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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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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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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6 18:49: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八節 瘋子?雄主?

使團抵達鮮卑主山時,整個山上的鮮卑人都被驚動了。※■一看■書▲.

不分貴賤老幼,無數人紛紛鉆出山洞,跑出來看個稀奇。

漢朝人啊,活著的!多稀奇!

特別是去年自己家的大人,因為濊人的緣故被漢朝的單于跑到匈奴人那里問罪,結果沒了腦袋。

在草原上,不分族群,都是崇拜強者。

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

正所謂,單于輪流做,今年到我家。

被人打敗,淪為奴隸,甚至高過車輪的男子全部殺掉,女性全部擄走,作為肉x器,很正常。

反過來,打敗別人,殺別個全家,睡他全家女人,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所以,絕大多數的鮮卑人,都是用著羨慕嫉妒甚至是仰慕的神色,看著來訪的漢朝使團。

只有少數的高層,眼中才閃過一些夾雜恨意和不忿的神色。

但最終,他們還是換上一副笑臉,笑意盈盈,甚至用著些卑躬屈膝的神色,迎上漢朝使團。

每一個在草原上出生的人都知道。

仇恨毫無意義,尊嚴比不上一頭羊羔。

唯有活下去和延續族群,才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為此,殺父仇人能在這個前提,把酒言歡,淫妻之敵,也能結拜為兄弟。

而漢朝人,雖然是造成去年自己部族大人身死的罪魁禍。

但,這恰恰向鮮卑人宣示了漢朝的強大。

既然是強者,以草原上的規矩,那自然就能合法的擁有一切和決定一切。

就像現在的匈奴人一樣。

說讓鮮卑人貢獻多少牛馬羔羊和奴隸,就必須貢獻多少牛馬羔羊和奴隸。

沒有人敢異議,更沒有人敢反抗。

這就是草原上的秩序,這就是草原的天道!

丘可具走出自己的鮮卑大人石洞,看著自己名義上的部族族眾和部落貴族,眼中露出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神色,感慨道:“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顯然,他的腦洞和思想回路,已經越了一切。

或許對他來說。八佾是什么?不清楚!

但部族上下如此不尊重他這位大人,甚至沒有得到他的命令,就這樣爭先恐后的出來圍觀漢朝使團。

這就是八佾舞于庭,實在不可饒恕!

而且,他的思維跳躍的很快。不久,他就恢復正常,自責著道:“還是我修為不夠,道德不足,沒有感化族人之過啊!”

旋即他又給自己找到了理由:“便連夫子,尚且需三年,方能有所成,我不如夫子,至今不過半年,會有現在這樣的情況。※△要看書.□1 ̄k書a看n書shu.很正常!”

然后,他就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拱手對使團中人用非常生硬而且夾雜了鮮卑語和匈奴語的漢話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見到各位中國使者,華夏貴胄,本王真是非常高興,快快請到本王洞中一聚!”

這畫風讓人有些猝不及防,徐堅都愣了好一會。

而使團中隨行的烏恒人,則紛紛露出警惕的神色。

鄰居家新上任的大人是個瘋子,烏恒人早就聽說過了。

最初。很多人都將他當笑話看,甚至烏恒人一度非常高興,認為鮮卑奴遲早要回來給大人們磕頭。

然而,結果讓人非常意外。

他是個瘋子沒錯。

但事實證明。假如瘋子掌握了大權,將變得非常可怕。

鄰居家在這個瘋子上臺后,出現了不少改變,甚至,這個瘋子還把丁零人跟野人抓回來種莊稼,在鮮卑山上和附近的平原開了許多所謂的井田。這讓烏恒人非常警惕。

草原上的民族,雖然多是游牧民族。

但這并不意味著,大家都是靠畜牧維生。

在過往的歲月中,很多民族都學會了在地里撒一把種子,然后等著收獲。

烏恒人也干過這樣的事情。

但是,像鮮卑這樣,將抓回來的奴隸,統一押去開墾井田,種植莊稼,還似模似樣的修起了渠道,這卻是從未有游牧民族做過的舉動。

此事,讓烏恒人感覺害怕。

原因很簡單,假如讓這個瘋子把這個事情做成了。

那么,以后鮮卑人,就有了穩定和可靠的糧食來源。

最起碼,在冬天能養活缺少食物的部眾和奴隸以及牲畜,而不再需要冒險外出捕獵,甚至在呵氣成冰的夜晚去湖里捕魚。

而烏恒人卻依舊只能那樣。

鮮卑人的變化,讓烏恒人察覺到了危險。

于是,野力之的父親,烏恒大野丸做出了派出自己的兒子和親信,聯絡漢朝的決定。

此刻,夜力之看著那個鮮卑大人,傳說的瘋子,他想起了自己父親在決定派他去漢朝后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你以為他是瘋子?”

“或許吧!”

“但在草原上,成功的人,不叫瘋子,叫雄主!”

“當年冒頓也是個瘋子!”

“永遠不要小瞧你的敵人,尤其是那些看上去你以為很蠢的敵人!”

“你究竟是瘋子,還是雄主,讓我來看看吧……”野力之在心里想到,身子跟著漢朝使團,一同前行,但眼睛卻從未離開那個看上去滑稽搞笑的鮮卑大人。■壹※看△書.書1要

但丘可具卻根本連理都沒有理會漢朝使團里的那幾個與他一樣留著髡頭的烏恒人,甚至他同樣無視了隨行的濊人向導,只是一臉熱情的招呼著使團里的漢人。

他熱情的都有些過分了。

甚至就是張未央這樣的地位不高的隨從,都得到了丘可具熱情洋溢的照顧,讓人為他們準備了熱乎乎的烤肉還有滾燙的奶茶,奶茶里面,甚至加了鹽巴。

這無疑是奢侈的待遇,尤其對于缺乏食鹽來源的游牧民族。

如此殷勤,讓徐堅不由自主的起了疑心。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何況是夷狄?

但丘可具卻似乎毫無差覺,他將使團中人。全部請到了自己的石洞里,然后讓人找來了部族里的其他大人和年長的祭祀作陪。

盡管他的漢話糟糕至今,里面還夾雜了各種鮮卑語甚至匈奴語,讓人很難聽清楚意思。需要旁邊的那個看上去像是中國人的夷狄來翻譯。

主賓全部到齊后,丘可具就迫不及待的對徐堅道:“本王久居化外之地,但心慕圣賢教化之心很久很久了,也一直以夫子教導的君子品德要求自己,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諸位使者,都是中國君子,與本王一般無二,本王想,我們就不必要再繞來繞去了,直接打開門說話!聽說,貴使奉了中國天子的命令,去烏恒部族,賜予圣賢的典籍。本王想,使者是否能回國后,幫本王向中國天子求幾套圣賢典籍,最好能有《春秋》跟《詩經》這兩套圣賢之書……”

徐堅看了看丘可具的模樣,心說:你這算哪門子君子?

徐堅活了這么大,從未見過有一個夷狄部族的君主,一邊被左袵,一邊得意洋洋的自稱自己是君子。

對丘可具的迷之自信,徐堅也沒有想太多,聞言點點頭。道:“鮮卑王既然心慕中國文化,本使回國,定當上秉吾皇,請賜王所求之典籍。然與或不予,本使人微言輕,不敢作保,唯天子能定!”

丘可具卻是滿不在乎的大手一揮,道:“這是自然!”似乎能得到這個保證就已經心滿意足了的樣子。

這讓徐堅頓時就心生好感。

士大夫嘛,就是這么個調調。最喜歡這樣心慕王化的夷狄。

徐堅甚至覺得,既然這鮮卑王心慕王化,那自己或許可以在這個方面做些文章。

想當年,6賈和婁敬,就是靠著出使匈奴和南越,刷了許多聲望。

尤其是6賈在南越,依靠成功以口舌之利,說服南越王趙佗去帝號,罷黃屋左纛,上表稱臣,因此官至太中大夫。

而自己若能說服這位鮮卑王舉族內附,那所立的功勞,恐怕比6賈還要大,或許能跟奉春君一樣得到封君甚至封侯的獎賞。

想到這里,徐堅的心,就開始變得火熱了起來。

于是,徐堅想了想,對丘可具道:“大王既然心慕王化,何不去長安朝覲圣天子?我漢家天子,神圣天成,德被蒼生,若大王往朝,必可得重賞,屆時,莫說區區《春秋》《詩經》便是黃金珠玉,美酒佳肴,也是數不勝數,更可與天下名士交流,豈不快哉?”

徐堅的話,經過翻譯后,為洞中其余鮮卑大人和祭祀所知。

許多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倒不是他們不敢去朝長安,對鮮卑這樣長期窩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的游牧民族來說,他們對中國的了解,約等于零,只是聽聞過一些從匈奴和周圍部族傳來的傳聞而已。

但是,至少有一個事情,他們是清楚的——無論鮮卑也好,烏恒也罷,私底下跟漢朝人眉來眼去,匈奴遠在幕北,也管不了這里。

但是,若鮮卑貴族甚至大人,明目張膽,出現在漢朝,那就等于在挑釁匈奴的霸主地位。

到時候,匈奴人肯定會大怒,肯定會讓鮮卑人給他們個交代。

沒有鮮卑人敢在匈奴的兵鋒前做出哪怕半點反抗。

但丘可具卻是一副非常高興的樣子,對徐堅說道:“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也!本王心慕王化,自然當要去朝中國天子,只是,如今冰雪封山,不利于行,明年夏天,本王當親往長安,以朝天子!”

徐堅聽完翻譯的話,頓時就心花怒放了,感覺自己已經刷到了一個特級金礦,這聲望必然會蹭蹭蹭的向上漲。

想想看,作為漢家定鼎以來,第一位說動夷狄之君,主動請朝天子的文官,他的未來,他的名望,將會漲到一個什么地步?

只是……

這丘可具引用的論語片段,好像有些不太對頭的模樣?

不管了!

夷狄之人,能知道些什么?

大抵是他自己胡思亂想加腦補出來的一些東西吧?

洞中的其他鮮卑大人,在聽到了丘可具的話。紛紛臉色大變,一副很不滿意的模樣,讓徐堅更加放心了,覺得。在這夷狄世界,能出丘可具這樣的領,真是難能可貴。

必須好好保護!

于是,徐堅立刻拋出一個大餡餅,道:“大王若朝長安。本使相信,天子定然會給予冊封的,有我漢家天子冊封,匈奴單于也定不敢如何的!”

這個徐堅倒是有自信,到時候,只要把鮮卑部族,遷到長城內保護起來,難道匈奴人還敢越過長城來找麻煩不成?

丘可具聞言,更是喜不自勝,道:“若如此。本王定當重謝使者!”

他頓了頓,似乎完全沒有看到其他部族大人和祭祀不悅的臉色,繼續說道:“不過,本王要說服部族眾人,有些麻煩啊……貴使也是知道的,本王生在夷狄,族中上下,皆無有聞說過圣賢教化,所謂‘君子懷德,小人懷惠’。所以,本王想請貴使回國后,上秉天子,請賜工匠、農夫和牲畜官。來我族中,如此,這些小人必然沐浴在天子圣德之下,感恩不已,不會再反對本王朝請天子了!”

徐堅聽完翻譯后,一點也不以為意。

跟夷狄交往。不就是撒錢撒資源嘛?

若能說服鮮卑王朝長安,并使之成為事實,莫說是一些工匠和技術以及器械還有官員了。

就是用黃金來堆,都是值得的!

自周室傾覆,中國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品嘗到八方來朝,四海咸服的滋味了。

但每一個士大夫心里,都有著天朝上國,八荒臣服的情結。

當下,徐堅就毫不猶豫的道:“區區小事,待本使回轉,請奏天子,相信不成問題!”

“善!德不孤,必有鄰!夫子誠不欺我也!”丘可具立刻就喜不自勝,馬上就讓人送上肥美的羔羊和一個個梳洗干凈的族中女子前來侍候徐堅等人。

但在一旁,野力之看著這一切,牙齒咬的咯咯響。

他對張未央道:“我家大人所言不虛,這鮮卑大人,果然似癲實奸!可恨之前一直為他所蒙騙!”

“請你告訴漢使……”野力之忽然壓低了聲音,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食物和女人身上時,悄聲的用不太熟練的漢語道:“千萬不要上當,我聽說,這鮮卑大人,兩月前曾經召集鮮卑部中的薩滿祭司,意圖學習一個叫蒼什么的人,創造文字,只是好像沒有成功,另外,他還曾想要將鮮卑部族中的奴隸、牧民、貴族和薩滿,重新劃分等級,只因其他大人反對,這才作罷!”

張未央聽了,卻不以為然。

他覺得,這大概是烏恒人在害怕鮮卑人搶在他們前面,奪了天子的喜愛。

況且,這些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造字跟劃分等級,這都很正常啊。

野力之見了張未央的模樣,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這個事情,本來他還可以選擇去匈奴人那里打小報告。

但是……

他跟他的部族卻沒有那個膽子。

畢竟,匈奴人一旦調查,那么烏恒人自己的尾巴,也會被單于知道,到時候,烏恒族恐怕也得被拔掉一層皮。

只是,當張未央在晚上,將他從野力之那里得來的消息,告訴給徐堅時,張未央現,這些日子一向和善的主薄,臉色似乎變得非常尷尬,心里面好像糾結了許久。

對徐堅來說,這真是個糟糕的消息!

在聽完張未央轉告的事情后,他的心里頓時就是一疙瘩。

創造文字,制定制度,這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個心慕王化的夷狄之君應當做的事情,反倒是一些梟雄和狼子野心之輩才會做出的事情!

只是,徐堅心里卻矛盾了起來。

照實報告吧,這天大的功勞,可就要不翼而飛了,更麻煩的是,沒有證據,他甚至都沒辦法做些什么。

況且,這鮮卑王想要創立文字和制定制度,不是沒有成功嗎?

這樣想著,徐堅就對張未央道:“不要多事,此中大事,非爾等吏卒可多嘴的,用心做好自己的本份就是了……記住,不要跟別人去說……”(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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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節 鮮卑人的算盤

鮮卑先祖石室嘎仙洞。

這里是歷代鮮卑先王死后尸首埋葬之處,歷來是鮮卑族的禁地,除了薩滿祭司和部族高層貴族外,禁止他人擅入。

嘎仙洞大的驚人。

這個洞口在懸崖上的石洞內部,宛如一個全新的新世界。

它足足有兩三個足球場那么大,洞頂最高的地方,幾近十丈,最關鍵的是,這里面別有洞天,洞中藏洞,有著無數天然石洞與這洞中相連。

在這些石洞內,安眠著鮮卑人的先祖以及歷代的鮮卑大人。

此刻,丘可具帶著部族中的其他大人以及薩滿祭司,站在這嘎仙洞的中央,凝視著洞穴墻壁上銘刻的那些壁畫以及先祖們曾經使用的石器、獸皮以及弓矢、標槍。

鮮卑人相信,自己是神獸的子孫。

所以,鮮卑這個詞語,在其語言中,就是‘神獸皮帶’或者‘神獸之皮’的意思。

在無盡的久遠歷史長河里,一代代的鮮卑大人,在其死亡來臨時,走入這洞中,或者在族群面臨危機時,率領部眾躲進這山洞內,逃避外敵的攻擊。

因此,久而久之,這個石洞漸漸成為了鮮卑人的信仰中的一部分,沾染了神跡。

鮮卑人認為,在這里,歷代先祖和神明,會與他們的靈魂同在。

“丘可具,現在,你能說,你為什么要跟漢朝人許諾,明年夏天去朝覲漢朝單于了吧?”一個粗矮的鮮卑大人問道,他的頭發幾乎被完全剃光。只留下了腦后的一小部分頭發,看上去。丑陋無比。

他是鮮卑族類的一大勢力,外人稱為‘禿發鮮卑’的首領。

其手中控制的部族和牲畜以及戰斗力。向來冠絕鮮卑全族。

這個部族,甚至曾經連續四代大人,執掌鮮卑部族的大權。

數十年前,才被新加入的所謂‘髡頭鮮卑’所奪去。

自然,他對‘髡頭鮮卑’的大人,可以說毫無好感。

但,在草原上就是這樣,只要還能湊合,不會有人選擇輕易的從族群中分離出去。

因為那意味著流離失所和最終滅族的悲慘下場。

這就是為什么。所有歷史上從中國來到草原的人或者群體,最終都夷狄化了。

在這樣的世界,假如你不去適應它,那等待你的結局,唯有死亡。

“許諾?”丘可具抬頭看著這個禿發鮮卑族的大人,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雖然夫子教導我:君子言必諾,行必果,但夫子還說過。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的思維和說話方式,還是一貫的癲狂。

但在這嘎仙洞里,已沒有人敢輕視他這個瘋子。

去年夏天,黑山鮮卑的大人。就因為粗暴的打斷了這個瘋子的計劃,結果被他當眾斬殺,將頭顱割下來。掛在了這嘎仙洞的墻壁上,作為獻祭給祖先的祭品。

但。黑山鮮卑部族,卻連半聲不滿都沒有發出來。

因為這個瘋子居然提前就跟黑山鮮卑部族的幾個實力派渠帥結盟。最后,更是將一個他的盟友推上了大人的位置。

由此底定了丘可具的鮮卑部大人的地位,并且真正具備了威權。

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敢將他看做一個普通的瘋子。

在鮮卑的貴族心里,丘可具已經是一個可怕的瘋子。

如今,可沒有那個大人,愿意成為黑山鮮卑大人第二。

天知道自己部族里那些不甘屈居自己之下的渠帥,在私底下跟這個瘋子達成了怎樣的協議呢?

也正是那一次,鮮卑人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合縱連橫’。

丘可具卻根本不理會其他部族高層的臉色和神情,只是笑著道:“所以,作為夫子的好學生,我自然會遵循夫子的教導……再說——我是夷狄啊,言而無信,朝令夕改,正是我的本性!雖然我很想尊從夫子的教導,只是,奈何朽木不可雕也……”

看著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清楚自己在說什么的其他鮮卑大人,丘可具自然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他搖搖頭道:“還不明白嗎?我只是想從漢朝單于那里騙點東西罷了,漢朝的匠人和技術以及工具,都是我鮮卑想要崛起所缺少的,但是,以其他手段,根本沒辦法得到這些東西,唯一可能的辦法,就只有去騙嘍!”

“騙?”其余人紛紛面面相覷,覺得丘可具是真瘋了!

在草原上,部族之間雖然爾虞我詐,什么詭計和手段都使得出來——只要能讓自己獲益。

但鮮少會有人敢欺騙那些實力比自己強的部族。

像是匈奴對鮮卑和烏恒的約束,匈奴人只是每年派人來催促一下,然后,鮮卑和烏恒就要乖乖的將自己辛苦勞動得來的牲畜、奴隸甚至戰士,乖乖送過去,稍微慢了一點,都要提心吊膽,唯恐惹惱匈奴。

至于匈奴單于庭每年興致來了的時候,嘴皮子上下一碰,增加或者減少某些貢品的數量,鮮卑與烏恒都必須全部滿足匈奴人的要求。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欺騙強者,等于自殺。

“也不算騙啦……”丘可具卻是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已經得到了天神的暗示,明年夏天,我將生病,因此,我打算讓禿發鮮卑大人與我的兒子丘可具拓跋,去一趟漢朝長安,也算能給個答復,順便再在漢朝單于那里討個好印象……”

丘可具很清楚,匈奴跟漢朝,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強者。

欺騙匈奴,一旦被發覺,那鮮卑上下,當然要付出沉重代價。

但漢朝就未必了。

漢朝人愛面子,喜好虛榮,這些,丘可具都從各種途徑,以及日常生活中對那個從東胡王盧它之那里買來的前漢人儒生嘴里和實際接觸中知道了。

因此,丘可具知道,這個事情,沒有半分風險。

只是自己嘴巴甜一點,賣的乖多一點,然后恭敬一點,漢朝上下,就都會很滿意,然后,各種資源和技術,滾滾而來。

想到這里,丘可具連嘴巴都要合不攏了。

作為鮮卑大人,丘可具非常清楚的知道,靠著游牧,靠天吃飯,尤其是在這樣的只有夏天和秋天才能放牧的冰雪世界里,鮮卑人是沒有前途的,永生永世都會被困死在這里。

想要解脫出了這個桎梏。

只有兩個辦法。

一個是給人當狗,靠賣血賣命,混一點好處,博一個未來。

但這樣做的壞處是,隨時可能會被人當成炮灰犧牲掉,尤其是去年,烏孫人的結局,更是佐證了丘可具的想法。

至于第二個,就是丘可具現在的選擇。

雖然有些風險,但總體不大。

而且,丘可具也相信,在現在,哪怕被漢朝發現,漢朝單于震怒,也多半拿他沒辦法。

越過長城,深入草原,別說漢朝現在是否有這個能力,就是有,也得先問過匈奴人。

正是基于這個判斷,丘可具有恃無恐。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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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節 人眾定能勝天

漢元德三年冬十二月,劉徹的天子車駕出現在了渭南的武功縣。

劉徹到此,是來視察褒斜道在關中這一側的工程進展情況。

自三年前動工以來。

褒斜道工程在程鄭氏和卓氏的資金注入下,分別自渭南的武功和漢中的南鄭兩頭同時動工。

這個工程至今,已經吞掉了接近一萬萬以上的金錢。

僅僅在武功縣這一側,就雇傭了超過了五千人的民工,三年來,日以繼夜的在進行施工。

這個工程的難度,在此時的技術水平來說,無疑是相當高的。

因為,整個褒斜道工程,將要穿過重重崇山峻嶺,循著河道與山川的走向,將褒水與斜水貫通在一起,而實際上,打通的卻是渭水和漢水這兩大水系。

基本上,這個工程,在此時,是不亞于隋唐大運河一般的逆天超級工程。

一旦其全部工程竣工,屆時,蜀郡與關中的交通,就將變得非常便利,關中與蜀郡,將不再為秦嶺所分割,蜀道難,難于上青天的感慨,將會消失。

更關鍵的是,這個超級工程,還將改變渭南地區多年缺水的頑疾,僅僅是大農和內史衙門的初步預計,在關中這一側,褒斜道工程,就可灌溉將近十萬畝土地,惠及數萬人口。

更別說,一旦褒斜道貫通,那么,來自關東的漕糧,從此就可以經南陽循江而上,通過漢水,進入南鄭,再從南鄭轉輸關中。

僅此一項,就可每年至少多輸漕糧數百萬石至關中,節約轉輸浪費百余萬石。減少民夫徭役數十萬人次。

真可謂是利國利民。

漢家朝廷再怎樣重視,都不為過。

劉徹在少府令劉舍的陪同下,登上太一山的一座山巒,遠眺著已經初步成型的斜水一側的工程全貌。

武功縣的地理地貌,在整個關中,是比較特殊的。

最高處是太一山的主峰。海拔接近四千米,但最低處,在斜水與渭水的交匯處,海拔僅有數百米。

因此,落差很大。

所以褒斜道工程才會如此艱難。

施工人員,不僅僅將要面對沿途的險峻山巒和湍急的河水的挑戰,更要面臨,忽高忽低的地勢。

而漕運渠道,又不像棧道。只要能過人就可以了。

想要讓渠道能順利穿越山巒,少不得只能鑿穿山巒,打開通道了。

在這個連火藥都沒有的時代,只能靠錘子,用雙手一點點鑿,其艱難可想而知——就算發明了火藥,其實幫助也不大,火藥又不是炸藥。在工程上作用沒有想象中那么大。

然而,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

尤其是在施工人數達到一個數量級后。

首先被發明的是一個名為‘火焚水激’的施工辦法。

這是利用最簡單的熱脹冷縮原理,進行開山鑿石的辦法。

利用此法,在三年內,僅僅在斜水一側,工程施工隊伍,就鑿開了四座大山。修建出了一個在人類歷史上,迄今為止規模最宏大的一個人工隧道群。

最大的一個隧道,全長接近二十丈,寬三丈,可容一艘千料大船通過。

另外。隧道內還有道路可供馬車和行人通過。

然后,在一些險要地段,人們又發明了錘石法,以清除某些水流湍急,且河道中有巨石塞路的的路段中的暗礁和巨石。

這也是個笨辦法,靠的就是蠻力和汗水,一點點拔掉那些路上的釘子。

此外,工程路上,還有些地方,簡直無法施工——譬如有些地方,大山直接深入河中,別說是鑿隧道了,就是連人,也很難在其岸邊行走。

沒有辦法,工程隊就只能在其岸邊,鑿出一條凹型的槽道,將河水引入渠道中,避開該地。

即使想出了如此多的笨辦法,付出了無數的汗水和資源。

但,某些地段,以目前的工程技術,因為河道實在太窄,且根本沒辦法拓寬,或者水流實在太過湍急,甚至根本就是個瀑布,完全沒有辦法施工。

所以,沒奈何,這些路段只能放棄開鑿,讓漕船在這些地方靠岸,然后,改走棧道,等通過這些地段后,再轉入水運。

如今,整個褒斜道的斜道漕運灌溉工程,基本上已經接近完工了。

劉徹看著這蜿蜒曲直,一路穿越群山峻嶺的偉大工程,感慨的對旁邊的少府令劉舍道:“朕聞昔者伍子胥曰:人眾定能勝天,今果如此!”

如今,是沒有人定勝天這么個說法的。

只有人眾勝天,而天定亦能勝人這個說法。

對上蒼的敬畏,依然深入人心,便是皇帝,也不能胡咧咧的嚷嚷人定勝天。

那會被人吐槽的!

但是,作為一個被證明了君權天授,受命于天的皇帝,感慨一句‘人眾定能勝天’,卻是劉徹的權力。

“此皆陛下神威,使鬼神借力,而群臣用命,是故千古天塹,如今變通途!”劉舍立刻就拍馬道。

人眾定能勝天這個話,不是臣子能說的。

就好比當年秦始皇問自己的大臣們,啊呀,我覺得我特牛逼,三皇五帝,已經統統比不上我了,我該用個什么稱號呢?

大臣們當然不敢接這個話茬,只能拍馬給其上了個‘皇帝’的尊號。

如今亦然,身為天子,受命于天的皇帝,劉徹自然可以說,天如何如何,但臣子卻不行。

能與天對話的,只能是天子!

劉徹聽了,自然非常高興。

褒斜道,確實是千古難題了!

自三皇五帝開始,諸夏的先民,就已經發現了,可以自褒斜道,進入漢中,抵達蜀郡。

而明史記載的褒斜棧道的第一次開鑿,是在范睢相秦之時,為了給伐蜀的司馬錯大軍轉輸后勤糧草修建而成。

此后百年,歷代秦王和名臣,皆想將棧道變成槽道。

奈何,褒斜道的崇山峻嶺和湍急水流,使之所有計劃和想法,全部胎死腹中。

而在范睢后三百年,這個想法,終于在劉徹手里看到了實現的曙光。

一旦褒斜道全面竣工,漢室就將打開通向西南的高速公路。

漢水與渭水的對接,不僅僅能在經濟和民生上,發揮重要作用。

更重要的是——從今以后,只要褒斜道存在,蜀郡和大西南,就再也不可能割據一方了。

各種蜀政權,從此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當然,現在,褒斜道,還不能算是已經成功鑿通。

它僅僅是初步完成了在斜水這一側的施工。

在另一側的南鄭,還有著將近百里的險峻河道,需要人們去征服。

“少府,回去后,傳朕的命令,臨邛程鄭氏與卓氏,身為外戚,富貴而不嬌,誠為可嘉,其封程鄭嬰為成信君,封卓王孫為嘉信君!”劉徹淡淡的吩咐道。

兩個老丈人,其實早就該按傳統,賜予封君地位了。

在漢室,封君群體中,最大的來源就是外戚。

甚至,有不少外戚,直接封候。

但是,目前來說,老劉家在外戚的問題上,還是很矯情的。

一般來說,在對外戚的封賞問題上,很有一副做了還想立牌坊的糾結模樣。

想當初,太宗皇帝在自己的兩個小舅子的封侯問題上,可謂是拖了又拖。

竇太后的哥哥竇長君,甚至都沒能等到自己被封侯就掛了。

少君竇廣國也是熬了好多年,一直熬到劉徹的老爹上臺,才被封為章武候。

輪到劉徹當皇帝了,作為自我標榜為太宗繼承人的皇帝,在外戚問題上面,自然就跟太宗皇帝看齊了。

至今只封了義縱為東成候,另外因為要拉攏竇太后,封了陳蟜為隆慮侯。

除此之外,其他妃嬪的親戚,也只是賞賜錢帛為主。

今次敕封卓王孫和程鄭嬰,還是劉徹即位以來首次,嘉獎外戚。

但,其他人卻也沒有任何辦法來拿這個事情說事。

有本事,捐一條褒斜道這樣的超級渠道。

別說封君了,封侯都可以!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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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節 磨礪表弟

從武功縣回轉長安,在半路上,劉徹接到了來自新化的報告。

看完報告,劉徹就將王道喊過來,吩咐下去:“派幾個人去新化,去將出使使團上下的成員全部核查一遍,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回來再稟告朕知!”

“諾!”王道點點頭,表示記下了這個事情。

劉徹轉手將報告塞給顏異,命令道:“存檔罷!”

這個報告里所報告的出使烏恒,結果去了鮮卑山做客的經歷,有些意思。

但也僅僅是有些意思而已。

對如今的世界局勢而言,新化、朝鮮、烏恒、鮮卑,都是邊緣一角中的偏遠角色。

就好比后世的地球,非洲黑叔叔打生打死,也不過是在ccav新聞聯播里占個幾秒鐘的片段,其重要性,甚至趕不上米帝家里的一場死傷不過幾人的校園槍擊案或者公共事故。

東北和遠東地區,就是目前世界格局中的非洲。

其地位和重要性,不僅僅低于北方的匈奴,也低于南方的三越,僅僅比蜀郡那邊的西南夷稍稍高了一個檔次。

身為皇帝,劉徹甚至都懶得去考慮鮮卑和烏恒人之間的問題。

只是,作為穿越者,劉徹清楚,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永遠都不可信,所以,面對任何游牧民族,他都會都留一個心眼。

就是之前濊人跑來長安跪舔他,他不也是防著的嗎?

所謂,非吾族類,其心必異。

對于異族,永遠保持警惕,才是一個正常的統治者應該做的事情。

“匈奴人哪里。怎么樣了?東胡王有沒有發回點什么有用的情報?”劉徹對王道問道。

“回稟陛下,奴婢前些時候去了繡衣衛,據繡衣衛匈奴司都尉所言。目前并無確切情報,只是有些風聲。說匈奴今年將大會龍城!”王道立刻就報告說。

繡衣衛在前不久,剛剛完成了重新組織。

劉徹將自己的狗腿子,垣候劉賜,提拔為了繡衣衛的第一任都督。

這個從河東時期開始,就無腦跪舔劉徹的匈奴歸義候,終于攀至其人生的巔峰。

雖然,他這個都督,其實就是個擺設。只有個名頭和招牌,半個實權也沒有——這也是劉徹最新做的一個嘗試,即將某些部門的主官,用一些聽話懂事的列侯充任,讓他們當個雕塑、木偶,而實權卻給那些年輕、能干,但缺乏資歷和背景的寒門子弟。

目前的太仆和繡衣衛,就是這種想法下出現的產物。

目前,繡衣衛被劉徹拆分成了三個不同職能的司曹。

即專責負責國內民間豪強和地方民生事務監督的‘刺部’,以及專門督辦和查探官員貴族士大夫的‘大夫部’。另外就是專門負責對外情報收集和策反工作的夷狄部。

而夷狄部中,目前實際上只有一個機構在運轉,這就是匈奴司。

匈奴司目前。擁有數百位熟悉匈奴情況的細作。

這些人都是歷年來被漢室策反或者從匈奴歸附漢室的各種夷狄部族中的貴族。

聽完王道的話,劉徹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對匈奴國內局勢的變化,劉徹極為關心。

他現在就等著伊稚斜跟軍臣反目,為此,劉徹甚至都沒有催伊稚斜馬上履行承諾,將烏孫人安全送到長城內。

但到現在,伊稚斜跟軍臣這兩方,都沒有半點消息傳出來。

這就讓劉徹有些不安了。

軍臣不是笨蛋,伊稚斜也自然不是傻瓜。

出使的使團。出了這么多‘意外’。

無論軍臣還是伊稚斜,顯然都知道。那些編造的理由和借口,只能忽悠忽悠下層的貴族。對上層來說——你他媽撅一下屁股勞資都知道你要拉什么了。

還想忽悠勞資?煞筆嗎?

更何況,軍臣想弄死伊稚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然,也不會故意派伊稚斜來中國找死。

如今,有了個這么好的借口,軍臣居然沒有去找茬?

這很不科學!

更不科學的是,伊稚斜居然還大搖大擺的回到了龍城。

龍城是什么地方?

匈奴祖先和先王的墓地所在,這樣的地方,無論在什么政體結構中,都必然是會被國王、單于、皇帝牢牢控制的地盤。

不然,誰放心去一個不被自己控制的區域祭祖?

但伊稚斜偏偏一頭撞進了龍城,搞的劉徹都快懷疑,這個伊稚斜已經改邪歸正,決定犧牲小我,為匈奴的中央集權和部族團結,獻出自己的生命了。

“命令繡衣衛密切關注,一有情況,立刻不惜代價,以八百里加急回報給朕!”劉徹吩咐下去。

作為皇帝,劉徹不得不考慮,萬一軍臣跟伊稚斜媾和,達成妥協的預案。

而這,并非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畢竟,這兩個匈奴的實力派,存在媾和的可能。

只要軍臣愿意立伊稚斜為左賢王,甚至,哪怕是個右賢王,兩者的分歧和仇恨,都能立刻消弭。

劉徹可不相信,軍臣,會沒聽到一些什么漢室的變化的消息。

兵法有云:料敵從寬。

劉徹也不得不從最差的情況來準備應對之法。

正思考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身旁的王道,卻看準了機會,跪下來拜道:“啟奏陛下,有件事情,奴婢不知道該不該說……”

劉徹凝視了王道一會,然后問道:“什么事情,說來看看……”

“陛下,事關隆慮候……”王道叩首道。

“陳蟜啊……”劉徹揉了揉太陽穴,感到有些頭疼了。

陳蟜跟他哥哥陳須,歷來就是漢室逗比外戚二人組。

這兩個家伙逗比到什么程度?

歷史上,他們的母親前腳剛掛,后腳兩兄弟就為了爭家產撕破了臉皮,相互打對方小報告。

最終。雞飛蛋打,一拍兩散,兩個渣渣全部被自殺。

目前。上有竇太后壓著,下面還有館陶在撐著。逗比兄弟還是比較老實的。

一般頂多就是打打法律擦邊球,干點仗勢欺人的勾當。

若非必要,劉徹也懶得去管這兩個逗比表弟的事情。

但王道既然都站出來,要趁著這個外出巡視的機會,悄悄的打陳蟜一個小報告。

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陳蟜這次確實是犯眾怒了。

漢室上一次由宦官打外戚小報告的故事,還是發生在幾十年前,高皇帝統治時期的事情。

年代太過久遠,背景太過復雜。所以已經不具備參考價值。

“說說看吧……”劉徹揮揮手道。

老實說,劉徹有時候,真有種將陳蟜兄弟塞進一個火箭里發射到外太空去的沖動。

從去年開始,陳須陳蟜兄弟,就開始沒節操了。

也不知道是叛逆期來了的緣故的原因。

反正,這兩兄弟最近在長安勛貴圈子里的名聲都已經臭不可聞了,就連薄竇外戚都表示——吾等羞與此輩為伍!

為什么?

因為,去年后九月(顓頊歷中的所有閏月全部安排在九月后,稱為后九月),這兩兄弟收了關東某個豪強兩百萬錢的賄賂。本來是答應要幫對方免于遷徙關中的,但,很顯然。這兩兄弟的面子不夠,事情沒辦成。

按照勛貴們的潛規則,既然事情沒辦成,那肯定要退錢。

但這兩個逗比,卻死拖著不退。

那位豪強很顯然拿兩位外戚勛貴是一點也沒有。

于是,就將這個事情宣揚出去。

然后,迫不得已,陳須兄弟才不得不在自己老媽和輿論的壓力下,乖乖把錢還給了對方。

但就是這樣。他們還是耍了個心眼。

本來,對方給的都是貨真價實的五銖錢。但陳須兄弟還回去的,卻全部是已然不能流通的四銖錢甚至三銖錢。

坑的對方真是淚流滿面。卻又有苦難言。

而整個長安勛貴圈,也紛紛覺得,這兄弟太不要臉了。

于是,紛紛跟他們劃清界限,甚至館陶都覺得,他們干的太過分,將他們關了半個月禁閉,又派人給那位富商送上一百金的補償,這才把事情了結。

“陛下,事情是這樣的……”王道跪著說道:“雒陽師氏不是捐了一條軌道嗎?”

“嗯?”劉徹點點頭:“難道隆慮候還敢打這個軌道的主意?”

“這倒不敢!”王道埋頭道:“只是,奴婢聽說,隆慮候不知怎的,在軌道所過的地方,大買田地,然后拿著這些田地,跟少府要錢,前后,已有數百萬錢,為其以此種說法要到……市井之間,因此多有流言及憤慨……”

媽蛋!

劉徹聽完,一屁股就坐了起來。

想不到陳蟜這貨,居然學會這一招!

“命人立刻去館陶太長公主府邸,讓人將館陶太長公主延請入宮,朕要跟姑姑好好聊一聊!”劉徹想了想,就吩咐下去。

然后,劉徹看著王道,又看了看一直駕車,跟在天子攆車附近的少府劉舍,嘴角露出些冷笑。

很顯然,王道這個小報告,根本不可能是他自己要打的。

王道的良心若是真這么好,真是這樣嫉惡如仇,那他就應該天天蹲在繡衣衛,專門去盯著那些貪官污吏的黑材料了。

很顯然,這是有人指使的。

雖然看上去,劉舍的嫌疑很大。

但,劉徹覺得,就算再給劉舍十個膽子,沒有自己的暗示,劉舍也不可能去跟陳蟜剛正面。

那可是得罪太后的活計。

如今朝廷里,有這個動機的,恐怕也就一個御史大夫晁錯了。

“晁錯這個御史大夫,是不是干的太久了?”劉徹心里想著。

表面上看,似乎晁錯想的很好,出發點也不錯。

但站在皇帝的角度,內外勾結、串聯,你想做咩?要造反嗎?

所以,歷史上,常常會看到,很多臣子,原本出發點不錯,但皇帝就是不領情,反而倒打一耙。

原因就在這里了。

皇帝考慮問題,跟臣子考慮問題,以及百姓考慮問題,都完全不同。

皇帝要考慮國家的穩定,政權的延續以及政治的平穩,而大臣則只想忠君或者忠于自己的職責什么的,至于百姓,只想一日三餐,吃飽肚子。

好在劉徹的心胸還是很寬廣的,至少他自己覺得,能開一艘輪船了。

對此,劉徹也沒有生氣,更沒有對王道說什么。甚至就連對晁錯的不爽,也只是一剎那。

畢竟,這宦官跟朝臣勾勾搭搭,在漢室,也算是傳統了。

這個傳統,有好有壞。

好的典型,像前代的北宮伯子,屢次建言和給大臣搭橋,促成了許多著名政策和改革。

而壞的,無疑就是后來小豬的那些宦官們了。

欺上瞞下,甚至勾連外臣,陷害太子,導致劉據自殺。

總之,劉徹始終覺得有什么樣的皇帝,就有什么樣的宦官。

因此,劉徹心里也只是稍稍有些不爽。

在傍晚時分,劉徹回到了未央宮,緊接著,館陶太長公主劉嫖就喜滋滋的進宮了。

“皇帝忽然叫姑姑來宮里,有什么事情嗎?”劉嫖一進面就很是大方的問道。

“姑姑請坐……”劉徹看著自己的丈母娘,眼前一黑,老實說,若有可能,劉徹可不想要這么一個貪婪成疾的丈母娘,但沒辦法,這就是現實,為了皇位,他不得不付出一些代價。

等劉嫖落座,劉徹就道:“今日請姑姑,是有個事情,想跟姑姑說一下……陳須、陳蟜,兩位表弟,都已經加冠成家了,朕覺得,是時候委以重任,加以磨礪了!”

“古者人臣之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廟、以功定社稷者曰勛,以言曰勞,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積日曰閱,是故書云:協和萬國是也!陳須陳蟜兩位表弟,常年在長安,生于富貴,長于安樂,未知疾苦,朕覺得,這是不行的。不經風雨,怎成大樹?不歷寒霜,不為棟梁,朕覺得,應該讓兩位表弟去漢家最艱苦的地方,鍛煉鍛煉,不知道姑姑意下如何?”

對那兩個表弟,劉徹現在是打不得,罰不得。

只能干脆像粟氏外戚們一樣,遠遠的打發到南方去,眼不見心為凈。

而且,陳家兄弟比粟氏外戚還難對付的是,這兩個渣渣,到了地方,可能會變成脫韁的野馬,反而闖出更大的簍子。

沒有辦法了,劉徹只好把他們往新化和朝鮮那邊塞了。

到朝鮮,陳須兄弟首先要面對的是劉武的寶貝兒子劉明,也算是勢均力敵。

而在新化,有薄世在上面壓著,相信他們也不太可能鬧出太大的幺蛾子,最多就是禍害一下當地的濊人跟烏恒、鮮卑什么的。

館陶卻不知道這些,她還以為,劉徹是真心想培養自己的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

正好,館陶也對自己的兩個兒子感到頭疼,不知道該怎么辦,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都沒什么作用。

既然皇帝想接盤,那正好!

于是,館陶點頭謝道:“既是皇帝的安排,姑姑自然滿意,一切隨皇帝的意愿罷,那兩個臭小子,是該磨礪磨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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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節 打造作死禍害二人組(1)

于是,劉徹就給陳須兄弟兩人安了個新化郡郡尉和懷化令的名頭,發配去了遠東的冰天雪地里。

沒有錯!

為了安置這兩個混世魔王,劉徹將新化縣升格為郡,設立新化郡,下轄新化、懷化以及周圍千里的冰雪荒原。

同時呢,劉徹充分發揮了中國皇帝自古以來的厚顏無恥,一點也不客氣的將那些連荒無人煙的凍土以及原始森林統統劃拉到自己碗里。

再次干起了地圖開疆的買賣。

國境線從新化城的控制邊緣一直向西,再次延伸了上千里,直抵了后世海參崴附近。

什么丁零人、扶余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然成為了光榮的漢室子民。

只是,漢室目前也不打算將這個‘喜訊’告訴他們。

因為目前漢室既無動力,也沒能力控制和統治如此遼闊的一塊土地。

所以,這個行為,也就撐死了是個自說自話的宣示主權。

跟北洋政府當初在南海劃下那銷魂的九段線有得一拼。

劉嫖對皇帝侄子的決定,沒有半分的不滿。

恰恰相反,劉嫖非常高興。

新化那邊,劉嫖可早就聽說,那里是新的財富之源了。

雖然冷了點,雖然遠了點,雖然危險了點。

但這些是問題嗎?

大漢的太長公主覺得,完全不是問題。

陳家的男人,對劉嫖來說,甚至不如寶貝女兒阿嬌的一根頭發更重要。

若不是生下了他們,劉嫖甚至懶得去理會他們的死活。

更何況,皇帝侄子給的職位,也不低。

一個郡尉。一個邊鎮守臣,還是新化這樣的財富之地的實權官職。

多少列侯勛貴,打破了腦袋也要不到的位子啊!

但陳須兄弟聽到風聲后,頓時就x了狗了。

這兩兄弟雖然在自己老媽面前的地位,從來就沒高過。

從小到大,就是生活在母親的淫威和棍棒之下。

但在外面。帝之長女之子——帝姊之子——帝之國舅,這樣的身份還是很吃的開的。

可能是因為在館陶面前過的太悲屈的緣故。

所以,在這兩年,陳須兄弟開始成年后,就成為了長安城里最強的紈绔二人組。

儀仗身份,養了一堆狗腿子,成天斗雞走狗,博戲游獵,真是好不快活。

好好的威風了兩年。

可這威風還沒耍夠。逼也沒裝完。

一個晴天霹靂,頓時就打在這兩個家伙頭上——皇帝妹夫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要把他們丟到新化去跟野人作伴,與風雪搏斗!

這可如何是好!

兩兄弟聽到風聲后,立刻就屁滾尿流的滾去東宮,找皇祖母哭訴去了。

竇太后不像館陶,眼里只有一個陳阿嬌。

對這兩個外孫,還是很疼愛的。

于是。就派了個人給劉徹傳了句話:帝欲殺哀家之孫呼?

得了竇太后的這個傳信,劉徹立刻就知道。老太太還是跟過去一樣的護短。

在歷史上,劉榮自殺后,正是竇太后給劉榮主持的公道。

一句‘帝殺吾孫’嗆的皇帝老爹說不出話來,最后不得不賜死郅都,來給老太太一個交代。

好在劉徹對付老太太已經很有經驗了。

于是,立刻去東宮給竇太后解釋:“皇祖母。所謂玉不琢不成器,朕也是為了兩位表弟的未來著想啊!孟子說:生于安樂,死于憂患,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魯哀公也曾經嘆道:寡人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寡人未嘗知哀也,未嘗知憂也,未嘗知勞也,未嘗知懼也!”

“朕實在擔心,陳須陳蟜兄弟,再如此下去,未來恐怕結局不善,當初枳候之禍,禍起于何處,皇祖母圣明無比,自知朕的苦衷!”

聽完這個解釋,竇太后立刻就偃旗息鼓,再也不談什么‘皇帝欲殺吾孫’了。

為什么?

實在是當初連薄太后都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弟弟自殺,讓所有漢室的宮廷成員心有余悸。

尤其竇太后還是親身經歷了整個枳候之禍的前后全部過程的人物。

外戚驕縱怎么辦?

竇太后很清楚朝廷的解決辦法,那就是殺!

經歷了諸呂之禍后,劉氏宗室以及天下的勛貴士大夫階級已經不可能再容忍出現第二個呂氏。

哪怕只是個苗頭,也要被人撲滅在萌芽中。

更何況,皇帝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啊!

竇太后當年能看著自己的兩個兄弟竇長君和竇廣國被一幫列侯公卿圍觀,并且指導生活起居。

如今當然更能容忍自己的兩個外孫去鍛煉鍛煉。

“陳須,陳蟜,出來吧!”竇太后對著自己簾子后面說了一句。

陳須跟陳蟜兄弟立刻就弱弱的應了一聲,跑到劉徹面前,恭身拜道:“臣須(蟜)拜見陛下……”

“這兩個不成器的家伙,哀家就交給皇帝了,皇帝好好幫哀家訓一訓罷!”竇太后輕聲說道,但人卻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

劉徹一看,自然知道,竇太后雖然接受了他的解釋,但還是不放心。

畢竟,她就這么兩個外孫。

萬一皇帝忽悠她,回頭丟在東北,虐死一個,她去跟誰講道理去?

所以,劉徹得拿出點干貨來,證明一下,皇帝確實是有要培養兩個外孫的意思。

這不僅僅是在試探劉徹對陳家的態度,更是在試探劉徹對竇氏的態度。

老太太想的很清楚。

皇帝大權在握,君臨天下。

這沒關系。

但親戚們,皇帝是個態度,這就很有關系了。

而老劉家又是出了名的薄情寡性。

她的丈夫、兒子,都是出了的名的翻臉不認人。

她不得不防,自己的孫子也是這樣的人。

老太太是人越老。心眼越多的典型。

“諾!”劉徹微笑著對竇太后稍稍屈身,然后,回過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兩個表兄弟。

“陳須,陳蟜!”劉徹說道:“你們兩個出息了啊,懂得告狀了!”

兩兄弟頓時就嚇得尿褲子。

連最后的靠山皇祖母都不幫他們,他們感覺。這個世界真是太黑暗了。

“陛下,臣等不敢……”陳須苦著一張臉,一副要殺要剮,悉隨君便,但勞資就是不想去東北跟野人做鄰居的模樣:“只是臣本體弱,此去新化,實在超出臣的能力了……”

嗯,要是齊魯雒陽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陳蟜這貨就更絕了。叩首道:“陛下有所不知,臣自去歲后九月起,就患了傷寒,大夫說要調養……”說著還拿了一張紙條呈遞在手上:“此太醫丞的診條……”

連偽造病歷這個技能都學會了……

劉徹在心里哀嘆一聲,接過那張紙條,看都不看,直接撕碎。

開什么玩笑?

陳蟜以為他這個皇帝是弱智嗎?

也不看看太醫署是誰的人,真以為劉徹不知道他陳蟜私底下搞的小動作?

但。從這兩兄弟的表現來看,其實也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兩個家伙一點都不蠢!

相反,聰明的很!

只是,他們沒有將自己的聰明用對地方。

可能是館陶的陰影太過霸道,也可能是成長的經歷太過奇葩,總之這兩兄弟,在歷史上。就一直是走在逗比的道路上。

甚至他們將自己的逗比屬性都遺傳給了后代。

譬如說,陳蟜的兒子,在歷史上就是死于作死。

想想看,一個身上有老媽在臨終前拉著皇帝伯伯,苦苦哀求。還出了三千金當買命錢,提前拿到了一道‘贖死令’的家伙,居然都能生生的自己把自己玩死。

這得需要多么強的作死技能啊!

但凡事都有兩面性。

譬如,后世在歐陸人見人厭,避之不及的流氓地痞無賴,出了大洋,到了新大陸,立刻就成了國家棟梁,世界救星。

如今,漢室要擴張。

劉徹深深的清楚,除了名將賢臣和各種人才外。

他還需要一批無節操,無下限同時詭計多端,沒有任何道德的人物去干臟事。

在對外擴張和殖民的道路上,道德君子和守職文官很顯然不如紈绔子弟和惡霸來的更好用。

譬如,前不久新化附近的句注軍屯墾團上報朝廷,他們已經提前一年完成了朝廷規定的屯墾的任務,甚至超額了將近三千畝。

怎么辦到的?

答案是句注軍的屯墾團校尉叫刀間。

這個名字,劉徹一點都不陌生,去年不就剛剛將這個臨淄的‘有活力的社會團體’頭目強行從臨淄遷徙到了關中陽陵給老爹守陵?

但刀間隨后就花了大價錢,走了貲算選郎的路子,進入仕途,然后通過運作,成為了句注軍的屯墾團校尉。

刀間上任,可不是一個人去的。

他帶了那些從臨淄追隨他到關中的鐵桿小弟一起上任。

這些人過去就是市井無賴,地痞流氓中的佼佼者。

到了邊塞,更是充分的發揮了自己的特長。

整個夏天,刀間就干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濊人忽悠了,掀起了一股化濊為漢的風潮。

這讓劉徹大為贊賞,還特地下詔,賜刀間甲胄一套,弓弩一具,以示嘉獎。

然后,刀間就扭扭捏捏的上了一道奏疏,請求給予他一定的便宜行事的權力。

劉徹答應了。

然后,他就干了第二件事情——抓苦力。

當然,為了避免被人知道,然后彈劾,刀間采取了極為靈活的辦法。

他跟滄海君,那個已經被劉徹下詔準許改為金姓的金信合伙,在新化附近,大索山林。

抓了無數不肯臣服的野濊和到處流浪的丁零人啊扶余人啊一類的野人。

然后,刀間用一石魚干換十個奴隸的價錢,從濊人哪里雇傭了這些奴隸。

然后,就用鞭子跟皮鞭,驅趕這些人去耕作。

怎么奴役怎么來,反正這些野人死了也不心疼,漫山遍野都有得抓,而且廉價的很。

所以,只用了不過一兩個月,句注軍屯墾團的開墾效率和速度像火箭一樣飛奔了起來。

當然,為此,起碼有數百個奴隸被‘過勞死’,這就完全沒有人關注了。

反正,新化那疙瘩,別說是御史了,就特么連個讀書人,都很難找到。

輿論監督約等于零,更何況,人家刀間還是很聰明的,搞了個馬甲,讓濊人頂在前面。

就算是最圣母的墨家,也不能說刀間什么不是。

畢竟,濊人本來就是夷狄嘛。

如今雖然臣服漢室,但陋習未改,也說的過去。

現在,陳須兄弟,在長安已然是混世魔王了。

劉徹看過這兩兄弟這兩年來干過的那些事情。

夸張一點說,要是上面沒有皇帝、廷尉和丞相震懾,中間沒有館陶在拴著,這兩個逗比,估計都能把整個長安搞的雞犬不寧。

他們既然能在長安禍害百姓、權貴以及豪強。

那么,換個姿勢,去邊塞,坑那些夷狄野人,劉徹覺得,應該也能成。

想著這些,劉徹就對這兩個逗比表兄弟道:“行了,行了,都別演戲了,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那點小動作!”

劉徹一邊說,一邊走上前去,給這兩個逗比一人一腳。

踢的這兩兄弟立刻就滿地打滾,慘嚎不已。

這演技夸張得連竇太后都看不下去了,嘆了口氣,對劉徹道:“哀家乏了,皇帝慢慢跟他們說道說道罷……”

“諾!”劉徹躬身道:“恭送皇祖母……”

這就是他為什么要提陳須兄弟那一腳的緣故了。

皇帝踢人了,其實根本不是什么責罰,相反,是一種愛護和嘉獎。

史書上多少奸佞,不就是因為被皇帝打了一頓甚至罵了一頓,結果就逃了懲戒嗎?

有道是,不怕皇帝不打人,就怕皇帝一聲不吭。

那你就真的完蛋了!

竇太后豈能不知道這一點?

而陳須兄弟則明顯不知道這些,看到竇太后離開,頓時就慌了。

但他們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更加夸張的哭號。

等竇太后離開,這兩兄弟才乖下來,規規矩矩的跪在劉徹腳前,賣萌道:“皇帝妹夫,您可不能不管我們啊……”

“要是有個萬一,阿嬌沒了長兄,那可如何是好啊……”

劉徹看了,頓時哭笑不得。

穿越了這么久,兩輩子了,劉徹從未見過如此不要臉和厚顏無恥的貴族。

難怪連薄竇外戚都覺得,這兩兄弟簡直深深侮辱了外戚這個高貴的職業。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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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節 打造作死禍害二人組(2)

“陳須、陳蟜”劉徹大馬金刀的坐下來,對著兩個小舅子,和顏悅色的說道:“你們放心,朕讓你們去新化,是讓你們去享福的”

陳須跟陳蟜聽了,嘴上雖然唯唯諾諾,喊著陛下圣明,但心里頭卻是日了x了。要看

享福?

對出生和成長全部都是在長安這個溫柔鄉的陳須兄弟來說。

別說是那偏遠寒冷的新化了。

就是邯鄲,也是個鄉下地方。

哪怕是號稱富甲天下的雒陽,也不過是個大點的鄉鎮。

具體思考方式,你可以參考后世某些魔都大媽的心理在這些魔都大媽心中,除了魔都之外,便是帝都,也是外地

所以,漢家列侯數百,封國遍及全國,但百分之七十的列侯,死活也不愿意自己的封國去當土皇帝,寧愿賴在長安,當個背景板。

對陳須兄弟來說,新化這個地方,簡直就是地獄。

他們根本無法想象,在那樣一個沒有斗雞走狗,沒有僰奴,沒有嬌妻美妾以及長安各種奢靡享受方式,且物資極度匱乏,很可能連個稍微正常點的妹子都找不到,周圍除了夷狄就是肌肉男的地方,他們兩兄弟該怎么活下去!

這就好比,你在后世,要將兩個網癮少年,丟到大西北的鄉村,沒有ifi,沒有網絡,甚至連根電線桿都沒有,還在燒炭火的鄉村。

你看看這兩個少年,會是個怎樣的反應?

必然,馬上就是撒潑打滾耍無賴,甚至哭天搶地叫爹娘,使勁一切辦法和手段,死也不愿意去的啊!

陳須陳蟜兄弟現在就是這么個心態。

他們雖然清楚,自己剛不過皇帝妹夫和老媽和外婆。

但總歸還是能想點辦法的。

大不了自殘嘛

關中列侯里,又不是沒有人干過自殘身軀,阻止被朝廷趕出長安的奇葩事情。

但劉徹隨后的一句話。讓這兩個兄弟的心肝頓時就撲通撲通的跳動了起來。

“為什么呢?因為,先,新化沒有廷尉跟御史大夫!”劉徹微笑著說道:“更加沒有丞相!”

陳須陳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大大的。

你要問關中紈绔們最恨的是誰?

毫無疑問。毋庸置疑,就是那三個吃飽了沒事干,閑的蛋疼,喜歡到處管事的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

那個紈绔沒有過被叫過去喝茶聊天談心的經歷?

即使是靠山硬扎如陳須兄弟的家伙,也絕不愿意。屢次嘗試這樣的體驗。

道理很簡單,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都有能力也有權力,能將他們折磨的欲仙欲死。

這就好比后世,再牛x的二代,被中紀委叫去聊天,不死也會脫層皮一樣。

所以,在長安的紈绔們的日子,其實很不好過。要看

就連駕車外出都要小心,平日里開個紳士才懂得的趴體。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聽到風聲,捅到廷尉什么的面前,那就完蛋了。

過去幾十年,漢室的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就是高懸在紈绔們頭頂的達斯克摩之劍。

讓他們最多只敢玩玩擦邊球。

而不敢太過放肆。

而廷尉和御史大夫以及丞相,也用了數十位列侯的消亡和腦袋,證明了他們的威權。

陳須和陳蟜相互看了一眼。

新化確實是沒有這三個討厭的家伙的!

甚至連這三個衙門的辦事官吏,等閑也不會跑那么遠。

也就是說

去了新化,他們兄弟就能海闊天空任鳥飛。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唯一的問題是,新化那邊能有什么好玩的啊!

這就跟網癮少年一樣,沒有網絡和游戲,你就算在他們要去的地方。擺上一排比基尼小姐,人家也是覺得圖樣圖森破,完全沒吸引力。

劉徹似乎知道他們的心思,所以,笑著說道:“其次,朕將給兩位愛卿一個便宜決斷之權!”

劉徹讓王道將那個剛剛被繪制出來的新化郡地圖給搬了出來。

劉徹看著這個地圖。臉色也有些尷尬,實在是這次地圖開疆,開的實在太沒下限了。

北洋當年好歹還繞著南海轉了一圈,這次漢室開疆,甚至就是閉著眼睛在在地球上畫線,甭管合理不合理,先把地方扒拉進來。

所以呈現在眼前的這個地圖,不僅僅地理常識錯的離譜,就連線條也的可以幾乎有大半個新化郡,在現在,連半個漢人都沒有,甚至,這些線條畫到的地方,究竟有沒有6地,都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不過,這種細節,對帝國主義來說,根本是無足輕重的問題。

劉徹指著這個地圖上,那個龐大的新化郡轄區說道:“朕給兩位愛卿五年時間,不拘兩位愛卿用什么手段,什么辦法,誰將這個地圖上標注出來的疆域開的最多,朕就賜誰一枚‘贖死令’!”

“持此令者,除謀反、等不赦之罪外,無論犯下何種罪行,皆可贖死一次!”

對網癮少年來說,能無憂無慮,無限制的玩1o1,估計就是天堂了。

而對紈绔子弟來說,若能肆無忌憚,想干嘛干嘛,不用擔心被廷尉叫過去喝茶聊天談人生,這也是天堂!

況且,劉徹給出的條件是‘便宜決斷’‘不拘手段’。

這就讓陳須和陳蟜感覺腎上腺素分泌加快,血液沸騰。

列侯中的廢柴,一定是紈绔子弟,但紈绔子弟,卻并非是廢柴。

他們橫行霸道,肆無忌憚,甚至屢屢挑戰社會道德和秩序的底線,其實并非他們想這樣。

而是他們覺得這樣子很威風,逼格高。

就好比某個時間段的天朝學生,喜歡成立個什么十三鷹,十三太保啊,在手上紋個身啊,耳朵上鉆個洞啊,學人古惑仔。張口哥們,閉口兄弟,以進局子和被人害怕為榮。

他們是真的喜歡和認可這樣嗎?

恐怕多數人,僅僅是覺得這樣逼格高。能引人注目,更能泡妹子,耍威風。

同樣的道理,用在紈绔和混世魔王身上是一樣的。

對陳須兄弟來說,出風頭和逼格是最重要的事情。

因此。聽到這里,兩兄弟就已經怦然心動了。

劉徹趁熱打鐵,繼續道:“另外,朕還打算將烏恒與鮮卑這兩個夷狄之族的羈絆任務交給兩位愛卿,兩位愛卿,各自選一個吧,或者抽簽也成”

陳須兄弟的眼神,頓時就亮了起來。

這似乎是個很爽的任務啊!

決定一國命運,甚至操其全族上下生死,這可是無數紈绔做夢都想要的金手指啊。

比起這個。在長安,跟其他列侯子侄斗富,簡直是太遜了!

玩女人,調戲婢女,更是完全沒有爽感。

于是兩兄弟再不猶豫,立刻叩拜道:“陛下隆恩,臣等奉詔!”

也不管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個能力,先去試試再說。

反正,他們姓陳,有個外婆是太后。有個妹夫是皇帝,即使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著。

劉徹看著這兩兄弟,眼神卻有些像科學家看待自己實驗室里的小白鼠。

小白鼠什么的。

從來不是重點。重點是試驗的相關數據。

對劉徹來說,陳須兄弟去新化,到底會變成什么樣子,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們會做出些什么決定和選擇。

這是一個很好的觀察未來漢室殖民地中的那些分封諸侯的的狀態的窗口。

至于烏恒與鮮卑?

無論陳須兄弟是收復他們還是將這兩個部族搞的變成漢室敵人。

都不重要。

收復他們,讓他們變成走狗。自然很好。

但逼反他們,也是不錯。

劉徹正愁沒有一個練兵磨刀的地方呢!

在遠東這個世界邊緣的一角,遠離主舞臺的地方,進行一場類似兩山輪戰的實兵實彈演習,有助于幫助漢軍現問題,解決問題。

但陳須兄弟卻沒想這么多,他們兩個立刻喜滋滋的交頭竊耳,商議了一會,然后就道:“稟陛下,臣等已經選好了!”

陳須道:“臣選鮮卑!”

陳蟜道:“臣選烏恒!”

這兩個家伙雖然從來都不知道鮮卑跟烏恒在哪里,是什么,有多少人?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有了一個新玩具。

在他們兄弟想來,區區夷狄,又不是匈奴那樣的大敵,在他們這樣的天潢貴胄,漢家外戚面前,難道還能翻得起什么浪花來不成?

還不是得乖乖的跪下來,跪舔自己。

然后,合舉族之力,來取悅自己一人。

這可比在長安,玩斗雞走狗以及博戲蹴鞠有意思多了。

陳須甚至覺得,應該帶幾個小伙伴一起去新化那邊耍一耍。

“善!”劉徹見了點點頭。

他一點也不擔心,這兩個混世魔王去了新化亂來,搞亂目前新化的河蟹局面。

原因很簡單,他們兩個家伙,根本插手不了護濊軍以及屯墾團的事情。

別說是他們,就是他們的老媽,館陶也插不了手!

新化令兼護濊都尉薄世也非是什么善茬。

人家背后也有薄太后這尊大神,并不虛他們兩個。

但想了想,劉徹還是給這兩個家伙提了個醒:“去新化后,凡護濊軍及新化郡郡守的事務,你們都不要插手!”

“諾!”陳須兄弟頓一拜,答應的非常爽快。

出了長樂宮。

陳須和陳蟜對視一眼。

“大兄,我打算邀請灌蒙、韓則一同前往”陳蟜咬著嘴唇,對自己的哥哥說道。

灌蒙是大將軍魏其候的腦殘粉代國內史灌夫的次子,而韓則是特進元老弓高候韓頹當的長子。

這兩人都是長安紈绔圈子里跟陳蟜走的比較近的人。

有意思的是,這兩人的能力,在紈绔們中屬于比較出類拔萃的類型。

韓則,陳蟜還沒有什么把握說服,畢竟,人家是弓高候世子,完全不需要跪舔陳蟜,但灌蒙就不一樣了,向來就是圍繞在陳蟜身邊打轉的小伙伴。

陳須聞言,沒有說什么。

兩人雖然混賬,但卻一點也不傻。

向來,老劉家最善于挖坑埋親戚。

太宗就埋了淮南厲王、枳候、南皮候跟章武候。

先帝也坑的梁王淚流滿面。

今上這個妹夫能是什么善茬嗎?

真會這么好心?

陳須甚至都不用去想就知道,這個甜蜜的任務背后是一個天大的陷阱,能不能爬出來坑來,是個未知數。

但這是天子的命令,連皇祖母都不站在他們這邊,他們也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而且,跟所有少年人一樣。

誰說紈绔,就沒有理想和志愿了?

作為一個男人,誰沒有想過建功立業,布武天下?

更何況,事情要是辦成了,那可是有一枚‘贖死令’的獎賞。

更能讓整個天下,整個朝野,都對自己刮目相看,想必,就是母親,以后也不能再隨意的羞辱和打擊自己了。

所以,陳須笑了笑,道:“為兄打算去請甘泉宮衛尉周衛周兄長了!”

“周衛”陳蟜眼珠子一瞪,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哥哥,仿佛從來都不認識似的。

要知道,周衛可不是什么善茬。

人家是故太尉絳候周勃的世子的嫡子,他的母親是太宗公主,他的外祖母是竇太后當年的侍女之一,論關系和在東宮的地位,比他們兩兄弟加起來還要高。

陳蟜在今天以前,壓根不知道,自己親愛的兄長什么時候跟此人有了聯系和關系。

但陳須既然這么說,那就肯定有一定的把握了。

這讓陳蟜感覺很惶恐。

若陳須真能請動這位東宮老太太的愛將出山輔佐。

那么,毫無疑問,東宮的資源就會向自己的哥哥傾斜。

而且,最近因為丞相將他的加恩食邑封地分給周衛等幾個侄子,使得絳候家族一團和氣,兄友弟恭之像羨煞旁人。

到時候,自己兄長,要政策有政策,要權力有權力,甚至還能從丞相府那邊借力。

自己拿什么去跟他斗?

咬了咬牙,陳蟜一跺腳,做出了一個決定我要去墨苑。

陳蟜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的小伙伴又有幾斤幾兩。

他清楚,若是以自身的力量,根本沒法子與陳須加周衛的組合斗。

沒辦法,陳蟜只能將主意打到墨苑身上。

至于為什么,長安勛貴圈最臭名昭著的紈绔會想到去跟一向走下層路線的墨苑聯系到了一起?

答案很簡單潮流啊!

對紈绔來說,什么東西最吸引他們?

當然是時髦時尚和潮流了。

而墨苑的墨者,雖然奉行簡樸,提倡節用,好像跟紈绔子們的世界差了一萬八千里。

但實際上,兩者之間的交匯非常多。

對閑的蛋疼而且無聊的蛋疼的紈绔們來說,墨家這個神秘的學派和提倡的種種說法,就好比后世披頭士之于歐米一樣。

有事沒事,學一下,cos一下,感覺還是棒棒噠。

想當年,巴黎的學生,還曾經高舉天朝太祖的旗幟和紅寶,誓要推翻腐朽墮落不民煮的資本主義政府,霓虹的中二們,也干過組織赤軍,反對官僚資本主義的活計。(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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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節 暖冬

打發走陳須兄弟后,劉徹的心情也很不錯,于是,決定去御花園散散心。

但誰知道,來到御花園后,劉徹的臉色就變了。

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走到御花園中的一個花圃前,劉徹蹲下身子凝視著那些已然悄悄抽出些嫩芽的草木。

頭頂上艷陽高照,仿佛讓人以為如今已是孟春之月,萬物復蘇之時。

但,現在卻依然是冬天。

“今天是幾號?”劉徹問著旁邊的一個小宦官。

“回稟陛下,今日是十三日,辛卯日!”那個小宦官答道。

“十二月十三啊……”劉徹掰了掰手指頭。

現行的顓頊歷,是夏歷,而非后世的農歷。

兩者的差別,劉徹感覺大的有些像農歷跟西歷之間的差別。

然而,即使如此,現在的氣溫,也有些暖的過了頭了。

劉徹站起身來,眼睛看向遠方,心里的危機感不斷攀升。

“這樣的暖日,已經幾天了?”劉徹又問道。

“回稟陛下,大概四五日了……”那個小宦官繼續答道。

“暖冬啊!”劉徹站起身來,長出了一口氣,沉淀在記憶里的某些回憶浮上心頭。

對于暖冬,漢室一點也不陌生。

在十幾年前的太宗孝文皇帝六年,曾經出現過一個異常溫暖的冬天。

史書記載:六年冬,桃李華。

當時,在嚴冬季節,關中的桃樹和李樹卻反常的開花。

可見當年冬天,關中氣候暖到了什么程度。

在封建時代,暖冬只會帶來一個后果——災難!

氣溫在冬季的詭異上升,會融化南北極的冰山,冰山融化的冰水,將在未來數天甚至數十天,全方位影響全球氣候。

而急劇的氣候變化。是目前漢室農業的致命威脅。

尤其是,目前,漢室在關中大力推廣了冬小麥的種植。

現在,保守估計。關中冬小麥的種植面積,已經超過了數萬頃。

這意味著,假如國家應對不當,將有數十萬人要餓肚子。

而且是數十萬劉氏的鐵桿。

劉徹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災難假如發生,會導致怎樣惡劣的后果。

“冬十二月。雷,霖雨……”劉徹想著自己記憶深處前世對這場災難的描述。

在他的前世,這個時候,他正在河間沉迷于女人的溫柔鄉里,對長安的事情,裝作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來保全自己。

因此,他所知道的,也僅僅就是這么一句簡短的描述。

而且,彼時,這個暖冬之后的氣候忽然變化。對關中和天下農業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

但現在……

不談忽然由暖轉寒的氣溫急劇變化,單單就是霖雨這個事情,就足以摧毀大半個關中的冬小麥麥苗。

這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啊。

在前世,因為關中依然維持著傳統的種植習慣,小麥只是雜糧,所以這場氣候的急劇變化,沒有影響半點正常的社會秩序,頂多就是讓人抱怨幾聲,然后趕緊給老天爺上柱香,請他老人家收了神通。

但如今。由于冬小麥的地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其已從雜糧,變成了主糧之一。

所以,反倒現在漢室將要在這場災難里付出代價。

“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劉徹在心中嘆了口氣。

在很早以前。劉徹就已經知道,歷史將要面目全非,所有那些記憶里熟悉的故事與事情,都可能不會再發生了,而且還將有許多事情因為改變,變得更加糟糕或者更好。

但當這個糟糕的改變來臨時。劉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若非是今天朕忽然想來御花園散心,估計都還想不到這個事情……”嘆息之余,劉徹還有些欣慰。

至少,事情不會變得更糟糕,至少,還有能挽救的時間。

“傳召大農令及少府令立刻入宮見朕!”劉徹站起來下達了命令。

周圍的侍從的臉色,立刻就變得嚴肅起來。

因為,在漢室,大農令和少府令一般不會在非朝會時期被同時召見。

道理很簡單,在漢代連剛剛啟蒙的孩童都知道——司農,少府,國之淵(急就篇)。

《漢官儀》之中更是明確規定:大用以司農,小用以少府……田租芻藁以給經用,兇年,山澤魚鹽市稅,少府以給私用。

這充分說明了,在秦漢兩代,大司農及其前身治粟內史與少府共同掌握了國家的全部財政收入以及各項支出的分配工作。

由大農令來負責國家開支,少府保障宮廷開銷。

雖然在劉徹上臺后,這個規矩貌似翻了過來,少府多次出皇帝的小金庫補貼國家工程建設和軍費支出。

但基本的制度并沒有發生變化。

所以,皇帝假如同時召見大農和少府。

就跟天朝boss忽然把發改委和計委的頭頭喊過來開會一樣。

必然是有一個重大政策或者命令將要下達。

命令迅速的就被傳達下去。

而且,因為少府和大農衙門,其實都在未央宮的宮墻旁甚至就是在未央宮宮內。

所以,大農直不疑與少府劉舍來到的速度非常快。

“臣等叩見陛下,未知陛下急令臣等面圣,可有圣命吩咐?”兩人一見到劉徹立刻就恭身行禮。

“免禮!”劉徹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

現在,依然還是一個艷陽天,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朕得天啟!”劉徹背身對著兩人,緩緩的說道:“天示朕,數日后,關中將有雷雨綿綿,地方汪洋成災!”

劉舍跟直不疑聞言,立刻就嚇了一大跳。

見面就放大,哪怕他們兩個自認心理素質非常不錯,也被嚇了一大跳。

當今天子有天命的事情,這在天下,都是公認的事實。

作為周之成康后,唯一一個能自證天命的天子,沒有人敢懷疑劉徹所說的話,是否有假。

任何一個敢懷疑的人,首先就要先證明,漢鼎和去歲江都風災的問題。

更何況,身為皇帝,哪怕劉徹沒有任何證明自己的事實,也沒有人敢懷疑皇帝身負天命的這個真理。

所以,劉舍跟直不疑聞言,立刻就跪下來,叩首恭賀道:“泰一嘉惠,社稷之福,臣等伏維陛下神圣圣明,為天下賀!”

“事態緊急,關乎生民,朕也就不跟兩位愛卿廢話了……”劉徹轉過身來,一臉鄭重,若是時間充沛,劉徹自然不介意再演一次神棍一條龍,以彌補去年夏天日蝕,他卻沒有得到神啟這個小bug。

但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關乎數以百計甚至數以千記的人民今年的收成以及全家的命運。

所以,劉徹也懶得啰嗦了,直接就下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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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節 神跡

“大農和少府,現在有多少斗食之官在關中?”劉徹問道。

劉舍和直不疑互相看了一眼,臉色有一點點尷尬。

什么叫斗食?

就是年俸不足百石,每天的薪水,以斗來計數發放的低級官員。

他們是整個統治階級金字塔的最底層。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秩比一百石以上的官員,稱為有秩。

斗食與有秩之間的區別,不僅僅體現在薪水上,更體現在待遇上。

一百石以上,依照制度,可以佩戴相應的冠綬,有官印。

哪怕只是一個地方上的廧夫,人家腰間也是掛了個某某鄉廧夫的官印。

而斗食?

甚至不被承認是官。

在此時,斗食之官,就是漢室政府的臨時工和編外人員。

他們中的一些人,甚至是屬官的屬官的屬官。

直不疑支支吾吾了一陣,然后,答道:“回稟陛下,應該有七八百人左右吧……”

劉舍也報告道:“陛下,少府各曹,大抵應該有個數千人左右……”

劉徹沒有計較這兩個家伙的這個疏漏。

畢竟,就是后世的天朝部委領導,假如不去翻電腦里的檔案,恐怕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的部門里雇傭了多少臨時工和編外工作人員。

“大農,朕命爾,即可動員所有所屬斗食,由六百石以上各官帶隊,進入關中諸縣,麥苗種植區。指導百姓,做好防洪防凍之事!”劉徹沒有含糊。馬上就下達命令。

這是一場跟老天爺之間的賽跑。

劉徹得爭取在災難來臨前,盡可能的多保住一些麥田。

至于動員整個部門的力量。進行保護桑苗的工作。

這在漢代,是非常常見的政府行為。

大農的前身,治粟內史衙門在高皇帝和呂后時期,甚至在天下各郡國廣泛設置諸如‘護田校尉’‘候農令’‘守農令’等職位。

后來小豬朝時,將這個傳統發揚光大。

在草原上大搞屯田,設置了無數個屯田校尉、屬國農都尉以及渠犁田官。

要不是草原上的水土流失速度太快太過嚴重,不是個合適的耕種地,許多地方種著種著,成了鹽堿地。

恐怕。在歷史上的小豬時期,中國人能一直把田種到中亞,甚至西亞去!

即使如此,小豬朝的屯田的工作,也取得了許多的成績。

譬如漢四郡和輪臺這樣合適的種田地方,就成為了中國自古以來神圣不可分割的領土。

直至后來東晉,子孫不肖,才喪失掉了這些地方。

至于南方,那種田就不要種的太嗨皮了!

中國人把田都種到中南半島那邊去了。

論起種田的本事。中國人敢說第二,全球范圍,誰能說自己是第一?

而在秦漢之際,中國種田事業的精英和骨干。就是大農和郡國的斗食農稷官。

對這些人的業務能力,劉徹還是很放心的!

“諾!”直不疑領命而去。

但,只靠大農衙門的那幾百個斗食官。加上數量更少的官老爺,顯然。是沒辦法完成一個要督促和領導百姓,趕在天氣變化之前。就做好保墑和護苗工作的。

所以,劉徹看向劉舍,接著命令道:“少府,朕命爾立刻發茂陵刑徒,由卿親自帶隊,前往關中各縣,疏通河道、渠道,做好防洪工作!”

茂陵刑徒現在足足有五千人之多,這樣的一支力量,足夠將關中各縣的主要渠道和河道梳理一次了。

更何況,內史衙門和地方的基層單位,也會動員,出力。

“諾!”劉舍頓首領命。

送走這兩人后,劉徹覺得還是不太保險。

于是,又傳令給執金吾衙門,要求執金吾郅都,立刻發動左右京輔都尉的力量,加強對關中各縣的巡視,并保障大農和少府的工作。

接下來三天,關中大地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明明當頭艷陽高空照,氣溫甚至攀升到了二十多度,人在太陽底下假如站的久了,都有些出汗。

但,以長安為中心的各小麥栽種區域,卻掀起了一股防寒防洪的建設熱潮。

幾乎是一夜之間,大農衙門就任命了十幾個‘護麥校尉’和四十多個‘保麥使者’。

然后以這些護麥校尉或者保麥使者為中心,各縣的基層官員如廧夫、游繳、三老等,廣泛動員了關中今年種植了冬小麥的農民。

這個時候,考舉初次呈現了它的威力。

過去兩年,數以千計的考舉士子,進入了關中的各縣各鄉,成為基層的廧夫、游繳、縣官屬官等。

這些人,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著不錯的基礎素質,雖然可能多數不是什么國之棟梁,郡國之才。

但做一個廧夫、游繳什么的,卻還是足夠的,甚至是綽綽有余的。

在他們的協助下,關中的農民,在短短時間內就被動員了起來。

而農民們一聽,是天子再次得到了神啟,知道有災難將來。

自然深信不疑。

沒有任何猶豫的就服從了大農派來的‘護麥校尉’‘保麥使者’的指揮。

于是,以長安為起點,關中十幾個主要小麥種植縣,出現了一副堪比當年秦趙長平之戰時的景象。

幾乎所有百姓,都從家里走出來,在官員的指揮下,在田間地頭,忙碌了起來。

甚至,有些家里沒有種植冬小麥的家庭,在看到鄰居們忙碌了起來以后,也自發的行動起來,幫助自己的鄰居,整飭土地,搬運秸稈到地頭。

而墨家一看這場面,馬上就迫不及待的加入到其中來,好好的刷了一波臉,順便將墨苑的規模擴大了幾個。

而在少府,足足五千名本來在茂陵勞作的囚徒,被直接拉出來,一人發一把鋤頭或者鐵楸,就被趕到各地的渠道里,熱火朝天的工作了起來。

刑徒們的干勁很高——畢竟,比起挖茂陵,還是疏浚渠道和河道更輕松也更安全。

可惜,這一切還是太倉促了。

三日后的傍晚,當人們忙碌完,回到家里時。

忽然,黑壓壓的烏云籠罩了世界,一陣陣閃電撕裂天空,聲聲悶雷,自九天而響,大自然開始修正它之前的錯誤。

傾盆的大雨,嘩啦啦的從天而降。

許多百姓看著這一切,都被嚇傻了。

“圣天子啊!”無數人心頭劇震。

什么是神跡!

這就是啊!

一時間,無數人朝著未央宮的方向磕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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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六節 覺醒

能在史書上被特別記載:冬十二月,雷,霖雨。

這場大雨,自然不是什么幾天時間,就會消停的災難。

準確的說,這是地球在進入小冰期前的一個氣候調整期的階段性調整。

透過史書記載,就能輕易看到整個氣候的變化脈絡。

本輪調整,應當是史于近二十年前的太宗孝文皇帝六年,當年,關中出現暖冬,桃李開花。

其后,在九年,關東大旱,十二年,黃河決口河東,后六年,天下大旱,蝗災四起。

這些還只是被記錄在史冊上,影響了全國的大型自然氣候災害。

至于那些中間偶發的中小規模的局部災難,則被未被史官載入正式史冊,只是成為石渠閣中的檔案。

即使如此,這輪調整對漢室造成的打擊,也是異常沉重的。

太宗九年,關東大旱后,國家旋即立刻下令釋放在押囚徒和惠帝后宮宮女,以此彌合大旱造成的人口損失。

十二年,黃河決口,太宗皇帝立刻下詔,除田半租。

十三年更是干脆完全免除天下田稅。

至后元元年,在經過深刻反省和調整后,太宗皇帝更是下達了那道著名的‘興漢三詔’之一的《議佐百姓詔》。

在這道詔書中,最高統治者皇帝,開篇就沉痛的描述‘間者數年歲不比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災,朕甚憂之。’

可見,當時的災難頻發之嚴重。已經到了連皇帝,都不得不放下架子。認真對待的地步。

而到了后元六年夏四月的蝗災之后,漢室政府馬上就下令‘令諸侯無入貢。馳山澤。’又‘減諸服御。損郎吏員。發倉庚以振(賦)民。’更下令民得賣爵。

通過多種渠道。緩解和恢復災難造成的影響。

當時,長安的未央宮和長樂宮里,甚至裁撤掉了幾近一半的宦官侍女和各種吏員,后宮妃嬪們干脆連綾羅綢緞都見不到影子了。

而且,這些氣候災難,并不僅僅只影響了漢室一隅。

這從歷代匈奴入寇的記錄中,就能看出端倪來。

太宗九年天下大旱后的第三年,匈奴入寇狄道。

十二年河東決口后的第三年,十四年冬。匈奴主力傾巢入寇河南,漢匈爆發平城之戰后最大規模的戰爭。

自后元六年,至劉徹老爹上臺后的當年,在三年內,匈奴兩次大規模入侵。

這些記載都顯示一個幾乎統一的規律——匈奴人通常在漢室災難爆發后的第三年大規模入侵,南下劫掠。

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極為顯著的證據。

這證明——匈奴人同樣遭受了老天爺降下的災難。

若非如此,他們的入侵頻率,不會跟漢室災難的爆發規律如此契合。

作為穿越者。劉徹知道,在這次的反常氣候后,接下來二三十年,全球氣候將大體進入平穩期。

這給漢匈雙方帶來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黃金時期。

草原上水草繁盛。中原風調雨順。

這才是歷史上,漢匈十數年休兵罷戰的基礎。

既然只靠放牧,就能填飽肚子。那為何還要冒著生命危險,跑到長城腳下去撞個頭破血流?

而在中國。利用這段難得的時間,國家迅速建立了三十六個大型國營牧場。養馬數十萬匹。

文景之治也達到巔峰。

以至于出現了府庫里串錢的繩子都已經腐爛,至于倉庫里的糧食,更是成噸成噸的發霉的事情。

然而在眼前,如何度過這個小冰期資料片的預告。

依然是擺在劉徹和漢室政府面前最大的難題。

連綿的暴雨,在雷暴中,持續下了數日。

渭河水位迅速暴漲,多條支流,發生了決堤現象。

氣溫從高峰的將近二十度,直落到接近零度。

黃河都出現了封凍、結冰。

在這樣的異常災難面前,哪怕是劉徹提前進行了預防,動員了所有能動員的力量。

關中的小麥種植業,依然遭到了重創。

根據內史和大農的統計,起碼有將近五千頃麥田被大雨帶來的洪水淹沒,注定將要顆粒無收。

而驟變的氣候,更影響了起碼一萬頃麥田,使之面臨歉收甚至絕收的境地。

整個關中一片哀鴻遍野。

無數百姓悵然悲泣。

但所謂,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倚。

這場災難,帶來的并非全是壞事。

受災的數萬戶百姓,還在家里流眼淚的時候,就有著許多商賈,懷揣著大筆的金錢和各種承諾找上門來了。

男人,可以去礦山挖礦,去作坊冶鐵,去工地上干活。

包吃包住,每天還給一斗粟米,每月在額外給五十錢的工錢。

就連女人,也能去作坊織布,去桑田養蠶。

去年以來,隨著鹽鐵官營政策和移民屯墾政策的推行。

關中的商人,真是一頭載進了一個蜂蜜罐里面,甜得他們都不想爬出來了。

本來,很多人以為鹽鐵官營會是災難性政策。

但誰成想,實施了鹽鐵官營后,他們的日子反而更好過了。

他們再也不需要為銷路和渠道發愁了。

只要你能生產出鐵器和鹽,大農和少府聯合主導的鹽鐵衙門,眼睛都不眨一下,按照官價,一口全吃。

而屯墾移民,更像一個張開了大嘴的怪獸。

無論是鹽鐵器皿還是衣物糧食,它們來者不拒,全部吞到肚子里。

所以,在過去的幾個月,關中的商賈和豪強們,真是幸福又煩惱。

幸福的是,買賣做的太爽了!

只要能稍微保證一下質量,生產的產品,無論是鹽鐵還是其他什么東西,完全不愁銷路啊。

至于煩惱——大家忽然發現,好像人手不夠用了啊!

關中的人口結構,長期以來,主要就是自耕農和地主階級組成。

偶爾有破產農民,馬上就被少府安排進了上林苑給皇帝老子種田。

多數商賈的雇工,基本都是自己的家奴啊佃戶什么的。

即使強如田氏這樣的大賈,全族上下加起來,雇工人數也就千把個。

靠這點人,顯然是沒辦法滿足擴大生產規模的任務。

于是,大家眼珠子一轉,馬上就將主意打到了那些受災百姓身上。

在不經意間,資本懵懵懂懂的踏出了它覺醒的第一步——跟農業搶人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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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7 20:00: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七節 新農書完成

大雨在肆虐了六天后,終于開始停歇了下來。

太陽的光芒再次播撒大地。

劉徹走出宣室殿的大門,看著從殿堂的屋檐上,傾斜而下,匯入未央宮發達的排洪泄洪管道中的雨水。

劉徹的眉頭有些擰,臉色不太好看。

這場災難,給漢室關中的農業生產生活沉重一擊。

持續六天的連綿大雨,僅僅在長安城里,就造成了沿河數十處居民區被洪水淹沒的悲劇。

更有十余人死亡。

至于長安城外的遼闊關中平原,洪水造成的損失,就更是讓人心悸。

過去數日,地方官就已經報告了數十起因山體滑坡和泥石流等災害造成的村寨損毀事件。

鄭國渠有十幾處渠道被洪水和泥石流沖毀,需要重新修葺。

但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在這場災難中,不少官員,脫穎而出。

政績最突出的,莫過于汲黯的表兄弟上林苑的苑監司馬安。

這個在劉徹的前世,吊打了河東官僚系統的大牛,在發現了上林苑的各水系的水位暴漲后,立刻就率領上林苑的雜役和駐軍,冒著大雨,不分晝夜的巡視河段,在危急時刻,他甚至帶頭帶著士兵,抱著秸稈和木柴,跳入水里,堵住了決堤的缺口,使得整個上林苑在這次大雨中,幾乎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司馬安的事跡,迅速被報到劉徹案前,因而被成為典型。立刻就從上林苑苑監,提拔為京輔都尉。

司馬安也因此成為了漢室六十年來。第一個非列侯非外戚出任京輔都尉的官員。

但總的來說,這次的災難。

再一次的確立了劉徹君權天授的地位。

上一次。江都的風災,關中百姓并未有切身體會,所以,也就是個膚淺的印象。

而這一次,劉徹成功的預警了關中的災難,并提前做出了部署、動員,將損失降到了最低,挽救了數以萬計家庭的生計。

這立刻就將劉徹的地位,推到了一個前無古人的地步。

現在。劉徹確信,從今以后,至少在關中,他將真正成為那個言出法隨,口含天憲的天子。

宮中上下,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崇敬中帶著敬畏和膜拜。

自三皇五帝后,中國再次出現了一位能自證自己君權天授,受命于天的現世神。

“朕即天下!”劉徹眉頭舒展開來。雙手撐開,大笑著道:“朕即國家!”

周圍侍從宦官,連忙跪下來,唯唯諾諾。不敢出聲。

這時,顏異從宣室殿外拾階而上,見到正在裝逼的天子。立刻就跪下來,拜道:“陛下萬壽無疆!”

至于先前皇帝的那兩句裝逼話。顏異只當自己完全沒聽進。

道理很簡單,有些話。只有皇帝能說,臣子哪怕是附和、拍馬都是不行的。

這就好比,當初劉邦在雍縣視察,看著雍縣的四位天帝,覺得很不妥當,一拍屁股立了黑帝。

那么多大臣,誰敢拍馬或者異議?

“何事?”劉徹問道。

“回稟陛下……尚書郎領《新農書》編輯事臣商容方才稟告微臣:賴陛下天威,群臣用力,臣容等今已編篡完成《新農書》全書,計十七卷,用文八十二萬余字,繪圖千一百三十七張,引例千八百二十五,遍訪關中老農及郡國力田,八百二十四人……”顏異大喜報告著說道。

劉徹聞言,臉上也是露出喜悅的神情。

《新農書》這是他在當太子時就開始主抓的工程了。

雖然登基以后,對這個事情的關注度不再向當太子時那樣日日關注。

但是,相關的政策扶持和資源傾斜,卻從未落下半分紕漏。

這從歷任《新農書》總編就能看出來。

顏異、汲黯先后都曾一度出任過《新農書》的總編。

現任的《新農書》總編,雖然名頭不如汲黯、顏異響亮,但在當初太子宮潛邸大臣中,也屬于佼佼者。

劉徹讓其擔任《新農書》總編,也是想要磨礪和培養對方。

“即已成書,馬上命進獻至朕前,朕將親覽焉!”劉徹高興的說道。

四年編一書,在這個時代來說,簡直是個奇跡啊!

想當年,蕭何山寨秦律,刪減增訂成為漢律,也花了三年多。

后來劉安編輯《淮南子》二十余萬字,花了將近七年。

如今《新農書》四年而成,堪稱神速!

當然,這跟國家的全力支持分不開!

《新農書》自立項以來,就受到了劉徹的全力支持,前后起碼有三千多名官吏、學者加入編輯和錄文工作,單單是財政撥款,劉徹前后就投入了將近千萬錢。

相當于每個字幾十錢。

這樣的投入,堪稱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國家編書行為。

一個時辰后,已經編輯整理完成的全套《新農書》被搬到了劉徹面前。

因為《新農書》用的是白紙載錄,所以很輕便,總計二十一卷的全文,也就裝了一個小木箱子而已。

這在過去,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劉徹花了三天時間,將這八十多萬字啃完。

總的來說,劉徹非常滿意!

這本《新農書》完全符合劉徹當初提出來的‘承上啟下,繼往開來’的編篡目的。

上承戰國農家許子等人的論述,下接戰國以來農業技術變化和變遷,追述漢興以來諸般新興技術和器械的變革脈絡。

幾乎可以堪稱是當代農業百科全書。

更關鍵的是,這本《新農書》第一次引入了插圖。

用了一千多副插圖,詳細介紹了諸般先進農具和先進溝渠技術的要點和注意事項,如水車、曲轅犁以及堆肥技術,更是事無巨細,圖文并茂的記載于上,讓人能一眼就看清楚。

“此書可為天下農師!”劉徹放下《新農書》,感慨一聲,就下令道:“其令,賜《新農書》主編臣商容等黃金百金,布帛十匹,賜爵為左庶長,遷臣商容為大農中丞,余者編臣,各論功行賞,命少府有司,即刻刻錄《新農書》全文雕版,勘印千套,以賜郡國守尉主薄及兩千石!”

好東西,當然要跟大家一起分享了。

更何況《新農書》這樣的當代農業指導書籍。

像秦始皇收六國圖冊、史書及技術書籍,然后藏到宮里面,不跟大家分享,這樣的傻事,劉徹可不會做。

更何況,馬上就要迎來正月朔望朝。

劉徹需要這樣一個振奮人心,同時宣揚自己‘文治功績’的籌碼來說服百官和天下,告訴保守派們,朕依然是堅持以農為本,不會改變國策的,你們哪,把心放回肚子里面吧。

至于主爵都尉衙門的成立,只是為了順應時代變化的需要而成立的衙門。

習慣就好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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