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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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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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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8:24: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五節 賄賂

出了這么檔子事情,劉徹也就無心再尋歡作樂了。


他站起身來,對韓頹當道:“今天也不早了,朕還有些事務要處理,就不打擾將軍了!”

說著,就徑直起身,領著侍衛大臣出門而去。

韓頹當這時候臉上的表情真是要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儷寄啊儷寄,我可算被你害慘了!”韓頹當后悔的想著。

同時也在心里責備自己怎么就提起這茬事情來了?

現在可好,馬屁拍在馬大腿上了!

沒辦法,韓頹當只能領著自己的家人,一路恭送劉徹出了家門。

目送著天子上了鑾車,韓頹當這才悄悄的拉著王道的袖子,媚笑著道:“王公,您看,今天這事情,真是本候多嘴了,還請您多擔待!”

說著韓頹當就不動聲色的塞過去一塊玉佩。

王道見狀,連忙推回去。

開什么玩笑!

今上最恨身邊的吃里扒外了!

即位半年,就已經杖殺了三個收受宮外貴族賄賂,通風報信的宦官。更定下了規矩:敢有私泄禁中語者死!

雖然,這并不能制止宮中早已泛濫的賄賂之風。

但對于王道這樣級別的宦官,卻是再好不過的震懾了。

好不容易才爬到這個位置,為了點小錢就載了,那就真真成笑話了!

行賄被拒絕,韓頹當以為自己算是踩了老虎尾巴了。

為求補救,韓頹當只能舔著臉巴結著道:“王公。本候聽說,公之子。正欲求一名師教導?”

王道聞言,本欲轉身離開的腳步。生生的止住了。

對一個宦官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過繼一個族侄為子,其次就是為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請一個大家,海內知名的學者,教導和傳授文化知識。

只是……

當今之世,但凡稍微有些節操,有點水平的文人,都是拒絕收宦官后代為子弟的。

甚至,就連跟某宦官稍微搭邊一些的人。在輿論界都是被歧視和打擊的對象。

文人們動輒一句:吾輩羞于閹豎為伍。

能把人給活活氣死!

王道前不久才借了天子恩典,過繼了一個族侄為子,王道對這個兒子,可謂是費盡了心思,不止為他單獨購置了宅邸,請了仆役和奴婢伺候,讓其一切享受與待遇,都如貴族公子一般。

可是,那孩子還小。

今年才八歲。正是進學的時機。

然而,他找遍了長安,求遍了朝野,就差沒拉下臉皮去求天子、太皇太后恩典了。

可依然沒有人愿意收一個宦官之后。列入門墻。

哪怕是記名弟子,人家都不樂意!

因而,對王道來說。現在,再沒有比他兒子入學這個事情更讓他著急的了!

看到王道停步。韓頹當連忙接著道:“不瞞王公,這個……鄙人與黃老先生有些交情在。若王公信得過鄙人,貴公子又心向黃老,那此事,就包在鄙人身上了!”

王道聞言,黃老先生?

當世黃老學的巨擘,姓黃的足有三五人之多。

但在長安的,卻只有兩位。

一位是東宮太皇太后的座上賓,朝廷的道德經博士黃丞。

這位老先生年已八十,身份高貴,名望頗重,而且早就不收弟子了。

剩下的就是這位黃老先生的師弟黃遷了。

這位老先生雖然身份沒有他師兄那么顯耀,但也是當世黃老學公認的巨擘之一,更關鍵的是,這位老先生還是開門收徒的!

只是……

王道看著韓頹當,有些不太相信,道:“君侯這話當真?”

韓頹當這時候是騎虎難下。

還好,當年,朝野鬧得沸沸揚揚的張釋之去職案中,他賣過一個人情給那位黃老先生。

再加上儷寄也還有些情分在,厚著臉皮去懇求,應該還是能搞定的。

于是,韓頹當重重的點了點頭。

王道見了,嘿嘿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君侯就等著咱家的好消息罷!”

天子生氣了嗎?

以王道看來,其實并沒有,至少沒生韓頹當的氣。

因此,這個事情,他連嘴巴都不需要動一下,只要保持沉默,就能達到目標。

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為?

韓頹當聞言卻是大喜,忙不迭的拍著胸膛道:“還請王公,多多美言!請王公轉告陛下,臣頹當誓為陛下效死,粉身碎骨,以報漢家厚遇!這次臣自吳楚歸來,特地為陛下選了數位東南佳麗,陛下若是有空,不妨再來臣府上坐坐……”

在漢室,獻美女給皇帝,確實是臣子進步的最快途徑!

所以,才有了幸臣這么個稱呼。

韓頹當想得清楚,身為匈奴降人,祖上還是跟高祖正面干過的叛臣后代,這輩子,他注定是不可能通過正常途徑進入朝堂的九卿序列。

只有拼命拍馬屁,逢迎才有那么一點可能!

劉徹回到宮中,不多時,儷寄的謝表就遞了進來。

劉徹翻著看了兩眼,心中基本確定了,儷寄就是通過韓頹當來做的試探。

將儷寄的奏疏隔到一邊,劉徹知道,現在,儷寄剛剛立了大功,責罰都不好責罰。

因此,只能拿自己的那幫外戚出氣了。

劉徹思量了一會,這一次,只怕是只能給粟家封個候,打發掉他們了。

再拖下去,難保這幫逗比,又玩出什么花樣來。

找個借口,封個列侯,把他們打發得遠遠地,眼不見心為凈,讓地方官去頭疼好了!

于是,劉徹對王道吩咐道:“王道,你去長樂宮面見太皇太后,就說,朕欲封粟氏為列侯,請太皇太后與皇太后商量商量,看看封個什么候比較好,朕,覺得清遠候,是個比較好的選擇!”

這就差直白的說,老子想把這幫逗比送到齊國去了。

清遠縣,在齊國與膠東國的交接處。

地方挺大,就是窮了點。

“諾!”王道連忙恭身答應。

正欲離開,卻聽天子又道:“你等會回來,替朕去趟石渠閣,將歷代天子鄉飲大秿的詔命,給朕找來!”

所謂鄉飲大秿,其實就是周代的鄉飲酒禮的進化版本。

馬上就要舉行考舉了,這鄉飲大秿禮,作為嘉禮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

“諾!”(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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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8:26: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六節 詔書與三老

鄉飲酒禮,是中國古老的文化傳統。


最早能追溯到夏商時代,但有明確記載和制度儀式的鄉飲酒制度,始于西周。

《禮記:鄉飲酒義》記載:(鄉飲酒禮)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聽政役,所以明尊長也。六十者三豆,七十者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養老也。

這里的所謂豆,并非指的豆子,而是西周的一種用于盛放肉醬與腌菜的器物,造型類似高足盤,中部是圓盤狀,盤下有柄,柄下有圈足。

簡而易之,鄉飲酒禮最初可能是我們的先人慶祝一年豐收,犒勞一年辛苦的原始禮儀。

至西周時,成為一種重要的政治禮儀。

《禮記:王制》中就說的很明白——(鄉飲酒禮)習射上功,習鄉上齒。

同樣是禮記中的另一個篇章《地官》中的《黨正》篇中說的更為詳細:以禮屬民而飲酒于序,以正齒位。

就跟后世天朝的黨校,年年都要強調學習xx同志講話精神,深入貫徹xx精神,為了xx目標而努力奮斗,但其實與會眾人大都只是來嗨皮的……

但是,時代在變化,禮儀也相應的開始了變化。

經歷了春秋戰國后,到秦代,鄉飲酒禮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

秦作為一個古典軍國主義制度的政權,痛恨一切可能導致社會不穩定的因素。

秦律無所從不包,連老百姓吃飯睡覺喝酒交朋友都想管!

譬如秦律規定:無故三人以上群飲者。罰金四兩!

在這樣的局面下,周代的鄉飲酒禮。在秦短暫的統治時期內,只辦過一次。連馬甲都換了,變成了所謂的大酺。

所謂酺,通布,大酺的意思,就是王者布德于天下而令吏民合聚飲食之令。

這樣一來,鄉飲酒禮就徹底的從之前的民間行為變成了國家的政治活動。

漢承秦制,所謂漢律其實就是把秦律改了個名字換個記錄的木頭規格和行文方式,其他在最初大體完全就是一模一樣的。

因而,實際上。最初的那十幾年,劉邦與呂后的執政時期,對民間的私自聚會飲酒,是實現極為嚴格的管控制度的。

即使到了今天,劉徹上臺后,許多地方,對于民眾私自聚會,依然十分敏感,動輒就是出動郡兵予以抓捕、處罰。基本上就跟后世的派出所抓賭抓嫖一樣,在漢室,抓小老百姓小地主階級私自聚會飲酒,也是大多數地方官府的創收項目之一。

劉徹前世在河間為王。對這個現狀是很了解的。

要說普通百姓最痛恨的律法是那一條?

這條禁飲令至少可以列入前三甲!

當然,漢室天子不是秦代的那些榆木腦殼,不懂變通。

有秦一代。總共只實行過一次大酺——那還是秦始皇二十六年,秦國統一天下的那一年秦始皇下令為了慶祝統一四海而特許民間大酺。

除此之外。一次也無。

而漢室,則是每有嘉慶。

譬如說皇帝登基。千秋,立后、立太子、太后壽,都會下令民間大酺,與君同慶。

現在,擺在劉徹的面前,就是這些歷代天子下令天下大酺的詔令和法令。

從這些藏在石渠閣中的詔令和法令上就能看出來,漢室實現的大酺的傳統,源自劉徹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即位的那一年。

當年,這位從代王變成天子的新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在政治上開始展示他的聲音。

這道‘大酺令’可以算是這位天子早期政治舉措的典范。

劉徹審視著這道記載在竹簡上的詔命。

邊看邊點頭,對他這樣的新皇帝來說,這是極為難得的學習素材。

將這些詔書看完,劉徹就對王道吩咐:“去,請丞相、御史大夫入宮議政!”

漢室實現的制度跟后世略有不同。

后世,尤其是宋明的皇帝,幾乎天天要上朝,但漢室的皇帝不用如此。

一般來說,假如沒有突發的重要事故,是五日一常朝,每逢朔月一大朝。

剩下的時間,皇帝可以充分利用,游山玩水也好,嬉戲也罷,沒人會有意見。

前兩天剛剛開過常朝會議,因此,今天并非上朝日,大臣們基本都在官衙處理政務。

“諾!”

王道領命離開后,劉徹就命人拿來一張紙,在其上草擬起了詔書,一邊寫,他還一邊看自己祖父的那道詔命,進行參考。

半個時辰后,當周亞夫與晁錯出現在劉徹面前時,劉徹差不多將詔令的內容琢磨好了,初步寫出了個條程。

“陛下!”周亞夫與晁錯聯袂鞠躬,然后問道:“不知陛下喚臣等入宮有何差遣?”

劉徹將手中的白紙命人遞給周亞夫和晁錯,道:“兩位愛卿先看看朕的這道詔書草稿!”

周亞夫與晁錯恭敬的跪著接過遞來的紙張,作為丞相周亞夫先看了一遍,然后遞給晁錯。

花了大概一刻鐘時間后,這兩人才算看完。

周亞夫與晁錯對視一眼,然后兩人都拜道:“陛下倡導孝梯,赤子之心,感人肺腑,臣亞夫等伏維頓首,為天下謝!”

這封詔命,劉徹基本上就是對著他祖父當年的那封詔書,稍微變動后的產物。

任誰都挑不出錯來。

劉徹點點頭笑道:“吾漢家向來以孝治天下,既然丞相與御史大夫都稱善,那這大酺詔書就這樣了!”

“來人!”劉徹命令道:“錄詔!”

一直站立在劉徹御階上的幾位尚書連忙走下臺階,匍匐在地。叩首道:“臣等在,請陛下喻示!”

“朕聞之。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飽……今朕承先帝遺命。獲保宗廟,至今以半歲有余,不時使人存問長老,無布帛酒肉之賜,將何以佐天下子孫孝養其親?今聞吏稟當受粥者,或以陳粟,豈稱養老之意哉?俱為令!”劉徹早已打好腹稿,此刻慢慢道出,臺下尚書連忙跪著用刀筆。將這詔命刻在竹簡上。

漢制,皇帝詔書或策書,都是一式三份。

一份交給丞相、御史大夫,一份留存在石渠閣檔案館,作為備案,還有一份,則是交給受詔人或者執行該命令的官員、貴族、有關部門。

任何詔書,假如,在石渠閣中沒有備案。

那么。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假的,不具備合法性。

是以漢室對皇帝詔書的保管和存檔有著極為嚴格的要求和制度。

基本上每一份詔書,制定完成后都有專人保管、審查。

為了防止萬一。每個月,尚書臺的尚書都會按照目錄,逐一核查保管的詔書。

這樣的制度確保了沒有人能偽造任何皇帝的詔命。

同樣。在這樣的制度中,漢室不可能有什么密詔之類的玩意——即使有。只要石渠閣里沒有備案的副詔,按照制度。就算是真的,就算皇帝也知道,那也是假的。

前世,竇嬰就是死于一封沒有經過備案的詔書……

不過話又說回來,老劉家用沒有備案的詔書來忽悠臣子甚至捅臣子刀子這樣的事情,做的很熟練。

譬如枳候薄昭……

誰又能證明,薄昭當初到底是矯詔呢?還是真有其詔?

反正他人都死了,死無對證!

尚書們錄詔的速度比較慢,畢竟,用刀筆在竹簡上以隸書刻錄,有些困難。

劉徹等了一會,等他們寫完,才繼續接著道:“有司請令縣道:年八十以上,賜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以上,更賜帛人兩錠,絮三斤!賜物及當稟米者,長吏閱視,丞若尉致,不滿九十,廧夫、令吏致!兩千石遣都吏循行,不稱者督之!刑者及有罪耐以上,不用此令!”

劉徹的這道詔書,在漢室,是政治正確再不過的命令了!

以孝治天下,從皇帝到黎庶,人人都要以身作則,尊老養老。

尤其是劉徹最后的那一段詔令,他這個皇帝親自下令部署,要求從中央到地方層層下達任務和命令。

向所有轄區內登記在冊的八十歲以上老人送溫暖。

這個溫暖禮包的重量,可不輕!

每人每月都是米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

若九十歲老人,額外增加帛布兩匹,絮三斤,作為御寒衣物的原料。

這樣的賞賜不可謂不大手筆!

就是后世天朝boss下基層送溫暖也不過如此了!

千萬不要懷疑漢室官僚系統的效率和他們對基層政權的控制力。

不要忘了,漢室是在秦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整個漢室的民間行政機構和單位,基本就是照抄的秦代制度。

古典軍國主義制度的秦政權,將他的觸角前所未有的深入到了民間村一級的行政單位,甚至直接具體到了戶主本人。

漢室也差不多,編戶齊民的政策之下,沒有人能逃脫官府的管控。

因而,漢室政府實際上,已經能直接與地方最基層的村一級進行對話。

譬如劉邦、太宗孝文皇帝,都曾經親自召見民間的基層行政管理人員:三老。

一個基本的數據就能說明,漢室的政府對民間的控制力到底有多強了!

劉徹手上有一冊丞相府統計的天下人口數據,其中有一條是這么說的‘天下年九十以上萬一千六七百人,年七十以上受杖者兩千八百二十三人’

精確到個位數的受杖人,足以保證,漢室的行政控制能力,能超越除秦以為的所有中國封建王朝。

因為,這些所謂的‘受杖人’,就是史書上的三老群體。

這些人相當于漢室的人大代表,他們見官不拜,可以出入官衙,行走馳道不需忌諱,列市賈肆,不需要繳納任何稅費,在漢室,唯一能與這幫人比特權的除了列侯階級就是當年跟隨劉邦打天下,定居關中的山東老兄弟了。

到今天,列侯們半死不活,當初跟隨劉邦入關從龍的山東老兄弟也死的死,病的病。

在政治上,這些三老,就成了漢室政權的中堅力量。

因為,這些受杖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

按照劉邦定下的律法,想當三老,享受朝廷特權,得滿足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就是‘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率眾為善’。

在封建社會,這個條件其實就是限定了三老人選必須是地方宗族的族長或者比族長還牛逼的地方名望之士。

這樣的人基本都有一定的文化基礎,熟知社會現實,不是當過兵,打過仗,立過功的軍官,就是當過官,任過至少八百石以上實職的致仕官員。

他們不是官員,但卻屬于官僚系統的一員!

因而,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的漢室,其實,在骨子里依然是秦代的那個軍國主義政體,只是溫和了一些,隱晦了一些。

但換湯不換藥。

歷史上,一直要等昭宣之后,漢室才慢慢的變成了那個儒法為核心的政權,元成以后又墮落成官僚與地主的共同體。

清楚了這些,就能明白,劉徹這道詔書的用意了。

正如賈山當年所言:天子之尊,四海之內,其義莫不為臣。然養三老于大學,親執醬而饋,執爵而酳,祝饐在前,祝鯁在后,公卿奉杖,大夫進履,舉賢以自輔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諫。故以天子之尊,尊養三老,視孝也!

簡單的來說,就是想要統治穩固,就要收買這些三老,使得他們為劉家的利益而戰,要褒獎他們,給予他們相應的待遇,這樣,天下就太平了!

而劉家也一直是這么做的。

當然,三老制度也不是沒有缺陷。

最少劉徹知道,昭宣之后的世家門閥制度的溫床就是三老制度。

但是,在目前來看,暫時,沒有其他任何政治勢力或者人能取代三老制度。

而且,劉徹不覺得,在有了考舉后,還會出現什么門閥世家!

只要考舉不廢,底層的上升通道一直存在。

門閥世家?

呵呵,估計要被文人給打成狗!

宋明的文人階級的戰斗力到底有多強,每個讀過歷史的人,都不會記錯!

這幫家伙,可是連皇帝都照樣噴,宰相罵著玩的嘴炮無敵群體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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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8:28: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七節 考舉開始

詔書錄完,尚書們就將之恭敬的呈遞給劉徹御覽。

劉徹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后,就命令道:“請丞相、御史大夫過目!”

于是,一位尚書又奉著詔書,拿給周亞夫與晁錯過目,等這兩人也點頭,劉徹就在其上加蓋天子印璽。

丞相周亞夫與御史大夫晁錯又分別用印。

這樣這道詔書就具備了法律效力,可以頒布全國了。

當然,在漢室皇帝也可以不鳥丞相與御史大夫,直接下詔讓人去辦事。

只是,這樣一來,就破壞規則了。

更會嚴重的打擊丞相與御史大夫的聲望。

通常,假如皇帝繞過丞相或御史大夫,直接下令全國執行某個政策。

那么,以漢人的剛烈,丞相與御史大夫除了自殺外,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是以,整個漢室歷史至今為止,鮮有皇帝繞過丞相,直接下詔,在全國范圍推行某個命令的事情。

劉徹看著一個尚書捧著其中一份詔書的原稿,前往石渠閣備案。

然后,劉徹就繼續看向周亞夫與晁錯,他這么大張旗鼓的將周亞夫與晁錯叫來宮中,自然不是只為了一道大酺令了。

在傳統上來說,劉氏每一代天子,在即位半年后,都會提出一個屬于他自己原創的政治理念。

太宗孝文皇帝,提倡的是施恩于天下。

所以,除關梁,許民鑄錢。廢除肉刑,減輕農民負擔。

劉徹的老爹。提倡的是德。

就連晁錯削藩,也是打著諸侯失德的旗號進行的。

假如他還活著的話。那么,依照前世的經歷來看,他大概還會繼續堅持這條理念。

現在,就輪到劉徹來選擇自己的政治理念,來加以貫徹和深入了。

這種歷代天子必然會做的政治表態,周亞夫與晁錯都早有準備。

此刻,看到劉徹一臉鄭重的模樣,兩人也連忙臨襟正坐,低頭洗耳恭聽皇帝發話。

劉徹在心中微微思慮一陣。

想后世天朝。從黑貓白貓到三個代表,再到八榮八恥,進而中國夢。

整個最高層的執政思想,即與時俱進,又是一脈相承。

參考天朝的經驗,劉徹知道,不能提一些不切實際的口號,還要與他的祖輩們的政治觀念有所繼承。

中國自古以來,最崇尚的道德價值觀。就是忠孝仁義禮。

忠孝這個概念已經被劉邦用掉了,仁義道德,劉徹的祖父和老爹也毫不客氣的用了。

剩下的禮,劉徹并不想用。

因為提倡會導致一個后果。那就是固化階級!

千萬不要低估了官僚們因循守舊,一切唯上的思維!

以劉徹在天朝的見聞來看,上面發話了。下面就絕對不會做出任何破壞上峰精神的事情。

許多官僚都是寧肯被千萬人唾罵,也一定不會去碰任何有可能與上層政治觀念相悖的事情。

這樣的話。假如劉徹在禮字上做文章,那下面的人。肯定是事事都要講一個禮字了。

而當今之世,禮是什么?

禮就是秩序啊,極端一點的話,那就是農民永遠是農民,商人永遠是商人,官永遠是官,貴族永遠是貴族。

劉徹相信他假如提出以禮為治國方略,那毫無疑問,地主、貴族以及權貴們肯定是高高興興的三呼萬歲,圣天子最高。

但……

狂歡過后,留下的是一個一潭死水的國家。

這樣的事情,劉徹不想干!

除了忠孝仁義禮外,傳統的普世價值還有廉信等等。

但,廉與信是道德操守,拿來作為治國理念,有些夸張了,而且,效果也不會大。

更何況,劉徹從來就不相信,官員們會有廉潔與信譽這種東西!——可能少部分人具備這樣的品質,但大多數,就只能呵呵了。

一個連皇帝都不相信的東西,拿出去當治國基本理念,試問,下面的人相信的有多少?

一念至此,劉徹終于下定了決心,他開口,道:“朕近日嘗讀史書,見三代王治,煌煌如日,璀璨如星,惜乎子孫不孝,致有宗廟傾覆,社稷崩塌,朕常言:以史為鑒,乃知興替,以人為鏡,方知得失,朕觀夏后、殷商、姬周之亡,雖各有其由,然根本一致!”

“夏桀暴虐,是有湯武革命,商紂無道,于是文王伐之,幽王昏聵,乃至于有烽火戲諸侯,至于秦之亡,以朕看來,李斯趙高當負其責!”劉徹說到此處,語速故意提高,這是因為主流輿論認為,秦的滅亡,是因為它的殘暴,秦這個政權,就是原罪,正因為此,所以漢室才會有到底是繼承秦的法統還是周的法統的爭論。

但作為穿越者,劉徹知道,秦的滅亡,其實就是趙高李斯破壞了秦的統治基礎,李斯與趙高,搞的連秦本土的核心——關中人都拋棄了秦,這樣,秦朝不滅,就沒有天理了!

劉徹不想在現在就挑起一場思想大討論,所以,他飛快的接著道:“朕以為,各朝之亡,歸根結底,乃在于沒有得力賢臣輔佐,倘若當商紂之時,有伊尹在朝,周幽之時,周公秉政,豈有宗廟傾覆之變?”這就是后世典型的論壇灌水試的說辭了,但,當此之時還沒有人遇到過從這樣的角度去闡述歷史的人,所以,劉徹的說辭收到了奇效,至少,周亞夫與晁錯都覺得,劉徹沒有說錯什么。

若商紂的時候,伊尹當政,紂王還沒開始胡鬧就得被伊尹關進宮里讀書了。

至于周公,那可是流放厲王,開創了共和執政的主!

劉徹見到效果不錯。于是,就悲天憫人的長嘆一聲。道:“是以,朕以為。治國之道,首在得人!如何保證賢才盡為漢室所用。如何保證賢才,能脫穎而出,朕以為,此乃關乎社稷長治久安,宗廟穩固的大事,卿等為丞相、御史大夫,列為三公,國家肱骨。社稷棟梁,請就朕此議,召集百官共商,文武百官皆賢達良士,明于古今王事,必有能解朕惑者!”

其實,劉徹心里已經有了想法了。

但,作為皇帝,很多事情。他不能親自說出來,得借別人的口來達到這個目標,劉徹相信,這個世界聰明人還是有很多的。一定有人能猜到他的想法!

周亞夫與晁錯聞言后都是頓首脫帽致敬,拜道:“臣亞夫(錯)謹奉詔!”

他們兩個是不會參與到這場漢室傳統的猜猜皇帝想干嘛的游戲中去的。

因為他們是三公,猜對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萬一猜錯了……呵呵……

周亞夫與晁錯正欲拜別。回去準備一下,傳達天子指示的事情。就聽得劉徹又道:“考舉將至,請丞相與御史大夫統治文武百官,公卿貴族,明日,宣室殿議事,討論考舉安排,以及各有司衙門的準備工作!”

這是肯定要討論的事情。

考舉的具體事務,這個好說,早就交給內史和少府去安排了。

但問題是,這次錄取的士子怎么分配,怎么安排,這才是需要扯皮和討論的關鍵所在。

在這件事情上面,肯定會有衙門的利益受損。

與其等考舉以后,各衙門扯皮,還不如在考舉開始前,就把問題搞定,任務分配下去。

只要經過朝議后定下的事情,各衙門是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克服困難去執行!

“諾!”周亞夫與晁錯深深一拜。

劉徹于是站起身來,道:“時間不早了,兩位愛卿回去準備吧!”

“臣等告退!”周亞夫與晁錯深深一拜。

當天晚上,劉徹又下了一道訓令,用印之后,由少府發往全國各地的郡守衙門。

這道訓令是劉徹白天明發的那道詔令的補充,但,它并不會出現在大眾眼前,只會出現在縣令以上官員的辦公文案上。

這道訓令的內容是這樣的:夫婚姻之禮,人倫之大者也,酒食之會,所以行禮樂,今兩千石或擅為苛禁,禁民嫁娶不得具酒食相賀。由是廢鄉黨之禮,令民亡所樂,非所以導民也!《詩》不云乎‘民不失德,干糇以愆。’勿行苛政。

這道訓令的下達,算是結束了自秦以來,老百姓結婚都要偷偷摸摸的辦酒的歷史。

而在原本的歷史上,漢室解除禁止民間婚嫁酒宴的命令,還要等到幾十年以后的宣帝劉詢上臺。

第二天,朝會上,劉徹又通過聯合丞相周亞夫與軍方,完成了對官僚階級的碾壓。

確定了考舉后士子的分配方案。

在這個分配方案中,少府將會分到五百人,補充進包括軍械督造、工程建設、園林管理等各個部門。

軍隊方面分走了五百人,作為各部曲的文職軍官。

內史衙門分走了一千人,作為關中各縣以及長安各閭里的基層佐吏、官員。

剩下的,其他衙門平均分配。

同時,在朝議上,還確定了士子分配的原則。

劉徹學習后世高考的先進經驗,提出了志愿方案。

即考舉開始后,所有士子必須在試卷上寫明自己最向往的衙門名稱。

而各衙門則會在考舉之后得到通過考舉且填寫了該衙門的士子名單。

換句話說,假如某個衙門太過熱門,而該衙門分配的名額太少的話,那么,該衙門有權力在這些士子中進行擇優選擇,簡單的說,就是這個衙門再組織一次考試。

至于那些在這個衙門的考試中被淘汰掉的人。

那就只能明年再來了!

至于某些不太熱門的衙門,就不好意思了,也別挑挑揀揀了。

這也算是一個折中的方案吧。

對劉徹來說,能通過這樣一個方案。就是巨大的勝利!

當然,勝利的背后。是數不清的妥協與利益交換。

譬如,劉徹為了讓軍隊同意接受五百人的文職官員。劉徹與軍隊的將軍們分別促膝長談,或以籠絡,或以說服,以天子之尊,親自下場,才說服了那幫只看軍功的將軍們同意嘗試一下。

而少府方面,劉徹則是承諾了絕不裁員,也不淘汰任何在任官員,才讓少府安心下來。

這兩個部門。還都是向來最忠誠的劉氏的系統。

將這個事情搞定,考舉,就可以按時舉行了。

在考舉舉行的前一天,劉徹再次下詔:朕聞王者治政,以便民為要,今世所行歷法,以天干地支而行,百姓多有不便,其令:除詔書策文公函以外。俱以某年某月初一至三十而記,以便民記事!

這個事情,劉徹一直想干。

什么四月庚寅、甲子、辛卯一類的天干地支計日法,別說農民了。

劉徹這個皇帝要不是有王道專門提醒。他都會有弄混的時候。

而時節變化對于農業,至關重要。

像后來小豬讓司馬遷兒寬等人搞出來的太初歷,最偉大的貢獻。就是出現了二十四節氣,從此農民有了簡單通俗的播種收獲指導。

而當今之世盛行的天干地支紀日。對老百姓來說,就有些太過于高大上了!

你想想看。大部分百姓連簡單的算術都未必具備。

想要讓他們每六十天輪一次時間,太過勉強了!

還是初一至三十,簡單易懂。

同時,在另一方面,劉徹借著這個詔令的機會,宣布廢止西周以來國家檔案與文檔用竹簡記錄和保存的歷史,從今以后所有詔書和法令,都以白紙為載體,進行保存。

另外,劉徹還下詔鼓勵官府使用白紙進行辦公,除了某些確實需要以竹簡進行保存和記錄的事務外,其他一切公文往來,最好都用白紙。

當然,劉徹也清楚,想要將整個社會從竹簡記錄進化到全白紙辦公,需要一定的時間和技術的積累——現在的白紙,還是有許多瑕疵的,譬如成本、紙張質量等方面。

但全紙質化,是未來必然的發展方向,就如同后世,電子化辦公取代紙質辦公一樣,是大勢所趨。

將這些事情處理完,時間就到了元德元年夏七月初六。

這一天,天剛蒙蒙亮,東方剛剛露出肚白。

長安城就醒了過來。

無數來自天下各地的士子們,紛紛起床,最后一次翻閱自己所溫讀的書簡,將考試所用的各種物品準備好。

條件好的士子們,自然有著仆役下人和書童幫忙。

至于大多數自力更生的寒門士子,則是默默的收起自己的書簡,將干糧放進包裹中。

朱買臣,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朱買臣在長安住了一個多月,靠著給人做工,搬運雜物甚至去工地上出賣汗水,在這長安城堅持了下來。

在長安的這些日子里,朱買臣除了為了生活所需外出工作外,把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放在讀書上。

“據說這次考舉,只要能通過第二輪,就可以購買到許多過去我一直想讀的書!”朱買臣握緊了拳頭給自己加油著:“其中甚至有著《孫子兵法》《司馬驤且兵法》這樣的列侯世家傳家之書,我這次若是能通過考舉,買回那些寶書,朱氏今后數代有望!”

與朱買臣一樣,大多數的寒門士子,此刻,都已經或多或少的聽到了風聲。

因此,他們明白,這次考舉,不僅僅是改變他們自己人生的考舉,甚至還將可能影響今后子孫的未來前途。

為了子孫后代,這些人發誓:一定要考中!

而貴族官宦子弟,就是另一個態度了。

嚴助就站在他父親為他在長安準備的宅邸中凝視著遠處的宮闈。

嚴助的父親是嚴忌,乃是梁王劉武的親信心腹,備受劉武看中。

但是,嚴助很清楚,他的父親雖然表面上看似受到寵愛和信重,但實際上,每每午夜長談,嚴助都能感覺到父親的失落與失意——梁王只是將他父親當成一個寫詩作賦的文學之士來看待。

他父親唯一能給梁王做的事情,也是寫詩作賦。

這對于一個立志濟世安邦,兼濟天下的儒生來說,簡直就是折磨,甚至是侮辱!

一腔抱負無人知,反而要跟街頭賣藝的雜耍之士一樣,為了取悅君王,絞盡腦汁,這樣的生活,不是嚴助想要的。

嚴助今年才二十出頭,他的世界,依然充滿了理想與激情,他渴望著建功立業,將自己的名聲,傳播到五湖四海,做一個像管仲晏子一樣的治世名臣。

致君饒舜上!

這幾乎是每一個有著抱負的文藝青年必然的一個野望!

與之相反的,公孫弘卻是略略有些忐忑。

來長安前,公孫弘覺得這次考舉,自己是十拿九穩了。

可到了長安以后,他赫然發現。

天下英雄,并非只有他一人。

草莽之中更是潛藏著不知多少人杰!

他心里有些沒有底氣了。

萬一這次考舉,沒能闖到第三輪怎么辦?

豈非是要丟臉了?

更讓公孫弘感到危險的是,在他隔壁,住著的是墨家的人!

他們也是來考舉的!

自古儒墨不兩立,墨家的學子,對公孫弘這個儒生,可是一直沒給好臉色的。

錯非,這些墨者是來參考,而非打架的,公孫弘真擔心,自己可能被他們圍毆——雖然公孫弘自認為自己的劍術和體魄都不錯,但,當今之世,沒有任何學派,能與墨家的人對打。

這幫家伙,可是能單槍匹馬,在這個世界任何地方活下來的變態!

在這樣的緊張不安的氣氛之中,遠處,未央宮北闕附近的武庫大門緩緩的打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列隊而出,與之相應的,各個被用于當成考場的校場,紛紛開始封閉。

長安各閭里的基層吏員,紛紛拿著鑼鼓,在本閭里敲了起來,一邊敲,一邊喊著:“奉天子詔命:各參考士子,請有序前往相應的考場,憑內史與少府頒發的竹符入場考試,今日,將舉行第一輪考舉,所有士子,不可攜帶除筆墨外任何多余文具入內,每個考場,都有專人檢查,凡發現有違規者,一律取消參考資格!”(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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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節 考舉(1)

辰時剛到,位于武庫附近的一座考場的大門就被緩緩打開。↑頂點小說,

全副武裝的士兵列隊站在大門兩側,明晃晃的刀槍足以震懾任何敢與在此生事的人或勢力。

少府令岑邁就站在這考場的門口,看著已經排好隊列的士子們。

“義都尉,時間到了,可以放行了!”岑邁輕聲對站在他旁邊的駙馬都尉義縱說道。

這次考舉,漢室朝廷實現了雙保險負責制度。

即一個考場,分配一位九卿級別的大臣與一位兩千石以上的武將。

假如考場出現舞弊、瀆職或者其他重大事故,那這兩位大臣,就都要鞠躬下臺!

而在制度上一文一武相互監督和制約的設計,又能最大限度的保證,誰都玩不了花樣,開不了后門。

武庫的這個考場,就是由岑邁與義縱共同負責。

在多數人眼中,義縱被安排出來與岑邁一起負責這個考場的安全和秩序,其實就是當今天子玩的一個偷換概念的花樣。

駙馬都尉義縱經過這次考舉與岑邁搭檔,只要不出問題,那考舉以后,其地位就將迅速接近九卿一級。

以后,外放當地方郡守,或者掛將軍印出征,就有基礎了。

不然,一般天子近臣外放,都是從郡丞或者都尉、校尉一級的武將起步。

不過,沒有人對當今天子的這個決定有任何質疑。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培養忠于自己的嫡系,這是理所應當且正確無比的事情!

先帝上臺。一年之內,就干掉了鄧通。踹掉了張釋之,閑置了衛綰。把晁錯直接任命為內史,一步跳到九卿的位置上。

相比之下,今上的手段和步調比起先帝溫和許多,也更容易為人接受。

正因如此,朝野才會對新君的許多政策調整予以默認甚至是支持!

而岑邁,正是新君這樣作態下的得益者。

本來,他的少府令位置就不怎么穩,假如先帝現在還活著,恐怕。就要換人來當少府令了。

先帝駕崩后,岑邁本來連辭表都寫好了——漢室大臣,一般都是很有骨氣,很要面子的,通常,皇帝只需要稍稍暗示某個大臣,譬如‘卿老矣’或者‘卿當為天下表率’之類的話,那么這個大臣就會老老實實的上辭表,乞骸骨。

像北平侯張蒼當年賴在丞相位置上。死活不肯遞辭表的人,不僅僅皇帝會厭惡,就是輿論也會普遍予以譴責。

而岑邁自以為,自己一不是新君嫡系。二也沒跟新君有什么特殊關系,少府這樣重要的機構,新君必然要委任一個嫡系心腹來掌握。

結果。半年過去了,岑邁非但沒有接到天子任何暗示他。給年輕人機會之類的話。

相反,他還因為領導少府配合墨家開發和研究水車、高爐以及其他技術有功。被天子降詔表彰,特許多萌一子為郎。

看樣子,假如不出意外,岑邁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安安穩穩的在少府令任上退休了。

而在漢室,能在九卿任上安穩工作到致仕的,基本都可以成為元老勛臣中的一員,享受到特殊待遇,更可以令自己的子孫后代,享受自己的政治遺產。

也正因為這樣,岑邁現在差不多算是所有九卿大臣中,對劉徹這個新君忠誠度最高的人!

一旁的義縱卻不知道這些原因,他聽了岑邁的話后,連忙拱手道:“小子晚輩,一切聽岑公的!”

岑邁點點頭,對左右命令道:“開始放行吧!讓有司準備好發放試卷,還有,通知廚房,準備熬制綠豆粥與涼茶,天氣這么熱,一定要做好防暑準備,太醫官也都要隨時做好救人的準備!”

隨著岑邁的命令,立即就有穿著各種品級官服的官員領命而去。

不得不說,少府確實是個奇葩。

這個只聽皇帝命令的衙門,幾乎就是一個獨立的小王國。

有自己的軍隊、土地、稅務部門、司法部門。

它能生產從農具到精密武器乃至于大型青銅禮器在內的所有人類現在可以生產的東西。

它還能完成從道路修建一直到城池建造的所有工程項目。

換句話說,即使漢室其他衙門都背叛了皇帝,但,只要少府還聽命于皇帝本人,那么,皇帝照樣還有翻盤的機會!

這也是西漢皇帝強勢的原因——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哥,那又怎樣,只要少府與軍隊還聽命,那么,哥就可以把一切推到重來。

此時,在岑邁的命令下,少府這個恐怖的機器,迅速的高效運轉起來。

以少府的能量,供應和維持區區兩千來號人的避暑用品以及醫療服務,自然是小菜一碟。

不過,今天,少府需要供應整個長安所有參考士子,這資源難免就有些緊張了。

然而,岑邁站在這里,資源優先向哪里傾斜,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

過了一會,一個千石官員走過來稟報道:“啟稟明府、都尉,下官奉命押解試卷前來,請明府、都尉查驗!”在他的身后跟著上百位全副武裝的士兵,這些士兵驅趕著數輛被封死了的馬車。

岑邁與義縱聞言,連忙走上前去。

為了防止試題在開考前泄露,這次漢室采取了極為嚴格的保密措施。

譬如,今天將要考的試題,是由各學派的博士們出題。

這些試題出完以后,所有博士就全部被請到未央宮中住了下來,一支被天子詔命從長城調回來的軍隊,十二時辰不停的保護這些人。

這些博士,只有在今天的這一輪考舉考完后,才能被準許離開未央宮。

除此之外,所有參與出題或者知曉題目的工作人員、宦官以及制版印刷的工匠,全部都是如此,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不許與任何人接觸。

同樣,負責第二輪試題的各有司衙門的官員以及貴族、名流,也被如此保護了起來。

在這樣的措施下,現在,知道試題內容的,除了天子、丞相以及御史大夫外,不可能有其他任何還能公開活動的人知道。

岑邁與義縱,自然不知道試題內容。

此刻,他們當然也很好奇,這第一輪,到底要考什么?

反正,試題既然已經押解過來了,那么,自然不需要再避嫌了。

于是,岑邁拿出鑰匙,打開一輛馬車上密封的車門,對義縱道:“義都尉,不若我們先看看試題內容?”

“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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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8:39: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九節 考舉(2)

岑邁將車門打開后,露出了里面的情況——一個上著鎖的木箱。

岑邁做了個請個手勢,義縱走上前去,掏出自己的鑰匙,將箱子打開,里面滿滿的全部是被木牘一層一層壓得平整無比的紙質試卷。

義縱微微一笑,拿起一份被木牘壓著的試卷,在手上看了起來。

作為考場的監考官之一,義縱知道,今天的這一輪考舉,總共是分為三張試卷,二十一道題目。

作為天子近侍,義縱還知道,本次考舉的所有輪次考試,天子已經決定引入打分制度。

每輪考舉,滿分皆是一百分。

以第一輪考舉來說,第一張試卷上,會有十道題目,但,每道題目都只有三分。

也就是說,就算第一張試卷上所有題目全部作對,且全部得到滿分,也只有三十分。

而想要通過第一輪考舉,順利拿到那個當官的通行證,最少需要得到六十分。

天子的意思是,六十分,方為及格。

這六十分也是劃分草包與人才的分水嶺。

義縱草草的看了一眼這張試卷,點了點頭。

確實!

這張試卷上的題目,非常簡單。

基本都是些讀過書的人就該知道的常識。

譬如有道題目是這樣問的:秦將白起的封爵是什么?

就算是三歲孩子都知道,那位武安侯白起的大名吧?

還有一道題是這樣的:請列出國朝二十一級軍功勛爵爵位與其對應授田名額、宅邸規模。

義縱看來。這些題目,給三十分,簡直太浪費了!

只要不是笨蛋。能看會寫,必須能答出這些答案!

假如連這些答案都答不對的話,那這個家伙,可以洗洗睡了。

義縱的心思比較細膩,他注意到,在試卷的右側有一行豎排下來的小字:本次考舉假如出現試卷不整潔、涂抹、行文有錯字等,皆將扣除五至十分。

這行字很小。而且隱藏在試卷邊緣,假如不仔細審查整張卷子的話。恐怕是看不到的。

“也對!”義縱心里想著:“假如連字都寫錯,卷面都涂改得一塌糊涂,這樣的人,要他何用?”

將手上的試卷拿給岑邁看。義縱拿起第二張卷子。

與第一張試卷相比,這張卷子上的題目無疑就是另外一個維度的存在了。

雖然同樣考的也是基礎性的常識。

但……

義縱看完這張卷子,握緊了拳頭,贊道:“正該如此,出這卷子的人,應該提拔,應該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

與第一張試卷相比,這張卷子上,只有七道題目。

第一道題目是這樣的:太祖高皇帝刑白馬而盟者何?

義縱在看到這道題目的瞬間。就下意識的在心里給出了答案: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

第二道題目是:請試敘太宗孝文皇帝除誹謗令詔書全文。

天下哪個讀書人要是沒聽說過這道著名的詔書,那他還當什么官?

第三道題是問太宗孝文皇帝功績。

這個問題。朝廷早有明發天下的官方說明,照抄就可以了。

第四道題問的是先帝即位后所頒布的除田半租詔書內容。

第五題開始,就涉及了今上即位后的詔書了。

譬如甲子詔諭等。

所有七道題目,每道都是六分,合計四十二分。

換句話說,只要這前面兩張試卷都答對。且不被扣分,那么。通過本輪考舉應該是綽綽有余了。

而從這兩張試卷上,義縱能清楚的看到今上對考舉的態度了。

僅以這一輪考舉,現有的題目的看,今上想要選擇的官員是那些有一定的文化基礎,忠心朝廷,忠于天子的人。

那些不關心朝廷舉措,對政治毫無敏感的人,將會被義縱手中的這七道題目一舉鑒別出來。

連朝廷都不關心,時政都不關心,埋頭讀書的書呆子,才華再高,又有何用?

以義縱來看,這張卷子的出題人,簡直是政治上的人才!

深諳洗腦。

仔細想想就能明白了,當一個士子在考場上遇到這些問題,即使他早就知道答案,但,畢竟是考試,還關系身家前途,自然會仔細掂量,重新回憶。

然后,這復寫在卷子上的過程,本身也是一次洗腦。

更重要的是,這次考舉以后,恐怕絕大多數有志于仕途的年輕人,都會開始拿著漢室歷代天子的詔書和詔命進行學習,以充分領會其中的精神!

這樣的考題,對于在政治傾向上已經開始偏向法家思想的義縱,簡直是太對胃口了。

只是義縱不知道的是,這七道題目,本身就是在劉徹這個皇帝的授意下被列出來的。

作為穿越者,劉徹對于學習貫徹領會上級講話精神這種政治活動太熟悉了!

穿越前,作為一個屁民,劉徹當然對這種假大空的政治表演沒什么好感。

但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思維。

當他穿越后,特別是坐到了皇帝的位子上后,就赫然發現,我大天朝的思想教育工作,是非常先進的!

當官是干什么的?

當然是搞政治!

一個搞政治的人,豈能不講政治立場?一個政治立場與最高層相悖的官員,用屁股想都知道他會干出什么事情了!

考舉這玩意,好是好,但,假如不控制好,萬一弄出一個東林黨一類的政治團體,該如何是好?

因此,還是我大天朝的方法好!

天朝世宗皇帝的三講運動,有必要提前拿到這個時代來運行。

政治思想教育工作,應該年年講,天天講!

具體到怎么講?

天朝是從學習太祖思想、太宗理論開始,以馬列為皮,資本為骨,槍桿子在手,天下我有!

而漢室,稍微變動一下就可以了。

反正天朝沒有時空管理局,跑不來西漢找劉徹要版權費。

更重要的是,在這西元前的時代,沒有網絡,沒有電視,沒有傳媒,基本上是統治階級說什么,下面就信什么。

簡直沒有比這樣的時代更適合天朝模式的了!

義縱不知道這些,自然是對這出題人非常好奇和欣賞。

因為,他的立場決定了他天然的會對一切加強中央權力的行為有天然好感。

他將這張試卷看完,拿起最后一張卷子。

與前兩張相比,這張卷子的題目就很少了。

一共只有四題。

但難度卻是驟然上升!

因為它們考的赫然全都是數學!

第一道題還算正常,保持的是前面那些題目一樣的風格:送分。

它問的問題,是算術的基礎之一:請試敘勾股定理!

經過去年的考舉,還不懂去買本九章算術的家伙,就是笨蛋白癡了!

當然,這一題的分數也是很低的,只有五分。

第二題也還相對正常,問的是一個關于土地面積的問題,這種要計算土地面積的事情,在基層衙門,是很常見也最普通的文案工作,無論是收稅還是清查財產,都需要丈量土地面積。

至于第三題一映入義縱眼簾,義縱就有些感覺好笑了。

這不就是去年考舉的那道無人解答出來的算術題嗎?

看樣子,當今天子,確實是很看重算術!

不然,也不會干出這種炒冷飯的事情了!

至于最后一題,義縱看完之后,卻是長久的沉默。

因為,這道題目與前兩天天子的求問百官公卿的詔書是一模一樣的!只是語氣與用詞,稍微做了些改動。

簡而易之,這其實是一道政治策問。

根本不存在固定答案,給多少分,完全看閱卷官的個人觀感。

但義縱沉默的原因,并不在此。

讓他沉默的原因是,在這道題的旁邊,有一行字,非常清楚而且明顯的標注了這道題的分數:八分!

而之前的那兩道算術題,一道是七分,一道是八分。

換句話說,這個關乎國策的策問,在當今天子心目中地位與那兩道算術題是一樣的!

“陛下這是在用最鄭重的態度表明他對算術的看重!”義縱立刻就想到了關鍵所在。

只是……

算術,真有那么重要嗎?

義縱有些不確信。(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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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8:41: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節 考舉(3)

經過考場門口的檢查后,公孫弘拿著自己的考牌,在一個考場的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來到了屬于他的考棚。


說是考棚,其實就是個臨時搭建起來遮陽的茅草棚子。

棚子里用木板隔開,分成四個座位。

每個座位下都有一張草席,一張案幾。

案幾上面擺放著三支筆,一個硯臺,以及幾張白紙。

公孫弘拿著自己手上的考牌看了看,找到了那個屬于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公孫弘坐下沒一會,一位魁梧的年輕人,也走進了考棚,拿著考牌,打量了一會,然后,就坐到公孫弘的前面。

公孫弘抬頭看了對方一眼,趕緊低下頭,不再去看對方。

“晦氣!”公孫弘搖搖頭。

他幾乎都不需要去求證,只從這魁梧的年輕人的衣著打扮上,就知道,此人是墨家的學子——當世除了墨家的人外,沒有人會赤著腳來參考!

公孫弘不知道的是,這次考舉,為了防止出現舞弊等行為,漢室的官員,絞盡了腦汁。

將冤家對頭們塞到一起,算是其中一項預防性措施。

本次考舉在排座次時,是秉著盡量將那些有宿仇的士子安排在一起,以相互監督和震懾。

畢竟,假如兩個同派士子坐在一起,那作弊的可能就會大大上升。

相反,假如兩個死對頭坐在一起,即使其中想作弊,恐怕也不敢了!

不過。本次考舉的士子來源構成中,有將近八成的士子是儒法兩派。

剩下的才是黃老、墨等其他學派。

墨家學子更是少的可憐。總共只有幾十個報名者。

是以,公孫弘能分配到一個墨家弟子。還真是他的運氣!

絕大多數的儒法弟子,都是分配一個政敵進行監視。

譬如,谷梁派的士子后面坐的基本是公羊派的人,韓非子的門徒前面是申不害的傳人。

通過這樣的分配方式,負責本次考舉座次排位的官員認為,舞弊的可能性已經被降到最低了!

公孫弘坐好以后,大概過了一刻鐘,一個四百石左右的官員,就帶著幾個衙役。巡視過來。

他走進考棚,對著公孫弘等人拱手,道:“本官乃是蘭臺尚書,奉天子詔命,為本考場巡查之一,諸位士子倘有任何身體不適或者卷面問題,都可以隨意搖響設置在諸位案幾左側的鈴鐺,本官手下的吏員,會立刻前來詢問!另外。按照圣天子詔命,本次考舉,倘有士子發現他人舞弊,檢舉成功者。一律加五分,這五分,可以加到任意某輪考舉的成績之上!”

這尚書話音剛落。整個考棚,立刻就是嗡嗡嗡的議論了起來。

五分啊!

還是可以加到任何輪次的考舉成績上的分數!

無數人的眼睛都紅了起來。

狠狠的盯著自己前面或者周圍的人。甚至有人在心里無比希望,有人二貨作弊。然后被自己抓到。

那尚書卻不管這些,繼續道:“還有半個時辰,考舉就要開始了,現在,本官來宣布本次考舉的一些規矩!”

這尚書面朝未央宮方向拱手,道:“圣天子詔命,本次考舉禁止士子喧嘩,交談、吵鬧乃至于斗毆,但有違反者,一律零分!另外,凡有作弊、未經許可走動者,除將剝奪考試資格外,還將交付廷尉衙門處置,爾等,可都聽清楚了?”

“清楚了!”附近幾個考棚中的數十個士子紛紛拱手道。

這尚書點點頭,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繼續道:“考舉,為國掄才,諸君都是國家未來的棟梁,社稷的支柱,因此,圣天子特地恩旨,為諸君準備了解暑的湯藥以及綠豆粥,另外,在考場中,每五百步,都設有一個醫館,坐館者,俱是太醫官,倘有士子有任何不適,皆可在本官屬下吏員陪同下,前往診治!”

“圣天子洪恩,吾等銘感五內!”諸士子紛紛感動的鞠躬。

“好了,吾就不打擾諸君準備考舉了!”這尚書負者手,帶著手下離開。

他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

尤其是,他馬上將要去校場中原本的將軍官邸去領受試卷,為發放給士子們做準備。

而在長安城的士子們,摩拳擦掌的為自己的未來做著準備的時候。

一支龐大的異族隊伍,正行走在蕭關外的馳道上。

這支隊伍中,有著超過三千人的騎兵。

這些騎兵,雖然全部換上了漢室的衣冠,穿上了長袍,衣襟右衽,但只從外表就能看出,這些人絕非中國人。

甚至其中有不少金發碧眼,渾身上下都長滿了濃密毛發的奇異男子。

這支隊伍,就是依照漢匈最新協議,護送著匈奴單于之女,被封為北海閼氏的夏胭脂前往長安的匈奴和親隊伍。

“閼氏,已經過了蕭關了,再有一天,就將到達漢人的國都了!”一個侍女輕聲的對坐在馬車中的一個女子稟報著。

這女子身穿著大紅的漢室傳統嫁衣,頭發盤起,做了個漢人女子最為喜歡的鬟,其上插著珠玉,她大概十六七歲,但卻身材高挑,體態豐滿,尤其是胸前的偉岸,比一般的中國婦女還要高聳飽滿。

最重要的是,僅以面貌來看,她確實是個難得的美女!

夏胭脂抬起頭,輕輕掀開車簾,車窗外,屬于她的奴隸、牲畜以及親衛,延綿數里之長,幾百名漢朝的騎兵,策馬在道路左右,即好奇又戒備的打量著這支和親的送嫁隊伍。

“漢朝的皇帝,是個怎樣的男人?”夏胭脂不免在心中思考了起來。

對游牧民族的女子來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樣的農耕民族思維,完全不存在。

草原上的女子,只會服從強者。

誰強,她們就聽誰的!

自古以來,她們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生存下來的。

是以,夏胭脂對于嫁來漢朝這個陌生的國度并沒什么抗拒心理。

相反,她還頗為期待。

漢朝的強大,她自然清楚,這一路上所見的漢朝都市,更是讓夏胭脂在心中震撼無比——與漢朝的城市相比,匈奴的單于庭就好比一個破落雜亂的小山溝。

所以,夏胭脂心中,已經悄悄的對自己婚后的未來生活,充滿了期待。(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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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節 考舉(4)

值班的軍官連忙迎上前來:“恭迎陛下!”說著就行了個新式軍禮。

劉徹看了眼這位軍官,心里頭馬上就閃過此人的資料:許進,清河郡人,未央宮北闕屯門校尉,曾經在云中郡服役,是故云中郡太守魏尚舉薦的武將,假如不出意外,在長安服役兩年后,他就將回轉云中,至少擔任一部都尉。

登基半年以來,劉徹到現在,已經將整個未央宮與長樂宮的宿衛部隊,司馬以上軍官的個人資料以及性格與外貌,牢牢的記在心中。

各宮門衛戍部隊與重要區域的巡邏衛隊,每一個新來的士兵,劉徹不管怎么忙,都是親自見過,并給予過勉勵。

這是學自天朝太祖皇帝控制其警衛部隊的方法。

通過這個辦法,劉徹現在不敢說,將南北兩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各個宮門的衛戍部隊以及控制著未央宮與長樂宮各個重要通道的軍隊,他已經基本牢牢掌握在手中了。

劉徹用的手段,一點都不稀奇。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三國演義里用爛的橋段而已。

但效果卻出奇的好!

可以想象,假如你是那個士兵、軍官,那么,假如發生了某種變故,你是會愿意跟著一個記得你的名字,時常給予勉勵的領導,還是高高在上,連看你一眼都覺得有失體統的貴戚?

這幾乎是不需要考慮的問題!

“許校尉……”劉徹的目光看著遠處,并沒有刻意的表現出什么拉攏的態度。但,他的話語柔和而有力量。不經意間,就讓許進感覺到天子。是在拿他當自己人看待——作為皇帝,劉徹能這樣‘平易近人’的與許進這樣的不過八百石的屯門校尉說話,本身就是屈尊降貴了!

這幾乎跟后世天朝的boss主動去跟看守故宮大門的武警握手相比了!

更別提,劉徹這個皇帝居然能喊出對方的姓氏。

可以試想,在天朝,oss與你握手后,還能叫出你的職務與名字,這對于你本身,是有著多么大的沖擊!

許進此刻。真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他挺直了腰桿,站在劉徹面前,道:“陛下有何吩咐?”

“許校尉曾經在云中服役三年?”劉徹問道:“不知道許校尉對云中防務有什么看法?”

“回稟陛下!”許進恭身答道:“小臣曾在云中郡任職隊率、司馬等職,前歲,匈奴大入云中,小臣有幸,曾在故云中郡守魏公麾下用事,與虜交戰。以小臣愚見,云中軍民忠君愛國,上下勠力同心,城高墻深。加之有魏公坐鎮,可謂是萬無一失!”

劉徹點點頭。

現任云中郡郡守魏尚,是經年老將。

堪稱國家的擎天一柱!

可能歷史上這位老將軍的著墨不多。知道的人也很少。

但,劉徹對這位老將軍。卻是仰慕已久!

漢室立國至今五十多年,與匈奴凡大小合戰數百次。勝率就跟后世lol世界總決賽中國隊對韓國隊的勝率一樣。

絕大多數時候,匈奴一旦破關,幾乎就是長驅直入,所向披靡,一直要等到關中總動員,漢室集結起幾十萬軍隊,他們才帶著搶掠的財富和人口,悠哉悠哉的退出長城。

但,在云中郡,匈奴人從來沒占到過任何便宜。

漢室有史記載以來,在云中,匈奴人一敗再敗,甚至,在云中城下,還曾戰死過大當戶這一級別的頂級貴族。

云中郡,就是西漢初期,漢匈戰爭中一個永不陷落的城市。

也是始終屹立在漢匈邊境的一顆釘子!

而一手將云中郡打造成這樣的雄城的人,就是已經執掌云中郡將近二十年的魏尚。

劉徹的前世,世人就曾經將魏尚、郅都與戰國時期的趙國名將趙奢、李牧相提并論!

許進對魏尚的評價,在當前的大環境下,其實已經是很客觀了!

對于長期為匈奴侵略所苦的漢人來說,云中郡就是一面象征著希望的旗幟!

云中郡郡守魏尚的聲望,在當今這個時間段,幾乎是無人能及!

去年,吳楚叛亂,劉徹的皇帝老爹,即使是在最危急的時候,也沒考慮過從云中抽調哪怕一兵一卒,甚至,還曾從代北等地,向云中郡增派了五千弓弩手,為的就是,防備萬一可能入侵的匈奴。

當時,漢室的戰略就是,萬一匈奴入侵,就以云中、代北等堅城為依托,進行抵抗,拖延。

而以目前掌握到的情報來看,當時的匈奴,也并非全然沒有考慮過趁火打劫。

只是,云中城,成了讓匈奴內部的主戰派們絕望的城市。

三年前,匈奴右賢王以自身主力精銳分成兩路入侵,一路走代北,破北地郡,兵鋒直抵蕭關,烽火在長安都能看到。

另外一路則是選擇以云中為突破口。

結果,代北這一路進展還算順利,但云中方向,卻打成了消耗戰。

等到戰爭結束,匈奴人在云中城下丟下了幾百個腦袋!

堪稱漢匈兩國戰爭史上空前的大勝!

雖然沒辦法跟后來霍去病衛青的斬首數量相比,但,在此時來說,卻是空前的大勝!

而事后的情報證明,匈奴人在云中城下戰死了一個大當戶!

而且還是當時右賢王的心腹!

甚至,匈奴當時的右賢王后來在政治斗爭中敗下陣來,與云中之敗,有著很大的關系。

而匈奴對魏尚非常恐懼,恐懼到什么程度?

根據漢室安插在匈奴的臥底發回來的情報,匈奴的某些部落里。有人用草扎成魏尚的模樣,天天用箭射。但總是射不中……于是,匈奴人以為魏尚是神明。還給他立祀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匈奴人的宗教確實很奇葩——但凡他們覺得打不過的人,就視若神明,為其立祀。

歷史上享受過這種匈奴立祀供奉待遇的漢將有很多。

魏尚、郅都、李廣、衛青、霍去病甚至連貳師將軍李廣利那樣的呆子都享受過匈奴立祀供奉的待遇……

劉徹將視線從遠處收回。

他看著許進,道:“朕固知孟舒公長者,國之棟梁,只是,孟舒公年已七十,雖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然,終究已是壯士暮年,孟舒公近年已經幾次三番,上書請乞骸骨,朕與先帝,以云中防務離不開孟舒公,固強留之,只是。朕亦知之,恐怕,得為孟舒公尋一繼任者了,許校尉。孟舒公在奏疏中向朕舉薦了卿與另外數位后起之秀,卿萬不可辜負孟舒公一片苦心!”

這就是劉徹趁著今天考舉的空當來找許進談話的原因。

云中郡,作為漢室樹立起來的一個招牌。一個旗幟,必須要選好繼任者!

前世。漢室在這幾年,是陷入了太子廢立的政治斗爭中。幾乎沒有人去管云中郡的事情。

結果,魏尚一死,云中的防務,居然迅速的墮落了起來。

到小豬朝時,曾經讓匈奴人不敢窺視的云中城,居然幾次三番,被匈奴鐵騎攻破……

這樣的事情,劉徹可不希望再發生了!

而更現實的考慮則是,云中城作為目前漢室在長城防線上的一個重要的戰略要塞,劉徹自然希望能掌握在他手里。

下一任的云中郡守候選,他自然要親自把關。

許進,算是其中的一個備選。

另外幾個備選人,劉徹都已經接觸過了,總的來說,并不是很滿意。

不然,劉徹也不會跑來找許進這個不過八百石的備胎考察了。

許進聞言,卻是低頭道:“小臣位卑,安敢望郡守?陛下與魏公太過抬愛小臣了……”

劉徹搖搖頭,笑道:“朕開始也是這么想的……”

他提著綬帶,走到北闕的城樓箭塔口,看著正在考試的各個考場,道:“但孟舒公卻極力向朕推薦了愛卿!”

事實上也是如此,假如不是魏尚極力推薦,劉徹是不可能將許進這樣的一個小小的屯門校尉放到堂堂兩千石郡守的備選名單中——以常理來看,哪怕再給許進十年,他也未必夠格擔任兩千石的郡守,更別說是云中這樣的軍事重鎮的最高長官了。

但好在,劉徹是皇帝。

只要他說行,那不行也行!

根據劉徹目前的觀察和了解到的關于這個許進的情況來看,此人,帶兵還是有些水平的,而且,人也很穩重。

王道手下的情報系統,也已經將許進本人的祖宗三代都查了一遍,沒有發現污點。

而根據南軍各級將領反應來的關于許進的評價來看,這人在能力方面,沒有問題,政治態度上,也比較可靠。

現在,劉徹唯一不確定的是——許進是否有能力擔任云中郡郡守?

最起碼,許進得給劉徹展現出,他具備擔任一郡郡守,保境安民的潛力!

不然的話,劉徹就只能從現在的老將里面,選擇一個去擔任云中郡守。

只是……

用老將,不過飲鴆止渴。

儷寄今年也六十好幾了,韓頹當五十多了,欒布七十歲了,田叔也有八十多了。

等這批老將入土,漢室可用的將軍,就剩下李廣、竇嬰以及現在還沒崛起的程不識、韓安國了。

衛青現在不過是個孩子,霍去病更是連影子都沒有。

所以,劉徹必須挖掘出一批可堪一用的將領,最起碼,也得靠著這批將軍撐到衛青霍去病橫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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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節 考舉(5)

劉徹走下城樓時,心中卻是多少有些落寞的。


魏尚推薦上來的四個備選接班人,許進還算是其中比較優秀的一個。

懂軍事,會帶兵,而且背景可靠,忠心耿耿。

只是……

“缺乏大局觀啊!”劉徹感慨著。

自古良將難得,劉徹也知道,自己要求不能太高了!

畢竟,在這個將帥基本都要靠個人天賦和不斷磨礪的時代,想跟后世一樣,像大街上買白菜般團購個十個八個衛青霍去病,那是奢望!

但云中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

打開地圖,就能清晰的看到,云中郡直面的就是河套地區的匈奴部落。

可以說,匈奴假如入侵,云中就是他們肯定會走的一條入侵通道!

而云中倘若失守,那么,匈奴騎兵就可以長驅直入,繞開堅固的長城防線,直趨蕭關。

而更現實的考慮是,目前,漢匈未來幾年大體將維持和平局面,兩國將相互通商,這次和親協議,漢室許諾給匈奴人的通關集市,也基本是設在云中郡的長城防線附近。

這樣一來的話,就要求云中郡守,不僅僅有豐富的軍事斗爭水平,還得有足夠敏銳的嗅覺和圓滑的手段。

換句話說,劉徹要選的云中郡守是要求上馬能打仗,下馬能安民,文武雙全的強人!

即使是漢室歷史上,能具備這樣的素質的人才,也是寥寥無幾。

老實說。就是當朝丞相周亞夫也未必符合條件!

“看來,朕得啟動軍校的計劃了!”劉徹在心中想道。

通過這半年來與南北兩軍的許多中高級軍官的接觸。劉徹大概了解到了,這些將官。要說沒有能力,基本上都還是有的!

只是,受限于時代以及他們本身的文化水平,這些將官絕大多數,終其一生,也就只能當個校尉、司馬,再往上,那就是力有未逮!

原因,當然很簡單。

在這個知識被壟斷。兵家著作被國家視為禁臠的時代。

絕大多數的武將,其實都是靠著自己的經驗以及過往的傳統在辦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能自學成才的人才,你就可以想象了。

看看現在的名將們吧!

周亞夫的老爹是大名鼎鼎的周勃,儷寄的父親是儷商,韓頹當也不簡單,他的父親就是韓王信,魏尚就不說了,他與田叔是老兄弟了。當年赫赫有名的趙國三君子之一。

基本上,現在,所有的名將,大將。都是列侯勛臣,將二代或者干脆就是將一代。

從這里面,劉徹看到了一個事實:在軍隊。功臣列侯階級們,掌握了上升的通道。

這些家伙壟斷了兵法著作的知識。使得漢室至今的將軍、大將,基本都是從他們的圈子里選出來的。

而大部分的中下層軍官。卻因為接觸不到更高級的軍事知識,只能一輩子當個大頭兵。

后來的歷史也證明了這一點!

看看李廣家族吧!

李廣、李蔡、李當戶、李敢、李陵!

還有霍去病家族的霍光!

也就是說,并不是中下層的軍官,他們的能力不足。

看看太宗孝文皇帝從代國帶到長安的那幾個老臣子吧!

張武、宋昌甚至已經死了的枳候薄昭。

他們最開始,也不過是個千石左右的武將,一到長安,不過三五年功夫,就搖身一變,成為能執掌禁軍甚至統帥數萬大軍出征的將軍!

是什么原因造就了這些人的成功?

答案很簡單,知識與歷練!

霍去病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從小就是被小豬一手培養大的,石渠閣中的所有兵書,全部向他開放。

史書記載,霍去病死后,小豬收養了他的遺腹子,親手撫養,想要再造一位冠軍候,可惜,那位冠軍侯在隨小豬封禪泰山的路上夭折了,不然,后面那里還有霍光什么事?

后世的事實也證明了,名將是可以批量制造的!

黃埔軍校、西點軍校,都是名將的搖籃。

但劉徹一直不敢將這個想法付諸實際!

原因也很簡單。

他搞考舉,并未觸動列侯勛臣階級們的利益,相反,還盡量照顧了他們的訴求。

在少府搞科研,那是他這個皇帝的自留地,也不會傷害到任何貴戚的利益。

但,搞軍校就不一樣了!

這是要打破列侯勛臣階級們對軍隊的壟斷,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導致這些拿著槍桿子的列侯們,上演一出玄武門或者奪門之變了。

不要以為列侯們不敢!

呂氏當年也以為這幫家伙不敢。

結果,呂氏全族都死光光了!

漢室至今五十多年,列侯中敢跟皇帝掰腕子的人才也是不少的!

歷史上,小豬敢動這幫家伙,是因為衛霍軍事外戚集團,已經完全的取代了他們,將槍桿子徹底的拿在了手里。

至于現在?

劉徹低頭沉思了一會。

他手里頭,真正掌握的也就是羽林衛與虎賁衛,再加上未央宮本身的宮廷宿衛武裝,大概加起來有個一兩萬人。

可以說,他自身的安全保障,已經沒有問題了。

“是時候了!”劉徹在心里想著。

他也做過許多準備工作了,譬如,他曾經請欒布著書,寫一本彭越的兵書,也試探過儷寄和韓頹當,這三個將軍,都對劉徹的要求沒有反感,甚至,還曾一度表現出十分熱情的態度。

另外周亞夫劉徹也試探過了,周亞夫對于培養新人,非常支持。

劉徹在心里計算了一下,有了這些將軍支持,基本上,等于他已經控制了漢室軍隊的六成兵力了。

在中國歷史上,任何皇帝假如已經控制了六成以上軍隊的槍桿子,其他人就只能跪地三呼萬歲,就算有人不愿意,那歷史的車輪,也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將他碾成碎片!

更重要的是,這次考舉以后,等這批考舉出來的官員掌握了地方的行政權力以后,就算列侯勛臣階級們想掀桌子干一票,恐怕還沒來得及串聯,就得被里正、亭長和廧夫們給鎮壓了!

一念至此,劉徹下定了決心,對身旁的王道吩咐道:“晚上,請丞相入宮議事!”

在這個事情上,劉徹決定,再試探一次周亞夫,以確保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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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8:46: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三節 考舉(6)

日至正午,氣溫達到最高。

即使劉徹呆在清涼殿中,都有些hold不住了,需要借助冰塊消暑。

同時,考舉的考場那邊,也開始出現了交卷的現象。

畢竟,這只是第一輪的考試,題目也基本上不算很難。

唯一有難度的那道算術題,做的出來,自然做的出來,做不出來的,扒光頭發也是沒用!

“去告訴內史,增派士兵,維持秩序,不可出亂子!”劉徹淡淡的吩咐著:“另外吩咐下去,這幾天加強對長安各閭里的巡視力度,但凡有圖謀不軌者,一律格殺勿論!”

隨著考舉的結束,劉徹知道,必然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治安問題。

譬如有人考的不理想,心理壓力過大,化身加爵哥,又或者二兩馬尿下肚,就記不得自己是誰,拿著武器亂砍。

這樣的問題,都是有可能出現的!

而劉徹更擔憂的是,那些居住在長安城的貧民區中的參考士子。

因為,這些家伙為了留在長安,都欠了一屁股的債!

而且還是高利貸!

考舉過后,那些成功殺出重圍的士子,自然能還掉債務——就算他們還不掉,高利貸商人也沒那個膽量硬逼著一個當官的還錢,那會捅出馬蜂窩,若是那個士子能殺進考舉第二輪甚至第三輪,那么……劉徹相信會有大把的‘好心人’愿意幫他們還債。

問題的關鍵。就在于那些一無所得,還欠下一屁股債的士子。

這些人,肯定會成為后考舉時代長安治安的大問題!

高利貸商人們可不是吃素的!

為了賺錢。這幫家伙皇帝的債都敢放,列侯欠了他們的錢,他們照樣上門討債,而且,大多數列侯,不還都不行!

至于這些士子欠了他們的錢,要是還不起會是個什么樣的下場?

這用屁股都能猜到!

而為了還債。這些士子很可能被逼著給家里寫信要錢。

但這高利貸是出了名的利滾利,而那幫商人又一個比一個精明。

那些欠下債務的士子。想要還清債務?

在沒有被榨干以前,做夢吧!

而這些沒錢,又沒有了前途,還欠下一屁股債務。被人追債的士子,到最后,就算是最有原則的人,恐怕也會放棄原則!

早在考舉的風聲放出去后,大量的士子云集長安時,劉徹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些高利貸商人與底層貧困士子之間的買賣。

并且知道,考舉后一定會出現動蕩。

但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就算是提前知道了。恐怕也是無計可施。

就像你重生到零八年,成為奧黑,也沒辦法阻止金融風暴的發生。

因為。那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同樣的道理,劉徹也沒辦法阻止此事。

借貸這樣你情我愿的買賣,在漢室是受法律保護的。

但,當時間來到今天,考舉開始后的今天,劉徹就必須在此事造成嚴重的治安問題和社會問題前。插手此事,至少。也要防止這個事情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畢竟,那些士子都是響應劉徹的號召來參考的。

而對于中國這樣的強權社會,上到皇帝,下到百姓,腦子里根深蒂固的傳統,向來都是朝廷包攬一切。

因為考舉,士子們不得不舉債,最后名落孫山,還欠下一屁股債。

可能西方歐羅巴的人會自認倒霉。

但在中國這個神奇的國度,連老天爺不下雨,都是皇帝的鍋的社會。

絕對會有相當大一部分人在絕望之下,把鍋丟給劉徹!

別說是現在了,就是兩千后的天朝,老百姓們遇到問題了——譬如,被騙了,被欠薪了,被欺負了,首先想到的,也還是找政府要說法。

現在的情況也是相同。

而且,作為皇帝,自我標榜著代天牧狩,天下元元兆民,連草木都崇拜的天下共主,劉徹也不可能不管這個事情。

這大概也算是任何一個稍微負責一點的中國皇帝必然的邏輯思維:天子,管天管地管下雨,任何事情,只要涉及統治基礎穩定,管它合不合法,必然要插手其中!

目前來說,面對這么一個局面,劉徹還真是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解決。

畢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在民間,還不起錢的農民,賣屋賣地甚至賣妻賣子賣自己,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高利貸商人們的勢力,遍及朝野,有的是為他們鼓噪和說話的大臣、貴族甚至后宮妃嬪。

劉徹暫時只能是加強對長安閭里的治安巡邏,尤其是加強對貧民區的巡邏和管制,最起碼,先震懾一下高利貸商人們的氣焰再說。

剩下的事情,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么想著,劉徹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對王道問道:“王道,前幾天,你不是稟報說,本次考舉,有不少寒門士子,是靠著給人做工度日嗎?”

王道低頭道:“回稟陛下,確實如此,奴婢記得,當時奴婢還給陛下遞了份這些士子的名單!”

“找找看!”劉徹吩咐道。

不多時,就有一個宦官,從劉徹翻閱過的奏折堆里找出了那份報告。

劉徹接過來一看,上面羅列的士子人數居然足足有上百人。

再看他們的經歷,劉徹也不由得含笑點頭,放下奏折,劉徹對王道吩咐道:“傳朕的命令,這些自力更生的士子,全部無條件進入考舉第二輪,假如本身成績已經符合進入第二輪的,第二輪考試,每人額外加五分!”

本來一開始,這些靠著自己的力氣生活,堅決不借債的士子,在劉徹眼中還沒有什么印象。

但,凡事就怕比較。

與那些寧肯去借高利貸,也不肯‘屈尊降貴’的人相比,這些人,毫無疑問,就可愛多了。

作為皇帝,劉徹自然要給他們一些獎賞了。

至于理由?

不食嗟來之食,這可是君子的品質!

對于漢室目前的價值觀來說,人品道德,那可是比學問成績政績乃至于出生血統更加重要的政治籌碼!

一個知名的孝子,不需要參加考舉,也不需要熬資歷,直接能做千石官員。

一個地方名望之士,一但被舉薦,朝廷是要派出駟馬鞍車去接的,給的官小了,人家一揮袖子,不鳥你,你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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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節 匈奴公主(1)

黃昏將近,長安卻依舊熱鬧非凡。



走出考場的士子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或以學派或以地域,各自抱團,探討著考舉過程中的心得。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匈奴公主的陪嫁隊伍到了灞橋了!”

呼啦啦的人群,立刻向潮水一樣朝著灞橋方向席卷。

這忽然的變化,嚇壞了負責維持長安治安秩序的內史官員與南軍將領,連忙緊急調動大批士兵維持秩序,疏導人群,甚至在灞橋附近拉起了人墻。

但是,不管官方怎么疏導人群,怎么驅散人群。

灞橋附近依然是人山人海。

放眼望去,整個渭河兩岸,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好奇心強烈無比的年輕人們,爬到屋頂,爬到樹上甚至,爬在馬車上,大家都想一睹嫁過來的那位匈奴公主的芳容。

畢竟,一直以來,都是漢室嫁宗室女給匈奴,匈奴人反過來嫁公主,這還是頭一遭。

當然,對于這個嫁過來的匈奴公主,士子們因為政治傾向不同,態度也自各不相同。

“哼!果然是禮樂崩壞啊,連夷狄之女,都能嫁入天家了!”有人一邊眺望著從灞橋北邊過來的匈奴送嫁隊伍,一邊憤憤不平的發泄著。

不用看,此人必定是來自魯地的儒家派系。

魯儒在漢室諸多的儒家派系中,屬于最保守的原教旨主義者,魯儒的名聲。即使是在儒家內部,也是臭名昭著!

尤其是燕詩派系和新近崛起的公羊派、谷梁派。是恨不得食魯儒之肉!

為什么?

因為就是這幫家伙長久以來上跳下竄,嘴上不把門。搞的儒家五十多年來,竟然沒有出過哪怕一個重臣!

這也就罷了!

這幫家伙自己當不成官,還不讓別人當官!

當年,叔孫通投太祖高皇帝,高皇帝不喜叔孫通穿的儒袍,甚至非常厭惡。

叔孫通立刻換下儒袍,穿上高皇帝喜歡的短衣,于是,高皇帝龍顏大悅。

結果。魯儒門不干了,各種噴和看不起叔孫通。

當年,叔孫通因為受命高皇帝,起草漢室的各種禮儀和制度,考慮到魯儒派系是最懂周禮的人群,叔孫通狠下心腸,把臉皮丟掉,低三下四的上門去請教。

結果,這幫魯儒張嘴就是:公所事者十主。皆面阿以得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后可興也!吾不忍公所為,公所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無污我!

表面上這幫家伙說的冠冕堂皇,其實。任何人只要翻開史書,就能看到,這幫家伙其實只是在發泄自己心里的怨氣。

怨氣從何而來?

一者,劉邦當時剛剛舉兵數十萬,包圍魯地,狠狠的打了他們的臉。

二者,在一年前,這些家伙剛剛灰溜溜的從長安滾回去。

此刻見了叔孫通身居太常,食祿兩千石,心里頭滿滿的都是酸水呀!

但,偏偏這幫家伙掌握著儒門的道統,而且人多勢眾,就算是儒門內部,其他派系再怎么對他們不滿,也只能幫著打圓場。

畢竟,要是把魯儒們的皮給拔了,不管是燕詩派還是公羊派,都討不到好果子吃!

當年叔孫通就說了: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

是真不知變通嗎?

這就只有魯儒們自己知道了。

反正,這五十多年來,魯儒們就是儒家內部最頑固最保守的循古派。

他們什么事情都想往上古扯,甚至還有人鼓吹井田制,認為只要采取井田制,那么今天的一切罪惡與社會矛盾肯定立刻消弭。

只是……

這些家伙的鼓噪,跟后世公知們的胡扯差不多。

基本上誰信誰倒霉!

因此,他不說還好,一說,就立刻暴露了自己的政治屬性,馬上,各種各樣的冷嘲熱諷就來了。

“蠢貨!周室當年就已經與戎狄通婚過了!”這是打臉的。

“匈奴不嫁公主,我漢家就要嫁宗室,你難道想要天子嫁公主給匈奴嗎?”這是憤青。

“漢家歷代天子,都曾有下詔:嘉與士大夫更始,甚至先帝還曾明確下詔:與民更始,更始是什么意思,你難道不懂嗎?”有人上干貨質問道:“易云:通其便,使民不倦,詩曰:九變復貫,知言之選。回家且好好讀書吧!”

此人的話,立刻就引起了許多法家學子的叫好聲。

說句實話,論起辯論,當今世界,還真沒有那個學派辯得過吞并了名家后的法家。

對魯儒,看得慣的人非常少。

這個莽撞家伙,很快就陷入了群情洶涌的討伐之中。

就連其他學派的儒家學子,這個時候也保持了沉默。

畢竟這里是關中,是法家和黃老派的大本營,儒家的力量微乎其微!

但是,他也不是沒有盟友。

漢室的政治生態中,有一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儒家的原教旨主義者和黃老派在許多問題上的立場,都很契合。

馬上就有幾個黃老派的人出來打圓場,道:“都別吵了,難道你們想在匈奴人面前上演全武行,丟我漢家丈夫的臉!?”

嗯,這個借口,真是高大上,許多人立刻就閉嘴了。

但,這個世界總是有人喜歡生事。

那個魯儒派的士子,一看有人聲援,以為是自己人,當下大喜,肆無忌憚的道:“正是!一幫不識大體的北人!”

頓時,他就捅了馬蜂窩了。

北方的士子,那可不比南方齊魯的儒家士子。幾乎每一個北方的士子,哪怕是儒家的士子。那也是騎得了駿馬,喝得了烈酒。拉的開硬弓的猛人!

這些家伙中有很多可是具備了隨時專職成游俠乃至于武將的強人!

這個魯儒立刻就倒霉了。

只見一個鐵塔般的大漢擠進人群,像抓小雞一樣,抓起這個家伙,舉到空中,一對銅鑼般的大眼睛,盯著他問道:“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看看?”

那人張了張嘴,發現沒有人站出來給自己打抱不平,再對比一下敵我雙方懸殊的身體素質,只能灰溜溜的道:“沒什么。沒什么……”

這鐵塔一樣的大漢嘴角蔑笑一聲,道:“真是無趣,難怪當年連叔孫通都瞧不起你們這幫軟蛋!”然后就將他放下來,畢竟,這周圍可是有著全副武裝的軍隊在維持秩序,那些丘八可是有著格殺勿論的權力的!

這漢子的這話,頓時就引起了無數人的哄堂大笑。

那被放下來的男子立刻就跑到士兵們組成的警戒線附近,然后,問道:“敢留下姓名嗎?”

這大漢哈哈大笑。道:“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陽陵王溫舒是也,汝若有本事。盡管來找某!”

他這一報出名頭,周圍的人,立刻就嚇得讓出了一條道。

許多人更是用著敬畏的眼神看著他。

陽陵王溫舒。這可是關中最近新崛起的游俠頭目之一,傳聞此人殺人不眨眼。尤其喜歡把人殺了以后挖個坑埋了,真正是死無對癥。

沒想到。這樣的一個猛人,居然也來參加考舉了。

王溫舒即來,那么,其他游俠巨頭,會不會也參加了這次考舉呢?

學而優則仕的,可不僅僅是讀書人!

游俠們也流下,闖出名頭后撈個官做做。

特別是劇孟以后,這股風潮是越演越烈。

關中和關東雒陽一帶的游俠,幾乎都是人人摩拳擦掌,想成為第二個劇孟,出入宮廷,任為兩千石天子近臣。

這可是比列侯、將軍還要光榮,還要有前途的工作啊!

王溫舒他來參加考舉,固然是受到劇孟的榜樣力量指引,但更多的原因卻是,他本身就是官宦世家!

他父親和祖父,都做過弋陽的官,尤其是他的父親,曾經官至弋陽縣縣尉。

他十七歲時,就被以父萌做過弋陽的亭長,可惜,后來得罪了上司,被趕回家里種田了。

正巧當時關中的游俠巨頭季心被今上趕出關中,關中的游俠群龍無首,許多地方都出現了權力真空,他就利用者父輩的人脈,趁勢而起,短短半年,就在關中混出頭了。

所以,王溫舒參加這次考舉,完全是有備而來。

別看王溫舒人高馬大,但其實他心思極為細膩,他來參加這次考舉,心中的把握,起碼有成!

他的父祖,都是官場中人,而且是具體的執行官員,對于漢室的各種律法和法令,王溫舒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了。

這也是他在游俠中迅速崛起的關鍵:不怕流氓有武功,就怕流氓懂法律!

論起鉆律法空子,王溫舒堪稱游俠中的專家!

只是,做了半年游俠以后,王溫舒還是感覺,當游俠,雖然瀟灑快活,但卻沒有權柄,還要跟老鼠提心吊膽的擔心官府的緝捕和鎮壓。

還是當官好!

因此,這次考舉剛剛放出風來,王溫舒就開始準備了。

他不止把父祖留下的筆記和書冊全都翻出來復習,還利用考舉前的時間,威逼利誘,甚至綁架了一些他所知道的知名學者,通過日夜苦讀和學習。

王溫舒現在不敢說他肯定能進考舉的第三輪,但,最起碼,前兩輪以他的知識儲備來看,王溫舒覺得應該是毫無壓力的。

只是,這游俠做久了,許多習慣就很難改了。

譬如說,一言不合就開干……

王溫舒此刻見到許多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他連忙心道一聲不好。

樹大招風的道理,他自然懂得。

為了防止他的黑歷史傳到某些大人物耳朵里去,他連忙找了個借口,擠出人群,消失不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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