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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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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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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19:32: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五節 宣傳與沖突

濊人的歸順,瞬間就壓過了剛剛完成的第一輪考舉,成為了長安城最熱門的話題。


大旗黨們坐在酒肆里,喝著小酒,拍著胸脯:“諸君可知,這濊人歸順,乃是圣天子下的一步暗棋,圣天子早知朝鮮衛氏腦后有反骨,故暗命遼東西部都尉彭吳,暗與濊君往來,許以大義,濊君果然撥亂反正,舉族以地內附,斷朝鮮、匈奴聯絡之道,使朝鮮立成甕中之鱉!”

“撮爾朝鮮,滅亡可期!”

這些人口才了得,說起來話,嗓門也特別大。

更關鍵的是,從他們嘴里吐出來的話,又是濊人與北部都尉之間的秘密往來,又是朝廷幾次三番的暗中聯絡。

尋常百姓誰知道這些,誰懂這些?

頓時就被他們說得激動無比,一種身為天朝上國公民的榮譽感油然而生。

特別是,關中的百姓,本就憤青居多,聽了這些論調后,大家伙熱血沸騰,紛紛道:“先生說的不錯,朝鮮撮爾小國,安敢犯吾中國虎須?”

這時候又一個大旗黨適時的站出來,在火里加一把柴。

他故作神秘,卻又偏偏非常大聲的道:“諸位有所不知啊,俺有個外甥的朋友的表舅在宮里當差,據說,當初朝鮮人襲殺東部都尉成公后,圣天子勃然大怒,對左右道:敢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又道:朝鮮多行不義必自斃!果不其然,濊君反正,朝鮮自食惡果!王師一到。怕是舉國上下,立為齏粉!”

中國自古以來就有著根深蒂固的皇帝肯定是好的的思想。

老百姓們通常也不會去想太多。

因此。這話頓時就引起無數人的叫好聲。

適時地,又有人鼓動道:“依俺看。這次攻伐朝鮮,上陣的士卒將校,恐怕要發財嘍!大家伙想想看,去歲吳楚之亂,那些出征的士卒,誰不是背了許多財物回來,至于將校大臣,更是賺的盤滿缽滿……”

這下子,老百姓們胸膛里頓時就沸騰了起來。

關中百姓。自打秦代開始,就是中國最好的兵源。

而且,對于戰爭的狂熱和好戰程度,都是遠超其他任何地區的。

因為,關中人知道,打仗,是能得到好處的。

在秦之時,一個立功的士卒,立刻就有媒人上門做媒。商人奉上禮物,官府禮敬有加。

漢室以來,雖然較之秦代,有所不如。

但對士卒的撫恤和賞賜。卻是沒有減少的。

所以,漢人沒有什么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想法。

恰恰相反。在這個文官集團還沒有開始統治的時代,底層民眾唯一的沒有限制的上升通道。就是通過戰爭,立功。授爵,授官,授宅。

朝鮮雖窮,雖然偏遠,但那好歹也是一國,國都中必然有著數十年來的積蓄。

只要破了朝鮮國都,那還不是……

“不行,俺得回家,叫俺家大人給俺去跟里正說說,俺也要當兵!”當下就有著許多人在心里動起了心思。

北方的農民,可不是內陸的齊魯地區的農民。

北方的農民每年冬天都要接受一個月的軍事訓練,掌握基本的軍事技能和組織技巧。

然后,每個男子二十三歲后,都要服兩年義務兵役,一年是在長安的南北兩軍中實習,一年到邊郡戍邊。

換句話說,在北方,凡二十五歲以上的農民,基本上,遇到戰爭,直接可以拉出去,披上甲胄,拿起武器,就是一個合格的士兵。

或許,在某些郡縣,這個制度可能已經松懈了一些。

但在關中,這個制度,直到今天,還是被嚴格執行的。

因為,劉氏向來就是把關中當成自己最后的大本營和根據地來建設的。

當然,這個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戰爭。

總有些不合時宜的聲音,想要發出來。

酒肆中,一個儒服男子,看著這一切,眉頭皺了起來。

“怎能如此?關中之民,不習仁義,不用道德,反以武力相威脅,真真是禮樂崩壞,人心不古啊!”這男子心中想著,只覺得胸膛里煩躁的很。

想他自魯地奔波千里,來到長安,希冀以文章道德禮儀求上進。

可結果,進了考舉的考場,他愕然發現,特么的考舉不考文章,也不考仁義,通篇要嘛就是問些無聊的問題,要嘛就是問些算術或者亂七八糟的瑣事。

在他眼中,本該是為國選才,選取那種經世治國,有著完美人格與道德的宰相之才的考舉,卻淪為了下里巴人的歡宴,一群泥腿子與暴發戶,不過念了幾天書,也居然牝雞司晨,想要做官了!

叔叔能忍,嬸嬸也忍不得!

他的許多朋友都議論說: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他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如今見了關中百姓,居然為了錢財和發達,就一個個踴躍參加,報效國家。

心中的怒火更是按捺不住了。

他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告訴他:兵者,兇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為之。

無數的長輩也告訴他:以暴制暴,逞匹夫之勇,終不得長久(如暴秦),只有廣施仁義,以道德教化四夷,才能長治久安。

甚至,他的長輩們,每日念在嘴邊的話都是:以德報怨,方為君子之道。

此刻,見了泥腿子們,居然都叫囂著戰爭,殺光朝鮮人。

他心里再也不能忍耐不住了。

你們怎么可以對朝鮮如此喊打喊殺呢?

你們配嗎?

國家大政,軍國廟算,是你們能議論的嗎?

真是禮樂崩壞!

人心不古!

他嗦的一下站起來。考舉的不順利,其他學派士子的譏笑。特別是,就連同屬儒家的一些派系。也拿著一種狐疑的眼光看待,還有長安貴族以及權貴們,只追逐那些黃老、法家的士子,對他這樣出身儒家圣地魯地的士子,不屑一顧的神態——就他媽連墨家都騎到頭上耀武揚威了!

當今天子甚至在上林苑專門給墨家騰出了一塊地方……

這些種種過去的不愉快以及難堪、壓抑,此刻,頓時如火山爆發一樣,宣泄了出來。

或者說,以前。面對墨家,他打不過,面對法家,他說不過,至于黃老派?不是官二代,就是貴二代,他扛不住。

而對于平民百姓,尤其是這酒肆中,絕大部分的百姓。都屬于黔首時,他終于找到機會爆發了。

“一派胡言!”他高聲的道:“圣天子安會說什么‘敢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這樣的話,兀那漢子。爾可知,謊稱圣言,乃是死罪!”

單以嘴炮實力而論。只要不扯實際,單就理論。進行空對空,當世就是法家。也要在魯儒面前甘拜下風。

這男子顯然對這些嘴炮技能掌握的十分熟練,一開口,就先扣個大帽子過去。

反正,在他看來,像這樣的宮禁秘聞,豈會被小老百姓們知道?

而且即使那個人所說的,確實是真的,誰又能給他證明?

只要沒有人能給他證明,那他就是矯詔!

矯詔可是三族的大罪!

當年,枳候薄昭,堂堂國舅,都因為矯詔,而被迫自殺!

按照常理,他這么做沒錯。

在最初,酒肆中的人,也確實被嚇到了。

但是……

他忘記了,這里是關中,是長安,是天子腳下!

在這里,劉氏密布探子,進行輿論的操作,尤其是新君即位以來,對操縱輿論,宣傳工作格外重視,單單是撥下去進行宣傳的經費,就幾乎相當于過去九卿級別的衙門的開銷了。

更不提,如今明面上負責宣傳工作的是天子近臣司馬相如,而實際上主持宣傳工作的,卻是天子身邊的心腹近臣:王道。

過去數月以來,王道按照劉徹的命令,招攬了大批的無業游民和游俠,進行相關的宣傳動員。

而今天在這個酒肆中的那三位大旗黨,毫無疑問,俱是被收編的宣宣。

倘若在天朝,這種被金錢收買,為政府張目的爪牙,是被人罵做五毛的,別稱:姓趙的趙家人。

屬于過街老鼠,無論左派還是右派,發現了,肯定是唾罵不已,雖然兩者針對的論點不同……

但在如今,這份工作,屬于國之爪牙,天家鷹犬,高大上的不行!

這些被收編的人,以前都是無業游民以及游俠,屬于那種桀驁不馴,最不遵從社會秩序的人群。

這些人有個特征:不相信嘴炮,只相信拳頭!

“你說什么?”那個先前鼓吹自己的外甥的表舅是宮廷中人的男子猛的一下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罵道:“居然敢侮辱俺?好叫你知道,俺可不是好惹的!”

他櫓起袖子,獰笑著接近那個儒服男子,足足七尺的身高,蒲扇一樣的巴掌,瞬間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了過去。

游俠做事,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一言不合,就開打,才是游俠的本質!

砰砰砰!

頓時,酒肆就只聽到人體被砸到地上的聲音以及那儒服男子的哀嚎聲。

一刻鐘后,游俠大概是覺得打夠了,也或者是擔心弄出人命,這才松手,朝那個已經被他揍的鼻青臉腫的男子吐了個唾沫,道:“這次算你運氣好,俺最近讀書了,講道理了,要換了以前,俺非一劍捅了你不可!”

儒服男子看著對方,直覺告訴他,對方沒有撒謊,那人說的是真的!

要是以前,絕對會殺人!

而且,對方那滿不在乎的表情,證明他確實曾經殺過人……

頓時,這儒服男子就嚇尿了……

是真的尿了!

褲襠都濕了一大片!

“哈哈哈……”那游俠看到這一切,哈哈大笑:“俺算是知道,為啥當年高皇帝會討厭你們這些家伙。又膽小,又沒種。還沒實力,偏偏喜歡唧唧歪歪。你們這樣的人不招人煩才怪!”

酒肆中的百姓也跟著笑了起來。

看不起儒生,尤其是齊魯地區的儒生,這可是關中人的通病!

也是關中人的傳統。

那儒服男子聞言,卻是低下了頭。

對方戳到了他的痛處!

當年,漢室的建立者高皇帝劉邦,可不僅僅是討厭儒生這么簡單。

他完全就是恨儒生,甚至是恨到了骨子里。

某次,劉邦在路上遇到一個儒生,一腳就把人家踹到了田里的泥巴中。還取下對方的帽子,在他帽子上撒了泡尿。

劉邦甚至曾經公開說:儒生不是腐儒就是豎子。

這句話給儒家造成了致命一擊。

時至如今,關中人看到戴儒冠,穿儒袍的人,即使嘴上不說,心里也會罵一句:腐儒!

而看到儒生被打,關中人也多半會幸災樂禍,倘若這儒生是自己作死,那更是喜聞樂見。

是以。盡管這儒生在酒肆中被揍了一刻鐘,盡管門外就有巡邏的士卒,但一個人也沒幫忙去叫士卒來干涉,更沒有人去報案。

這儒服男子一咬嘴唇。心道:好漢不吃眼前虧。

再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門外的巡邏士卒。

在他想來,自己立刻出門去找官府來抓人。應該是可以的。

“矯詔大罪,你們死定了!”這儒生心里狠狠的想著。然后撿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儒冠,像逃命般逃出了這酒肆。奔向在路上巡邏的一支衛隊。

看到一襲黑袍的漢軍,這儒生淚流滿面,像見到親人一樣大喊:“我要報官,我要報官,方才有人在這酒肆中矯詔,還毆打鄙人!”

這些士兵一聽矯詔兩個字,立刻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抽出了兵器,領頭的軍官,看著那儒生,非常嚴肅的道:“帶路!”

在漢室,無論什么原因,什么人,只要跟矯詔兩個字搭邊,就是一個死字。

而相應的,抓捕矯詔的罪犯的官員、軍官,立刻就能立下大功,封侯那是癡心妄想,但升官卻是肯定的!

當夜幕降臨時,劉徹卻遇到了煩心事。

一天之內,長安城中發生了三十余起疑似‘矯詔’的事件,還發生了一百多起斗毆,死了三個人。

五官中郎將衙門不敢怠慢,立刻就將這些事情,上奏到了劉徹面前。

劉徹看了奏疏后,自然知道,沒有人矯詔,這些事情都是授意王道安排下去的做的宣傳工作。

而且,五官中郎將衙門也核實了那些打人者的身份,都是密探,有著身份竹符和備案。

倘若沒有死人,這事情也就這么算了。

但關鍵是死人了!

而且死的都是來自齊魯地區的儒家士子!

這可算捅了馬蜂窩了……

任何政治派系都會抱團取暖,黨同伐異,儒家尤為甚者。

而且,死者來自齊魯地區,向來就是以撒潑打滾聞名天下的魯儒一系。

所以問題就嚴重了。

別說魯儒派系沒有影響力。

確實,他們朝中沒什么人。

頂多撐死了也就一個顏異。

但,就跟后世的公知們一樣,魯儒一系,有著龐大的輿論影響力,特別是齊魯——吳楚地區,魯儒派系影響極大!

譬如魯申公,桃李滿天下,他門下甚至有諸侯王弟子!

譬如那個去年死在長安的劉戊!

而且,再扯些關系的話,就連晁錯,其實也跟魯儒們多多少少有些香火情——晁錯仕途的起點是以天子使者慰問尚書傳人伏生,伏生授晁錯《尚書》,這才使得晁錯能脫穎而出。

除了這些外,如今的宗正劉禮,紅候劉富,還有現任的中郎將衛綰,都能跟魯儒扯上關系。

另外,就算這些人不為魯儒說話,劉徹也得慎重對待此事。

不然的話,齊魯地區的貴族士大夫恐怕就又要跳腳了。

此事,倘若處理不好,一個不小心,就會演化成南北矛盾。

那就麻煩了!

歷來,地域矛盾一旦激化,都會讓人投鼠忌器,甚至有時候國家不得不給予某些地區特殊待遇。

譬如后世的明朝就發生過有名的科舉南北分榜。

劉徹看著奏疏,思慮片刻,然后就定下了決心,提起筆在奏疏上批復:高皇帝約法: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又誣告連坐,儒生侮人,其師長弟子家族三代中人,三年不得考舉。

這就叫各打五十大板。

殺人必須償命,這是漢法的核心精神,不管什么原因,只要是故意殺人,就一定要給死者一個交代。

劉徹也不愿意破壞這個立法的核心。

不然,今天,游俠們可以仗著自己是天子密探,殺人無罪,明天,列侯子弟,就敢騎著馬當街撞死平民。

這個口子開不得!

但,假如魯儒們以為,劉徹會對他們屈服,那他們就要大錯特錯了!

筆桿子算個屁!

槍桿子才是王道!

就以齊魯那幫軟蛋儒生,劉徹篤定,他們絕對不敢對自己的決定唧唧歪歪。

他們倘若不服,劉徹就會讓他們服氣!

歷史上,齊魯地區的儒生,可是出了名的墻頭草。

五胡亂華,他們今天跟這個主子,明天又跪在另外一個主子腳下。

蒙元入侵,山東曲阜的孔家第一時間上表,祝賀蒙古大汗萬歲萬歲萬萬歲。

順便一腳將對他們不薄的宋朝給踢到爪哇國。

朱元璋得了天下,這幫家伙立刻磕頭。

滿清入關,第一個帶頭剃發的也是他們。

甚至日本人來了,他們也照樣跪舔……

就這幫軟腳蝦的三板斧,劉徹都摸清楚了,無非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假如這三招不行,肯定立刻認錯,假如統治者露出一絲想要強硬的態度,那他們立刻就跪地三呼萬歲,天子圣明。

而這,不僅僅是后世證明了的事實,便是在如今,也是被歷史證明過的。

假如魯儒會有骨氣,那中國男豬都能奪得世界杯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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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19:35: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六節 收買(1)

漢室的動作雷風厲行,第二天,露布上就出現了對斗毆事件的處置命令。

參與打人的游俠、地痞,致人死亡的,按照情況輕重,處以死刑至徒刑不等,且不得贖買。

但,相較而言,魯儒派系受到的打擊更沉重。

所有被打者,全部以‘誹謗朝廷、妄議國政、侮辱士民’的罪名,終生禁止考舉,且師長、家族兄弟子侄叔伯,師兄弟,連坐,三年不得考舉。

這下子,魯儒門固然如喪妣考。

但現階段,他們還沒有點亮‘騙廷杖’這個科技點,在表明了強硬的態度的漢室朝廷面前,他們也只能捏著鼻子,縮起腦袋,裝作不知道有這么個事情。

畢竟,五十來年前,高皇帝劉邦可是親自用刀槍劍弩,教魯儒們應該怎么做人。

更關鍵的是,就連儒家內部的其他派系,也對他們很不友好,甚至施加了巨大的壓力。

像混的比較好的宗正劉禮,紅候劉富兄弟,還有中郎將衛綰,天子近臣顏異,都對魯儒派系發出了嚴厲的警告:特么你們作死,別連累我們!

萬一要是惹怒了天子,下令禁絕儒生為官,你們賠啊?

至于游俠們就更不敢吭聲了。

幾十年的貓抓老鼠游戲下來,游俠們對官府的敬畏,絕對是發自內心的。

游俠犯了事,被官府逮住,想活命?千難萬難!

就算是那些有背景的大人物,也只能慌忙逃竄。躲避風聲。

當然,牢騷自然是有的。只是,自古以來‘有活力的社會組織’的牢騷。從來不會引起統治者半分的注意。

這樣熙熙攘攘了兩天后,第一輪考舉的成績單公布了。

頓時,此事就壓過了所有的事情,成為了輿۰論的焦點。

畢竟,不就死了三個魯儒,抓了幾個游俠要砍頭嘛?

比起自家子侄的前途,這都是小事!

甚至連朝廷已經正式下詔,討伐朝鮮這個事情在此事面前,都成了不起眼的小問題。

只是……

在公布成績單的同時。也不知道是誰從哪里聽到了天子對魯儒的一句評價,瞬間,整個長安都知道了。

無數人議論紛紛。

連看著魯儒的眼神都變了。

“嘿!他們之所以為夷狄張目的原因,是為了免得去愛自己的同袍!陛下的話,可真是一針見血,還人人能懂!”有人對著一個穿儒袍的士子,故意大聲說道,瞬間就引起了眾人的哄笑。

“圣天子明見萬里,自然看得清楚!此輩滿嘴仁義道德。實則吝嗇自私,他們連對自己的妻小,也刻薄無比呢!”有人似乎去過魯地,對魯地的地主和貴族階級。充滿了惡意。

而實際上,魯人在漢室的商業活動中,確是以吝嗇聞名。但凡與魯人做過買賣的,都清楚這一點。

要說不惡心。那是騙人的。

趁著這個機會,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落井下石的不亦樂乎。

那儒生見了這情況,連忙低下頭,臉色雪白的逃的遠遠的。

“哎!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人心里感慨一聲:“吾與魯儒明明是兩個派系,魯儒確實頑固保守,不思進取,但我不是啊,我學的可是公羊學,奉的可是‘十世之仇猶可報’的理念……”

更多的其他儒家派系的領袖,則是憂心忡忡的注視著一切。

天可見憐,儒家花了五十多年,通過內部革新和改變,才慢慢的適應了北方尤其是關中地主階級以及貴族勛臣階級的喜好,順應時代,慢慢的擴大了自己的影響力。

可如今,這五十多年的努力,眼看著,就要被天子一句:他們之所以為夷狄張目,為的是免得去愛自己的同袍給粉碎了。

許多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四處拉關系,托人,終于,好歹湊出一個團隊,準備面見天子。

然而劉徹此時已經沒有功夫去理會這些小事了。

那句‘他們之所以為夷狄張目,是為了免得去愛自己的同袍’,是劉徹故意傳出去,為的就是讓魯儒們清醒清醒,順便逼著他們去變,去改革。

這一點,劉徹非常有自信。

因為,儒家算得上是中國歷史上最能與時俱進的一個學派。

他們能與法家聯合執政,也能跪在夷狄腳下,高喊陛下圣明,轉頭又能跪在漢人皇帝腳下,大談華夷之防,甚至到了工業時代的天朝,他們也能煥發第二春。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得有人拿著刀子,架在他們脖子上。

不然,他們是肯定不會樂意改變的。

但,現在劉徹已經沒有空再關心儒家的反應,魯儒們的心思了。

因為,剛剛帶著全族總共二十五萬多口人,加上一塊總面積大概相當于漢室遼東郡三分之二大小的土地,內附漢室,請為郡縣的濊人的首領,濊郡南閭信即將抵達長安,覲見劉徹。

不管千金買馬骨也好,為了朝廷的臉面也罷,劉徹都將此事放到了當下最重要的事情的位置上。

對于像濊人這樣主動內附,舉族來投的異族,不管在那個朝代,都是值得統治者大書特書的事情。

因此,南閭信還在路上,劉徹就已經派出了使者,前去傳詔,封南閭信為滄海君,賜節杖,依舊統帥濊人,賞賜黃金一千金,許鞍車駟馬相迎,賞賜歸附濊人人月米一石,酒一斗,肉三斤,布帛一匹。

從表面上看,劉徹好似是在開歷史的倒車了。

人家濊人內附,以漢室傳統,對于部族首腦應該封侯,安置到內地,許以高官厚祿,榮華富貴,然后再慢慢的同化內附的異族。

而劉徹卻依舊保留了南閭信的部族首腦地位,而且還強化了他的權柄,以天子之尊,為他南閭氏族的地位背書。

可以想象,只要劉氏不滅,南閭氏自己不作死,他們的地位就不會失卻。

為了這個事情,丞相周亞夫,第一次跟劉徹發生了沖突,而且是激烈的沖突,那頭犟驢在沒有辦法說服劉徹的情況下,索性就撂挑子,報了個病假,回家休息了。

對此,劉徹也很無奈。

甚至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但,冷靜下來后,仔細想想,劉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對于濊人以及以后歸附的異族,必須用這樣的手法來羈絆。

劉徹不是想開歷史倒車,而是想要扶持一批打手。

如同后世俄羅斯帝國的哥薩克一樣盡職盡責的打手。

俄國沙皇對于哥薩克是怎么籠絡的?

無非就是承認和扶持哥薩克上層貴族以及酋長的地位,許以厚恩,然后,在哥薩克的貴族和酋長們的鞭子和唾罵聲中,哥薩克們高喊著烏拉,為了祖國母親,為了沙皇陛下,前仆后繼,給毛子打下好大的江山。

最關鍵的是沙俄為此需要付出的代價很少。

同樣的情況,發生在滿清統治時期。

滿清通過對蒙古上層貴族的收買,成功的讓蒙古騎兵,變成了自己的打手。

上層貴族紙醉金迷,酒池肉林,甚至不把下層的牧民、奴隸當人看。

然而,這卻沒什么大不了。

對于游牧民族來說,階級的固化現象,比起農耕文明更加嚴重。

若再加上一個宗教束縛,基本上,下層的人都會認命,甚至會覺得給上層的貴族老爺賣命,去死,是理所當然的光榮事業。

至于上層貴族?

倘若能享受榮華富貴,還能時不時的欺壓一下下層的百姓,魚肉奴隸,再以漢文化侵襲。

你覺得,他們會放棄美好幸福安逸的生活,轉頭對抗給予他們這一切的皇帝?

用屁股想都不可能!

最關鍵的是,收買上層貴族,撐死了也只需要負責一部分人的榮華富貴和幸福生活,但倘若將歸順的濊人全部視為漢室臣民,給予公民待遇,那開支就大了!

或許,現在這幾十萬濊人,漢室還能負擔。

但日后,隨之漢軍不斷征服,殖民更多地區。

難不成,到時候連三哥們也能享受漢室國民待遇?

hold不住啊!

當然,為了防止濊人日后跟他們的親戚倭人一樣反噬自己的主子。

劉徹還給他們準備了幾根狗鏈子(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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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節 收買(2)

丁亥年八月六日(甲子)。

長安城的街坊,鋪滿了鮮花,南北兩軍,分列兩側,歡迎舉族歸順而來的濊人首領,南閭信。

午時三刻,南閭信的馬車在典屬國公孫昆邪的引領下踏進長安城。

“阿父,這就是長安嗎?”南閭信的兩個兒子用著好奇的眼睛,打量著這座在過去,只在傳說中才聽過的城市。

而長安,也果然跟傳說中所說的一樣,漂亮、干凈、整潔,甚至就連街道上,都見不到半分的垃圾。

道路兩旁,更是種滿了鮮花。

蝴蝶飛舞,蜜蜂追逐,巍巍渭河,潺潺流動,碧波蕩漾,魚群往來,真是如同仙境一般。

與之相比,他們過去所見過的最大的城市王險城,簡直就簡陋得跟鄉下的集市一樣。

南閭信聞言,笑著點頭,道:“是,這就是長安!”

他心中也是激動無比,就如同一個朝圣的信徒,見到了心目中的神明一樣。

濊人本是有別于農耕和游牧民族之外的漁獵部族。

他們在山林中狩獵,在草原上放牧,在河流中捕魚。

因此,自從被驅逐到東北的原始叢林后,濊人就一直以原始的奴隸制度形式存在,直到今天。

在南閭信之前,濊人的首領對于中原,基本是沒有什么概念的。

他們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是朝鮮的王險城,所知的世界。也只有朝鮮半島和旁邊冰天雪地的世界。

但,到了南閭信這一代。漢室的力量開始復蘇,從遼東郡北部和西部出發。前往濊人控制的地盤貿易的商旅越發多了起來。

商旅的增多,使得文化交流開始變得頻繁。

在這個時代,漢文明就像照亮世界的太陽一樣,吸引著所有渴望自強的人。

南閭信自然也不例外。

十年之前,南閭信的大帳中,就已經有漢朝的破落文人存在,教他識字算術。

慢慢的耳聞目濡,潛移默化,就連南閭信自己都沒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正。最近這些年來,漢朝在他心里,慢慢的變成了一個理想國,一個天堂,他心中漸漸有了只要是漢朝的東西,就一定是好的,只要是漢人的文化,就必然比濊人自己的文化,朝鮮的文化高級n倍的心態。

有時候他甚至有沖動:干脆帶著全族人民。一起投奔幸福安康的漢朝算了。

只是現實讓他忍住了這些沖動。

原因很簡單,依照漢朝的政策,歸順的異族,不管是誰。不管帶了多少人來投奔,統統都要打散重新安置,至少也會把首領什么的調走。

可他堂堂的濊君。這濊人的共主,在部族中可以生殺予奪的至高存在。為何要去漢朝低三下四的做個臣民呢?

比起在本族可以肆無忌憚,可以無法無天。可以隨意殺人,決定他人命運,歸順漢朝,就成了一個閑暇時他才會去想的問題。

而且,為了保證自己的地位,南閭信甚至嚴禁漢人與濊人的平民、奴隸交往、交易,一切涉及漢人的事情,都必須也只能由他處理。

漢人的書簡、文人,更是管控的重點。

特別是漢人中一個孟子的人的著作,南閭信不允許濊人中的任何人閱讀。

當然,他的兄弟子嗣不在其列。

這種情況,本來會繼續延續下去,或許等到南閭信的兒子即位以后,才會有所改觀。

但這個世界變得太快了。

王險城的衛家自己作死,偏偏要招惹漢朝!

漢朝的強大,南閭信可是從那些教他讀書的文人哪里了解過的。

幅員數千里的遼闊國度,擁有七百萬以上的戶口,帶甲百萬!

漢人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櫓。

動不動就是百萬百萬級別的死傷數,確實嚇尿了南閭信。

他的濊人部族,加上奴隸和老弱病殘,總共也就二十五萬口,還不夠漢朝皇帝塞牙縫的。

更可怕的是,這是被事實證明過的鐵證!

去歲漢人內部的戰爭,吳楚兩國動員數十萬軍隊,與漢朝天子大戰。

單單是雙方投入的兵力,從紙面上看,就已經超過百萬了!

吳王劉濞的使者也曾經路過濊人的地盤,根據劉濞使者所說,吳王發兵八十萬,楚王三十萬,趙王二十萬。

當時南閭信聽完后,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他實在很難理解,上百萬的軍隊,是個什么概念。

但隨后,他徹底的為漢朝傾倒了。

吳楚趙三國,號稱的百萬大軍,三個月就灰飛煙滅。

漢軍主力幾乎沒有太大損失……

天兵天將啊!

難怪漢人嘴上總是說:天兵一到,立為齏粉!

果然是齏粉啊!

與之相比,南閭信覺得,濊人在漢人面前,大概不比一只螞蟻強多少——要知道,他就算把吃奶的勁都用出來,也最多動員兩萬人。

這么一算,衛家就成了一艘破船了,隨時都可能沉沒。

尤其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能救衛家的匈奴人,都跟漢朝天子聯姻修好。

這樣一來,南閭信立刻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既然衛家這條船要沉了,他南閭信可不愿意跟著這艘破船一起沉到海底。

恰好那時候遼東郡北部都尉彭吳的外甥賈生來濊人的地盤交易,他立刻接見,提出了內附的想法。

彭吳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的昏頭昏腦,立刻就加緊聯絡,兩邊,一個是想馬上逃離衛家的大坑,一個是想著盡快把這個天大的政績撈到懷里,雙方一拍即合,迅速達成了協議。

本來,南閭信歸附漢朝,多少是有些不怎么爽的。

畢竟,歸順了漢朝,雖然能享受漢朝貴族的榮華富貴,住到寬敞無比,猶若仙境的豪宅中,但,從此卻可能失去了可以主宰他人命運,予取予求的自由。

雖然他的漢人老師們都勸他:中國一令吏,都勝過夷狄一國君。

但,畢竟沒真正在中國待過,也不知道真假。

與之相比,想殺人殺人,想吃啥吃啥的酋長生活,顯然更有魅力。

因此,歸順后,南閭信其實挺糾結的,因此也留下了些暗手,萬一要是漢朝皇帝坑了自己,他就煽動部族的奴隸和牧民,跑的遠遠的。

這糾結感沒持續多久,南閭信就接到了漢朝天子的詔書。

不僅僅嘉獎了他的‘深明大義’,賞賜豐厚,更重要的是確認了他可以繼續執掌濊人部族大權的地位。

雖然身份從幾乎完全獨立的濊君,變成了要受到漢朝控制的滄海君,要接受遼東郡郡守和漢室丞相府的管轄。

但詔書說的明白。

濊人的全部大小事務,若無遼東郡、丞相府或者天子詔書,皆由滄海君獨斷。

而且,這個滄海君是世襲罔替,與國同休,永光休烈!

對于奴隸主來說,一切能世襲的東西都是好的!

特別是權力與地位!

更別提,這個權力與地位得到了漢朝皇帝的背書!

南閭信自然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他的子子孫孫的特權地位都得到了保障!

只要漢朝不倒臺,他家族在濊人的地位,就不可動搖。

南閭信頓時就為自己之前留下的那些暗手感到羞愧了。

“天子待我如此厚遇,我卻……真是罪該萬死!”南閭信心里想著:“我以后一定要忠誠于漢朝天子,我南閭家世世代代要當漢朝天子的走狗!”

這是南閭信發自內心的真實的想法。

換了世界上任何一個奴隸制的酋長,處在南閭信的位置上,大概也會這樣想。

因為,對于奴隸主來說,只要能保障他的地位和權力,給人當狗沒什么不好!

反正,就算是死,死的也是下賤的奴隸和牧民。

用奴隸的血肉來換取自身的富貴與地位,這樣的買賣,太劃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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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節 收買(3)

未央宮,與后世的明清紫禁城不同。

未央宮在建造的最初,其基調核心就是:非壯麗無以重威!

那要怎樣才能讓這座漢朝天子的居所能在外人見到它的第一眼的瞬間,就被視覺帶來的沖擊震懾住,進而膜拜這座宮殿的主人,漢家天子,不敢輕視?

主持未央宮與長樂宮營建工程的漢室名相蕭何為此費勁了他所能用的一切手段與心思。

最終,出現在世人面前的未央宮,讓劉邦看了都目瞪口呆。

其基座以龍首山的黃土填充,并盡可能的高于地面,尤其是作為主殿的宣室殿,加上建筑,竟然高達三十五丈!

漢初一丈,大概合后世的米應當是2.7米左右,也就是說,宣室殿實際上有將近九十米高!

幾乎與后世30層左右的大廈相差不多。

但未央宮,不僅僅是這樣。

其規模之大,也同樣讓人震驚。

整個未央宮宮殿群,周回二十八里,總面積幾近五平方公里,相當于兩個明代紫禁城的大小。

再加上僅僅是它的基座,就遠遠高于長安城的任何建筑。

是以,未央宮與長樂宮,實際上。就像兩座矗立在云端的神宮,居高臨下。俯瞰整個長安。

站在宣室殿的殿閣之上,你甚至不需要費力。就能將整個長安城盡收眼低!

這樣的設計,不僅僅是為了裝B,更是為了震懾。

相當于告訴長安的貴族、大臣,天子,就在宣室殿中注視著你們!

是以,漢室大臣奏疏之上,常有這樣的話:陛下明見萬里,此臣所不能及也。類似的話語,這并非是純粹的拍馬屁。而是一種類似于寫實的隱喻。

皇帝站得高,自然能看的遠!

劉徹此時就站在未央宮宣室殿前的臺階上,看著正自司馬門方向,亦步亦趨的朝他走來的濊人首領,漢朝的滄海君,南閭信一行。

濊人們到底長了個什么樣,是否與霓虹人存在什么關聯,劉徹暫時還不知道,也看不清楚。

但……

“他們抬著一只白虎是要鬧哪樣?”劉徹撓了撓頭。

劉徹身旁靜立的大鴻臚周仁似乎看出了劉徹的疑慮。道:“陛下,據臣所知,濊人以虎為神,敬獻白虎皮是濊人表示臣服。永遠忠誠的意思……”

“據典屬國的報告,滄海君以為,陛下乃是神明。當以白虎敬獻!”

“哦……”劉徹點點頭:“原來是一張白虎皮啊……朕還以為他們要送一只活的白虎呢!”

至于濊人敬獻白虎皮來表達自己愿意臣服漢室的態度……

劉徹卻并不怎么信。

他深知,想要一個異族心悅誠服的服從漢朝。以漢人的利益為自己的利益,為漢朝流血流汗。還毫無怨言,靠一張白虎皮是不可能的。

只有漢室自己永遠強盛,漢人的力量永遠強大,他們才會心悅誠服,并且不敢有異心。

不然的話,只要你稍微露出破綻,安祿山就是榜樣!

不過,話又說回來,濊人的這個馬屁拍的不錯!

濊人的高層既然以為漢天子是神明在世,劉徹覺得,不妨就順水推舟,坐視了自己乃神明的事實——至少,讓濊人承認漢天子就是他們的最高神!

后世霓虹的天皇,不就是靠著什么在世神的名頭,忽悠國民嗎?

霓虹的例子告訴劉徹,納粹沒有撒謊,謊言只要重復三千次,就能變成真理!

另外,滿清的乾隆皇帝,也曾經成功的讓藏傳佛教的活佛們承認自己是文殊菩薩,從此開啟了中國統治者在西藏地位就是文殊菩薩的傳統。

甚至連天朝的BOSS也是如此……

這些成功的例子,都告訴劉徹,對愚昧的宗教來說,你是不是神不重要,只要收買籠絡了對方的高層,那么,你就一定能成為神!

帶著這樣的想法,劉徹揮了揮袖子,道:“走吧,回宣室殿,等候滄海君覲見!”

實則是,劉徹想要再整理一下行頭。

讓對方真以為他是神的化身!

像類似這樣的忽悠和裝神弄鬼的把戲,劉徹早就把技能點給MAX了。

回到后殿,劉徹就命令侍女為他重新整理行頭。

將旒珠放大,冠帽抬高,再命人取來高祖斬白蛇劍——再沒有這柄天子象征的圣劍更能彰顯劉氏天子君權天授的了!

尤其是五十幾年持之以恒的宣傳下來,別說是濊人這種文化程度還停留在原始的部族社會的民族了。

就是長安城的百姓,也對這柄劍迷信無比。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漢人深信這柄劍確曾斬殺過一位神帝的子嗣……

而在對外的宣傳中,漢室更是不遺余力的強化了這柄劍上附著的神圣光芒。

到了劉徹手中,這柄劍,劉徹進行了一些‘高科技’的處理。

譬如說,劉徹命令少府,為這柄劍重做了劍鞘,在劍鞘表面,極為敗家的鍍上了一層金屬鉻……

劍身更是被重新精加工,打磨,并撒了些能發光的粉末在里面。

反正花俏怎么來。

至于這柄劍是不是還能實用?

皇帝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

當皇帝都被迫要拿起武器戰斗的時候,這個政權,也就到了末日了。

那個時候就是給一個高達,恐怕也沒法挽回局勢。

就這樣,劉徹持著這柄天子劍,登上宣室殿的龍座,面北而座,然后,擺了幾個POSS,最終選擇了他自認為最威風最自得的一個姿勢。

他臨襟正坐,左手持劍,抬頭挺胸,目視前方,靜待濊人前來朝覲。

劉徹很清楚,他只需要作出一個類似神明的姿態就可。

而神明,是不需要與凡人對話的。

神與凡人之間,過多的交流,會破壞神的威權。

所以,后世的霓虹,才會有所謂的鶴音,各種宗教也會各自奇奇怪怪的宗教用語。

為的就是塑造神秘感,讓人相信,自己就是神或者神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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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節 收買(4)

南閭信亦步亦趨,緩緩的在典屬國公孫昆邪的帶領下,走上宣室殿前的臺階。

他抬頭看了看那仿佛如在云端俯視蒼生的宣室殿,臉上的震撼之色久久不曾褪去。

而隨他一同前來漢室朝覲的其他濊人貴族,表現的比他還要不堪!

有些人甚至就是一步一跪的來到這宣室殿前的。

不能怪他們見識少!

實在是未央宮這樣的建筑,對于濊人來說,太過神話了一些。

就如同二十一世紀的地球人忽然發現,有兩位劍仙在太空斗法,仙劍發出的余波將自己的衛星全部絞碎一般——這樣的視覺震撼,確實很容易就能顛覆一個人的三觀!

譬如二次世界大戰時,太平洋某個小島上的居民,見到了米帝的戰斗機,立刻將之看做神明,建立圖騰膜拜。

濊人本就愚昧,將未央宮視為神宮,自然很正常。

但南閭信終究是多了些見識,也與漢人打過許多交道。

他自也聽說過有關未央宮的故事。

然而,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此刻,站在這宏偉壯麗的宣室殿前,南閭信心中最后一絲疑慮徹底消失!

漢朝能建立一座這樣的神宮,那么還有什么事情是漢天子辦不到!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櫓。

這句過去漢人常與他說的話。此刻,化作事實,出現在南閭信眼前。由不得他不信服!

漢天子既能修建出如此不可能存在的宮殿,那自也能做出其他在別人眼中不可能的事情。

百萬大軍,揮之即來!

而我南閭信,馬上就能覲見這樣一位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君主,并成為他的走狗,這是何其的幸運啊!

難怪真番、馬韓等國的君主,來過長安。朝覲天子后,立刻就成了漢家的忠狗!

給這樣偉大的君主當走狗。不丟人!

甚至,在某一剎那,南閭信的心中還有過一種:哪怕只是在長安給漢天子當一個看門的小卒,恐怕也比在域外蠻荒做個君主強多了的想法!

但也只是一剎那而已。

“滄海君……”典屬國公孫昆邪帶著南閭信來到宣室殿的殿門口。然后走過來道:“請滄海君稍后,本官先去通傳……”

然后就留下南閭信一行人在宣室殿前的殿門口,他自己則帶著人,走進宣室殿中。

南閭信站在門口,回首看了看遠處的長安城,一切盡收眼底,長安是如此的繁榮,它的龐大,超乎了南閭信的想象。

整個城市。幾乎一眼望不到盡頭。

南閭信砸了砸舌頭,偷偷的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恐怕僅以長安的人口,就已是濊人的兩倍甚至更多!

若在以往。倘若他見到這樣的場景,恐怕心中會以恐慌居多!

而此刻,他心中滿是自豪與幸福。

能有一個如此強大的宗主國,天下之大,濊人還需要怕誰?

而他南閭家的富貴,也可以與漢室一樣。千秋萬代的傳下去。

正這樣想著,典屬國公孫昆邪從殿中走出來。來到南閭信身前,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有詔:宣滄海君覲見!”

南閭信連忙反應過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叩首,道:“臣信謹奉詔!”

他已經接受漢天子的冊封,自然就是漢臣了。

然后,南閭信就帶著自己的兒子以及濊人的貴族們,跟著公孫昆邪,朝著那個金碧輝煌,雄偉壯麗,無時無刻不在震懾著他們靈魂的宮殿走去。

跨過殿門門檻的那瞬間,南閭信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著。

眼睛的余光,使他稍微看到了一些殿中的場景:整個大殿大的足以同時容納上千人在此宴會,殿中,一條條巨大的神農張牙舞爪的攀附在一根根大柱上。

大殿兩側,鐵塔一般的武士,肅立兩側。

陽光從殿門斜照進來,將南閭信的影子在光滑如同湖面一樣的地板上拉的老長。

最上首的莊嚴御座之上,一位年輕貴人臨襟正坐,他手持著一柄寶劍,南閭信能明顯的感受到,對方在注視著自己。

在這樣的環境下,在這樣的心理影響下,南閭信整個人被莫名的力量支配著,他無師自通的立刻匍匐在地,道:“粗鄙野人南閭氏朝覲圣天子,恭問圣天子安!”

南閭信的漢話說的還算流利,最起碼,劉徹能聽懂。

劉徹看了看這些進殿的濊人,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

“濊人果然與倭人有些親戚關系……”劉徹在心中想著,最起碼,這些朝覲的濊人貴族中,有幾人是用著一些特殊涂料,將自己的臉涂成白色的,看著有些奇怪。

而根據遼東郡北部都尉的匯報,濊人被遼東郡的邊民稱為白人,原因是他們喜歡在自己臉上涂抹些白色顏料。

“若是天朝的民宗委在此,恐怕立刻就要保護這些人的民族特色了吧……”劉徹心里想著,就朗聲道:“朕躬安,滄海君平身!”

然后,他就接著道:“滄海君,有件事情,可能典屬國未有你說清楚,朕,就親自對爾訓誡一番罷!即為漢臣,則自當移風易俗,用中國文字,習中國制度,書同文,車同軌,切記,切記!”

當然,那些濊人奴隸、牧民什么的,愛怎樣怎樣,劉徹懶得干涉。

只要作為統治階級的上層貴族漢化了,下層的百姓其實想不漢化也不行!

南閭信聞言,連忙脫帽謝罪(他與漢人交往日久,對一些漢人禮儀已經很熟悉了)道:“陛下贖罪,此(他指著那幾個臉上涂成白色的人)皆濊奴,不可用中國禮儀待之!”

劉徹聞言,大喜,贊道:“善,即是濊奴,那就是朕多心了!”

劉徹也懶得去管那些人是否是奴隸,有這么個臺階就好!

不然,要讓周亞夫那頭犟驢知道了,恐怕要連夜入宮找自己談人生理想了……

或許后人很難理解,但在此時,假如某個漢室的郡縣或者諸侯國,別出心裁的想玩一個自創文字,制度的潮流,那么,漢室絕對會在第一時間,糾結所有能糾結的力量,將他從到靈魂全部毀滅!

自齊恒公九合諸侯,尊王攘夷以來,中國文化、制度,在某種形式上就已經深入人心,秦始皇后,更是強化了這個傳統。

作為傳統的捍衛者,周亞夫在這些方面是絕對不會讓步的!

劉徹更不會讓步!

實際上,劉徹對衛滿朝鮮政權,一定要處之而后快的原因,大部分也是:這些家伙居然打算另起爐灶,國內無論是官員制度還是行政制度,完全與漢朝迥異。

關鍵的是丫還是農耕文明。

這種意識形態上的問題,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正如后世隋唐兩代前仆后繼,也一定要滅亡高句麗一樣。

劉徹很清楚,不滅了朝鮮,怎么在未來建立大中國文化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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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節 設計

劉徹將注意力轉移到南閭信帶來進獻給他的那張白虎皮身上。

可以確認,這張白虎皮應該是屬于后世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東北虎的。

從皮毛的大小來看,這應該屬于一頭成年的東北虎所有。

這在自然界,簡直是個奇跡!

劉徹在后世沒少看過動物紀錄片,自然知道,得了白化病的生物,想生存下去,有多么艱難。

甚至,在某些愚昧的地區,連人類患上白化病,都將面臨歧視、排擠甚至于死亡。

這頭東北虎能長到這么大,肯定是歷經了千辛萬苦,可惜,最終還是死在了人類的捕獵之中。

看著這張白虎皮,劉徹卻想得更多。

“這個世界,確是肉弱強食的世界,你不捕獵別人,別人就會捕獵你……”劉徹在心中感慨著:“尤其是人類社會,哪怕是兩千年后的所謂文明世界,不也一樣!想要不被人當成獵物,唯一的辦法,或許只有消滅所有的其他獵人,然后奴役他們,驅使他們!”

至于所謂的人權?平等?

在西元前,世界的主流就是征服與殺戮,奴役和剝削!

劉徹深深的明白這一點。

所以,他很高興的接受了南閭信代表濊人進獻的白虎皮,還賞賜了南閭信黃金三百金作為嘉獎。

等朝覲儀式完成,劉徹在宣室殿的后殿。擺下酒宴,歡迎南閭信撥亂反正,及時歸順漢朝。

酒宴自然是公卿云集。除了周亞夫那頭犟驢還在生悶氣外,幾乎所有在長安的重臣全部與會。

劉徹自然端坐主位,南閭信則敬陪在次席。

酒宴開始不久,劉徹就道:“朝鮮衛氏君臣無道,殺朕大臣,侵朕國土,以下犯上。十惡不赦!”

“何況,朕前日詔天下四夷諸國:敢有傷朕子民者。雖遠在天涯海角,朕以必遣大軍誅之!衛氏依然明知故犯!書云:獲罪于天,無可禱也!就算朕能原諒衛氏,上帝也不原諒他們!滄海君深明大義。撥亂反正,朕心甚嘉!”

南閭信連忙出列跪下來,拜道:“陛下厚愛,臣銘感五內,無以為報,唯有世世代代為漢室忠臣,為漢室社稷效死,方可報陛下厚遇于萬一!”

對南閭信的話,劉徹并未放在心上。

安祿山給高力士添過腳趾!

努爾哈赤還是李成梁府中的奴隸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異族只有穿中國衣冠,用中國文字,行中國禮儀。起碼三代后才不會反噬漢室!

因此,對濊人貴族,劉徹自有準備。

無非就是用榮華富貴,收買其心,以禮儀制度,束縛他們的手腳。用文化教育,洗腦他們的后代。

這些措施與之前漢室歷代對待那些‘歸義候’的措施時一樣的。

劉徹唯一的改變。就是依然讓這些濊人貴族享有奴役和統治他們的部族的特權。

讓濊人成為漢室的打手和急先鋒。

當然,為了防止出現類似安祿山、努爾哈赤那樣的惡狼,劉徹準備,拔掉濊人可能咬向漢室的牙齒。

槍桿子里出政權!

只要濊人貴族沒有兵權,那他們就翻不起浪來!

因此,劉徹對南閭信道:“卿撥亂反正,歸義中國,朕頗為嘉賞,卿即為中國臣民,朕之子民,中國制度與法治,卿就要多多了解,朕的大臣,新豐令張湯素來博學,且對漢律頗為熟知,朕已經詔他前來,卿可時常向其請教漢律漢法!”

張湯連忙出列,拜道:“臣謹奉陛下之制!”

張湯的出現,對于在座的其他人,卻不啻是個重要的信號。

新君終于要開始在九卿中安排他的心腹了嗎?

許多人心里想著。

現在張湯是一千石的新豐令。

新豐是大縣,人口兩萬多戶,還是關中的縣治。

這就意味著,張湯在資歷上已經符合了晉升兩千石的標準。

這次天子委派張湯來給歸義的濊人貴族上法治課,事了之后,這就可以算是政績了。

然后,等到今年十月,考績之時,張湯再混個最高等級的評價,豈非就夠格出任九卿衙門中的某個部門的丞令了?

這樣稍微過渡一年,那么,張湯就要成為漢室歷史上最年輕的九卿了!

無數人目光灼灼,盯著張湯,羨慕有之,嫉妒有之。

張湯對這一切坦然受之。

他自明白,這個差事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

雖然天子曾經輕口對他說過,要他去新豐歷練三年,才有大用。

如今,一年都沒到,不太可能會調回長安。

然而,有了這個功勞在手,三年后,他或許可以直接接任某九卿衙門的主官——或許這其中需要到某個衙門鍍金,但,那也最多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

三年時間,就成就九卿,這在漢室歷史上,只有現任的御史大夫晁錯可以媲美了。

張湯又對南閭信一禮,道:“新豐縣令湯見過滄海君!”

南閭信雖然不清楚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什么來頭,但能讓漢天子都親自介紹的,豈是等閑人物?

他連忙回禮道:“往后還請先生多多指教!”

不得不說,單單以禮儀而論,南閭信確實已經有些漢室文人的模樣了。

劉徹看著這一切笑而不語。

濊人的總人口,大概是二十五萬左右,以十丁抽一計算,大概能拉出兩萬人。

這就意味著,漢室在東北方向,多出一只兩萬人規模,還不用負擔軍費的軍隊。

將來無論是對匈奴下手還是繼續對更向北的方向征服,都很有幫助。

當然,僅僅依靠制度鉗制濊人,劉徹覺得還是不夠保險。

他在世時,自然能保證濊人聽話順從,但萬一日后出現個不孝子孫,腦殘了,松開了他束縛在濊人身上的枷鎖,那有著漢室供養,訓練的濊人一旦反噬起來,危害性絕對不小于后世濊人的親戚倭人。

“看來,朕還是得學山姆大叔調、腳霓虹的手段啊!”劉徹心中想道。

濊人的地盤,必須有漢軍駐扎!

即是監視濊人內部的某些可能出現的情況,也是一種震懾。

當然,分化拉攏,永遠不讓濊人內部出現一個統一的聲音,也是劉徹要努力的方向。

歷史證明,無論是五胡也好,后來的遼西夏金蒙古滿清也罷,只要他們內部還存在著異己者,那他們永遠無法對中國構成威脅!

對付游牧民族和漁獵民族,還是滿清的經驗最為成功。

看看滿清統治下的蒙古草原,無數個王和部落,在最大限度上,成功的控制了那些桀驁不馴的游牧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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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節 博弈(1)

夜幕降臨,尚冠里的街坊坊門徐徐關閉,厚重的木門鎖死了這個居民區的進出通道。

只有持有內史衙門簽發的特別令符或者來自更高層的命令的人,才可以在夜晚進入或者走出這個地方。

倘若是長安其他的居民區,此時,人們差不多都已經準備休息了。

但在尚冠里,依舊燈火通明。

作為長安城除卻戚里外,達官貴人最集中的地區。

尚冠里常常是徹夜燈火通明,如同白天,紙醉金迷的貴族大臣們在這里爭相炫富。

但今天,尚冠里的氣氛有些詭異。

一些竊竊私語通過各家的下人相互傳播。

“陛下今天黃昏去給太皇太后請安了……”有人如是說。

“今天陛下見了顏異……”對方投桃報李,將這個秘密也說出來。

“哎呀,可惜了……”又有人嘆息著,惋惜著。

很快,這些人就四散而去,仿佛只是出來與鄰居家的同僚聯絡感情一樣。

尚冠里的更夫和巡夜的士卒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通常大多數高層的秘聞都是這樣被人知曉的。

看上去,這一切都很和諧。

但在某些陰暗的角落中,一個又一個野心家和陰謀家,卻如同毒蛇嘶鳴一樣的尖叫了起來。

“陛下為何要放過儒家呢?”有人很不甘心。

歷來,政治的清洗,總能造就一批功臣,用別人的血,來成就自己的地位,從來就是政治斗爭中不二的發達途徑。

這次儒家被圍觀,落井下石的人中,未必沒有抱著用儒門的血來幫自己上位的人。

“派人去拜訪南皮候,探聽一下東宮的反應,還有,枳候那邊也派人去問問……”一些人冷靜的做出決斷。既然天子要保儒家,那么,就先要搞清楚東宮是怎么想的?

若是天子擺平了東宮,那么,自己不妨做個紅臉,來個雪中送炭,順便刷些聲望。

絕大多數混政壇的人,早已練就一身登峰造極的變臉術,對他們來說,只要有好處的事情,他們都愿意做。

他們就如同食腐生物一樣,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好處。

當然,倘若天子也護不住儒家,那么,他們立刻就會化身惡魔,撲上去,在儒家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南方的儒家地主官僚階級,這些年來,可是已經肥的流油了!

但,這些聲音相對于主流的掌權者,卻不過是些雜音而已。

丞相周亞夫此刻就凝神望著坐在他面前的袁盎。

袁盎于周亞夫,亦師亦友,受袁盎影響,周亞夫的立場,其實是偏向儒家的。

袁盎同情甚至于立場傾向儒家,這在漢室不是什么秘密。

他與晁錯的斗爭延綿了將近二十年,如此漫長的相互角力,自然讓人能看清楚他的屁股。

“陛下今日召見了顏異,讓顏異問儒門一個問題,然后,黃昏時刻去了東宮……”袁盎自然是消息靈通,而且,他知道的消息,遠比其他人詳細、具體,他輕輕笑著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抿了一口:“此刻陛下都還在東宮呢!”

袁盎說這些話,意思自然很明顯。

周亞夫聽著,卻是一言不發。

袁盎看著,只是笑笑。

周亞夫的脾氣,誰不知曉?

當年,太宗孝文皇帝的時候,周亞夫以河東太守的身份領軍駐扎在細柳抵御匈奴入侵。

著名的細柳營故事因此誕生,周亞夫借此名動天下,并順理成章的成為天下名將,細柳營鐵軍之名,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太宗孝文皇帝是個好脾氣的天子,為人豁達,胸懷寬廣,對周亞夫在細柳營給予他的難堪,并不以為仵,反而稱贊有加。

此后,對周亞夫更是器重無比,力排眾議,將周亞夫從河東太守提拔為車騎將軍,臨終遺詔,更命為中尉,為新君羽翼。

先帝在位時間比較短,期間對周亞夫更是信重無比,幾乎將整個漢室的軍權都交給了周亞夫,使其可以節制天下兵馬,驅使三十六路將軍。

因而,周亞夫的脾氣,也是日復一日的強硬。

在此刻的袁盎看來,周亞夫犟起來,頗有些像一個被嬌慣了的小姑娘,但凡天子稍稍不如他的意,他就要罷工。

老實說,袁盎覺得,周亞夫再這樣下去,一次兩次,當今天子或許還忍得。

但時間久了,必是取死之道!

作為朋友,袁盎覺得,自己有必要盡一份力,幫助周亞夫彌補一些他犟驢脾氣上來造成的缺陷。

更現實的考慮則是,沒有周亞夫,袁盎根本斗不過晁錯。

特別是經過了去年那次幾乎掉腦袋的風波后,晁錯的行事和舉措,都老成穩重了起來。

他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開始經營起了自己的勢力。

這一次,他沒有在那么饑不擇食的選那些跟他不對路,只是互相利用的‘盟友’。

新興的法家官僚,如張湯、寧成等人都開始不由自主的靠近晁錯。

就連已經被任命為河南郡郡守的故中尉、故中郎將,先帝的蒼鷹郅都,這些天都與晁錯有著很密切的互動。

法家的官僚出現了明顯的抱團趨勢。

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法家必然成為政壇上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是以,袁盎很清楚,他與晁錯的斗爭,必然將長期化,復雜化,并且持續下去。

這樣一來,來自周亞夫的支持,就不必可少了。

無論個人感情還是政治利益,都決定了袁盎不能看著周亞夫這個他最大的盟友和靠山如同先帝時的丞相申屠嘉一樣,最終依著自己的個性,白白惡了天子。

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丞相還在生天子的氣?”袁盎呵呵笑著。

“哼!”周亞夫冷哼一聲,對于這個事情,他是越想越不爽的。

夷狄內附,哪里能保留其酋長貴族的特權?

哪怕天子對其加以制約也不行!

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現在看來,似乎挺美,但將來萬一子孫不孝,重演戎狄禍亂中國,豈非又要去找一位齊恒公一位管仲?

萬一要是當時中國不幸沒有齊恒公、管仲這樣的英雄,那后世子孫豈非就要‘被發左袵’去山里當野人了!

周亞夫深深的覺得,自己作為丞相,深受兩代先帝厚恩,應該履行自己作為丞相的職責。

如當年太宗孝文皇帝臨終遺詔中對他的安排那樣:事有不便,可用周亞夫為將。

在周亞夫的理解中,這就成了他的生命和生存的任務:盡一切可能將所有對江山社稷不利的東西,鏟除!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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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節 博弈(2)

他見了周亞夫的反應,立刻就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

周亞夫生平最為重視的,就是太宗皇帝的遺命,那,從這個方面下手,是一定能揪住周亞夫的牛鼻子,讓他乖乖聽話。

“丞相……”袁盎笑著道:“請恕我直言,您現在這樣與陛下拗氣,實乃不智!”

“太宗孝文皇帝臨終托付丞相,仁宗孝景皇帝也托孤于丞相,兩代先帝,將江山社稷,少主安危,托付丞相,丞相如今卻為了與陛下拗氣,而不理政事。孝文皇帝、孝景皇帝地下有靈,恐怕會有不安罷?”

周亞夫終于動容,只是,一時半會,他也還沒辦法說服自己。

袁盎察言觀色,立刻趁熱打鐵:“況且,丞相若是袖手不理政務,依陛下的脾氣,恐怕會用其他人來理政,若

小說是賢達,丞相固可無憂,但倘若是趙高李斯之輩,丞相豈非就是大漢社稷的罪臣了?”

“天子年少,想法多,丞相作為托孤大臣,應該輔佐、匡正,輔佐天子走上正道才是!”

周亞夫臉上的寒冰終于消融,他正色對袁盎一拜,道:“辛袁公規勸,不然,某入歧途,尚不自知也!”

對于周亞夫來說,輔佐天子,匡正天下,就是他的使命。

而且,此時回想起來,好像當初天子對濊人的安排,是用的試驗這個詞語,還說過摸著石頭過河這樣的話。

換句話說。其實天子,也不過是年輕。想嘗試嘗試。

這也是劉氏天子根深蒂固的血脈遺傳了。

譬如先帝即位,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削藩。終于釀出吳楚造反,齊魯不穩,燕趙動蕩的局面。

至于先帝年輕的時候……

周亞夫想了想,似乎比之今上更加活潑,更加愛折騰……

“罷了,即為劉氏臣,吾就要適應……”周亞夫心里想著,之前因為濊人的事情而產生的疙瘩,終于消去。

袁盎卻是目光灼灼。盯著周亞夫,道:“丞相既已想通,那某這就準備連夜入宮,求見太皇太后!朝中大臣就拜托丞相去聯絡了!”

周亞夫點點頭。

身為丞相,周亞夫有權力把九卿和各衙門的千石以上的官員,全部喊到自己的丞相府開會。

而且萬一真的發生了東宮強逼天子排儒甚至滅儒的事情,身為丞相,周亞夫可以拒絕在詔書在副署,從而使其失去法律效力。

當然。真的發生那樣的事情了,東宮震怒之下,換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

真要那樣的話……

東宮的政治聲望,可就全毀掉了!

漢室雖然實行兩宮制。在以孝治天下的政策下,東宮握有著制衡未央宮天子的權柄。

但,自呂后以后。東宮從未有過插手政治的先例——當年枳候薄昭被逼自殺,當時執掌東宮的薄太后。卻始終一言不發。

薄太后死了親弟弟,況且都不插手。現在,東宮要是敢直接插手政治,恐怕立刻就要引起整個元老勛臣列侯階級的反彈——誅呂氏,可是元老列侯勛臣階級們的政治成果,任何想要顛覆這一政治成果的人,都要面臨整個階級的反撲。

還有各地的諸侯王,也不會容忍再出一個呂后來殺劉氏子孫。

是以,周亞夫根本毫無畏懼。

當然,東宮那邊,能說和,最好說和。

周亞夫并不希望看到一場空前的政治災難。

與此同時,儒家各派系在長安的代表,齊聚在尚冠里的另外一處宅院之中。

與會者,大多數是儒家的少壯派,當然,也有些巨頭級別的博士。

只是,總的來說,年輕一輩居多。

顏異坐在左首的一側,將白天天子讓他轉告的那個問題說了出來。

眾人聽完以后,各自低頭沉思。

賈誼賈長沙的名篇《過秦論》是每一個有志于官場的人年輕人必讀的一篇文章。

在場的眾人,幾乎沒有人會對《過秦論》陌生。

甚至許多人都能倒背如流。

只是,天子的問題,卻是問的相當刁鉆,甚至,可以說是誅心!

許多人的眉頭都擰了起來。

大家都是聰明人,在聽了這個問題后,沒多久,就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這個問題與其是在問儒家對于過秦論的看法,倒不如說是在問儒家:在立場、原則、理念和朕之間,你們選那個?

更明確一點的話,這個問題的核心就在于,天子想知道,儒家是否愿意根據他的意愿來調整自己的理念!

但僅僅是片刻,許多人就做出了決定。

他們毫不猶豫的就將自己的節操給丟掉了!

儒家向來就是諸子百家中扔節操扔得最快的人。

想當年,春秋之時,孔子周游列國,不就是想要得到重用,執政一國嗎?

之后數百年,儒家換下來的皮,可繞地球一圈!

從孔子,到子夏,再到孟子,再到之后的荀子甚至荀子的弟子李斯。

儒家其實是一個一直在不斷屈就統治者的學派。

時至如今,儒家更是分成了無數個思想近乎南轅北轍的派系。

譬如公羊派和谷梁派的思想理論,簡直就是水與火的區別!

是以,在諸子百家中,其實,儒家是最有活力也最有未來,最有前途的學派。

因為,他們可以三百六十度,隨心所欲,調整自己的理論來適應統治者的需求的學派。

從這個方面來說。儒家,其實是一個現實主義學派。講究的是拿來主義,什么東西。能幫助他發展壯大,他就不會介意將之吸納。

于是,大家伙們刷刷刷的拿起筆墨,在竹簡上揮灑了起來。

能直接呈遞給天子看的文字,可是值得每個人都去拼命的!

約莫一個時辰后,最后一個人放下了手中的筆墨,然后,大家排著隊,拿著自己的答案。恭敬的呈遞到一個人的面前,口稱:“學生某某,請大人斧正一二!”

此人,姓趙名綰,乃是申公的弟子。

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先帝時禮聘的未央宮講師之一。

算得上是當今天子的老師,也是在場眾人中,應該最了解今上性子的人。

當然,也有人拿著自己的文章。拿去給顏異看,請其參謀。

只是,趙綰這邊,人更多。大家的期望值也更高。

畢竟,給天子當過老師,教導過天子讀書識字。而且出身名門大家的趙綰,無疑比顏異這個黃毛小子更值得信賴。

但趙綰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不耐煩。

這次風波,他所在的魯儒派。簡直被人打成了豬腦子。

外人指責也就罷了,就連儒家內部,居然也排斥魯儒一系!

他的師弟王臧,本來也有資格參加這個會議,結果,這些連通知都不給!

倘若他不是教導過天子,恐怕,也沒有與會的資格了。

只是,心里雖然不爽,但,趙綰還是知道輕重的。

這個難關,是需要整個儒家一同去面對的。

所以,他也就耐著性子,強忍著不發作,反而露出笑臉,一個個的翻看。

但這不看還好,一看,趙綰就肺都快給氣炸了!

天子的問題,是關于秦王子嬰的,距今也不過六十來年,許多的資料和傳聞,都是現成的,而且,當世還有著從那個時期活下來的老人。

只是,具體到答案上,那就是八仙過海了。

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答案都出來了。

這讓趙綰看的五臟六腑都要起火了。

魯儒是最堅定的原教旨主義者,也是井田制和崇古派的大本營。

在魯儒看來,周制才是最完美的制度。

可其他儒家派系的看法,卻是各種各樣了。

甚至有的,完全背離了孔夫子的理論。

“亂彈琴!”趙綰的情緒,終于被一個孟子的徒子徒孫寫的文章給氣炸了。

“君臣父子,上下尊卑還要不要了?”趙綰拿著那份竹簡,這些日子以來的憋屈和氣憤,終于被這個竹簡上的文字給點燃了,然后就是大爆發:“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什么民貴君輕,無稽之談!”

或許后世一提起儒家,孔孟向來不分家。

但在如今,孟子一系與孔子一系的儒家,卻是有著很大的不同。

而且,孟子的思想跟墨家的思想一樣,是被主流排斥的,大抵屬于一種小眾的冷門。

漢室朝廷雖然承認孟子的先賢的地位,今上還曾經下詔準許給孟子立祀。

但至今,有關孟子的著作,依然沒有被正式承認為經書。

太宗孝文皇帝時期,曾經給天下的學問排了一個名次。

《詩》《書》《孝經》《道德經》這些是屬于最頂級的學問,給予經學博士的待遇。

而《孟子》則是傳記博士,屬于不入流。

劉氏的天子,也看不上孟子的學問,貴族們更是視之為洪水猛獸,甚至比起墨家的那套更為防范。

畢竟,民貴君輕,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豈能推崇?

老實說,沒把孟子和他的徒子徒孫們殺光,所有有關孟子的文字全部毀滅,劉氏天子,已經很寬容了。

而在儒家內部,因為一些夙怨,魯儒一系向來就敵視孟子。

因為,絕大多數的魯儒,都是地主、富商和官僚。

想要他們承認,人民凌駕于自己的腦袋之上,那還不如拿把刀子殺了他們!

但,在意識形態方面,不會有人認輸,也不會有人屈服。

更何況是面對宿敵?

那個孟子的傳人,毫不畏懼的直面趙綰的怒火,平靜的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吾本以為趙君曾為天子師,天子曾說過:殺朕子民,如傷朕臂膀,這樣的話,想來趙君當不同于其他魯儒,想不到……”

這人搖頭道:“一丘之貉!”

當今天子的甲子詔諭,受到鼓勵和鼓舞最大的,其實就是孟子一系的各個分支。

許多人都在甲子詔諭中聞到了一些讓他們精神亢奮的東西。

以民為本,就是孟子一系的思想核心。

這人也不例外,于是,在聽到甲子詔諭后,他立刻興沖沖的跑來長安,想要一展胸中抱負。

可惜,他在長安,并無什么朋友,更麻煩的是,敵人倒有一大堆。

不僅僅普遍的輿論對他敵視,就是儒家內部,也視他為洪水猛獸。

這次要不是魯儒們闖出了這么大的簍子,他甚至都沒辦法出現在此。

他回頭看了看滿室的其他儒家同袍,發現他們也都用著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心中也是一涼。

“終究,還是無用武之地啊!”他心中想著:“或許,我該回鄉,教導子弟,傳授門人,不該來長安趟這渾水!”

他參加了考舉,可惜,連第一輪都沒過……

他不認為自己的學問和見識連第一輪都過不了。

“應該是吾在卷子上寫的那個孟子派系的名字讓考官直接抹掉了吾……”這是很有可能的。

漢室政權,對于孟子思想,可謂是嚴防死守,除了太宗孝文皇帝在世時曾經任命過一位專門治《孟子》的傳記博士外,孟子一系的學者,從未在漢室有過其他任命。

先帝時更是干脆連傳記博士都不給了……

于是,他拿起自己的竹簡,頗有些心灰意冷的道:“既然諸君不意與吾為伍,吾也就不打攪諸君的興致了,就此告辭,后會無期!”

說著就拿著自己的行囊往外走。

但剛走出門口,他就感覺好像有人追著他來了。

他回頭一看,卻見到今天聚會中的巨頭,當今天子的心腹,也是儒家的希望,顏異氣喘吁吁的跑上前來,叫住他,道:“先生請留步!”

顏異喘了口氣,躬身稽禮,道:“敢問先生貴姓?”

“不敢,區區林旬……”這自稱林旬的男子想了想,鄭重的對顏異道:“思孟學第七代傳人!”

所謂思孟,指的是孟子以及其授業恩師子思先生。

當世一般認為,孟子的思想是傳承與子思,而子思的思想來自孔子。

當然,魯儒是堅決不承認的。

顏異笑了笑,對林旬道:“在下顏異,斗膽喚您一聲師兄!”

林旬聞言,有些不可置信。

當世,還有儒家巨頭愿意與思孟派系平等交流甚至給予尊重嗎?

但顏異的表情卻非常鄭重,他躬身道:“不知師兄可愿將大作與異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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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節 猜疑

長樂宮,歌舞升平

與外界的猜測不同,此時,竇太后假寐著躺在榻上,劉徹則跪在她跟前,小心的為其捶打著,陳阿嬌則坐在竇太后的臂膀中間,親昵的依偎著自己的外祖母。

對付竇太后,劉徹可謂是就輕駕熟了,老太太本來就耳根子軟。

想前世,袁盎能幾次三番說動這個老太太回心轉意甚至連韓安國都能讓其改變心意……

更何況,劉徹還有著意想不到的助力——梁王劉武。

儒家被圍攻,劉武算是漢室高層中最焦急的那位。

這位文青皇叔,對儒家那一套頗為推崇和喜歡,手下的臣子,也幾乎是清一色的儒門出生。

因此,實際上,當劉徹來到長樂宮請安的時候,劉武已經差不多將竇太后搞定了。

劉徹帶上陳阿嬌過來,說些好話,給個臺階,這一切就這樣順其自然的過去了。

當然,老太太撇不下臉面,還是撂下了一句:“天下社稷,是皇帝的天下社稷,哀家一個瞎眼老婆子,不會去攙和,省得外人說哀家后宮干政……”

劉徹自然是好話、馬屁不要命的說,直到說的老太太臉上寒冰消逝,露出笑容。

擺平了竇太后以后,劉徹立刻就乖巧的主動給她按摩。

竇太后也很喜歡劉徹這么伺候她。

在她看來,即使是先帝和梁王劉武這兩個親兒子,也沒這么伺候過她——梁王劉武最孝順的行為,也不過是親嘗湯藥。早晚問安……

這讓竇太后不禁有種兒子不如孫的感慨。

劉徹卻不敢怠慢,一邊給竇太后輕輕按摩。松弛筋骨,一邊,陳須表弟好像就要年滿十六,可以加冠了?”

竇太后聞言,卻有些迷糊的道:“似乎是吧?”

還是陳阿嬌在旁道:“皇帝表兄說的沒錯,大兄今年九月就要加冠了呢!阿父已經在給大兄準備加冠禮……”

竇太后不免尷尬的笑了笑。

劉徹低著頭,也很是腹誹了幾聲。

別的人家都是重男輕女,唯獨竇太后與館陶是掉了個個。

在她們眼中,陳阿嬌才是珍寶,至于陳須和陳蟜這兩個同樣是劉嫖所出的兒子。卻與路人甲乙丙丁沒有什么區別。

至于堂邑候陳午這位堂堂的大漢外戚,更只是一個播種工具……

老實說,這種奇葩的觀念與理念,讓劉徹有些毛骨悚然,幾乎以為是看到了后世的李唐公主們。

不過話說回來,劉漢公主,可比李唐公主的戰斗力強多了……

但,劉徹也只是為了轉移話題,他準備一下了措辭。然后道:“陳須表弟加冠成人,孫兒也沒什么好表示的,不如,封其為列侯?不知皇祖母意下如何?”

劉嫖的兩個兒子。不論竇太后怎么看待,都是必然會被封侯的!

這其中關系的是竇太后自己的臉面以及尊嚴!

想當年,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時。曾有意要封竇太后的兩個兄弟為候。

但是,朝野輿論的反應比較大。太宗孝文皇帝見勢不妙,果斷賣隊友。

此事。直接導致了竇長君在世時沒有得封。

這個事情,一直是竇太后心中的一根刺。

也讓竇家的逼格不是那么高大上。

這丟掉的臉面,不用人提醒,竇家也一定會想辦法找回來。

陳家的兩個兒子封侯,就是竇氏找回自己臉面的最佳途徑。

只是……

“這樣一來,整個軍功勛爵名田宅系統,就要徹底被朕玩壞了!”劉徹心里嘆息著。

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的基礎來源于軍功換爵位換土地換妹子。

但劉氏歷代天子一再的破壞這個體系的根基。

太宗孝文皇帝公然將爵位作為商品出售,等于打斷了這個體系的脊梁骨,先帝也不含糊,多次的將列侯這個最高榮譽和地位的爵位,授予那些根本就沒有立過功的外戚。

劉邦那句‘非有功不得候’的誓言徹底成了一句空口白話。

但在表面上,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依然茍延殘喘。

現在,劉徹提議敕封陳須那樣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公主之子,等于是加速了這個體系的崩潰。

可以想象,天下人看了以后會怎么想?

特別是那些在邊關的將軍們——感情我們出生入死,還抵不上人家投胎投的好!

但劉徹更清楚,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走到今天,實質上已經破產。

與其費勁心思去復活這樣一個已經跟不上時代發展潮流的制度,倒不如另起爐灶,推行一套新的軍人榮譽與爵位的制度。

所以,劉徹對于在已經垂死的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上再捅一刀,完全毫無壓力。

竇太后聞言,卻是笑著道:“皇帝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用再問哀家了,哀家不過是個瞎眼老太婆……”

話雖如此,但劉徹還是明顯的感覺到了竇太后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非常愉悅了。

事實證明,即使是身居金字塔的最頂端的統治者,也是能夠被收買和賄賂的。

這個世界就不存在不能被收買的人,只要你開的價格夠高,就是上帝也能被買通!

所以,竇太后接下來的一句話也就順理成章了:“皇帝以后就不要再派人或者自己來給哀家讀那些奏折了,哀家只要皇帝能秉持太宗皇帝,先帝的教誨,就心滿意足了,那些虛權,哀家不在乎!”

這話,劉徹知道,大抵是半真半假。

竇太后信奉黃老無為之說。喜歡清靜,并不愛政務。這是事實。

但這個世界有誰不愛權柄?

劉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建元新政是怎么完蛋的!

更何況。即使竇太后是真心實意。

但,有些事情并不在怎么做,而在怎么說。

劉徹恭敬的道:“皇祖母,這怎么行?朕還年少,難免有些地方把握不到位,若無皇祖母在旁指點匡正,朕若有什么行差踏錯,豈非就將令社稷不安?還請皇祖母收回成命!”

竇太后果然只是試探,她順驢下坡。道:“既然皇帝這么說,那哀家就再為皇帝出些力氣罷!”

劉徹聞言,心里冷笑一聲,嘴上卻道:“諾!”

對付竇太后,這半年來,劉徹可謂是費勁了心機。

許多的事情,劉徹都沒有特意去瞞著。

絕大多數時候,竇太后總是能見到所有的奏折。

但關鍵在于,當劉徹有什么不想讓竇太后知道的事情的時候。他就將關于那事的所有消息全部封鎖或者以春秋筆法帶過。

竇太后哪里見過這種魚目混珠的手段?

是以,她一直以為,劉徹這個天子對她相當孝順和尊崇。

不止事無巨細皆向其匯報,更難得的是。即使她去甘泉宮避暑,未央宮也每日派出使者,運送奏折。向其匯報。

竇太后也曾起過疑心,于是。找來了南皮候竇彭祖以及魏其侯竇嬰對證,結果發現。天子什么也沒隱瞞……

于是,從此,竇太后就徹底的對劉徹放心了。

這才是未央宮與長樂宮至今關系和睦,沒有鬧出任何矛盾和對抗的關鍵——要知道,即使是先帝,也未必有當今天子這樣的孝順。

但竇太后怎知,過去半年,劉徹至少有七八件事情,沒有讓其知道。

當然,縱使有人要使壞,在竇太后面前打小報告,也是沒用的!

與過去半年成千上萬的事務相比,天子偶爾疏忽,沒有就幾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請示東宮,也是在所難免的。

倒是打小報告的人,得小心自己的腦袋!

挑撥兩宮,離間漢室血親,一旦出現,就是要滅族的!

只是,接下來的時間,劉徹就要大刀闊斧的做一些改變了。

這些改變,有些竇太后未必會贊同。

劉徹想了想,還是得給竇太后找些事情做,讓她無暇分心去關注朝政,省得跟這次一樣,被人挑唆著想要插手朝政,甚至把他這個皇帝叫來東宮訓斥!

你要知道,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愿意自己會被另外一個人隨時叫過去一頓臭罵!

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祖母,也不行!

當然,劉徹很好的隱藏了自己的這些想法,在外人眼中,他這個天子,確實是個極為孝順的天子,劉徹服侍竇太后和薄太后,幾乎與太宗孝文皇帝當年服侍薄太后一般。

祖孫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只是劉徹的心思早已飛到了即將開始的對朝鮮的征服戰爭中去。

雖然,現在朝鮮因為濊人的背后一刀,不止實力受損,而且內訌也開始出現。

根據傳回來的情報,到今天為止,已經有至少八個朝鮮內部的實力派或者半割據的部族首領向漢室表達了愿為‘內應’待夷滅衛滿朝鮮,梟首首惡后,他們希望‘能循濊人例’。

這些家伙賭咒發誓:‘倘若獲準,永永為漢藩屬’‘世世代代,為漢忠臣’。

劉徹只是看了幾眼,也沒放在心上。

這個世界,便是夫妻,大難臨頭也是各自飛,何況朝鮮這樣的政權?

其內部的帶路黨,現在看來,簡直就已經是充斥內外了。

這些提議‘愿為漢內應’或者‘先鋒’的朝鮮貴族之中,甚至有著不乏王險城中的實權人物。

其中甚至還有一個是現在的朝鮮王衛準的兒子……

倘若依次來看,這次朝鮮戰爭,與其說是戰爭,倒不如說是武裝游行了。

但越是如此,劉徹越不敢大意。

歷史上驕傲自滿,目空一切,導致失敗的戰爭還少嗎?

更何況,朝鮮這疙瘩,可是出奇跡的地方。

因此,劉徹命令已經出發前往齊國準備糾集遠征艦隊出征的徐悍和正在準備出發的義縱,要求兩者務必戒驕戒躁,寧可慢一點,也不能給衛滿朝鮮任何可趁之機!

劉徹深深的明白:那些帶路黨,既然能背叛自己的君主和國家,自然也能在漢軍的不利的情況下,反戈一擊,一如后世苻堅手下的那些二五仔們一樣。

非吾族類,其心必異!

劉徹從來就不相信,會有什么異族,心甘情愿的被漢族統治。

他們臣服,只是因為漢族的強大。

只要漢族稍微露出些衰落的跡象或者漢人內部出現一些照顧或者遷就他們的聲音和勢力,這些人反噬起來,可是毫不猶豫的!

別說是異族了,就是同文同種,也未必就是自己人!

譬如衛滿朝鮮政權,其整個統治階級,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漢人!

可這些家伙叛離了劉氏也就罷了,跑出去建國也罷了。

但忘了祖宗,丟了信仰,被發左袵后,卻成為了比匈奴還要瘋狂的反漢政權。

無論穿越前,還是重生前,這樣的人,劉徹都不曾少見。

后世的呆灣,前世小豬手下那幫數典忘祖,投降匈奴的漢人。

正是這些經歷,讓劉徹明白:血統就是渣渣,認同才是關鍵。

有禮儀之大,謂之華,有服章之美,是為夏。

中國自古就不論血統,只論文化認同。

是以,現在,忽然一大幫家伙哭著喊著想要當漢臣,做漢人的狗腿子。

劉徹卻很清醒的知道。

這些家伙,是靠不住的!

正想著朝鮮的事情,思慮著該怎么處置這一大堆忽然就醒悟了自己是漢臣的騎墻派,帶路黨。

殿外,一個宦官走進來通秉:“啟稟太皇太后、陛下,太仆袁公持太皇太后所賜玉符求見!”

“玉符?”劉徹心中一動:“袁盎竟還有這東西……”

劉徹就不由得深深的看了眼竇太后。

漢室對于宵禁有著非常嚴格的規定,入夜以后,別說是宮廷了,就是想出入自己家所住的居民區,也是有困難的。

歷史上李廣就曾被一個小吏給堵在門口,不許進出,丟了好大的面子!

當然,李廣找回面子的方法也很迅速:他被任命為將軍后,二話不說,就點名要那個的好人,馬上就下令以軍法殺了那個小吏……

這個故事被太史公記載在史記的《李將軍列傳》中,成為了整個李廣列傳中,李廣為數不多的污點。

也昭告了世人:太史公寫的東西,個人主觀意愿其實蠻大……

此刻,劉徹咋聞袁盎居然還有著竇太后賜下的玉符,心中自然頗為震驚。

像這種可以無需命令和詔書,即可自由通行宮廷的信物,按道理來說,劉徹這個皇帝應該知道,也必須知道。

可問題是,劉徹在今天之前,完全不知道,袁盎還持有這樣一件特殊的通行信物。

有一就有二!

劉徹迅速的想到,應該還有更多的,他所不知道的這類特殊信物在外面。

這就意味著,倘若發生了什么事情,竇太后能立刻讓她的親信心腹以及羽翼與她馬上取得聯系。

“姜還是老的辣啊……”劉徹心中想著:“看來,朕應該關注一下這個事情,摸清楚,到底還有幾個類似的信物在外了!”

怨不得劉徹這樣小心翼翼。

實在是竇太后可是漢室歷史上僅次于呂后的強勢人物,連小豬都被她軟禁過!(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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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5 19:56: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八節 孤兒軍

袁盎即來,劉徹于是就找了個借口,回自己的未央宮去了。風云網

至于袁盎會與竇太后談什么,劉徹倒是不怎么關心。

回到未央宮后,劉徹就把劇孟和義縱叫了過去。

“宮禁從今以后改一改,傳朕的命令,各宮門衛尉,司馬與巡查校尉身邊,各置一監察校尉,監察校尉不歸五官中郎將與中尉、衛尉管轄,命令少府在尚書侍郎之下增設一監察尚書,食祿八百石,讓寧成去當這個監察尚書,監察尚書職責統管各監察校尉,由朕直轄,各監察校尉人選,自羽林、虎賁兩衛中挑選,每三月輪換一批!”劇孟與義縱一到,劉徹就立刻下了命令。

“諾!”義縱與劇孟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見劉徹表情嚴肅,立即就應了下來。

羽林衛與虎賁衛,成立的目的,就是為天子保駕護航,排除障礙。

而且,南北兩軍在事實上,也確實是受天子垂直指揮的。

無論衛尉官還是五官中郎將、中尉,都是不受丞相、太尉指揮,直接聽命于天子的。

劉徹卻是坐下來,冷靜了一會,擺擺手,道:“算了,方才朕說的話,兩位愛卿就當沒聽過罷!”

雖然他確實有著一萬種理由和方式把類似政委和監軍的監察校尉安插到東西兩宮的每一個宮禁衛隊中,對長樂宮和未央宮實現完全掌握。

但。卻極有可能激怒東宮。

而且,就目前來說,吃相也會太難看了些。

皇帝固然唯我獨尊。但正是因為這樣,劉徹才要仔細權衡每一個命令,盡可能的做到不因私人感情而沖動。

歷史上小豬能任性,那是因為小豬把這天下看做他自己的玩物。

但劉徹不能任性,因為他知道,這個天下,不是他自己的玩物。而是千千萬萬個家庭,無數個子民賴以為生的國家。

國在家前。一個好皇帝應該要化家為國。

義縱和劇孟,還是弄不明白,天子為何忽然又取消了命令。

但作為軍人,他們依舊還是立刻躬身領命:“諾!”

劉徹站起身來。很滿意的看了看兩人。

這才是軍人,這才是忠臣!

也不枉他一番苦心栽培和重用了!

“監察校尉一事,暫時先在羽林和虎賁兩衛中推行罷,依舊命令少府在尚書臺下設置一監察尚書,總領監察校尉,還是讓寧成去干這個監察尚書……”劉徹想了一會,又改變了主意。

皇帝的善變,此刻在他身上一顯無疑!

因為劉徹發現,他一時氣急脫口而出的那個命令。似乎有著能演變成憲兵,最差也能變成錦衣衛的潛力。

而一個國家,一個政權。不能沒有特務,不能沒有內部安全機構和外部情報機構。

所以,他決定,先在羽林和虎賁兩衛做個試點看看。

“諾!”義縱與劇孟依舊還是一拜,接受了命令。

“善!”劉徹點點頭,吩咐道:“兩位愛卿坐罷!”

因為是密議。所以殿中此時是沒有仆役的。

義縱與劇孟各自找了個蒲團,坐下來。

“義縱。羽林衛的將士們,可都做好了出征的準備了?”劉徹待他們兩個坐下來就問道。

此去朝鮮,山高路遠,即使一切順利,羽林衛的將士們,恐怕也要半年后才能回到長安了。

漢室軍隊的后勤保障工作,比起后世明清的后勤甚至民國時期壯丁們的后勤都要好很多。

少府就有著一個職責,是專門給軍隊制作干糧以及便捷調味品的。

劉徹曾經去視察過類似的軍糧制作作坊,結果發現,總的來說,少府制作的軍糧和調味品在安全性和衛生方面沒有問題。

制作的干糧,都是選用粟米,蒸煮后曬干再蒸煮,重復數次后得到的類似磚頭一樣的干糧。

通常,只要燒一壺開水,然后從干糧上掰下一小塊,就能吃飽了。

當然,口感和營養方面自然是沒法保證的。

除此之外,這種干糧幾乎沒有缺點,能適應無論干燥、寒冷還是炎熱、潮濕任何環境,且能長時間的保質。

少府的儲備中,有許多軍糧醋布。

甚至,少府還有一個官倉,專門儲備類似曬干了的臭柑橘以及枇杷干、杏干等物資,專門供應遠征的軍隊,用來熬水,給士卒補充各種維生素。

所以,后世網絡小說里說的什么古代軍隊都有夜盲癥什么的,至少在秦漢是不符合實際的。

去年的吳楚之亂,光是夜襲和反夜襲的戰斗就發生了十幾次。

交戰雙方都不存在夜盲的士卒。

至于春秋戰國時期,夜襲更是成為了常態。

譬如吳越笠澤之戰,就是經典的利用夜襲,擊敗準備不足的強大敵軍的戰例。

其后田丹火牛陣破燕,光復齊國,也是夜襲的經典戰例。

甚至陳勝吳廣起義,也是在晚上舉旗的……

之后,小豬與匈奴的戰爭期間,漢軍出塞遠征數千甚至上萬里,倘若士卒患有夜盲癥,那豈非是說,匈奴人只要夜襲,就能擊敗白天無敵的漢軍了?

開什么玩笑!

所以,在秦漢時期,軍隊是不可能有夜盲癥的,幾百年的諸侯混戰之中,早有人知曉了利用干果甚至果皮來給士兵補充維生素的秘密。

所以,在糧食上,劉徹并沒有什么需要補充的。

但大軍遠征,除了糧食外,軍械和其他物資,也是重點。

劉徹針對漢軍的某些不足之處。還是給了些意見。

譬如,這次出征,劉徹下令從少府的太醫令哪里抽調了三十多名學徒和幾個太醫官隨軍出征。保障軍隊的醫療。

另外,綁腿也被劉徹下令作為標配發放給士卒。

自然,這些東西的準備和儲備都需要時間。

義縱卻是早有準備,立刻答道:“回稟陛下,按照陛下的命令,臣已經做好了一應出征準備……”說著他的臉上也不由得流露出興奮的神態。

漢室歷史上,能以不到二十就單獨領一路大軍出征。義縱算是頭一個了。

向上追溯的話,恐怕也就是秦代的甘羅十二歲拜相能媲美了。

劉徹看了他的樣子。擺擺手,繼續道:“愛卿此去,到了燕國,替朕去看看燕王的幾個兒子。回來跟朕說說……”

現在的燕王劉嘉,已經是垂垂待死,隨時都有可能咽氣。

燕王世子是劉定國……

好吧!

這貨可是人形自走炮,專業的德國骨科專家級大師,宗師級鬼父成就獲得者。

劉徹并不怎么愿意讓這貨即位,然后給劉氏抹黑,丟臉,還讓天下人笑話。

不過話又說回來,劉徹的弟弟們。也沒幾個省心的。

劉徹登基才不過半年,親愛的弟弟們就已經干出了不少操蛋的事情。

譬如劉端,小小年紀。就已經學會害人了,前兩天,剛剛坑死了劉徹派去看管他的王太傅。

另外,王兒駒上個月給劉徹添了個弟弟。

這也是個麻煩事情。

這個剛剛出生的弟弟的歷史定位,對劉徹來說,可是一個需要極大魄力才能決斷的事情。

廢妃生的兒子。到底算不算皇子?

還有,先帝已崩。死后卻多了個遺腹子,明年歲首祭祖,劉徹該怎么把這個事情稟報給列祖列宗?

還有,王娡姐妹,都有兒子,等將來小豬和劉徹新添的那個弟弟長大,要不要準許王娡姐妹依照慣例,隨兒子們出宮做王太后?

這也是個麻煩事情。

放她們出宮吧,以王娡的脾氣,在外面肯定要給劉徹添堵的,甚至,還有可能做出讓先帝蒙羞的事情。

不放吧……

這輿論又交代不過去。

劉徹現在算是明白了當年太宗孝文皇帝面對淮南厲王劉長時的無奈了。

這些事情,只是想想,劉徹都感覺頭大無比。

但偏偏,都需要他這個皇帝來做決斷,不能推給別人。

義縱卻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只是認真的點頭道:“諾!”

劉徹揉了揉太陽穴,將身下的案幾上,拿出一份名單,交給劇孟,吩咐道:“這是本次考舉兩輪后,朕覺得可以調到軍中的人,卿這幾天抓緊時間,去找這些人談談,愿意入伍的,一律給予四百石待遇,作為將來的參謀培養!”

“諾!”劇孟點頭。

這次考舉溢出的名額,還是有些多。

另外,落選的人,也需要安撫。

也就是說要給條出路,不能讓這些人長久的漂在長安,對社會的穩定造成影響。

正好最近劉徹命令五官中郎將衛綰整理漢室現在所有‘因王事而失孤’的兒童名單,發現,最近十年以來,因為平叛、抵御匈奴入侵,平定地方盜賊等原因而出現的孤兒人數幾近萬人。

單單是去年的吳楚叛亂就制造了數千的孤兒。

或許在其他官員眼中,這些孤兒,都是累贅和負擔,但在劉徹眼中,這卻是最佳的戰士,最忠臣的士卒以及最可靠的人才來源。

后世小豬建立孤兒軍,可是生生的撐起了后霍去病時代漢軍的大梁。

因此,劉徹決意從少府撥款,由他這個皇帝來負責撫養和教育那些孤兒。

撫恤孤寡,本就是漢室政治正確的事情。

而由國家來負擔那些因為‘疫于王事’而失去父親的孤兒,輿論只會拍馬屁而不會有任何異議,更能成為漢室日后宣傳的重點,使得軍人沒有后顧之憂。

自然,這些孤兒將會被集中起來撫養,實行軍事化管理,從小就讓他們學習各種軍事技能。并且接受忠君思想。

他們長大以后,立刻就是劉徹最堅定的捍衛者了。

目前,整個方案。劉徹已經跟少府還有內史都商議過了。

在上林苑中,將會專門騰出一個大概方圓二十里的地方,作為這些孤兒生活、學習和成長的地方。

自然的,這些孤兒需要人去專門管理、教育。

這次考舉中的落選者,就成為了干這個事情的最佳人選。

只是,還需要進行甄別。

劉徹可不希望,有什么反動派(如吳楚余孽)或者魯儒一類奇奇怪怪的家伙混了進去。

翌日。不是朝會日。

所以劉徹睡到差不多辰時才起來,剛剛做完晨練。王道就來稟報:“陛下,丞相求見……”

劉徹頓時嘴巴張的跟雞蛋一般。

周亞夫這頭犟驢,居然會主動來找他服軟?

嗯,對周亞夫來說。主動求見,其實就是服軟。

劉徹瞬間就有些感覺時空錯亂了。

周亞夫這頭犟驢,在前世給他的感覺就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

就連向來以隱忍聞名的皇帝老爹都曾被他氣得不顧形象的吼出了:吾不用也!

在沒當皇帝前,劉徹一直覺得,皇帝老爹對周亞夫太過刻薄。

可做了皇帝后,劉徹明白了,不是皇帝老爹太刻薄,而是周亞夫太過咄咄逼人了。

周亞夫的性格太強勢。總認識自己是對的,皇帝是錯的。

這怎么行?

老劉家從劉邦開始,就是吃軟不吃硬!

你硬他更硬!

況且。皇帝這個職業的特殊性也決定了,皇帝必然是極端自私和多疑的一類人。

以劉徹自己的親身體會,他有時候都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某幾個唧唧歪歪的家伙給咔嚓了。

劉徹微微愣了一下,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吩咐左右:“請丞相去偏殿。朕隨后就來……”

周亞夫現在,對劉徹來說。還是不可或缺的一個強力輔助。

本來,倘若周亞夫真頂著不服軟,劉徹都想著是不是找個臺階去跟周亞夫和好?

現在周亞夫主動上門,劉徹自然高興。

一刻鐘后,劉徹穿戴整齊,在宣室殿的偏殿,接見周亞夫。

“陛下……”周亞夫看到劉徹微微躬身致敬(丞相有特權,一般見面無需跪拜),臉上多少有些不自然,畢竟,前幾天才剛剛鬧翻,周亞夫臉皮薄,自然有些尷尬。

但劉徹卻是出了名的沒節操,他立刻起身,極為親熱的對周亞夫道:“丞相來啦,快快賜座……”

然后就瞇著眼睛,仿佛與周亞夫從未爭執過一般,一如往常,親密的道:“丞相此來,可是有要事?”

周亞夫聞言,微微一愣,來之前,他設想過種種說辭,但,現在這些腹稿在天子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面前,全部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陛下竟完全沒有把前些時日與吾的爭執放在心上……”周亞夫呆呆的想著。

那他這些日子的糾結和煩惱以及倔強又是為了什么呢?

此時此刻,周亞夫的腦海中,甚至出現了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或者,吾只是想證明,吾比天子更有遠見……一直以來,吾都是以為天子必然與吾一樣……”

老劉家花了五十年時間,將天子永遠正確這個概念深深植根在貴族大臣的腦海中。

效果大抵跟后世的金三胖的太陽帝國一樣,主體思想永遠正確,白頭山血統光芒萬丈。

貴族大臣們信不信是一回事,言談舉止,必然是遵照著這一套來的。

而且,劉氏出了名的睚眥必報。

打劉邦起,就講究報仇不隔夜,誰敢得罪,必然報復回來。

公羊派的大復仇理論就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不斷的為人接受。

而周亞夫深受這些思想影響,自然是一直認為劉徹肯定也在跟他慪氣。

根據過去劉氏天子的性格,恐怕,生氣程度還要嚴重一些。

周亞夫哪里知道,這個世界,當皇帝的,就沒有一個會要臉皮的。

況且,在劉徹心中,跟周亞夫的爭執,大抵屬于真理大討論的類型,他本就沒放在心上,甚至還打算在將來讓人改編成類似唐太宗與魏征一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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