,御史大夫晁錯,還有諸卿,都聽朕遺命——”

大臣們頓時就哭著匍匐在地,道:“臣等俱在,請陛下下詔!”

一旁的宦官,也立刻拿起筆墨,準備記錄。

“朕聞之……仲尼曰:斯民,三代之所以直道也!信哉!……其賜天下諸侯王以下民為父后爵一級,百姓戶錢一百,歸宮人夫人以下至少使,其令,太尉周亞夫為左相國,丞相張歐為右相國!令太子徹即位!”

遺詔錄完,天子劉啟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頭一垂,閉上了眼睛。

殿中,偏僻的角落里,一個史官,拿著筆,在一策竹簡上,沾了沾墨水,寫下了一句話:丁亥年二月甲子,帝崩于甘泉宮,遺詔,令太子即皇帝位,以太尉為左相,原丞相張歐為右相,詔賜天下諸侯王以下民為父后爵一級,百姓戶錢一百,歸宮中夫人以下……

劉徹呆呆的跪在地上,冰冷的地板,在這個初春的二月,更外滲人。

他呆呆的看著,聽著,這一切。

他有些手足無措。

這就,要做皇帝了嗎?

他重重的低下頭,朝著皇帝老爹的遺體,叩首,再叩首。

然后,他就站起身來,面朝大臣們。

早就準備好的宦官們,一擁而上,為他披上嶄新的龍袍,戴上十二旒的天子冠。

“請家上遵先帝遺詔,于靈前即位,襲號皇帝,上承宗廟,下安黎庶!”大臣們立刻就排好隊,按照等級,對著劉徹三叩九拜。

竇太后也道:“社稷為重,諸卿立刻護衛太子,前往宣室殿,傳詔在京文武百官千石以上,至宣室殿,叩拜新君,正君臣名分!”

這是極為重要的。

早就周代,中國人的祖先就說過——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名正言順,才是正義,才是道理。

這時候,早就準備好的少府令岑邁,也立刻捧著兩個璽印,呈遞在劉徹面前,跪下來,道:“家上,此乃信璽與行璽!”

又有一位宦官,在數個衛士的保護下,捧著一顆虎符,進獻于前。

而天子劉啟的身旁,也有兩個宦官,恭敬的對著天子遺體三叩九拜,然后,小心翼翼的取下一直掛在他身上的一顆玉璽,呈遞劉徹面前:“家上,此乃傳國玉璽,又為天子之璽!”

說完也不管劉徹是否愿意,就將那顆用和氏璧雕琢而出的,代表著天子威權與權柄的玉璽,系到劉徹身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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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11:15: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六節 新的時代(2)

劉徹頭戴天子十二旒,身穿天子絳袍,一步一步,在文武百官的矚目下,登上宣室殿的御階,朝著那至高無上的龍座走去。》£頂》£點》£小》£說,w≯ww.23△wx.co※m

按照漢家制度,新君正式登基,一般是在皇帝死后一個月。

但,登基只是一個儀式,一個宣告天下,這個國家換主子了。

相當于小孩子的滿月酒或者抓周儀式。

實際上,在登基以前,新君就已經被百官參拜,奉為共主了。

譬如,當年,高皇帝劉邦駕崩,當天晚上,惠帝劉盈就在百官的簇擁下,于未央宮即位。

劉徹此刻也是如此。

但他心里,卻與惠帝當年一樣,有著強烈的不安全感。

“這滿朝文武,究竟有幾人,真正效忠于我?聽命于我?”劉徹一步步的走上御階,心里不由得打起鼓來。

他走到龍座前,轉過身子,一揮袖袍,坐在龍座上,透過眼簾前的十二道旒珠,看向文武百官。

一個宦官,高聲唱諾:“新君即位,百官參拜!”

文武百官,于是在右相國張歐,車騎將軍、中尉郅都的率領下,朝著劉徹這個新君,三叩九拜,齊聲道:“臣等叩見陛下,陛下金安!”

坐在龍座之上的劉徹抬頭,挺胸,雙目凝視前方。

坐在這個天下至高的寶座上,劉徹感覺,身體里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這一刻,他感覺,他仿佛就是一尊站在云間的神明。

世間種種。萬物蒼生,天下宇宙。俱在他的掌握之間。

這種感覺真是太爽了!

“難怪,那么多人都想當皇帝!”劉徹心道。

皇帝是什么?

官方的解釋是——受命于天。代天牧狩。

簡單的來說,這天下蒼生,郡國臣民,他從此以后可以殺生予奪,隨心所欲。

在理論上,除了冥冥中的上帝,沒有人比皇帝更大,除了虛無縹緲的上蒼,沒有任何意志與事務。能束縛皇帝。

即使是君權被貴族限制的西方,尚且有國王喊出了‘朕即國家’。

在中國,皇帝不僅僅是國家的象征,更是神權的象征。

他是人,也是神!

但劉徹知道,他距離成為他的皇祖父那樣的在世圣人的距離,就如地球到月球一樣,遙不可及。

就是他的皇父——先帝的威權,也超越他起碼半個地球!

他現在。不過是個光桿司令,甚至是傀儡、木偶!

然而,即使傀儡,即使是木偶。

他也是皇帝!

是皇帝。就會迫不及待的想要掌握權柄,想要獲取更多的權力,想要將一切都掌握在手里。

因此。他決定試探一下,看看著朝廷里。究竟有幾個人,是真正效忠于他的。

“嘴炮。人人會喊,但行動起來的,才是真臣子……”帶著這樣的念頭,劉徹清了清嗓子,朗聲對大臣們道:“朕永思孝道!先帝即位以來,內撫黎庶,外御夷狄,掃逆賊,田稅三十取一,除肉刑,施恩德,上帝降以寶鼎嘉之,功莫大焉!”

劉徹面不改色的看著朝臣們,一字一句的道:“朕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故圣人制禮樂各有由,聞歌,所以發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其令太常、少府、宗正、太仆與右相國、御史大夫,共定先帝廟宇之樂舞,以明修德,然后,著于竹帛,施予萬世,永永無窮!”

聽了劉徹這位新君,坐到龍榻上后下達的第一個詔命,許多官員都是面面相覷。

這劉氏的節操,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少啊!

許多人在心里嘆息著。

這新天子的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他要給先帝立廟,上廟號!

在謚法制度中,只有有廟號的天子,才能享有特別為其制定的樂舞!

只是,商周以來,謚法制度極為嚴格。

先帝在位不過四年,準確的來說是三年零幾個月而已!怎么給他上廟號嗎?

許多人在心里腹誹著。

此例要是開了,那以后,是不是是個皇帝都能有個廟號了?

更多的人撓頭搔首,但偏偏,沒有人敢反對!

新天子,以孝為本,尊先帝之功,給自己老爹撈個廟號,立個廟,誰反對,誰就是不忠不孝不義,直接可以拖出去彈jj彈到死了。

劉徹看著一片寂靜的群臣。

心里微微也有些得意。

給老爹立廟,爭取死后待遇,這是他自以為選擇的一妙棋。

在漢室,謚法制度極為嚴格。

最起碼,現在是這樣的!

前世,皇帝老爹治理天下功績卓然,卻只能謚一個景字,廟號的話,連屁股都摸不到!

就是歷史上,小豬的世宗廟號,還是宣帝給上的。

然而,宣帝以后,整個謚法體系就崩潰了。

宣帝的中宗,自然沒有疑問。

但逗比一樣的元成哀,居然也有廟號……

搞的后來劉秀上臺以后,也為這些個祖宗的臉皮之厚,感覺汗顏,毅然決然,堅決的廢掉了這些家伙給自己貼的金。

在這個謚法制度嚴格無比的時代,劉徹拋出這么一個命題,實則是迫于無奈,只能學習后世的明朝嘉靖皇帝的策略。

嘉靖是作為藩王子弟被迎立為皇帝的。

他上臺后,立刻就搞了個大禮儀。

真當嘉靖是個孝順無比,以至于不顧宗法傳統的皇帝了嗎?

嘿嘿……

所謂大禮儀,在劉徹看來,其實就是個站隊的問題。

大臣們,你們是忠于朕,還是忠于別的什么?

旗幟鮮明。立場明確的站隊吧!

這一招,從宗法禮儀傳統下手。避免了激烈的政治斗爭,將斗爭局限在禮儀與宗法之中。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朝野瞎折騰,還能安全快速便捷的知道,誰是自己人,誰是反對派!

還沒人能挑錯!

總不能兒子給老爹撈身后哀榮,也屬于錯了吧?

至于節操是什么?

能吃嗎?

“誰是朕的敵人,誰又能成為朕的朋友?”劉徹看著大臣們,心里頗為好奇。

他很清楚,再沒有比他拋出來的那個問題,更能迅速明確的確定那些人可以拉攏。那些人應該打擊,那些又該團結了。

大臣們此刻,心里真的是糾結無比。

新君拋出來的詔命,有問題嗎?

在制度上來說,問題大大的!

但,能站出來指責,擺在臺面上議論嗎?

誰他媽敢啊!

也不看看,現在是誰在帶著如狼似虎的士兵在這宣室殿里警戒?

是那位先帝的鷹犬,前中郎將郅都。現在的中尉、車騎將軍!

更何況,新君的態度,在孝道一事,完全挑不出錯。

誰敢說兒子給老爹爭取待遇有問題?

誰敢說先帝配不上一個廟號的哀榮?

真要有那么個笨蛋站出來就好了……無數人在心里想道。

只要有個炮灰沖在前面。他們也就能尾隨其后,各抒己見了。

至于那個笨蛋會是個什么下場?

誰會關心呢?

然而,在場的官員。基本都是一千石以上的巨頭,而且俱是實權的巨頭。不是那種頂個博士什么的頭銜,平時只要吆喝幾聲‘圣人、仲尼、周公’就能安安心心領俸祿的文學家。他們,可都是一刀一槍的爬到這個位置的!

至于,徹侯勛臣什么的……

許多大臣將視線看過去,希望這些國之干城,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維護禮法尊嚴,謚法制度。

可是……

在這個關鍵時候,徹侯們一個兩個的都好像在神游物外。

二十多年來,一直統領徹侯勛臣的章武候竇廣國一副老邁昏聵的模樣,居然瞇著眼睛,一副在打瞌睡的模樣……

長樂宮衛尉,南皮候竇廣國倒是精神抖索。

可他就顧著擦他的佩劍和配飾了,一副我只是來打醬油的模樣……

皇太后的兄長枳候薄戎奴,臨襟正坐,滿臉正氣的站起來。

無數人以為,救世主出場了。

紛紛歡欣鼓舞,摩拳擦掌,就等著枳候發言,他們就立刻跟進,一定要維護這宗法秩序!

可惜,枳候出列以后的第一句話,就把他們打落深淵。

只聽到這位已經沉寂二十年的君侯,慢悠悠的匍匐到地上,拜道:“陛下永思孝道,詔命大臣立樂、舞以明先帝之盛德,此臣愚所不能及也!臣謹以為:世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太宗孝文皇帝、先帝!當仿太宗孝文皇帝為先帝立廟,陛下宜當世世代代獻祖宗之廟,郡國諸侯各為先帝立廟,諸侯王徹侯使者侍伺天子,歲獻廟前,請著于竹帛,宣布天下!”

喂喂!枳候!你的節操呢?

士大夫的立場要不要講了?

貴族的榮譽還要不要了?

無數人心里好似有幾百頭野牛狂奔而過!

劉徹卻是滿臉笑意的看著薄戎奴,關鍵時刻,還是自己人靠得住啊!

他微微笑著點點頭,故作謙虛的道:“朕不敏于行,不能識先帝之盛德也!然,先帝命田稅三十取一,承太宗孝文皇帝之政,去肉刑,輕徭役,平定叛逆,驅逐夷狄,此皆三皇五帝所未及也!先帝親行之,德厚牟天地,利澤施四海,靡不獲福焉?是故上帝嘉以寶鼎!”

劉徹微微笑著,一點都不害臊的給自己老爹貼金!

他說這些話的意思很簡單。

就是要告訴大臣們,快點站隊吧?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升官加薪的機會,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劉徹很清楚,官僚這個東西的下限就是沒有下限!

他們的下限從來都只會越來越低,而不是相反!

劉徹相信,這個世界上,死抱著老黃歷不放的老頑固的數量,絕對少于那些心思活泛,找到機會就要投機的政治投機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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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11:21: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七節 新的時代(3)

事實證明,在升官加爵面前。

什么禮法,什么傳統,都是虛的!

就連趙高指鹿為馬,都有人捧臭腳,區區一個給先帝上廟號,又算得了什么?

立刻,就有一位身穿千石朝服的官員,出列拜道:“陛下孝感動天,臣聞之,亦為陛下之孝感佩!臣聞仲尼曰:必世而后仁,善人之治國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先帝主政天下四年,布德行武,功績著于竹帛,縱城旦司空,亦有恩澤,臣愚竊以為,先帝當立廟祀之,使天下世世代代,皆知先帝之德!”

劉徹聽了,微微頷首。

這才是好臣子嘛!

應該記下來,以后好好表彰!

只是……

劉徹在這低頭注視那個官員的剎那,赫然發現,這貨不就是丞相府長史之一的韓震嗎?

他搖了搖頭,不由得看了一眼,那位站在百官之首的大漢丞相張歐。

劉徹發現,張歐跟沒事人一樣,低著頭,弓著身子,既沒有打算跳出來跟隨其屬下勸諫,更沒有什么站出來據理力爭的打算。

見了張歐這副模樣,劉徹也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其實,韓震跳出來,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啊!

一個連屬下都壓不住的官,能指望他干什么?當花瓶嗎?

劉徹心里腹誹著。

或許,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皇帝老爹才會在臨終遺詔中,復辟已經廢止了十幾年沒用的左右相國制度,任命周亞夫來當左相。

態度已經很明確了,張歐——非少主肱骨!

心里頭的念頭一閃而過。

朝堂上的局面,卻在劉徹這一念之間。迅速發生了變化。

韓震第一個跳出來以后,其他人就不能再裝鴕鳥了。

無論他們有多少顧忌,有多么的不情愿。這個時候,也只能站出來。硬著頭皮,表達自己的立場。

韓震之后,桃候劉舍就尾隨其后,出列拜道:“陛下,臣舍亦附議,先帝之德,綿綿無邊,當立帝廟!”

劉舍一直就是漢家皇室的應聲蟲。哈巴狗,他跳出來,沒有人奇怪。

倒是一直深受先帝恩寵的御史大夫晁錯,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彈,這就讓人奇怪了。

就連劉徹也將目光在晁錯身上稍做了停留。

“這頭犟驢,該不會又鉆死胡同了吧?”劉徹心里尋思著。

這個時候,第一個不河蟹的聲音,終于出現了。

只見一位身著徹侯冠袍的貴族,站起身來。拜道:“陛下,臣以為,切切不可如此……”

“嗯?”劉徹怒目而視。瞪過去,鼻孔里重重的發出一聲哼聲,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只是,漢室徹侯,總數多達兩三百號,劉徹一時半會,也沒想起來,這位是誰。

但,他既然跳出來了。那就得做好當炮灰的準備了!

“他難道不知道,槍打出頭鳥嗎?”劉徹暗自嘀咕了一聲。

那位徹侯脫帽叩首。恭聲道:“陛下,先帝固然德沛蒼生。然,其在位太短,貿然立廟,恐為天下人議論……”

“咳咳……”劉徹故意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此乃何人?”劉徹招招手,將一位宦官叫到面前,低聲問道。

“回陛下,戴候秋悼!”被劉徹喊到面前的那位宦官低聲答道。

兩人的對話雖然都是很小聲很小聲。

但是,奈何這宣室殿乃是漢家舉行朝會之所,有特殊設計,用于擴音、傳音。

因而,劉徹那低低的問話,自然就被許多人聽到了。

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倒霉的出頭鳥同志……

可憐的戴候秋悼頓時就嚇了個半死!

要知道,劉氏天子小雞肚腸,愛記仇的天賦,聞名天下。

這要是上了天子的小本本,那以后該怎么辦?

秋悼頓時就嚇得匍匐在地上,不敢動彈了。

實在是老劉家,前后兩代天子,身體力行,充分的教育了群臣,什么叫做‘秋后算賬’。

特別是先帝,一點小小的問題,他都可能記在心里,記上個十年八年,慢慢算賬。

被其整死的冤大頭,絕不止一個鄧通。

弄得半身不遂的,也不止一個衛綰、張釋之。

“戴候!”劉徹淡淡的道:“朕記得,爾父敬候彭祖公,當年以小卒從高皇帝起于沛,以卒開沛城門,又擊陳烯,因此,得候千二百戶,可是如此?”

劉徹這話一出,頓時,所有朝臣都驚呆了。

太夸張了!

劉氏五十余年,分封的徹侯加起來足足有兩三百位,扣掉那些因為各種意外而絕嗣或者罷免的徹侯,如今也起碼還有兩百家徹侯。

那些戰功卓著或者有功社稷的徹侯,大家自然能朗朗上口,誰都知道有個平陽侯世家,誰都清楚,還有位瓚候蕭何。

但其他人,就沒幾個人清楚了。

便是統領徹侯勛臣的章武候竇廣國,也不敢拍胸脯說他能叫得出每一位徹侯的名字,更別提當著大庭廣眾的面,直接點出對方的父系來歷以及受封戶數和緣由。

但,新君,一個還不滿十七歲,剛剛坐到龍座上,甚至可能屁股都還沒做熱,在多數人眼里需要‘輔佐’‘匡扶’的少年天子,居然在瞬息之間,就能直接從戴候這個冷僻的侯爵上點出他的背景。

這可就真的了不得了!

許多大臣,不得不強迫自己,正式那位端坐于龍座上的少年。

“到底是太宗孝文皇帝的皇孫……”有人感慨著。

渾然忘記了,就在方才,他自己還在打著曹參輔佐孝惠的主意。

劉徹略有些得意的看向群臣。

這其實屬于作弊。

很簡單的一個辦法——將所有徹侯的名字以及祖上的受封緣由,寫到一張白紙上,以姓氏拼音大寫分類。

當需要的時候,只需要悄悄的低頭。看一眼那張擺在御案上的白紙,誰是誰,一目了然。

說到底。這是技術的進步所造就的結果!

而劉徹之所以要作弊,其實。只是想告訴大臣們,別拿他當小孩子看待,做平陽侯曹參輔佐孝惠皇帝美夢的家伙們,都可以醒醒了。

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需要曹參那樣的政治家。

更不需要惠帝那樣的軟蛋!

“當前世界的大多數問題,都只能靠鐵與血來解決!”心里念著后世俾斯麥的名言,劉徹站起身來,看向那位戴候。輕聲問道:“君侯,是劉氏臣乎?”

這個問題,就誅心的厲害了!

翻譯成現代話,大概就是:你丫到底是幫誰說話,吃誰家飯的?

被劉徹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那旒珠后面深藏的目光,帶著些不懷好意的味道。

戴候秋悼此時只恨自己為什么要多嘴了。

劉家愛怎么玩怎么玩,干他什么事情嘛……

“真是自作孽呀!”秋悼心里面滿滿的都是淚。

其實,他只是出于一位徹侯的自覺而已。

只是想維護一下,在他心里不可動搖的禮法制度罷了。那想到,會被架在火上烤?

“臣……臣……”秋悼匍匐在地上,低著頭。道:“臣自然是陛下的臣子了……”

誰敢否認自己是劉氏臣子?

“哦……”劉徹意味深長的拖長了聲調道:“既是劉氏臣子,那卿就退下去好好休息罷!”

“臣悼謝恩!”秋悼頓時如蒙大赦,立刻跑回自己的位置,眼觀鼻,鼻觀心,再也不敢出來了。

開什么玩笑,他不過是個食邑一千二百戶的小螞蟻,在這偌大的長安城里,他的那點財產。連正常的貴族生活都有些維持不下去,何談跟皇帝頂牛?

萬一惹毛了天子。一道詔書下來,找個理由。奪去爵位或者封國,他全家老少幾十口去喝西北風啊!

因此,他是打定主意,再不露頭了。

而經過劉徹那一句‘君侯,是劉氏臣乎?’的問句后。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徹侯勛臣們心里頭那點想要出來湊熱鬧的心思頓時就熄滅了。

太宗孝文皇帝花了二十年時間,把徹侯勛臣們膽敢反抗天子權威的心,徹底磨滅。

因此,到了如今,再也看不到元老勛臣跟皇帝頂牛的情況了。

皇權,到劉徹這一代時,朝野之間,再無制衡的力量。

錯非劉徹根基不穩,缺乏足夠的人手來掌控局面,此時他要考慮的就不是借口給自己老爹上廟號來攬權,而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朝廷里安插心腹羽翼了。

至于三公九卿以及其他臣子。

在見到了這個局面后,真敢站出來剛正面的,迅速減少。

畢竟,這是漢室,不是理學治國的明朝,更非儒家天下的兩宋。

在此時,實用主義和功利主義,在朝野占了壓倒性的優勢。

即使偶爾有兩個家伙想頂牛,在見到了秋悼的下場后,再借他們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扎刺了。

于是,場面頓時就出現了一瞬間的凝固。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新君雖然年少,但手腕,卻老辣的很!

方才那一番連消帶打,輕描淡寫的,就抹殺了所有敢站出來非議的聲音。甚至,有些臣子,在這位少年天子身上,看到了當年太宗孝文皇帝的作風……

這一刻,許多人都知道。

新的時代,已經來臨了。

未來,這個天下,這個江山,將屬于那位端坐于御榻之上,自信滿滿,朝氣蓬勃的少年天子!(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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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11:25: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八節 永不加賦

徹侯勛臣們當了縮頭烏龜以后,所有的壓力,就都集中到了身為右相國的張歐身上。

誰叫,現在他是百官之首。

他不出頭來說幾句的話。

那別人會怎么看他?

怎么議論他?

混政治的,都講一個大樹底下好乘涼。

一個能為屬下擋風遮雨,謀福利,有事擋前面的大哥,才會有無數小弟尾附其羽翼下。

反之,倘若大哥遇事縮頭,臨事不決。

那就只能是樹倒猢猻散,小弟們自然會各奔東西,去尋找一個能保護自己的大哥。

雖然張歐在丞相任上沒干出什么政績來,但,小弟卻著實收了不少。

九卿各衙門都有。

大家平時大包小包的往張歐家里送,圖的不就是,將來有事,大哥能拉一把嗎?

現在這事情,雖然與大家的前途無關。

然而,事關宗法禮制,丞相不出來說幾句話,勸諫一二的話,那大家的臉往哪里擱?

往后,出門訪客,遇到哪些在野的朋友或者在外地任職的親戚什么的,別人一問——君等為什么不阻止天子行此亂命?

那多丟面子啊!

而丞相倘若站出來,力諫而不可得以后,大家起碼,還可以有塊遮羞布:丞相都不行,我這小胳膊小腿怎么憾得動天子的大腿?我也是有苦衷的呀!

是以,此刻,在許多人看來,這事情,倒是成為了張歐的試金石。

大哥到底能不能護得住小弟,就看大哥能不能堅持立場了。

倘若老大看到皇帝就怕。連勸都不敢勸……

那往后要是出了事情,這老大豈非是會馬上就丟下小弟不管了?

這樣的大哥,誰肯跟?誰還愿意不計血本的送禮?

當官的。在這個事情上,沒有一個笨蛋!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就等著張歐出面。

可惜……

張歐依舊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許多人頓時就失望無比。

太仆袁盎,看了看情況,不得不硬著頭皮,出列拜道:“陛下,臣以為,茲事體大,陛下最好還是先與太皇太后。皇太后,商議之后,再召臣等議論……”

許多對給先帝立廟一事持反對意見的官員,立刻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紛紛出列道:“臣等以為太仆所言甚是,請陛下三思!”

劉徹聞言,不由得看了袁盎一眼。

袁盎這個家伙啊,該怎么說他呢?

這人屬于典型的傳統黃老派政治家,政治立場稍微的偏向儒家。

在他心里,禮法傳統。大于天!

不然,他也不會跟晁錯各種作對了。

是以,劉徹心里很清楚。袁盎是一定會跳出來反對的,不然,他就不是袁盎了!

甚至,倘若老丞相申屠嘉也在,也一定會跳出來反對。

這些頑固的有些可愛的老派政治家,對于原則問題,是絕對不會后退的!

譬如當年,張蒼跟太宗孝文皇帝,為了一個黃龍事件。鬧得不可開交,兩人誰都不肯退讓。以太宗孝文皇帝的政治手腕和脾氣,最后也忍不下去了。只能采取最簡單粗暴的方法——罷相!才解決了問題……

劉徹在心里搖搖頭,他看了眼意欲出列的晁錯,搶先道:“太仆所言,甚合朕意,且待朕去與太皇太后、皇太后商議之后,再來與諸卿商議!”

劉徹豈會不知,晁錯與袁盎,斗了一二十年,早就斗出真火來了!

兩人的關系,自然是政敵中政敵。

晁錯出列,必然是要反駁袁盎的!

倘若在袁盎沒提起太皇太后竇氏以前,劉徹可能還會讓晁錯出來跟袁盎交鋒。

但,當太皇太后的名字被提起以后,劉徹就不敢冒險了!

想前世,小豬前腳剛下令,以后所有政務不要再去請示東宮,后腳,就被軟禁了起來。

劉徹現在可擔不起惹毛竇太后的風險!

好在,他的目的也基本達到了。

那幾個跳出來支持他的臣子,他都記了下來,只等著過兩天來個君臣奏對,然后,再把這些人安排到關鍵位置上,充作他的耳目和手腳。

當然,給先帝立廟,這是肯定要立的。

劉徹很清楚,他根基淺薄,需要這樣的政治活動來加強他的執政合法性。

將這個問題放在一邊,劉徹揮揮手道:“先帝遺詔,以太尉為左相國!少府有司,立即擬詔,八百里加急,急遞廣陵,命太尉速速班師回朝!”

周亞夫大軍孤懸在外。

說實話,劉徹心里也怕!

周亞夫自然是忠臣,但手下誰敢保證都是忠臣?

當年,南越王趙佗的上司在聽說秦始皇駕崩的消息后,立刻就燒毀棧道,關閉運河,封閉關隘,自立割據為王。

后世的趙匡更是上演了一出陳橋兵變的好戲。

劉徹可不敢把那幾十萬精銳放在外面放的太久了!

更重要的是,長安城的兵權,基本都被太皇太后掌握了,現在的未央宮衛尉是竇彭祖,長樂宮衛尉是竇嬰的胞弟竇信。

中尉、車騎將軍郅都雖然是他老爹的心腹親信,與他關系也還不錯。

但畢竟是驟然上任的,關鍵時刻,南軍與北軍會不會鳥他,那還兩說!

因此,將周亞夫與他手下的精銳調回長安,劉徹的這個天子位置,才算真正坐穩了。

“諾!”少府令岑邁出列領命道。

漢室天子的詔書,基本都是由少府的尚書和侍中擬定后,呈遞御前,皇帝只需要檢查和加印。

不然,真以為皇帝的文章水平那么好,什么典故都知道啊?

待得岑邁歸位以后,劉徹就繼續道:“右相何在?”

“臣在!”張歐連忙出列。

“御史大夫何在?”

“臣在!”晁錯也連忙出列。

劉徹站起身來。看著這兩位大臣,扶著手道:“尚書錄詔:朕承先帝大寶,獲保宗廟。以微渺之身,托于兆民君主之上。唯戰戰兢,如履薄冰,恐朕之不德,以羞先帝、太宗孝文皇帝之遺德!”

眾臣一見這架勢,也立刻全部跟在張歐與晁錯身后,匍匐在地。

天子頒詔,誰敢坐著?

只聽到新君清朗的聲音,回蕩在朝堂上:“朕年少。不識上古賢王,治世之秒,然,朕聞之,古者圣王治世,民不加賦,而海內用足豐饒,朕雖不敏,亦心向往之,其令。天下官府衙門諸卿有司,即日起,天下郡國黎庶。永不加賦!”

劉徹這個重磅炸彈一拋出來。

大臣們只感覺兩眼都有些迷離了。

“永不加賦?”許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相對無言。

劉徹卻是得意洋洋的看著臣子們。

不得不說,滿清的那一手永不加賦的表演,是非常加分的一個舉措。

只是,問題是,所謂的永不加賦,其實是個偽命題!

在中國,稅賦。從來都是分開的。

稅是用于國防開支,衙門支用以及各種地方事務和渠道開鑿修葺等等。

而賦。則是用來給皇帝蓋宮廷廟宇,吃喝玩樂的。

所以。后來的明朝才有會所謂的內怒和戶部的區別。

而在漢室,稅收是統一歸到國庫,而賦,則是少府保管。

問題的關鍵就在于,不收賦了,可以收稅啊!

左右不過左手換右手。

不然你以為,滿清的農民,都生活在天堂,不用交稅的咩?

但此時此刻,基本上沒有什么大臣懂得偷換概念這個把戲。

大家都被震得一愣一愣的。

太宗孝文皇帝時期,劉氏就常常各種免田稅,用來收買人心。

先帝即位,更是一揮袖子,就把田稅直接降到三十稅一。

今上倒好,上來就喊永不加賦。

但,這個事情,對大臣沒有任何影響。

賦是專供皇帝,天家開支用的。

皇帝在少府的內庫的錢財,從來都與國家的開支是分開的。

對大臣和地方衙門的運轉,幾乎沒有影響!

只是,會影響胥吏們收稅時的積極性罷了!

這也是后世滿清敢喊永不加賦的底氣所在。

不然,你要他喊喊永不加稅,試一試?

看看那幫晉商地主豪強會不會起來把那百來萬八旗兵給撕了!

因此,許多大臣,也僅僅只是震驚而已。

永不加賦,就永不加賦好了。

反正,與他們沒有多少干系。

甚至,有許多滿腦子理想和明君思想的大臣,立刻就感動的稀里嘩啦,連臉都漲紅了。

永不加賦啊!

多好的仁政啊!

三皇五帝,誰提過,春秋戰國,誰又喊過?

真真是仁君!

于是,劉徹終于有了第一票的腦殘粉。

“陛下加大惠于天下,澤被蒼生,非臣等所能及也!”百官們不管那個派系,都立刻叩首道:“請奉詔書,宣布天下,使天下明知陛下仁厚愛民之意!”

劉徹長出一口氣,道:“可!”

他知道,這個永不加賦一出,他就著實裝了一回圣人了。

有了這個詔命打底,最起碼,自耕農與中小地主,都會把他這個天子看成親爹。

至于底層的百姓,恐怕要恨不得給他立個神主牌位,日夜叩拜了。

有了這個基礎,他就不怕有人敢動他了。

隨著這個詔命傳達到天下郡國以后,他的皇位,就真正穩如泰山了。

誰動他,誰就準備承受天下百姓的怒火吧!

當然,他也不敢驕傲。

坐下來,道:“詔書擬定以后,移送東宮,請太皇太后過目,然后再頒布天下!”

其實,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竇太后連人都看不清,還會看詔書不成?

無非就是做個樣子,保持尊重。

劉徹也相信,一個瞎眼的老太太,只要不去刺激她的底線,她也不大可能站出來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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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迷彩君 於 2016-10-10 11:28 編輯

第三百六十九節 無題

陽春三月,天氣開始溫暖起來。

整個關中,仿佛一夜之間,就變成一個綠色的海洋。

直道之上,一支蜿蜒數十里的大軍,緩緩的前進著。

太尉、左相國周亞夫站到一個山坡上,遠眺遠處的長安城。

遙想今歲冬十月出兵時,先帝執著他的手,一路送到此處,當時,先帝明明還是身體健康,正當壯年的天子。

誰知道,等他得勝歸來,卻是這么一個局面?

想著先帝,周亞夫就不由得流下了兩行清淚。

士為知己者死!

在周亞夫看來,先帝,就是一個完美的君王,全力支持他的所有改革和決定,而且從不吝于從少府拿錢出來,為軍隊換裝。

漢室騎兵部隊,能從五年前的不到五萬,發展到今天,擁有十萬鐵騎的規模,先帝,居功至偉!

可惜,這樣一位很對軍方脾氣的天子,卻說崩就崩了。

“也不知道今上,對軍隊是個什么看法?會不會繼續支持我蓄馬養兵?”周亞夫心里面忐忑著。

太宗孝文皇帝之時,為了修養生息,刻意的縮減了軍隊的規模和待遇。

以至于,當時的燕代和長城一線的駐軍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武備松弛,所以,匈奴人來去自如。

直到晁錯輸粟捐爵,才緩解了前方士兵挨餓的窘境。

先帝掌握大權后,就開始對前方,尤其是長城的駐軍。進行投資。

即位后,更是開始全面加強軍備。

大筆大筆的資金投入到軍隊。這才有了今日漢室軍隊的強大。

像這樣一位關心國防武備的天子,周亞夫很清楚。只能用可遇不可求來形容。

作為軍人,周亞夫很清楚,軍隊的建設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譬如,戰馬的培育,騎士的訓練,弓手的裝備以及各種武器裝備的更新換代,都需要持之以恒的投入海量的資金。

有時候,幾千萬甚至幾萬萬錢砸下去,卻連個響都沒聽見。

不是誰都有那個耐心。日復一日的愿意砸錢進這個無底洞!

“相國!”袁盎騎著馬,湊到周亞夫跟前,拱手道:“陛下已在渭河橋邊等候相國凱旋歸來!”

袁盎是奉命前往函谷關迎接他的使者。

只是這一路上,周亞夫都沒找到什么好機會與袁盎交談。

此刻,得了機會,周亞夫也免不得問道:“太仆,我聽說,陛下已經下詔尊立先帝為仁宗孝景皇帝?”

“然也!”袁盎點點頭,拱手道:“陛下一片純孝。我等臣子安敢違逆?”

話語中卻多少是有些不滿此事的。

這個事情,在袁盎看來真是純屬胡鬧!

謚法制度是嚴肅的政治制度。

自古以來,向來就是臣議君,子議父。

今上靠著強權。按著大臣,強行通過,所以。在上廟號的時候,大臣們自然也就要出口氣了。所以就挑了個不在傳統制度中的仁字給先帝當廟號,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什么叫仁?

那就見仁見智了!

只是。那個謚號就沒辦法了。

而且先帝也確實稱得上由義而濟,布義行剛。

所以,先帝的這個漢仁宗孝景皇帝的尊號,在經過將近一個月的扯皮和各種斗爭,合縱連橫后,磕磕碰碰的在朝議上通過,制詔宣布天下了。

反倒是那道‘永不加賦’的詔命。

現在,已經是傳播到整個漢室疆域之內了。

甚至于,朝廷的傳詔使者還沒到某郡,某郡的百姓,就已經自發的到處張貼那詔書的內容了。

“哎,陛下要是不那么胡鬧就是個完美天子了!”袁盎嘆著氣在心里想著。

對袁盎來說,今上仁厚愛民,確實值得表揚。

但偏偏有時候,就愛胡攪蠻纏!

然而,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

朝臣中的傳統老臣,對新天子強行給自己老爹上尊號,立廟的行為,大加指責,多有不認同。

但,周亞夫這些武將眼里。

這個廟號和尊號,卻是上的太好了!

先帝在位不過四年,主要的功績是兩樁。

一是減免田稅,休養生息,二是平定吳楚。

現在,先帝上了尊號,立了廟,那就間接的承認,他們這些在前方打生打死的將軍和士兵,都立下了大功。

按照制度,封賞肯定少不了!

周亞夫雖然不愛財。

但作為一個軍方領袖,他知道,必須給自己的部下謀取利益。

是以,他面朝弋陽的帝陵方向拱手道:“孝景皇帝布德行武,澤被天下,四海之中,六合之內,照之以日月,經之以星辰,要之以太歲,蕓蕓眾生,誰人不曾受其雨露恩澤,私以為,仁字遠不能述先帝之德,倘彼時某在朝中,必據理力爭,圣宗雖然可能勉強了些,但德、康二字,先帝還是當得起的!”

袁盎聽了目瞪口呆。

綏柔士民曰德,諫諍不威曰德,淵源流通曰康,合民安樂曰康。

這兩個字,先帝一個只做了四年皇帝的天子,能配得上?

他終究只是個文官,哪里知道武將的心思?

對武人來說,支持他們擴軍備戰,多給軍費的就是好天子!

以此標準,先帝,真真是個百年難遇的好天子!

即使周亞夫也不例外!

袁盎見此情況,也不得不連忙轉移話題,道:“前些時日,陛下再下一詔,詔曰:朕聞,昔者子貢贖人,而仲尼貶之,子路救溺得牛而仲尼褒之!此等古賢之義。朕甚嘉之,其令——即日起。郡國貴族勛臣之中,凡有漢民之奴。五算,夷狄非漢之奴,一算!”

袁盎說著看向周亞夫問道:“相國對此有何意見?”

袁盎詢問周亞夫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其實主要就是想轉移話題。

他可不想跟周亞夫這個他在朝廷里最大的靠山兼盟友為了一個意識形態上的問題鬧僵了。

他真要是那么死板的頑固分子的話,那他也就不會去安撫其他激進分子,用一個仁宗來和稀泥了。

對袁盎這種現實主義者來說,意識形態什么的,能爭則爭,不能爭。還是該干嘛干嘛。

至于他現在問的這個問題。

其實,他根本沒有發言的機會。

口賦這個東西啊,根本不歸外朝的臣子操心,要急,也是少府急!

周亞夫聞言,卻是思考了一會,道:“陛下立意高遠,非我等臣子所能揣測,只是。某私以為,此乃善政,往后,漢民為奴為仆者。恐怕會越來越少,地主豪強,也不會再刻意的去逼迫小民賣身了!”

袁盎聞言。也是點點頭。

袁盎自己本身就是個大地主,家里有上百頃的良田。奴仆自然也有不少。

周亞夫就更不用說了。

他在絳縣的候宅和長安的府邸里,養著上百的奴仆。

這些奴仆為他打掃宅院。洗滌衣物,耕地放牧。

若是在以前,不管什么人,一律五算征收奴仆的人頭稅的時候,漢民與夷狄,選那個還用想嗎?

當然是更加勤快和老實的漢人了!

只是,現在,天子頒布了這個漢民奴仆五算,夷狄一算的政策后。

地主們用什么奴仆這還用想嗎?

可能侍女奴婢以及管家廚師車夫,他們大抵還是會用知根知底的漢人。

但耕地放牧,挖礦下地這等重活累活,肯定會選擇夷狄的奴仆了。

原因很簡單,有利可圖!

一個漢民奴仆,一年交六百錢,一個夷狄奴仆,一歲一百二十錢。

一年下來就能省下四百八十錢,十個奴仆一年就是四千八。

現在,一個壯年的男奴,值錢三萬。

換句話說,用夷狄的奴隸,幾年時間就能賺回一個新奴隸,而漢人奴隸,要虧掉一個!

對于向來以勤儉持家為本的中國人來說,這簡直是無法忍受的一個對比!

徹侯大臣尚且如此,那些無權無勢,只有錢財,要忍受地方攤派的商賈地主,會怎么選,那就完全不需要想了!

而站在統治階級的立場上,每多一個自由民,就多一個征收稅賦,抽調徭役、兵員的地方。

是以,周亞夫和晁錯都覺得,這個政策很不錯。

即沒有傷害到地主豪強和貴族們的利益——他們本來不管漢民夷狄民,都要交五算,現在,只要漢民五算,夷狄一算,那自然是賺了。

又能用此政策,來逐漸瓦解當下日盛一日的蓄奴風潮。

夷狄的百姓,管他匈奴人還是三越、西南夷呢?反正,他們都沒給長安交稅納糧!

兩人在這個事情上取得共識后,立場就迅速接近了。

對周亞夫來說,他需要一個可靠的盟友來為他的政治目的搖旗吶喊。

而對袁盎來說,他需要周亞夫的保護和幫助來對抗晁錯。

兩者一拍即合。

很快就聊的火熱起來,直到前方的將軍來通知,大軍先鋒已經很接近渭河了。

兩人才連忙整理衣冠,騎著馬,向前走去。

劉徹這時,卻端坐在御攆之中。

身邊,義婼雖然表面上低著頭,一副安安靜靜的模樣,但實際上,卻不時的瞟著遠處的地平線。

劉徹見了,自然知道,她是在尋找她的胞弟。

因此,也不點破,只是握著她的小手,微微笑著。

劉徹,其實也在等待義縱和劇孟的歸來。

這兩人的軍功,劉徹已經看過周亞夫呈遞上來的奏報了。

周亞夫在奏報里說,劇孟有沖陣斬將之功,義縱有護衛籌劃之功。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真假。但,有了這個周亞夫的奏報。劉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任命這兩人來執掌未央宮的宿衛武裝了。

奉車都尉與駙馬都尉,這兩個關鍵性的天子親衛武裝的官職。劉徹根本不放心交到其他人手里。

尤其是駙馬都尉,掌管未央宮的騎兵,最為關鍵。歷來都是由外戚出任。

劉徹登基大典后,就冊封了義婼為美人。

這是漢室僅次于皇后、夫人的后妃等級。

因而,義縱這個小舅子,已經算得上外戚了。

任命他當駙馬都尉,沒有任何問題。

半個時辰后,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支浩浩蕩蕩。威武不凡的軍隊。

整個渭河東岸一時間,煙塵滾滾,遮天蔽日。

周亞夫這次是帶了十萬大軍,班師回朝。

其他軍隊,還在竇嬰、儷寄以及韓頹當等三十六位將軍手里,或在吳楚維持治安秩序,或在滎陽等待遣散,或已經在遣散中。

這次為了平定吳楚,加上震懾諸齊。漢室前后動員組織了超過一百萬的軍隊,其中戰兵達到了驚人的四十余萬。

要把規模如此龐大的一支軍隊安全有序的遣散,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

好在,前方的將軍都是經驗豐富。久經戰陣的大將。

有他們在,劉徹就只需要按時撥款即可。

“走吧,隨朕前去迎接凱旋得勝之師!”劉徹淡淡的吩咐了一聲。

已經榮升為未央宮中車府令的王道連忙低頭道:“諾!”

一時間。編鐘齊響,鼓樂大作。

更有數百位壯漢。齊聲唱起了著名的《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粗曠而富有關中韻味的無衣聲,頓時就響徹天地。

不得不說,這首《無衣》在韻律和節奏上,其實一點也不比后世的《PLA進行曲》差多少。甚至,在某些地方,還有所超越。

劉徹也忍不住哼哼幾聲。

天子御攆一動,其他隨行大臣以及整個天子鹵薄也隨之動了起來。

半個時辰后,劉徹的御攆,就已經出現在了渭河東岸的平原上。

“末將周亞夫,幸不辱命,已蕩平吳逆,現歸虎符于陛下,陛下萬歲!”周亞夫一個健步,走到劉徹的御攆下,跪下來,將代表著他指揮和節制天下兵馬大權的虎符,上繳給劉徹。

劉徹在王道以及兩個宦官的攙扶下,從御攆上走下來,步行來到周亞夫身邊,將周亞夫扶起來,道:“將軍臨危受命,擊逆賊于狂瀾之中,追擊三千里,畢其功于一役,將軍真乃當世第一名將!”

劉徹話音剛落,王道就捧著一道詔書,道:“左相國太尉條候周亞夫接詔!”

周亞夫連忙跪下來,對劉徹三叩九拜,口稱:“末將臣亞夫恭聽詔命!”

“皇帝詔曰:朕皇父仁宗孝景皇帝,授命太尉,執掌天下兵馬,南下討逆,削平偽亂,肅清海內,太尉不負先帝重托,盡誅逆賊,朕甚嘉之!今朕承繼大統,封爾亞夫為長平侯,一萬三千一百戶,封爾子長勝為條候,益封一千三百戶,用錫圭劵,爰及子孫,帶礪山河,永光休烈!欽此!朕命爾亞夫唯懋哉!”

周亞夫聽完這詔書,只感覺腦子里都是轟轟的。

改封為長平侯,食邑一萬三千一百戶?

還讓長子繼續當條候,益封一千三百戶?

原本他的條候食邑就有八千一百戶!

這樣一來,他們父子加起來,總共食邑兩萬多戶!

遠遠超過了留候、瓚候以及平陽侯甚至章武候的食邑戶數,一下子就躍居所有徹侯的最頂端。

而且食邑戶數之多,甚至,比起一些小國的國君還多了!

好在周亞夫還沒傻。

他立刻反應過來,重重的叩首道:“臣何德何能,竟蒙陛下如此厚愛,臣就是肝腦涂地,也難報陛下萬一!”

當今徹侯,誰不希望自己的食邑戶數更多,封地更大?

這即是身份的象征,也是留給子孫后代的財富。更是留名青史的榮譽!

因此,周亞夫豈會拒絕?

這里是西漢。不是宋明,沒那么多彎彎繞的規矩!

于是周亞夫激動的接過那象征著條候一系從此成為漢室第一徹侯家族的詔書。他的手,都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了。

這份榮譽,這個時刻,周亞夫覺得,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自然的,對于劉徹這位新君,如此大手筆的重賞,他也在心里記下來,暗暗發誓。誓死報答。

對周亞夫來說,這很好理解。

天子如此信重,不吝重賞,厚賜,他要是再不拿出忠誠和忠心的話,他還算人嗎?

劉徹卻是沒有多大感覺。

他甚至認為,這樣的封賞,還是輕了!

比起小豬那個敗家子,花在方士和求仙問道上的錢財來說。這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況且,父子皆徹侯,到小豬時代,就算不得什么了。

衛青三子皆候。問他屌不屌?

衛青的長平侯更是食邑達到了空前的兩萬三千多戶!

錯非是太皇太后竇氏覺得,周亞夫的封賞太重了,劉徹說不定也會干出小豬那樣瘋狂的舉動來。

劉徹很清楚。他現在需要周亞夫的全方位的支持。

需要他的槍桿子來為他掃清施政障礙。

需要他的名望來震懾諸侯!

需要他的能力來理清朝野的紛雜!

更需要周亞夫來為他保駕護航!

區區一個萬戶侯,真是太劃算了!

也就只有這個時代。才能用如此廉價的代價就換取一個如同周亞夫這樣的重臣的效忠。

后世的中國,自從阿瞞干出了狹天子以令諸侯以后。

手里有兵有權的大將。誰特么還肯被這樣輕飄飄的代價就收買了?

而且,重賞周亞夫,還可以告訴天下人——以后別說我劉家賞太輕,罰太過了。

哥賞罰分明好吧!

當天,劉徹在未央宮擺下酒宴,為凱旋而歸的有功將士,接風洗塵。

席間,劉徹拍著胸膛,向將軍們保證,以后撥給軍隊的軍費以及其他各項開支,只會漲不會削!

更是博得了將軍們的歡喜。

有這樣信任和重視軍隊的天子,他們還愁什么呢?

于是,本來有些忐忑,害怕被削軍費的將軍們,紛紛眉開眼笑。

等到散宴后,劉徹還特地留下這些將軍,一個一個的請教他們前線的問題。

時而聚精會神,時而若有所思。

劉徹這位新君勤奮好學,不恥下問的態度,更是迅速讓將軍們對他的態度大為改觀。

將這些將軍們送走以后,劉徹讓人打來一盤水,好好清醒一下。

說句老實話,通過與這些將軍們的交談和對話,劉徹感覺,這些將軍,其實多數并未順應時代的發展潮流。

他們的思想還停留在大步兵時代,以弩機和弓箭對射,盾甲推進,長戟交鋒。

但未來,卻是騎兵的天下!

輕騎縱橫,一晝夜進軍百里!

在那樣的時代,遲鈍的步兵將領,恐怕很難適應。

“朕要著手準備培養一批新的騎兵軍官才行了!”劉徹揉了揉太陽穴想著。

當世論起騎兵,自然是儷寄、韓頹當以及李廣了。

“把李廣調回長安,擔任未央宮衛尉,不知道怎么樣?”劉徹盤算著。

李廣是太皇太后的人,因此,這個任命,竇氏不會任何意見。

但,對劉徹卻有很大的風險了。

未央宮是他的地盤,現在的衛尉竇信,他一直想換掉,但奈何沒有機會。

用李廣來換,竇家也不會太大的反彈。

恐怕還會樂見其成!

只是……李廣向來不會站隊……

萬一他在關鍵時刻站到竇家那邊,那豈非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腳?

可要不調李廣,其他人又不合適。

真是頭疼!

“且先詔李廣回京述職吧……”劉徹想著。

“陛下,劇孟,義縱等人已在殿外候旨!”這時候王道過來稟報。

“宣!”劉徹激動的站起身來。

這些人。可都是他當初特意放到周亞夫身邊去培養的將帥種子啊!

未來十幾年,他的江山。基本就要靠這些武將種子去保護和維持了。

起碼還要十四年,平陽縣的衛青。才會成年。

起碼還要二十幾年,未來的冠軍侯才可能成長起來。

在這之前,劉徹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這些,還是一張白紙,未經雕磨的親信心腹,潛邸臣子了!

這樣想著的時候,七八個許久未見,皮膚變黑了。身材變壯,人也更加精神了的臣子魚貫而入,對著劉徹,恭身跪下來,叩首道:

“臣劇孟!”

“臣義縱!”

“臣……”

“叩見陛下,伏維陛下萬安!”

“好!好!好!”劉徹看著這些臣子,滿心歡喜。

周亞夫也好,李廣也罷,都不可能與他真正一條心。一個方向。

只有這些人,才是與他休戚與共的君臣。

出去歷練幾個月,這些人的精神樣貌,都已經大為改觀。

尤其是義縱!

劉徹記得。之前,義縱還是個粉嫩嫩的正太,看著有點少不經事。不堪大用的感覺。

如今,這次回來。義縱長高了不少,人也變得壯實了許多。尤其是臉上,充斥著激揚的自信與信心。

看來,在周亞夫身邊,他學到了許多!

“卿等總算回來了!”劉徹將他們一一扶起來,高興的道:“卿等皆為朕之肱骨,此番隨軍,可有所得?快快與朕說說!”

劇孟與義縱于是各自從懷里取出一份被裝訂起來,寫滿了文字的書冊,呈遞到劉徹面前,道:“臣等受陛下之命,隨軍出征,陛下囑托,臣等一日不敢或忘,此皆臣等一路所見所聞與心得體會,呈與御前,供陛下查閱!”

劉徹高興的接過那兩本厚厚的書籍,迫不及待的坐下來,翻開來看。

這兩本書上,劇孟的那本偏重于兩軍交鋒的布陣與進擊,以及大軍的前進與后撤。

而義縱則偏重于行軍扎營以及戰略布置。

他們兩個,雖然都還局限在現在流行的步兵列陣交鋒上。

但對騎兵,也都有著各自的認識。

尤其是義縱,他的那冊書中,關于騎兵的運用與常識,占了不小篇幅。

劉徹花了大半個時辰,才算草草看完了全部的內容。

這才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劉徹就發現,義縱劇孟等人,依然保持著最初進獻書冊時的模樣,弓著身子,一動不動的站在殿中。

他連忙道:“哎呀,朕居然忘記了賜座,此朕之過!王道,快快給諸卿賜座!”

心里面難免對王道有些不滿了。

太笨了!

這樣的事情,居然都不知道提醒一下他!

只是,王道終究是老人,而且是忠臣,這點小小的毛病,劉徹也就在心里埋怨一下就算過去了!

等到諸臣各自落座,劉徹就放下書冊問道:“以卿等所見,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我漢家當以何兵種為主戰兵種?”

這就是要考校他們究竟有沒有認真觀摩和學習了。

劇孟拜道:“臣以為未來十年,弩兵依然是主力,騎兵雖盛,但奈何戰馬、騎士難得,故此,臣以為二十年后方為騎兵主戰之時,先下,還是弓弩為王!”

義縱也拜道:“臣隨太尉,巡視諸軍,與曲周候、弓高候各有交談,太尉、曲周、弓高三位長者皆以為,未來,騎兵方為王,尤其是……”

義縱握著拳頭道:“匈奴蠻族,屢侵我漢家邊郡,漢匈遲早將有決戰,臣竊以為,陛下當全力發展騎兵,這樣十年以后,我漢家騎兵,當可以與匈奴騎兵交鋒而不落下風,二十年后,追亡逐北,擒單于懸漢北闕!”

其他人也各自發表了意見。

大體都是覺得騎兵大有前途,而步兵遲早要淪為騎兵的輔助。

劉徹聽完,也不由得點頭。

畢竟都是年輕人,思維開闊,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比較快。

只是這些人中,即使最樂觀的義縱也覺得,漢家要二十年才可以擁有戰勝匈奴的騎兵部隊。

劉徹覺得太悲觀了!

當年越滅吳,也不過十年生聚,十年教訓。

現在,漢室已經生聚了五十幾年了,再教訓個十年,就該出塞了!

當然,這個事情,劉徹輕易不會透露給人知道。

他站起身來,道:“卿等皆不負朕望,朕心甚喜,我漢家向來賞罰分明!王道,宣詔罷!”

眾人連忙紛紛跪下聽封。(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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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節 各人的遭遇

“皇帝詔曰:恣有大臣劇孟,以備盜賊都尉,隨太尉擊吳逆,沖陣斬將,有功社稷,其賜臣孟爵為左庶長,命為奉車都尉,夙興夜寐,護持朕側,不得懈怠!”

當劇孟走出未央宮時,他的腦子里面依然沉浸在方才的詔書中。

一年之前的今天,劇孟是絕對想不到,他能從一個命如草賤的游俠頭子,一躍成為天子近臣,食祿兩千石,更是有了一個爵位接近關內侯的左庶長之爵。

這讓劇孟感覺有些像做夢一般。

“恭喜兄長,賀喜兄長,升官進爵,可喜可賀!”劇孟人剛出宮門,立刻就從旁邊竄出幾個人影,這些人一見劇孟就立刻圍上來,拱手道喜。

劇孟一看,都是他的老兄弟。

臉上也露出些笑容,道:“同喜,同喜!”

“兄長,請吧!”一個男子嘻嘻哈哈的道:“嫂嫂與義母,都在家等候兄長凱旋,來之前,嫂嫂吩咐我等,一定要將兄長及時接回去!”

劇孟聞言卻是大驚,問道:“夫人與母親何時到的長安,我怎不知?”

這些游俠,都是劇孟的結義兄弟,許過刎頸之諾的生死之交。

因此,彼此都將對方的長輩視為自己的父母。

這次劇孟出征,甚至留下了遺書,囑托這些兄弟,假如他不幸戰死沙場,那孤兒寡母,就要這些兄弟費心了。

那個嘻嘻哈哈的男子收住笑聲,正色道:“不敢瞞兄長,今歲兄長隨軍出征之后。陛下就下令,在長安城為兄長置了一個宅子。賜了奴婢仆役,更命我等去將嫂嫂與義母接來長安享福!”

“如今嫂嫂已為兄長在家里備下了家宴。只等兄長回家,闔家團聚了!”

劇孟聽了,心里頗為感動。

“汝妻子吾養之,汝且自去……”這句話在后世或許是一句令人感覺不是很舒服的話。

但在此時,卻是一句地地道道的實在話!

秦末以來,多少人為君主之命,客死他鄉,而家中孤寡卻無人照看?

因而,最近幾十年。撫恤孤寡才會成為社會對天子好壞的評價標準。

“臣劇孟叩謝陛下隆恩!”劇孟立刻就轉身,對著未央宮的重重叩首。

對他來說,有一個這樣體貼入微的天子,已然足夠他為之拼掉性命,以死報答了!

與此同時,剛剛被任命為駙馬都尉兼任未央宮司馬門衛尉的義縱,在宦官的引領下,走進未央宮的一間殿宇之中。

他的姐姐,當今天子的愛妃。被封為美人的義婼,身披鳳衣,頭戴金簪,雍容華貴。氣場十足的坐在殿中的塌上,滿臉微笑的看著義縱。

“臣弟拜見阿姐!”義縱恭身一拜,抬著頭看著自己的胞姐。心中為姐姐今日的富貴而高興。

“免禮!”義婼微微笑著,吩咐左右道:“賜座!”

待得義縱坐下來。義婼才有機會,好好的打量自己的弟弟一番。

如今的義縱。英氣勃發,整個人都充滿了激情。

義婼看了,也不由得的點頭道:“吾弟今日也成棟梁了!”

對義婼來說,弟弟能有出息,能出人頭地,就是她最大的安慰了!

義縱這幾個月跟著周亞夫,別的可能還沒學會,但這禮儀規矩與制度,卻學了個十足。

他一本正經的低頭恭身回話道:“賴陛下信重,臣如今是駙馬都尉,兼任司馬門衛尉!”

義婼不懂什么是駙馬都尉,更不知道司馬門衛尉是干嘛的。

她現在連這宮里的妃嬪制度,都還沒摸清楚。

因此,也只是勉勵道:“阿弟當忠心侍奉陛下,為漢家江山社稷效死!”

“諾!”義縱俯身拜道。

義縱卻是很清楚,駙馬都尉兼任司馬門衛尉意味著什么?

這兩個官職加在一起,等于他掌握了半個未央宮的武裝力量。

而他今年不過十七歲而已!

翻看史書,孫子吳起武安侯,在他這個年紀,恐怕還在玩泥巴!

因此,他干勁十足。

誰不想建立一番功業,讓后世仰視自己的大名?

勉強壓抑住內心炫耀的沖動,義縱再拜道:“啟稟阿姐,臣,在隨太尉出征時,深受太尉信重和提攜,這次班師回朝,太尉某次不經意間提起,欲將其幼女嫁與臣為婦,未知阿姐意下如何?”

太尉?剛剛被敕封為長平侯,被先帝遺詔任命為百官之首的左相國周亞夫?

義婼聞言,頓時就站起來,道:“這是好事情,待吾找機會去與陛下提一提這個事情……”

與堂堂左相國太尉食邑一萬三千戶的徹侯接親?

義婼下意識的就將自己放到了比較弱勢的地位。

一年前,他們姐弟別說是一個成為天子愛妃,坐享萬千榮寵,一個官拜駙馬都尉,身為天子近臣了。

那時候,他們提心吊膽,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何曾想過今日?

因此,即使是本來自信滿滿的義縱,這時候也有些自卑。

因此,義婼的提議可謂正中他的下懷。

他們姐弟父母早亡,親族也十不存一。

如今,也只能抬出天子這面虎旗來為自己張目。

免得被人在背后指責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

可他們兩個,卻都不知道,如今,朝野上下,盯著義縱,想要送女兒暖床,送田地宅子的徹侯大臣,幾乎都快排成長龍了!

今上即位以來,皇后還沒正式冊立。

暫時就冊封了義婼這么一個高等級的美人,假以時日。夫人,是肯定會被冊封的。

受寵數年。也是可以想象的。

這么粗的大腿,誰不想抱?

別說義縱已經官拜了駙馬都尉和司馬門衛尉了。就是他是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也有的是人想套近乎!

姐弟倆卻對此渾然不知,他們的身份雖然變了,但思維卻一時還沒跟上來,更沒把自己放在上等人,貴族的位置上。

與義縱、劇孟不同。

主父偃這時候,卻是脾氣暴躁的在家里跳著腳。連壇壇罐罐都打破了許多。

他的老婆安陵氏滿臉委屈的站在他旁邊,柔聲軟語的勸道:“夫君,別生氣了。妾身下次再也不給他們錢財就是了!”

主父偃卻不肯消氣,罵罵咧咧的道:“吾非是生少君的氣,而是氣那幫恬不知恥的家伙!”

“想當年,我從臨淄出發,立志游學天下,向他們借一百金作為盤纏,一個個恥笑我,笑我自不量力,如今。看到我日子過得好了,就一個個的從臨淄跑來!”主父偃坐下來,氣呼呼的道:“憑什么嘛?我自從臨淄出發起,就發過誓。與此輩一刀兩斷,恩盡義絕,從此不復相見!”

“可他們畢竟是夫君您的兄弟昆仲。族中親長,來到府上。問妾身要點錢財,妾身豈敢不給?”安陵氏性子溫和。為人文靜,兩人成親以來,主父偃的脾氣在她的溫柔中,漸漸的好了起來,不再那么憤世嫉俗了。

只是,主父偃只要一想起當年的遭遇,心里就依然很不平衡。

主父偃的家族,在臨淄當地也算得上大戶人家了。

他父親在世時,家中賓客數以十計,另有族中兄弟幾十人,常常來主父偃家打秋風。

主父偃父親在世時,對這些人非常慷慨,要什么給什么。

可等到老父去世分家后,這些人,就翻臉不認人了,不止將當年的恩惠丟到一旁。

甚至還有人落井下石,不然,主父偃何至于要游學天下,求一條晉身之路,在家里沒事干侍女,有事侍女干,豈非快活多了?

而等到主父偃打算游學天下,尋找一條晉身之路,舔著臉去跟這些人借錢時,這些人,好一點的,推說手頭緊,比較惡劣的,甚至直接將主父偃趕出家門。

這種恥辱,主父偃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如今,他發達了,這些人居然還敢上門到他家來索要錢財?

真當他是個白癡?

只是,妻子錢都給了,他也沒什么辦法,難不成追上那些人去索要?

然而這口氣,他卻怎么都咽不下去!

安陵氏見他氣消了一些,于是,又柔聲道:“況且,妾身聽說,如今天子新即位,正是用人之際,夫君胸藏百萬韜略,正乃奮發之時,此事,不過小事而已,但倘若因此而被人說成是負氣小人,心胸狹隘,卻又是得不償失了!”

主父偃這么一聽,心里才好過了一些。

隨著新君即位,他們這些潛邸大臣之間,就展開了激烈的競爭。

誰不想更進一步,成為千石甚至兩千石大臣?

上面的三巨頭,張湯、汲黯、顏異,都盯上了內史的位置,彼此相互暗中較勁。

下面的人,也各有打算。

像是主父偃,這段時間,也在忙著操作把自己弄進御史大夫衙門去,他的目標是出任一個地方的監察御史,哪怕級別不變,但,于他而言,也是一大進步。

畢竟比起太子宮里有名無實的虛職,去地方上當太上皇,作威作福,享盡人上人的快感,無疑超越了無數倍!

只是,想完成這一步的飛越。

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還要天子點頭。

想了想,主父偃也覺得妻子說的有道理,這個時候,確實不能出丑聞!

因此,也就只能捏著鼻子,忍著惡心,接受自己被那幫忘恩負義的家伙敲了一次竹杠的事實。

只是……

主父偃看著妻子,囑咐道:“倘若下次再有人打著我的親戚或者我的朋友的旗號,來家里,少君,命人亂棍打出去罷!”

于主父偃來說,臨淄的那些親戚舊友,他想起來就只覺得惡心!

“諾!”安陵氏點點頭,然后就開始收拾起被主父偃打碎的許多壇壇罐罐。

這時候,門外有下人來稟報:“主人,方才張令吏使人來傳信,說是今夜在其家中舉辦宴會,請主人前去赴宴!”

主父偃聞言,點點頭道:“知道了,請轉告來人,吾屆時一定準時赴會!”

張湯舉辦酒宴是個什么意思,主父偃稍微一想就知道了。

無非是拉幫結派,劃分地盤罷了!

當初太子宮的潛邸大臣們,此時為了競爭那個內史之職,就差撕破臉了!

但主父偃卻覺得這些人完全是在瞎鬧!

內史是九卿之一!

張湯、顏異、汲黯再怎么樣,也不可能現在就有那個資格坐上那個位置。

天子也不會糊涂到那個地步,將九卿這等重臣職位,交給一幫不到三十的毛頭小子。

更別說天子頭上還壓著一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呢!

因此,張湯等人想學習晁錯好榜樣,注定是個夢!

起碼,他們還得熬個三五年,方有那么一絲絲的可能。(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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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11:48: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一節 統治就是忽悠

是夜,刑曹令吏張湯宅邸,燈火通明,大宴賓客。

張湯如今不比過去了。

他在今年正月,把家從鴻固原,遷到了長安城最為繁華的尚冠里。

尚冠里靠近戚里,與未央宮只有半個時辰的車程,可謂寸土寸金!

等閑人家,想在這里安個宅子,不花個百八十萬,連塊瓦都估計買不到!

住在這里的人也是非富即貴!

譬如袁盎、晁錯的府邸,也都在此處。

張湯的頂頭上司,廷尉趙禹的宅邸,就在張家隔壁!

而張湯入仕不過一年,其家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他居然能在這尚冠里買下一個宅子!

這讓長安的輿論,幾乎一片嘩然!

張湯對外解釋,這是他的妻子,田少君陪嫁過來的嫁妝之一。

雖然事實也確實如此,田少君,雖然不是田家嫡系,但,她這一嫁過來,田家就將之看成嫡系了,不止族長田信認她做了義女,將之上籍入戶,按照漢律,上籍入戶的子女,享有遺產繼承權。

這就幾乎與親女兒差不了多少了!

既然連戶口本都遷了,這陪嫁,當然與親女兒一樣了。

陪嫁的嫁妝除了這棟奢華的豪宅之外,還有錢五百萬,金一千金,首飾數十套,綢緞五百匹,奴仆一百人。

但,沒幾個人相信張湯的解釋。

尤其是貴族們……

只是,也沒有那個笨蛋跑去御史大夫衙門舉報就是了。

張湯看著這滿院的賓客,心里面。也生出些自豪感。

張湯自不是笨蛋,他很清楚。人際關系是很重要的!

而這滿院賓客,大抵都是舊時太子宮的同僚。未來漢家的重臣候選。

換句話說,哪怕是只結好了這其中的半數,對他將來在仕途上的幫助都是非常巨大的。

一個好漢三個幫!

縱使當年蕭何曹參,天縱其才,但倘若沒手下那幫勤奮肯干踏實的屬下,他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休想也有什么成就!

而張湯,此時也在小心翼翼的網羅著自己的班底。

“兄長,奉車都尉劇公與駙馬都尉義公可曾派人去延請?”張湯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賓客。然后,對身邊的大舅子田甲問道。

田甲聞言,答道:“郎君,劇公剛回長安,家里老母與賢妻為其擺下酒宴,接風洗塵,因此回轉道:蒙公厚愛,不敢推辭,只是老母愛妻。久未相見,來日必登門謝罪!”

張湯聞言,點了點頭,天倫之樂。確實不好打攪。

只是,義縱呢?

劇孟與義縱是張湯現在最想拉攏兩個人!

這兩人一個奉車都尉一個駙馬都尉,看字面意思就知道了。正式上任后,肯定是寸步不離的跟在天子身邊。

這樣的人。只要拉攏一個,那他以后。就簡直不要太爽!

田甲又道:“至于駙馬都尉義公,我派去的人回報說,義公并不在家,也未在官邸,據義府的下人說,義公被左相國請去了……”

“哦……”張湯聞言點點頭。

心里卻暗暗的留意了這個特殊的信息。

義縱怕是攀上了周亞夫的大樹了,這就更要好好拉攏了!

既然義縱與劇孟,都不能來,張湯看了看賓客,幾乎差不多來齊了。

就只有周遠、司馬相如這兩個死宅沒有來。

不過,周遠的話,隨著先帝駕崩,重要性已經沒有以前那么高了。

至于司馬相如?

一個沒有多少存在感的家伙,有他沒他,區別不大。

于是,張湯就吩咐道:“兄長,既然賓客差不多到齊了,準備開宴吧!”

“諾!”田甲點點頭,完全以下人的姿態道:“我這就去吩咐廚房!”

正要走開,卻見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一個下人立刻前來通秉,道:“顏異顏公與汲黯汲公來了!”

如今,新君登基,原本的太子宮體系,自然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原本的各種太子屬官官員,基本上,目前都是保留待援,安排待定。

是以,顏異與汲黯,因為沒兼職,所以就沒有官職稱呼,但待遇,還是依照以前一樣。

張湯聞言,臉色有些怪。

顏異與汲黯,可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

這兩個家伙居然聯手來了?

想干嘛?

砸場子嗎?

“我也不是吃素的!”張湯心里想著,臉上卻露出滿臉笑容,向前迎上去。

“啊呀,啊呀,貴客,貴客啊!難怪鄙人今天一早就聽到喜鵲在叫……”張湯笑著來門口,朝著已經下了馬車的汲黯與顏異拱手道:“快快里面請!”

顏異與汲黯對視一眼,也都面露笑容,汲黯道:“聞說張令吏大宴賓客,某與顏兄,就厚著臉皮,上門來討杯濁酒!”

話里話外卻在指責張湯,宴賓客不給他們兩個發帖,這事情做得不地道!

張湯聞言,臉色不變,笑著道:“寒門陋室,安敢望二位尊客?”

心里卻想著,果然是來砸場子的吧?

其實,這個事情,張湯覺得,就算自己不說,顏異與汲黯的智商,也應該知道是個什么意思。

無非大家各憑手段,看看誰更獲同僚愛戴而已。

至于所謂的內史職位,只是個噓頭而已。

張湯自己又不傻!

他才二十來歲,做這個刑曹令吏,已然是戰戰兢兢,下面的人,不服他的,不鳥他的,也不是一個兩個,真要當了內史,怕是頭天上任。次日,就要被人搞的下不了臺了!

是以。他只是借著學習晁錯的幌子,行拉幫結派之實。

太子宮潛邸之臣。都是朝廷精挑細選的精英。

這等人才,能多拉攏一個到自己身邊,將來都可能成為決定仕途前途的關鍵!

而張湯也認為,汲黯與顏異,也應該是打著這么個算盤。

大家的眼光,都不是放現在,而是放眼了十年以后的朝局。

而十年后,朝堂之上,現在院子里的這些人。恐怕少說也是一個千石大員,兩千石封疆大吏,必然不少,甚至九卿也可能有幾個!

這是一個真正的寶庫!

張湯不奢求全吃到嘴里,能咬下最大最肥的那塊肉,他就心滿意足了。

今日宴會,只是試探。

但哪成想,這顏異與汲黯,居然連面子都不要了。直接跑過來打秋風!

這讓張湯心里面真是別扭無比,偏偏,還發作不得!

顏異與汲黯見了張湯吃癟的模樣,心里頭別提多痛快了!

雖然三人私底下私交都不錯。

但誰愿意落于人下?

一個明確的事實。就擺在他們面前,先帝當初潛邸大臣數以百計,但只有晁錯一人走到了御史大夫的位子上。

余者。混的最好的,也不過是周仁那個郎中令!

這個世界。誰愿意,自己成為襯托鮮花的綠葉?

更何況。這事情還關系到道統之爭。

儒法黃老,三派的未來命運!

就算他們自己不想爭,身后的勢力與長輩,也會推他們一把!

顏異與汲黯,在張湯的邀請下,走進張府。

在坐的賓客們一見到顏異與汲黯,立刻紛紛起身問好。

這讓張湯心里,更加不痛快。

恨不得拿把刀子砍了這兩個厚顏無恥的家伙!

就連田甲也低聲罵了一句:“不請自來,真是的!”

長樂宮,永壽殿。

劉徹剛剛給太皇太后竇氏請安完畢,匯報了最近的工作。

劉徹最近點開了一個新的天賦樹。

這個天賦樹,他自己命名為:ccav。

簡而易之,就是在給太皇太后匯報工作和最近政務的時候,專門挑好的說,挑她喜歡的說。

總而言之,就是大漢江山穩如鐵桶,四方諸侯盡皆臣服,百姓幸福安康,恭念太皇太后圣明萬歲。

至于奏折什么的,自然是一張張念給太皇太后聽了。

只是,這同樣有技巧。

劉徹注意到,每次,只要他先念那些又臭又長,但沒有實際意義的假大空奏折,太皇太后聽了幾個,就會不耐煩的揮手道:“哎呀,皇帝自己看著處置就行了,不要事事都來請教哀家這個老婆子的意見嘛!只要皇帝能早點給哀家生個大胖皇曾孫就行了!”

嘖嘖……

于是這樣,前世小豬夢寐以求的權力,就這么簡單輕松的被劉徹掌握了。

當然,這也與劉徹的態度有關了。

劉徹很聰明,每次不管竇氏再怎么強調,以后不要事事都來詢問她的意見,劉徹就偏偏事事都來請教……

給足了竇氏面子!

前不久更是大手一揮,給章武候增加了三千戶食邑,使之與周亞夫的食邑戶數相當。

更借口竇嬰有功,封為魏其候,食邑七千戶!

更重要的是,劉徹給自己未來的丈母娘劉嫖增加了兩千戶食邑,然后又給堂邑候陳午增加了兩千戶食邑。

如今這些詔書已經擬定好了,就等著下次朝議上,拿來給大臣們看看,做做樣子,然后就蓋印落實。

這么一圈下來,太皇太后身邊的親信和親人,基本都被劉徹收買了。

自然人人都夸新君孝順,是個好天子。

一句壞話都傳不到竇氏耳朵里。

于是,現在,劉徹實際上已經是大權在握了。

只是他也清楚,權力,需要適應,更需要過度。

像小豬前世那樣傻了吧唧的瞎嚷嚷改革、深化改革,奪權,奪所有的人權……

那是找死!

所以。目前,他除了在幾個細節上稍微做了些變動外。一切都跟過去沒什么兩樣。

劉徹目前的重點,集中在少府的改革上。

少府這么一個龐然大物。集軍政民于一體,而且,內部腐化日久的爛攤子,劉徹一時間,也沒太多好辦法,只能慢慢的一步步來。

劉徹目前的計劃是,用一年時間先把少府給分成兩塊。

負責軍械制造與軍備作坊的那部分,先給分出來,讓自己人去掌握。

再把其他的部分。丟給少府令。

然后,再花五年左右的時間,通過考舉選拔士子等手段,將整個少府,完完全全的掌握在手里。

這事情急不來,步子太大了的話,容易扯到蛋!

“陛下,太后派人過來通傳說,今日。您就不必過去請安了,太后要為先帝祈福!”王道適時的湊過來稟報道。

“哦……”劉徹點點頭。

自打皇帝老爹駕崩以后,薄太后就天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看得出來。薄太后對先帝的感情非常深厚。

想了想,劉徹囑咐道:“吩咐太后身邊的人,好生勸勸太后。不可太過傷心了!”

“諾!”

“還有什么事嗎?”劉徹問道。

“回稟陛下,奴婢聽說。今日刑曹令吏張湯大宴賓客,估計有好戲看……”王道小心翼翼的道。

劉徹一聽。立刻就知道,哪里是估計有好戲,那是肯定有好戲看!

劉徹當皇帝后,這情報系統就被他牢牢掌握住了。

自太宗孝文皇帝起,劉氏就特別重視情報工作,尤其是在奪權過程中,無孔不入的細作,發揮了重要作用,從那以后,劉氏就對情報體系,格外的親睞。

時至今日,雖然,像明朝錦衣衛那樣,連大臣晚上吃飯吃了幾碗飯,跟誰睡覺,晚上起來撒了幾次尿皇帝都清清楚楚的程度,還做不到!

但是,大臣們的公開活動與言論,以及一些私底下不那么隱秘的小動作,還是能觀察到的。

而目前,王道就負責所有的情報匯總。

所以,張湯家,今天肯定會很熱鬧!

這么想著,劉徹心念一動,道:“傳令,備車,朕要親往張宅一睹!”

“諾!”王道點點頭,躬身領命下去安排天子車駕去了。

等王道走了,劉徹輕聲低語了一聲:“這幫家伙,也不知道給朕省省心!”

對于張湯顏異和汲黯,最近跳得很歡的所謂內史之爭,劉徹洞若燭火。

這些家伙啊,翅膀硬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念頭了。

不過這是好事情!

劉徹需要這樣有想法和目標的大臣。

像張歐那樣尸位素餐,以碌碌無為當成無為的家伙,有多遠死多遠!

只是,內史這個位子,他們就別想了!

劉徹已經有了人選!

故漢中太守田叔!

這樣一位老臣子,出任內史,一則可以很好的管理這關中郡縣,二則,也有利于劉徹目前統治的穩固,

最重要的是,田叔是自己人!

另外,劉徹目前正在研究,把那些過去的元老大臣,致仕名臣,重新請回長安。

當他施政的顧問團。

譬如張釋之啊,馮唐啊,申屠嘉啊,甚至就是一百多歲的張蒼,只要他愿意,劉徹也馬上派人去用駟車恭迎。

免得以后太史公說什么馮唐易老,李廣難封了……

更能告訴天下人,新天子,尊老愛幼,敬重名臣。

最重要的是,這些元老大臣,經驗豐富,都是各自領域的專家,有了他們,劉徹就能全面客觀的進行政策的調整。

名義嘛,就用類似天朝的中顧委一類的名義好了。

將他們捧得高高的,但卻不給決定的權力,只給建議的權力。

劉徹知道,這樣做的好處,多的數不清楚!

唯一的弊端在于,發展到最后,很可能形成一個新的利益集團,甚至,在此基礎上出現世家門閥政治的溫床。

后世天朝,不就是如此嗎?

所以,劉徹一直很猶豫。一直沒有下定最后的決心。

不多時,王道就過來回報:“陛下。車駕已經準備妥當,儀仗也準備好了。需要通知張令吏嗎?”

劉徹笑著揮揮手道:“不必了,搞搞忽然襲擊也是蠻好的嘛!”

“另外,傳令下去,不必在朕的行進路途上實施戒嚴和禁止通行!”劉徹補充了一句。

“諾!”王道點點頭。

其實,劉氏天子出行,對通行的街道實行戒嚴和清道,在劉徹看來,多此一舉!

最起碼在長安城是這樣的!

按照制度,天子出行。有專門的御道。

這條道路,只許皇帝和太后以及太皇太后通行,其他人,就是太子也不能走這條路。

而御道非常寬敞,足夠并行兩輛攆車。

天子的隨行衛隊和儀仗,又多達數百甚至上千。

就算是超級賽亞人,也沒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對皇帝實施斬首戰術。

只能說,當初發明這個制度的叔孫通簡直是被害臆想癥晚期患者……

出了司馬門。劉徹的天子御駕,在衛隊的保護下,從武庫,直接駛向尚冠里。

一路上。無數民眾紛紛露出詫異的眼神。

太奇怪了!

有史以來頭一遭,皇帝出行,沒有實行嚴格的清道和戒嚴。

只有兩隊騎士。在御道兩側,來回巡視。

許多都頗為好奇。紛紛在道路兩側圍觀起來。

劉徹興致上來,居然探出一個頭。對著圍觀民眾招手致意,嘴里還喊道:“父老鄉親們好,父老鄉親們辛苦了!”

這讓他有種類似天朝boss閱兵儀式上喊:“同志們好”的感覺。

簡直從頭爽到腳,每一個細胞都在呻吟。

因此,他雖然明知道這樣,明天御史大夫跟左相國以及宗正肯定會找他麻煩。

但他依然覺得值了!

如項羽所說,富貴不歸鄉,如衣錦夜行!

他如今已經當了皇帝,君臨天下,是這億兆生民的共主,不滿足一下自己,怎么行?

劉徹甚至想,若是前面有個包子鋪,朕一定下車去排隊買一回包子。

不為別的,裝逼也值了啊!

這么一想,劉徹覺得,這個主意還真不錯!

當年,魏文侯就常常跑去民間的店鋪什么的買東西,有次,他在路上看到一個人,穿著一件皮衣背柴,奇怪的是,那個人把衣服反著穿,于是,文候就問他為什么,那個人回答:我是愛惜這件皮衣的毛啊!

于是,著名的典故,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出爐了!

當年,劉邦也沒少干跟老百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事情……

是以,這個刷聲望的辦法,或許還真能行!

至于安全問題?

學奧觀海嘍!

“嗯,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下次找個機會,就這么干!”劉徹心里想著。

只是這樣一來的話,可憐的劉詢,真是對不住了,你的財神稱呼,哥就拿走了(注)。

半個時辰轉瞬而過,劉徹的御攆,很快就抵達了尚冠里。

他這樣來一回忽然襲擊,張湯幾乎被嚇尿了!

好在,他家的仆人比較機靈,提前了一刻鐘通知他,天子車駕,正往這邊來。

因此,在劉徹御攆到他家門口時,他已經帶著全家老小和所有賓客,在門口恭迎了。

“臣等恭迎陛下!”上百人扯著嗓子,密密麻麻的跪在劉徹的御攆之前。

這種感覺確實很不錯!

劉徹在王道的攙扶下,走下攆車,一揮袖袍道:“卿等免禮,平身!”

他走上前去,看到張湯身邊,有一位中年婦人,心知,這就是張湯的母親了。

說起來,這位張湯的母親,是個人物。

前世,張湯被人陰死,就是這個看上去其貌不揚的老婦,一句話就把那些還沒來得及撒花慶祝的家伙一腳踹到了坑里面,更給張湯的兒子張安世鋪平了道路。

于是,劉徹走上前去,對這個老婦道:“老夫人,您教出了一個好兒子,朕要感謝你!”

湯母聞言,連忙行禮道:“不敢當,不敢當,這都是應該的,陛下繆贊了……”

劉徹拍怕手,吩咐道:“王道,傳朕旨意,賜老夫人帛一匹,金飾一對!”

張湯聞言連忙再次跪下來,道:“陛下隆恩,臣銘感五內!”

這給老母親賜帛賜首飾什么的,看著雖然輕,但意義重大!

漢室歷史上,褒獎的婦人并不多。

張湯印象里也就記得一位安陵候夫人。

那可是漢家歷史上的牛人!

安陵候夫人是安陵候王陵的妻子,王陵死后,備受朝野尊重,當初北平侯張蒼為丞相,每次下朝后,第一件事情不是處理公務,也不是回家,而是去安陵候府,以子侄禮給安陵候夫人問安,直到其病逝。

太宗孝文皇帝時期,也屢次下詔,褒獎這位夫人,賜其幾仗,見天子都不用跪拜!

張湯難免浮想翩翩。

張母更是感動的道:“陛下厚賜,老身感激淋涕……”

劉徹擺擺手道:“夫人不必推辭了,昔者孟母三遷,終有孟子當年之德,夫人養育和教育出張卿這樣的國之棟梁,可謂當世孟母,朕只是履行朕的義務!”

張湯母子自然是千恩萬謝。

人群中也不乏有羨慕嫉妒之人。

倒是顏異,比張湯還興奮,臉都紅彤彤的,像喝醉了一般。

最近天子詔書,屢次引用了儒家人物的語言。

這對顏異來說,是個很好的信號。

說明天子在他的影響下,已經慢慢的傾向儒家了!

嗯,應該再接再厲,為儒家的興盛發達,繼續努力!

可惜,顏異永遠不會知道,這只是劉徹的習慣問題。

誰叫他三輩子聽的最多的,就是孔子孟子的語錄呢?

其實,現在劉徹壓根就沒想過,扶持儒家的問題。

對劉徹來說,儒家、法家、黃老家,其實跟數學物理化學語文差不多。

偏科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在眾人的簇擁下,劉徹走進張宅,然后就打量了一下,道:“愛卿果然好福氣,這宅子,挺好的,不錯!”

張湯聞言,嚇了一跳。

他還以為某些人的謠言傳進了天子耳朵里,連忙解釋道:“回稟陛下,此宅乃賤內的陪嫁之物,臣,不過區區刑曹令吏,如何買得起這樣的宅子?還請陛下明察!”

劉徹聽了,心說,這個問題真要較真,恐怕比貪污受賄,還讓他不安!

畢竟貪污受賄,只辦一次事情。

可跟關中的大商賈田氏成了姻親,那就得給田家辦許多次事情了!

兩者那個危害更大,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只是,田家一向很聽話,也很聰明,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所以,劉徹也就不放在心里了。

他揮揮手道:“卿富貴以后不忘微時故約,真乃信人也!”

“不敢……”張湯頗為驕傲的道。

這個事情,如今確實成為他的‘亮點’了。

長安城里,現在都在流傳他與妻子田少君的故事。

大有成為一個經典愛情故事的味道。

為他加分不少!

這確實他在與田氏聯姻前,所未曾想到過的事情!(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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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節 警告

     眾人簇擁著劉徹,來到主席的位置,恭敬的奉請天子上座。

     劉徹坐下來后,看了看筵席上的菜品。

     還挺豐盛的!

     酒肉齊全,葷素搭配的很合理。

     劉徹擺擺手,道:“都坐罷,今日朕與諸卿,好好拉拉家常!”

     眾人這才敢坐下來。

     但一個個都是戰戰兢兢,生怕在君前失儀。

     甚至就是張湯、顏異與汲黯,也很放不開。

     劉徹見了,道:“既是拉家常,諸卿就不用拘謹了,都放開來!”

     他自顧自的飲了口酒,然后才道:“前時,朕與河間王游幸新豐,遇惡吏壞朕子民,朕一劍殺了新豐令與那惡吏,如今,新豐令出缺,那位愛卿,愿去新豐,代朕清理新豐惡吏,還新豐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說完,劉徹就將視線投向了張湯、顏異以及汲黯。

     他想看看,這三個家伙,可有愿意去地方上當親民官的。

     在劉徹看來,不經歷州郡的人,根本沒資格做重臣。

     像宋明那樣,把一堆狀元放在翰林院,那純屬浪費人才!

     是以,劉徹其實希望,張湯或者顏異、汲黯,能有一個主動毛遂自薦的。

     可惜,他等了許久。

     也沒得到這三個家伙開口。

     反倒是主父偃跳了出來,拜道:“啟稟陛下,臣偃愿往!”

     劉徹看了他一眼,躊躇了一會。

     主父偃,才華是有的,能力也有,但關鍵是,這個人。睚眥必報,而且做事缺乏理性。

     前世這貨,公然受賄。勒索諸侯王,脅迫大臣。恐嚇貴族,但凡能作死的事情,他都做了。

     然后,果然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只是,劉徹也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于是,道:“既然愛卿愿往,那愛卿且先回去。去新豐縣看看,然后寫一篇施政方略,給朕瞧瞧……”

     劉徹頓了頓,又道:“諸卿有愿為新豐令的,也可以如此,以一月為限,一個月后,朕將決定,新豐令的人選!”

     “諾!”眾臣紛紛拜道。

     但真正想去地方的卻沒有幾個。

     在多數人看來,地方上的事情。又多又累,一個不小心,還可能栽在地方的瑣事里。

     哪里有在長安的花花世界。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來的爽快?

     劉徹見了他們的模樣,心里也有些惱火。

     只是,也沒什么辦法。

     畢竟,比起繁華的長安,地方上,確實是破落了些。

     不然,那些徹侯。哦,現在應該叫列侯了。也不會賴在長安不走。

     于是,他不得不拋出一個重磅炸彈。道:“朕已經決定,過些日子與左相國及御史大夫商議以后,制詔規定,丁亥以后,凡有九卿出缺,優先選拔那些有地方完整履歷的官員……”

     這個炸彈一拋出來。

     本來只是個雞肋的新豐令,頓時在多數人眼里變得搶手起來了。

     假如以后要當九卿,就要有地方履歷,那么,在關中當縣令,比起在關東無疑是舒服多了!

     而且新豐與長安的距離并不遠。

     算不得脫離了長安繁華世界!

     這么一想,立刻就有人開始行動了。

     公孫賀立刻就拜道:“陛下,那前任新豐令,乃是家父所推舉,家父為其偽善外表所蒙蔽,以至于所舉非人,臣常為此徹夜心痛,臣愿往新豐,為縣令,以贖家父前過……”

     劉徹聽了,在心里嘖嘖的搖頭。

     這官僚的臉皮之厚,從公孫賀身上就可以窺見一二了!

     說句老實話,劉徹與公孫賀雖然接觸的比較少,但也多少知道,這個家伙,不過中人之姿,唯一可取的就是機靈,懂得巴結人。

     歷史上,這貨就是衛青最大的一個拖油瓶!

     靠著衛青,才能爬到九卿列侯的高度。

     等衛青一蹬腿,公孫賀就被人殺全家了……

     真要把這個家伙放到地方上,恐怕新豐的百姓要罵娘了!

     只是,公孫賀的家族背景,比較特殊,他們家屬于西戎這個古老的少數民族,是漢室立的一個牌坊。

     雖然西戎現在基本已經全部融入漢族中了,但,臉面還是要顧及的。

     更何況,考慮到以后可能還要借助這個家伙拉攏衛青。

     劉徹也就忍了。

     笑道:“卿既有這個心愿,那自然很好,只是,朕說過了,朕要先看施政方略,然后,才能決定誰去做這個新豐令!”

     “諾!”公孫賀叩首道:“臣知道了……”

     心里面,公孫賀卻是樂開了懷!

     施政方略?

     嘿嘿,這個東西,怎么能難倒他?

     到時候,只要去父親身邊請來幾位經年老吏,請他們捉刀代筆,自然可以無壓力碾碎所有的競爭者!

     可惜,公孫賀完全沒有看到,在他的旁邊,汲黯、顏異和張湯,都已經是虎視眈眈了。

     張湯甚至在心里握著拳頭發誓:“這新豐令,我一定要競爭上……”

     這個時候,他們就算是個笨蛋,也看出來了。

     今天的這個新豐令的競爭成敗,恐怕會關系到幾年后,誰先脫穎而出,成為九卿!

     在九卿的誘惑面前,無論汲黯也好,張湯、顏異也罷,都是蓄勢待發,憋足了勁頭。

     哪里會容這個機會被旁人搶走!

     如今汲黯,已經是與章武候竇廣國的孫女交換過生辰八字,只差下聘禮,就會成為章武候的孫婿。

     有著章武候的支持,竇家的人力物力,豈是他人能比的?

     就是顏異,也差不到哪里去!

     作為儒家唯一的一個在朝廷里可能有發展前途的人,他得到了整個儒家所有派系的鼎力支持。

     要人給人,要錢給錢。

     比起汲黯,不遑多讓!

     劉徹看著這些人家伙暗地里的較勁,心里面笑了一聲。

     嘴上卻道:“另外,有個事情,諸卿記住了,競爭可以,但誰要是玩花招,詆毀陷害,無所不用其極,倘若被朕知道了……呵呵……”

     “臣等不敢!”眾臣連忙跪下來拍著胸膛道。

     劉徹看著這些信誓旦旦的家伙,心里頭,卻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他話就撂這里了。

     將來要是有人敢那么玩,那劉徹保證,他會死的很慘很慘!

     這也是劉徹此行的主要目的,提醒這些家伙,別玩火,小心燒了自己!

     劉徹站起身來,道:“好了,朕就不打擾諸卿了,諸卿繼續飲酒作樂罷!”

     說著他就帶著人,走出張府。

     眾臣一路送到門口。

     然后跪送劉徹上了御攆,這才紛紛長舒一口氣,相互苦笑了一聲。

     方才,天子的警告意味已經很濃重了。

     只要不是傻瓜,都聽得出弦外之音。

     許多人,原本心里打算的算盤,頓時就落空了。

     在漢室,沒有人敢打賭,皇帝肯定不會知道自己的小動作……

     “王道啊……”御攆之中,劉徹閉著眼睛吩咐道:“給朕盯好了,另外,今歲考舉,朕會給你那邊補充一些人手,你到時候,要負起責來,教導好分配來的新人!”

     情報系統,是一個同樣需要科學的部門。

     自然也需要知識分子參與進來。

     后世毛子的kgb里,甚至就誕生過普大帝這樣的梟雄。

     因此,劉徹對其很看重!

     “諾!”王道聞言,連忙叩首。

     “另外,你前幾天上的那道奏疏,朕看過了,準了!”劉徹淡淡的道。

     王道聞言,立刻就跪下來,哭著道:“奴婢謝陛下!”

     他如何不激動!

     他的那個折子,就是請求,準許他過繼一個族侄到他名下,承繼香火。

     對宦官來說,再沒有這個事情更大的事情了!

     有了后人,死了以后,也能埋到墳墓里去,還可以享受子孫的歲時祭祀。

     “先別急著謝朕……”劉徹揮揮手道:“你記住了,子不教,父之過,你的兒子以后要是跋扈違法,朕首先就找你的麻煩!”

     “諾!”王道叩首道:“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教育好子嗣,使其遵紀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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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19:46: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三節 科技樹

接下來幾天,劉徹除了上朝以外,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攀科技樹上面。

不得不說,皇帝與太子之間的差距,幾乎是以光年計算的。

當劉徹還是太子時,只能小心翼翼的挖少府的墻腳,偷偷摸摸的搞技術研發。

然而,當了皇帝以后,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整個少府的所有資源,全部向他敞開供應!

少府擁有數以萬計的在冊工匠,這些工匠們,雖然可能沒什么文化,但,他們從他們的父輩,祖輩甚至曾祖輩開始,就是工匠了。

只憑經驗與雙手,他們就能制造出在后世只有精密儀器才能制造出來的擁有復雜結構的各種器械。

少府里,甚至還有著黑科技——傳承自秦代的鍍金技術!

這些工匠用劉徹也看不懂的辦法,硬生生的在鋼劍以及青銅劍身上,鍍上了一層稀有金屬。

但凡鍍了這種金屬的武器,立刻就會獲得一個特效——永不生銹,且削鐵如泥!

他們所鍍的金屬,根據劉徹的記憶,應該就是后世與秦始皇兵馬俑一起出土并且震驚了世界的鍍鉻兵器。

劉徹對金屬了解不多,但他記得,好像后世的新聞上說過,這種鉻,在地球上屬于稀有金屬,含量很少,最重要的是,它需要攝氏3000度的高溫,才會融化!

在后世,直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西方人才掌握了金屬鉻的技術。

不過這種黑科技。實際意義并不大……

因為,這種鍍鉻的寶劍。產量極低!

少府一年到頭,最多能成功的給兩三柄寶劍鍍鉻。

而這些寶劍。一般會作為天子佩劍以及在諸侯王身死時,賞賜給其作為陪葬品。

基本不會流入到軍隊中……

但從這個方面看的話,這個時代,也并非全然屬于科學荒漠。

最起碼,在少府不是這樣的。

而隨著劉徹登基稱帝,少府,徹底的變成了他一個人的玩具。

那數萬工匠,龐大的作坊群以及無窮無盡的財富與人力,盡為劉徹一人所有。

在這樣的局面下。劉徹一聲令下,整個少府的機器,就按照他的意愿迅速的動了起來。

不過一個月,西元前地球上人類第一座煉鋼高爐,就在上林苑的一個偏僻角落高高聳立了起來。

這座高爐其實不算高,最多只有三米高。

以粘土和磚石搭建而成。

遠遠的看著,就像個丑陋的小塔。

它以焦煤和焦炭為燃料,日夜不息的進行‘煉鋼’。

目前一天,可以將至少五百斤的生鐵變成相應不等的‘碳鋼’。

只是質量堪憂。出來的鋼水品質,很難保證。

而且,耗能極大,污染也很嚴重。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缺點。

反正,少府令岑邁在見到這個丑陋的東西,居然真能煉出鋼鐵來。

高興的像個小孩子一樣。他已經決定,在一年內。修建五百座這樣的煉鋼爐,爭取年內出鋼十萬斤!

至于環境污染什么的……

想發展工業。怎么可能沒污染?

后世英國工業革命,倫敦幾乎變成了一座地獄之城,泰晤士河里號稱連蝦和蟲子都死絕了!

同時期的法國巴黎,更是號稱臭黎……

但劉徹并不同意在關中這么玩。

首先關中本身沒有什么鐵礦,其次,真要關中變成一個烏煙瘴氣,霧霾蔽日的地方,劉氏的江山,恐怕就坐不久了……

所以,劉徹傾向于,將這些高爐放到蜀郡或者河東等煤鐵的主產區。

除此之外,水力鍛壓技術,也開始取得突破。

第一臺水車,已經在上林苑開始安裝,預計,春耕前可以投入使用。

而水車的成功研發,等于,水力鍛壓技術,已經進入了關鍵時刻,胸甲騎兵的出現,開始進入倒計時。

另外,土法水泥,則早已經獲得了成功,并且投入了使用。

目前,這種水泥,主要是用于給皇宮鋪設道路,尤其是太皇太后常常去的那幾條御道。

土法水泥想要大規模的量產,還需要走一段路。

現在,劉徹開始將視線投向軌道運輸了。

在他的命令下,一條木質軌道,開始在上林苑的思賢苑中修建。

軌道的技術是現成的。

當年,秦始皇為了消滅楚國,就曾經運用了這一技術。

秦人在秦楚邊境,修建了許多條軌道交通網絡。

這種軌道,以馬為動力,通過一種頗為特殊的設計,使得馬匹在軌道上會一直不自覺的奔馳。

從而使得物資可以迅速快捷的抵達前線。

根據石渠閣保存的秦代資料記載,這種馬車軌道,一晝夜就可以將物資送達數百里外的前線。

正是在這種軌道交通網的幫助下,秦人如犁庭掃穴一般,迅速的滅亡了楚國,并進入征服了南越。

然而,隨著龐大的秦帝國在農民起義中覆滅,新生的漢室王朝,在初期,嚴重的缺乏馬匹。

當年,就是劉邦自己,都找不齊五匹顏色相同的馬,堂堂丞相蕭何,居然是乘著牛車上朝……

在那樣的情況下,許多在戰火中保留下來的秦代軌道交通網絡,失去了它們的作用。

不是被拆毀,就是被下令填埋。

因為,這種軌道,只適用馬力運輸。

當漢室失去河套地區,沒有了馬匹的來源后,這種軌道就成了累贅。

它的存在,即阻礙了交通,還沒有任何作用!

只是,當時下令拆毀和填埋這些軌道的丞相蕭何,極富遠見,他命令,將一整條秦代軌道,完整的拆卸,然后保存進武庫中。

更將整個軌道的全部技術資料與建造圖紙,全部封存進石渠閣中,以待將來。

如今,在思賢苑中鋪設的這條軌道,所用的木軌,就是完全按照蕭何保留下來的資料和圖紙,并對照封存在武庫中的那些木軌,復制出來的復制品。

只是這種木制軌道,耗資巨大,每里的造價,高達五六萬錢。

假如要鋪設一條從長安到蕭關的軌道的話,起碼要花掉數千萬金錢。

而且,它還及其容易被人摧毀——可能一把火,就會讓其中斷運輸。

另外,由于它是以馬力來運輸的。

所以,沿途的馬站以及各種護理人員,都需要培養和建設。

但是,它確是這個時代最便捷最快速最高效以及最強大的運輸方式。

因為采用了特殊的木軌設計,所以,當馬匹在這種軌道上奔跑起來以后,就很難停下來,甚至不需要車夫揮鞭子……

而一輛標準的軌道馬車,能將數千斤的物資,一晝夜送遞需要的地方。

對于戰爭來說,這幾乎就是一決定勝負的關鍵條件!

也就只有秦人才會發明和創造如此犀利的運輸技術。

畢竟,秦國人口少,在統一戰爭時期,他的全部青壯幾乎都參軍了。

沒有這樣的技術,他很難有快速的補給。

一個月后,當劉徹在思賢苑里看到,那條已經竣工的軌道上,兩匹駿馬,拉著數節車廂,以蒸汽火車的氣勢,在軌道上狂奔起來后。

他就決定,開始鋪設長安——蕭關的軌道。

不為別的,單單就是有了這條軌道后,一旦匈奴人再次入侵,長安的軍隊和物資就能在一晝夜抵達蕭關,參與抵抗。

這在軍事上,將有著無比重要的作用!

更何況,這種軌道交通,還將大大的提升漢室的商業經濟。

與之相比,看上去巨大的投資,似乎也值得了。

“去請左相國和中尉過來……”劉徹回頭對已經被軌道嚇傻了的王道吩咐道:“讓他們來看看,這種軌道……”

劉徹敢打包票,周亞夫和郅都肯定會支持他的這個決定。(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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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0 19:54: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四節 兩條毒蛇

夏天來了,茫茫草原,重又煥發出勃勃生機。

一個又一個在冬天南遷的部落,回到了他們熟悉的牧場。

匈奴帝國的大腦,單于庭也遷到了賀蘭山腳下。

此時,單于大帳之中,匈奴帝國的各方巨頭齊聚一頭,商議著應對東邊那個帝國的變故。

“漢人的皇帝又死了,如今,在長安城里的不過是個十七歲不到的毛頭小子!”白羊王津糜揮舞著他那雙長滿了濃密的體毛的雙手,大聲鼓噪著:“大單于,請下令吧,我們白羊部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您下令,兩個萬騎,隨時聽候您的調遣!”

樓煩王烏力孤也道:“大單于,樓煩部落三萬精騎也已經整裝待發,只等單于鳴鏑!”

休屠王與渾邪王也跟著附和,鼓噪起來。

一時間,整個王帳中,只有喊打喊殺的聲音。

作為匈奴帝國的大腦,單于軍臣,卻仿佛沒有聽到這些主戰派的聲音一般,微閉著眼睛,沒有給出任何答復。

跪在軍臣身邊的須卜雕難抬頭看了看那些鼓噪戰爭的一方之主。

他心里冷笑了兩聲。

看看這些主戰派都是誰吧?

休屠王和渾邪王?

該死的右賢王余孽!

要不是這兩個部落在匈奴國內,也屬于大部落,實力不容小覷,呵呵,恐怕,現在這兩個家伙就該去地下陪右賢王了!

至于白羊王與樓煩王,倒與那個死掉的右賢王沒有太多瓜葛!

但,看看著兩個家伙的地盤在哪里吧?

他們的傳統牧場,全部都在當年秦人主動放棄的河套地區!

而,單于的嫡系,那些地處西方和北方的巨頭,卻都基本沉默。

即使偶爾有人開口,也都是譏笑。

老上單于制定的雙頭鷹政策,發展到今天,已經演化成了兩個利益不團的集團。

尤其是前代右賢王在政治斗爭中落敗后,這種矛盾越發的激烈起來。

對于原先那些與右賢王走的近的部落,單于庭一直是在用有色眼鏡來看的。

尤其是,那位右賢王,還有兒子活著!

試問在這樣的情況下,單于怎么可能會松開套在東部部落脖子上的項圈?

更何況,目前匈奴的國策是向西擴張。

西邊那些小國,又富裕又軟弱。

隨便派個萬騎過去,就能搶回一大堆財富和人口。

這些貴族,已經享受到了搶西邊的種種好處。

怎么可能會容許任何可能導致匈奴的力量東向的變動?

而這些人是單于的基本盤和嫡系,單于就是在他們的支持下,才順利登基,鏟除右賢王的。

試問,在這樣的局面下,單于怎么可能貿然改變既定的策略,跑到東邊去與漢人打個你死我活?

果不其然,軍臣單于站起來,揮揮手,道:“諸位的意思,我知道了,但,本單于與漢人皇帝有過約定,老上單于也跟漢人的皇帝訂立過盟約,長城以內,是冠帶之室,漢朝皇帝統治,長城外,是弓獵之國,本大單于統治,只要漢人的皇帝還堅持這個盟約,那,侵漢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大單于!”白羊王一聽,頓時急了。

部落里的兒郎們可都是在等著他的好消息的啊!

大家可都指望這次南侵,好好搶個夠,今年冬天,日子也好過些!

樓煩王也急了,但他比津糜聰明了一些,跪著懇求道:“大單于明鑒,自冒頓大單于以來,我大匈奴的傳統就是,漢人換皇帝,就要出兵去敲打一下,一則,顯示我大匈奴的軍威國威,好叫漢人皇帝順服,多送絲綢美食寶物,二則,團結東部部落,使東方的部落,始終處于大單于的統治下,不至于因為遠離單于庭而離心離德……”

“這……”軍臣也躊躇了起來。

其實,軍臣倒也并非是真的就完全反對主動侵漢。

對他來說,搶西邊也是搶,搶東邊也是搶,沒有太大區別。

至于所謂的東西矛盾,這種事情就是胡扯了。

他首先是匈奴單于,其次才是西部部落的共主,對西部太過偏袒,難免會讓東邊的部落心寒。

所以,他一直把握著一個度,也一直在處心積慮的平衡著東西的力量,使兩方相互敵視,但卻又不會真的撕破臉,更不會讓某一方獨大。

至于右賢王?

人都死了!

還能怎么的?

匈奴人的傳統,向來就是赤裸裸的叢林法則。

弱肉強食,強者生存。

當年,冒頓單于連爹都殺了!回頭照樣分封他的兄弟為王,甚至委以重任,更依照傳統,接手了頭曼的妻妾。

一個沒有了父親,失去了大部分牲畜人口的少年,還能翻天不成?

軍臣認為,他既然連右賢王都弄死了,一個茍延殘喘的小狼崽子,一個指頭就捏死!

他真正反對主動侵略漢地的原因在于——當匈奴帝國發展到今天,它的疆域已經前所未有的廣大了。

之前,從來沒有任何一個草原民族,能把自己的地盤,擴張到匈奴這樣大。

整個匈奴帝國,西起西域,東連長城,北接北海,南到朝鮮。

縱橫數萬里,所有可以被騎兵征服的地區,都被匈奴人征服了。

軍臣盡管沒讀過書,更沒有什么文化知識,但他,到底是經歷過了無數政治斗爭的人杰。

他很清楚,現在的匈奴,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在秦軍的馬蹄下瑟瑟發抖,朝不保夕的小部落,更不是那個在冒頓單于和老上單于時期,東征西戰,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擴張的政權。

它現在事實上已經是整個已知世界的霸主了。

它需要穩定來維持霸權,而不是四處點火,挑起戰爭。

而與漢朝發生戰爭,可能會讓匈奴帝國失去它的霸權!

這并非僅僅是他個人的想法。

他的父親,老上單于也是這么想的。

原因很簡單,匈奴在人口上完全落后于漢人。

漢朝人口數以千萬計,而匈奴人口不過幾百萬而已。

甚至不到漢人的十分之一。

倘若,東邊的漢人是跟西邊的諸國一樣,軟弱、怯懦沒有反抗之力的民族,那也就無所謂了。

但偏偏,他們不是!

漢朝,從皇帝到百姓,幾乎沒有軟蛋。

每次匈奴兵入侵,漢人,幾乎都會動員起來。

從皇帝一直到農民,從七十歲的老翁到十歲的孩子,只要能拿得動刀槍的,都會上前線,與匈奴騎兵廝殺。

曾經在戰場上,就發生過幾萬匈奴人圍攻一個只有兩千守軍的城市,結果打了一個月,那個城市紋絲不動,漢人守軍,父親死了,兒子將過父親的武器繼續戰斗,哥哥死了,弟弟流著眼淚,站上城頭,丈夫死了,妻子帶著孝布,堅守城頭。

那個事情,當年震撼了整個匈奴。

老上單于因此決定與漢人訂立真正的和平盟約。

即使那事情過去了十幾年,但,軍臣依然記得,那個城市,那個守將的名字。

“吾乃云中太守魏尚,匈奴狗賊,可敢一戰?”

“可敢一戰?”

軍臣回憶著他當時的所見所聞,臉上的肌肉也有些抽搐了。

“為什么,漢人要那么頑強的抵抗呢?”軍臣心里煩躁了起來:“乖乖的跟西邊的那些小國一樣,讓我們匈奴人好好搶掠一番不好嗎?”

面對那個人口眾多,戰斗力強大的國家。

軍臣從心里生出無盡的寒意。

說到底,他不是他的父親老上單于那樣意志堅定行動果決的英雄。

相反,對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軍臣來說,維持現狀,最好永遠的維持現狀,才是他最喜歡的。

只是,白羊王與樓煩王,素來就是單于庭的兩條忠狗,更是單于庭放在東邊的兩根攪屎棍。

而且這兩個部落的戰斗力都很強。

要是不安撫住他們,萬一他們生出些小心思,就會動搖單于庭對東邊的掌控力。

在這樣的心思驅使下,軍臣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問道:“須卜雕難!去年,你不是去漢朝出使過了嗎,可見過那個現在坐在長安的新皇帝,給大家說說,那個新皇帝,是個什么樣的人?”

嗯,假如漢人的新皇帝是個軟蛋。

那么,去搶一回又怎么了?

對匈奴人來說軟弱,就活該被欺負被搶!

只有強者,才能贏得他們的尊重!

漢朝能讓匈奴忌憚,是因為過去幾十年,即使他們的軍隊再破敗,裝備再爛,數量再少,劣勢再怎么大,也會咬緊牙根,拼死戰斗。

甚至漢朝皇帝都會親上前線!

所以,匈奴人才會假惺惺的說什么冠帶之室,弓獵之國。

西部的諸國,可從來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即使盟友烏孫人,也從來沒被匈奴人正眼看過!

須卜雕難聞言,連忙道:“回稟大單于,奴才奉命去長安出使,確實見到了漢朝現在的新皇帝……”

他看了看那些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的大人物們,脖子一縮,道:“以奴才的看法,這個漢朝的新皇帝,跟以前的漢朝皇帝沒太大區別……”

于是那些大人物們紛紛對須卜雕難投以贊賞的神色。

而對軍臣來說,沒太大區別的意思就是,又是個又臭又硬,渾身長滿了刺的家伙!

他可不想,跟右賢王那個笨蛋一樣,肉沒吃到,最后崩掉了牙齒!

說起來,他能收拾掉右賢王這個大敵,還真要感謝漢人,要不是三年前,漢人的軍隊,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右賢王,他沒那么容易收拾掉這么一個擁有強大勢力的政敵。

更別說把他的羽翼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了。

這么想著,軍臣就道:“上次漢朝皇帝,不是提議說要用高價來買我們大匈奴的各種植物種子和特產嗎?須卜雕難,你再去一趟長安,帶著我大匈奴的各種珍奇物產,去跟漢朝皇帝交易,那個什么大黃還有花椒,本單于,很喜歡,叫漢朝皇帝,今年多給點,另外……”

軍臣看向白羊王和樓煩王。

他知道,這兩條忠犬,必須喂飽了。

于是道:“告訴漢朝皇帝,本單于要漢朝皇帝在長城邊開放幾個集市,準許我大匈奴的商人與漢朝的商人交易,互通有無!”

“遵命!”須卜雕難跪下來,叩首道。

然后軍臣就對白羊王和樓煩王道:“那幾個集市開啟以后,管理權,就交給白羊王和樓煩王!”

白羊王與樓煩王一聽,立刻喜不自勝。

這些年,漢匈之間,也有集市貿易的存在。

這些集市,每一個都是肥得流油的好產業啊!

能分得這些集市,搶不搶東邊,回去都能給部落里的兒郎們一個交代了。

特別是最近,漢朝新出的大黃跟花椒,已經風靡了整個匈奴,倘若能借此機會,獲得大黃、花椒等產品,那么……

至于休屠王和屠奢王……

白羊王與樓煩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在心里罵道:“右賢王的余孽,休想染指這等好處!”

將白羊王與樓煩王安撫下去后,軍臣單于就有些疲憊的道:“好了,就議到這里吧!都給本單于聽清楚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私自進攻漢地!”

如今的匈奴,也開始嘗試的學習漢朝的統治方法了。

其特征之一就是單于庭開始有意識的收攏部落的權力,并限制部落的自由作戰。

匈奴帝國,開始從一個松散的部落集合體,像一個分封制的奴隸制游牧國家發展。

不得不說,這確是匈奴人文明的進步的表現。

等出了單于大帳。

休屠王與渾邪王,都是一臉的頹廢。

只能說,在匈奴,站錯了隊,代價是很嚴重的!

他們兩個與他們的部落,還能保留住牧場與生命,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去年的單于庭,可是殺了個血流成河。

大部分親右賢王的貴族與部落首領,現在不是在北海吃風雪,就是去見右賢王了。

只是,人,總是貪婪的。

去年的時候,休屠王與渾邪王,只覺得能保住性命,就很不錯了。

但現在,當他們知道性命保住了以后,就不可避免的,想要索取更多。

“要不然,我們悄悄的去搶一個漢人的邊郡?”休屠王小心翼翼的問道。

要是右賢王還活著,這種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

搶了就搶了!

即使打不過漢人,匈奴也全部都是騎兵,一眨眼功夫就能跑出長城。

可如今,卻有些麻煩了。

單于庭在各個部落,都派了人,小打小鬧,還可以隱瞞過去,但,動作大了,就是違抗單于命令,那后果可是很嚴重的!

因此,昆邪王搖了搖頭。

他已經沒膽子去冒這個險了,去年的政變,已經讓他失去了所有反抗單于庭的勇氣。

“那可怎么辦?”休屠王嘆了口氣。

要是不能搶東邊,也沒拿回去什么好處,部落里不好交代啊!

匈奴人,向來有奶就是娘!

彼此的人口遷徙很頻繁。

一個部落,要是條件不好,部落里的牧民覺得過不下去,或者別的部落條件更好,人家騎著馬趕著牲畜和奴隸,直接就投奔過去了

這也是游牧民族生存的現狀。

對游牧民族來說,活下去,繁衍子孫,才是第一位要考慮的事情。

至于什么忠誠?

能吃嗎?

休屠王與昆邪王,不由得的沮喪起來。

這時候,一個匈奴貴族,悄悄走過來,對他們道:“休屠、昆邪,兩位大王,我家大王請我給兩位帶句話,想發財嗎?”

一邊說著,這個貴族一邊悄悄的遞了一個令牌過去。

休屠王與昆邪王一看那個令牌頓時臉色大變,連忙恭身道:“少主可還好?”

能有那個令牌的,除了他們之前效忠又被他們拋棄的右賢王的世子,如今的左谷蠡王伊稚斜,還能有誰?

“我家大王,現在日子不好過……”那個貴族想起單于庭對自己主人的監視打壓,也有些頹廢。但他很快就振奮起精神來,道:“我家大王說了,他不怪兩位大王,一切都是命!大王依舊認為,兩位大王是忠臣……因此,現在有個發財的機會,想問問兩位大王,愿不愿意加入進來?”

對匈奴人來說,忠誠,還不如一頭羊重要。

冒頓殺了自己的父親頭曼,照樣被匈奴人捧上天,奉為偶像。

因此,休屠王與昆邪王,幾乎沒有考慮,就點頭道:“愿意!”

那個貴族聞言,輕聲道:“下午,烏孫國大祿將在單于庭的東邊草場設宴,請二位大王務必準時赴約!”

伊稚斜站在帳篷的門口,望著太陽下的草場,他默不作聲的掀開帳門,走了進去。

伊稚斜很清楚,在這個大帳里,起碼有一半,是他那個‘好心腸’的伯父,軍臣單于的耳目。

作為一個成年人,伊稚斜懂得怎么隱藏自己的仇恨與想法。

他如往常一樣,大大咧咧的走進帳中,對著那些侍衛和奴隸,一陣拳打腳踢,好似在發泄自己的多余的精力。

但實際上,伊稚斜挑選的目標,看似隨意,但實際上,都很有目的性。

譬如,他現在看似狂暴的虐待著一個可憐的奴隸,但實際上,他的眼睛,卻悄悄的注視著對面的一個侍衛,當他看到那個侍衛對他做出一個代表成功的暗號以后,他的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

總算……

聯系到了休屠王和昆邪王了!

伊稚斜很清楚,雖然,現在匈奴國內,有許多人同情他,尤其是東部他父親的舊部,有不少部落。

但在匈奴,同情不能帶來任何東西。

他知道,也很清楚,想要復仇,他就得像草叢中的毒蛇,安靜的潛伏起來,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的意圖,將毒牙收起,裝作路邊人畜無害的綠草,等待獵物松懈的時刻。

在這期間,他必須積蓄力量,培植羽翼。

而一個對伊稚斜極為有利的信號是——現在的軍臣單于,子嗣不多。

軍臣的長子早夭,次子精神上有問題,三子死于遠征的途中。

也就是說,即使軍臣現在就生下一個兒子,等到他死的那天,他的兒子也未必能成年。

匈奴的制度,只有年滿二十歲的王族成員才能被封為左賢王。

這就意味著,他還有機會,而且是很大的機會翻盤!

這么想著,伊稚斜就一腳把那個奴隸踹開,然后道:“今天下午,有什么樂子沒有?”

那個方才給他打暗號的侍衛很及時的回答道:“聽說烏孫國的大祿,今天下午會舉辦一場烤肉宴會,到時候,會有不少西域的女奴助興……”

伊稚斜眼睛一亮,裝出一副色狼的模樣,亟不可待的道:“好,快快給本王準備,本王好久都沒品嘗過西域女奴的滋味了!”

心中,伊稚斜卻冷靜的很。

他與烏孫國大祿,很早就有了聯系。

兩人可謂是同病相憐。

大祿的父親,烏孫昆莫軍須靡對大祿很不喜歡,早早的將他排除出了繼承人的序列。

但大祿怎么會服氣?

因此,一直都在想辦法,想要擺脫軍須靡的鉗制甚至學習冒頓單于,對軍須靡發起挑戰。

而這些都需要大量的錢財和資源。

伊稚斜也是一樣,他想復仇,也必須得到一條足夠的財源,來收買單于庭的貴族,培植羽翼,軍隊。

大祿去年去了一次漢朝,回來后就與他取得了聯系。

兩人約定,共同打通漢朝的走私商路。

將西域和匈奴的各種珍奇特產,送去漢朝,換回絲綢、大黃、花椒、茶葉以及瓷器等等奢侈品。

然后用走私所得,招兵買馬,擴充實力。

兩人甚至還盟誓,一起合作,共同取得烏孫與匈奴的大權。

但實際上,伊稚斜現在就有打算,一旦上位,立刻就動手剪除大祿。

因為,伊稚斜感覺,大祿這樣的人,太危險了!

只是現在,伊稚斜還需要大祿的合作,以及他提供的西域特產和人脈以及關系網絡,來經營和維持自己的力量。

這時候,在賀蘭山腳下的一個牧場中,烏孫國的王子大祿,正在看著,他這些日子搜集的各種西域和匈奴特產。

其中,有幾盤正在盛開的艷麗奇花,最為光彩奪目,甚至就是大祿,也覺得這種花,真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花了!

“漢朝人應該會喜歡這種花!”大祿心里思索著。

這種花,是他從大宛國,費勁了心思才弄來的!

據大宛人說,即使是在遙遠的西方,幾萬里之外的國度中,也有神明,以此花為其父親催眠。

這種花的名字,在大宛叫做底也迦,有些繞口。

因此,大祿請了一位從漢朝投降的人,給它取了個極富漢人文化色彩的名字——芙蓉花。

大祿對這種花很看重,特地高價買來了一袋花種,打算,跟漢人換取一筆不菲的財富。

嗯,起碼也要幾百斤的大黃或者花椒!

現在,大黃與花椒,在匈奴與烏孫都已經風靡起來。

烏孫國內的貴族,甚至為了一小塊大黃,出價一百名奴隸或者十匹戰馬!

幾百斤大黃,足夠大祿武裝起數百名騎兵!

除此之外,大祿,還找了其他許多好東西。

譬如,長大了以后會結長條狀的瓜,會結出一個個白色絲絨狀果實的植物。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畢竟這些觀賞性的植物,漢朝人不可能長期大量需要。

而且,匈奴人也可能會橫插一桿子來搶這個生意。

大祿真正想要推銷到漢朝,并且大賺特賺的商品是——烏孫國的特產,即使是匈奴人都羨慕的馬種,由烏孫人通過幾十年努力,不段培育和改進后獲得的優良戰馬——烏孫馬。

大祿很清楚,匈奴人,賣什么,也不大可能把戰馬賣給漢朝人。

特別是這種優良戰馬,想都別想!

但是,烏孫怕個屁啊!

烏孫跟漢朝隔著一個匈奴,漢朝再怎么厲害,也威脅不到烏孫!

而且,對烏孫人來說,漢匈開戰,是最美妙的事情!

所以,把戰馬賣給漢人,大祿毫無壓力,甚至,頗為得意。

至于匈奴人會不會準許他這么干?

大祿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不賣馬,伊稚斜憑什么去挑戰軍臣?

靠嘴巴嗎?

恐怕,即使他不這么干,伊稚斜也會逼著他干!

“亂吧,亂吧!”大祿心里冷笑著:“都亂起來吧!不亂起來,我將來當了大昆莫,怎么帶領烏孫,掀翻匈奴,成為這世界的霸主和主宰?”

大祿心里想著匈奴龐大的地盤,回憶著漢朝繁華的長安城。

“都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我要做世界之王!”

大祿想起了他在大宛國聽到過的一個傳說。

傳說,很多年前,大宛人的祖先在一個君王的統帥下,跨越大海,越過沙漠,征服無數的國度,建立了一個世界帝國,讓十幾萬里的世界,全部臣服在那位君主的馬鞭下。

“有朝一日,我未必不能做到那樣的事情!”

大祿此刻如同一條毒蛇一樣,尖叫了起來。

這時候,下人來稟報說,匈奴休屠王與昆邪王以及左谷蠡王,聯袂來參加他的這個宴會,請他馬上出去迎接。

大祿連忙拋開心里的那些想法,露出一個謙卑至極的笑容,連忙出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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