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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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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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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9 10:05: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八節 天坑里的人們(2)

統治者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下限的群體。

其他任何階級和群體,跟統治者一比,估計全都能評上‘道德模范’。

在很多年以前,趙高在咸陽指鹿為馬,算是公開的向天下人揭示了統治者的本質。

很多年以后,ccav有樣學樣,某導演公然宣稱,自己給自己打了滿分……廣大人民群眾紛紛表示:太謙虛了!滿分根本不足以彰顯您的藝術價值跟品味,應該讓對岸的奧斯卡也發個小金人過來,這樣大概就能勉勉強強彰顯出貴導演的藝術品味與成就……

至于各種聽證會,到最后,總能得出根據民意,某某確實應該漲價了的結果,那更是司空見慣的常事。

至于百姓信不信?

統治者表示反正哥信了……

就像現在,當天子親自直接提出了問題后,擅權們紛紛表示:X了狗了。

面對皇權如泰山壓頂一樣碾過來的時候,即使是再怎么不愿意,擅權們也只能默默的撿起一條繩索,然后自己將它套到脖子上。

說到底,還是商賈們的力量或者說工商業的力量太過弱小的緣故。

稚嫩的新生的商人階級,甚至連自保的力氣也沒有。

面對國家的力量,他們只能像個瘦弱的小姑娘一樣,嚶嚶的哭泣,甚至完了還得強顏歡笑。

許多人相互看了看,他們當然清楚,今天,他們必須得給天子一個交代了。

“小民以為,十貫抽一算,應該比較恰當……”有人弱弱的奏道。

其他人見有人帶頭,立刻紛紛跟進:“小民等也認為十貫取一算,比較合理……”

也真虧他們說的出口!

在漢室,人們習慣用繩絲串錢,一般一串錢一千枚。稱之為貫。

十貫取一算,就是一萬錢抽一百二十錢,稅率為百分之一點二。

這樣的稅率,別說是抑制大商賈了。給他撓癢癢,都可能不夠。

甚至,可能收上來的稅,最終都還不夠給主爵都尉衙門發工資的。

群臣們聽了,也都是怒不可謁!

十貫抽一算?打發要飯的嗎?

特別是將軍們。瞪著眼睛瞧著這些擅權,覺得,這些市籍賤民怕是皮癢了。

劉徹卻沒有生氣,反而是笑瞇瞇的看著殿中的眾生百態。

百分之一點二的稅率,確實很低。

現在,田稅都是三十稅一,若是商業稅定的比田稅還低,那劉邦的臉,豈非不是要抽腫?

以后,劉氏天子也別嚷嚷什么‘朕以農為本。勸耕天下’了。

所以,擅權們的這個建議,跟放屁差不多,完全沒有可操作的空間。

劉徹抬起頭,對擅權們宣布自己的決定:“一算?不妥,國朝以五為圣數,就以十貫取五算罷!”

皇帝都說了五算,那自然就是金口玉言,成為法律了。

擅權們此刻心中真是欲哭無淚啊。

現在,他們總算清楚。為什么坊間的八卦跟市井的故事里,談起劉氏的皇帝,人們總是諱莫如深了。

這尼瑪就是坑王啊!

“好在,只是五算而已……”有人在心中安慰自己。

一萬錢征六百錢。百分之六的稅率,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剛剛好超過朝廷法定的十五稅一的田稅額度(現行的三十稅一在理論上來說,是漢太宗的臨時政策)。

按這個標準,其他人也沒法子埋怨自己了。

于是。擅權們紛紛歡天喜地的拜道:“圣明無過陛下!”

劉徹卻是微微笑著,看著他們,就像童話故事里的狼外婆一樣,笑瞇瞇的問道:“十貫抽五算,此乃起征點,家貲百萬、千萬、萬萬,各自等級,又該如何征稅呢?”

擅權們頓時就被嚇尿了。

按財富數量和收入的級別征稅,這在后世,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但在此時,卻還是第一次出現。

別說是擅權們了,大臣們也嚇了一跳。

聰明人很快就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假如陛下今天在商人身上玩了一回按財富多寡征稅,回頭,要是他玩上癮了,把這個東西移植到民政上,搞一個按土地多寡,奴婢數量等級征稅制度。

那天下蒼生,當如何是好啊?

很多人只要想想這個未來,就覺得不寒而栗。

不行!

這等惡政酷法,要堅決抵制!

我輩士大夫,耕讀傳家,多少代人,才攢下這么點基業,有了現在的情況,可不能毀于一紙酷法!

在先前,他們還沒想到這一層,但當劉徹第二次重點點出來的時候,他們就領悟了過來了。

于是,劉徹話音剛落,擅權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之前,大農直不疑就硬著頭皮,出列拜道:“陛下,臣不疑昧死以奏:臣竊聞商君曰:所謂壹刑者,刑無等級。故太宗孝文皇帝在位時,河陽候信坐不償人責過六月,事下廷尉,廷尉請奏曰:按律當奪候。太宗曰:河陽莊候(陳涓)長者,吾不忍其無祀,廷尉再議之。廷尉復奏曰:陛下臨天下,治元元,海內皆臣,獨河陽非臣?且先王治法,以刑無等級為要!太宗于是詔除河陽候國……今陛下受命于天,以牧天下元元,臣竊以為,當于天下一視同仁,海內黎庶,無分貴賤,皆陛下子民,臣不疑頓首,死罪死罪!”

“嗯?”劉徹看著忽然跳出來的直不疑疑慮了一下,可能有些走神。

但就這么一會功夫,就又有四五人跳了起來。

其中就包括了廷尉趙禹、太常竇彭祖等九卿。

等劉徹反應過來的時候,殿中已經跪了六七位大臣了。

這些人一口一個‘祖宗制度,以刑無等級為要’‘先帝立法以貴平為上’,紛紛勸說劉徹,不要按等級征稅。

因為,這樣會動搖‘先帝之政’,更可能讓百姓‘無所適從’。

看著這些人的模樣,劉徹就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后世喊著‘不與民爭利’的士大夫或者那幫‘讓市場解決一切問題’的公知們。

看著這些慷慨激昂,正義感爆棚,幾乎就差在額頭寫上‘我是君子,我為民做主’的家伙們,劉徹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你們總算跳坑里來了!”

當了這么久皇帝,劉徹已經成長成為了一位優秀的挖坑運動員。

而一個優秀的挖坑運動員,當然不能只坑一個兩個了。

要坑,就要多坑一點。(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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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9 10:06: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九節 目的(1)

早在去年的八月,劉徹就已經在為今天做準備了。

當去年秋天,劉徹跟周亞夫商量以遞進式累進稅制來對付商賈的時候。

劉徹從周亞夫的反應上,就已經知道,倘若他這么玩,列侯或許無所謂,但士大夫們一定會跟劉徹拼命。

道理很簡單,耕讀傳家,就是士大夫們安生立命之基。

現在,皇帝居然把爪子伸到了自己安生立命,傳續后世子孫的根本之上。

哪怕士大夫們膽小如鼠,這個時候也已經沒有退路了。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歷史上,王莽為何悲劇的?

還不就是王莽居然想限制土地兼并和管控蓄奴!

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于是,劉秀順應天命,中興漢室,也就理所當然了。

隋朝的滅亡,背后也未必沒有某些山東世家的推波助瀾。

劉徹對此一清二楚,他知道,這個問題究竟有多敏感。

一個不小心,就極有可能引發皇權跟士大夫的對立。

士大夫當然剛不過皇權,更剛不過如今身上加了無數b的劉徹,但,他們有的是辦法讓皇帝惡心,更有的是辦法拆臺、拖后腿。

至于故意激化社會矛盾,引發族群對立,挑撥離間,添油加醋,火上澆油,這些技能點,士大夫們更是早已經點滿了。

所以,長期以來,劉徹都很小心的避免對士大夫們一次性刺激太過激烈。就像溫水煮青蛙,慢慢的推銷他的私貨。

總的來說。推銷情況還不錯。

畢竟,皇帝親自擔任推銷員。無論是想升官發財,還是想實現人生抱負。

皇帝的立場跟態度,都是極為關鍵的。

于是,今天漢室政壇之上,那個當官的,不是人手一本《洪范》,張口就是洪范八政巴拉巴拉。

因為劉徹喜歡李悝那樣用數據說話,以實際情況佐證的做事方法。

九卿各司衙門上報尚書臺的公文里,數據越來越多。而華麗的辭藻漸漸消失。

這就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當年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如今漢皇喜數學,一個精通數學的學者的聘禮,在三年之內,漲了十倍。

以前,一年給個幾百錢,送幾塊肉就能請回家的老師。

現在,呵呵。不準備個幾十貫的束脩,人家鳥都懶得鳥你。

而工匠的社會地位,更是穩步提升,劉徹都準備在太常那里增設幾個魯班博士了……

但這些還不夠。

看著殿中那些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的大臣們。劉徹搖了搖頭。

到底還是眼光跟見識的問題啊。

這樣想著,劉徹揮揮手,站起來道:“卿等所議。朕知道了!”

看了看,已經被埋到坑里的兩群人。

劉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當朕知道。累進稅制必然踩到你們的痛腳跟底線的時候,朕就已經在想了——怎么把這個東西賣個好價錢……”劉徹心里都樂開了懷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統治者。必然要學會取舍。

既然某個政策阻力非常大,甚至可能影響政權穩定時,那就可以先放到一邊嘛。

反正,來日方長,時日良多,先拿這個東西出來刷一波臉,那也行啊。

這樣,以后再提起這個事情的時候,就不會顯得太過突兀了。

“朕聞法者,所以禁暴率善也,法正則民愨(q),今賈人大興,其豪富者,家資以萬萬計,富者奴仆以千人,出行比擬王公!”雖然已經決意放棄了累進稅制,但是,劉徹一diǎn也不介意,把這個事情拿來嚇嚇人:“若不能對彼輩課以重稅,綱常倫理安在?”

群臣一聽,思維就不可避免的跟著劉徹的疑問延伸了。

是啊,要是不能遏制住這些大商人的活動,讓他們天天炫富,把民間的淳樸風氣都給玩壞了,那可如何是好?

百姓都去經商了,誰來種地?

群臣頓時覺得亞歷山大。

“陛下既然憂心彼輩大賈,橫行不法,敗壞綱常,何不下詔有司,廣遷天下郡國凡家貲在五百萬以上之市籍賈人,以及家貲在千萬之上的豪強,一者,強國本,二者,去隱憂!”廷尉趙禹幾乎都沒怎么思考,就殺氣騰騰的說道:“若陛下心憂地方不法之商賈,與地方官勾結,臣禹愿請令,督辦此事,必不令有一漏網之魚!”

其他大臣一聽,紛紛diǎn贊,覺得這是再好不過的處理方式了。

天子既然擔心這些大商人在地方上橫行不法,那么,簡單啊,抓到關中來就好了。

正好,漢室也有十幾年沒有拿出嚴肅的態度來清理一波地方豪強。

地方上的羊,也差不多養肥了,可以割肉了。

至于被ao誤傷的豪強地主,那就只好對不住了,誰叫你們不早diǎn來拜碼頭,認山門的。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

只要不損害我們的利益,那,天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漂亮!”劉徹心里也是打了個響指:“朕就知道,你們一定會選擇這樣的!”

劉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動過將天下目前的大商賈,統統抓到茂陵去的念頭。

這樣做,首先,能把茂陵的房地產賣一個好價錢,并試驗西元前的地產圈錢方案——反正肯定有的賺,就看賺多賺少了。

其次,這些富人大賈的到來,還將進一步的提升關中的民眾素質,他們能帶來大量的技術和年輕的人口,對未來,劉徹的計劃幫助非常大。

最后,隨著這些人的到來,大筆的財富也必然將聚集在一起。

這樣,就能具備原始的銀行業的基本條件了。

只是,這個要求,劉徹不能自己提,甚至不能暗中慫恿別人提。

不然,那些被強制遷徙的人的怨懟和怒火就全沖著劉徹來了。

而且,這樣做顯得吃相太難看了。

天下人只要不瞎,都看得出來,這是皇帝在明火執仗的搶劫!

但在今天這樣的場合,當著擅權們的面,在眾目睽睽之下,士大夫們為了自己,毫不猶豫的出賣商賈。

這樣一來,就沒有任何人能懷疑到劉徹身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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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9 10:08: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節 主爵都尉

“就按照廷尉的意思去辦吧!”劉徹在扭扭捏捏的做了一會樣子后,就拍板決定:“以廷尉和執金吾雜治之!”

群臣愣了一會后,紛紛拜道:“謹奉命!”

朝廷過去,就常常會在一些案件上,采取由廷尉與多個部門共同審理的政策,以保證審判公正跟程序合理。每兩個看言情的人當中,就有一個注冊過°網的賬號。

如今,天子將這個政策挪到民政上,好像也很正常。

而趙禹跟直不疑等人心里卻是冒了一陣冷汗:“辛虧吾等反應及時,不然,若讓陛下的念頭成為律法,日后,豈非隨時可以挪到民法之中?”

劉徹將視線投向擅權們。

面對剛剛宣布的又一個重磅打擊商賈的政策。

這些擅權,普遍無動于衷,仿佛跟他們沒有關系一樣。

這很正常——擅權們都是關中人,關東的商賈,本來就跟他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不過……

“兔死尚且狐悲……豈能真的無動于衷?”劉徹對此很懷疑。

無論這些擅權是否真的無動于衷。

他們都成了一個媒介。

一個將今天在朝會上的事情,告訴給其他人的媒介。

劉徹相信,在不遠的將來,今天,發生在這個殿堂里的事情,將傳遍天下。

這樣,至少,最起碼能讓那些被遷徙到關中商賈在一段時間內,不會跟士大夫官僚們靠的太近。

“只有這樣,才有朕插手跟控制的機會啊……”劉徹在心里想著。

官商合流甚至官商一體,是大勢所趨,沒有人能阻止。

即使兩千年后也依然如此。

可能無非就是政府的商人跟商人的政府之間差別,尤其是大商人、財團,這一點更加明顯。

既然無法禁絕,那唯一的辦法,自然就只有自己參與進去了。

“主爵都尉將立……”劉徹繼續說道:“卿等可有推薦人選?”

若是之前,大家對主爵都尉的態度,那是必須拿下的肥差。

但如今。卻是唯恐避之不及。

像這樣一個職權未必很大,還必然得罪人的職位,公卿士大夫們,只有一個念頭——離它遠一點!

一時間。場面有些冷場了。

甚至已經有人決定——假如天子執意要求推薦的話,那就將自己衙門的幾個刺頭丟出去填坑吧。

好在,大家的擔憂并沒有成為現實。

很快,尚書令汲黯就很善解人意的出列拜道:“臣黯以為,故太子舍人主父偃。自服侍陛下以來,忠心王事,辦事勤勉,或可為陛下解憂!”

主父偃?

很多大臣對這個名字都很陌生。

即使偶爾有聽說過的,印象也不深,只知道,此人似乎在今上即位后,就隨前朝中大夫周仁之子周遠,一起去了江都國,主持當地的曬鹽工程。

如今。陛下將此人從江都調回來,好像也算符合情理。

畢竟,潛邸大臣,外放地方磨礪之后,調回來再委任大任,這也算漢家傳統。

劉徹聞言,點點頭,道:“尚書令所薦舉人選,頗合朕意,即以主父偃為主爵都尉左都尉。主掌天下郡國擅權平賈之協調,掌均輸百貨,調解物價之權!”

郡國平賈擅權,當然不能長期游離在官府的控制之外。

這也不符合大一統的中央集權趨勢。

所以。將平賈擅權的地位,明確為半官方,類似三老一樣,也就是必然了。

當然,這個任命的背后,還隱藏著劉徹在未來要成立工商物價管理局的意思。

掌握物價。制定物價,并且借此影響天下。

這是每一個封建王朝,都曾經做過的夢。

而臣子們一聽劉徹的這話,卻是立刻就想到了:“這主爵都尉,將立左右都尉?”

“這是備盜賊都尉衙門的翻版?”

無數人寒毛倒豎,他們知道,若假如是真的,那么,他們就低估了天子在工商業上的決心跟魄力了。

在某個部門,同時設立左右某某。

這是漢家天子,要決意以不可動搖跟無可置疑的態度來堅決推進某個政策的信號。

漢興以來,同時設置左右官的,只在少數機構出現過。

譬如一度非常盛行的左右丞相制度。

但這并不具備任何參考價值,因為,那些都是特殊時期的特殊制度,是為了平衡或者穩定政局而出現的臨時制度,常常度過危機后就廢止。

而接下來的這個機構的故事,則讓所有大臣,對左右某某都充滿了警惕或者說期待。

譬如說備盜賊都尉。

當年,太宗入繼大統,但關中地方治安無比糟糕,天下盜匪叢生,就連長安城里,也是命案頻發,而內史跟中尉,對此都一籌莫展。

這個時候,太宗設置左右備盜賊都尉,任用列侯將軍充任,調動野戰軍團,直接介入地方治安。

對某些盜賊橫行,治安混亂的地方,直接采取軍事行動,用嚴刑酷法,甚至是軍法審判跟處置盜匪。

通過五年努力,終于扭轉了關中治安局面,至中元年后,關中再也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盜匪活動,再也沒有出現過游俠地痞,刺殺執法官員,甚至劫持地方的現象。

當年左右備盜賊都尉稱雄天下,震懾地方。

著名的關中大俠季心,聽說自己被備盜賊都尉通緝,連忙逃到袁盎家里,借著藏在袁盎的馬車夾層里,才逃出關中,流亡吳楚將近七年……

而其他與季心齊名的游俠巨頭,則因為沒有這么硬的靠山,紛紛悲劇。

后世著名的大俠郭解的老爹,就是死于備盜賊都尉衙門的劊子手下。

如今,劉徹重提左右官制度,自然而然,讓人們很容易想起了過去那個九卿之外,職權最大的備盜賊衙門了。

當年太宗對備盜賊衙門的支持力度,可是眾所共睹的。

要不是后來,關中盜匪絕跡,惡性案件發生率一度接近零,沒有用武之地的備盜賊都尉,職權不斷縮水。

否則今天,九卿之中可能就要多出一個武人的位置了。

果不其然,劉徹接著又說道:“前時,御史大夫所舉之士子公孫弘,朕以為,其所述所論,頗有見地,命其為右主爵都尉,主核查天下商賈貲產,收取稅賦,轉輸幕府之責!”

劉徹話音剛落,無數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胡毋生身上。

尤其是博士們,盯著胡毋生的身影,仿佛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許多人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什么時候跟天子勾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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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9 10:12: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一節 移民政策

不過,因為主爵都尉現在實質上,只有八百石秩比。

一個八百石的衙門的設置,皇帝是完全不需要征求臣子的意見,自己就可以拍板決定的。

所以,劉徹的決定,自然沒有遇到阻力。

群臣紛紛拜道:“伏維陛下圣裁!”

反正,八百石的衙門,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了多高!

道理很簡單,既然主官都只有八百石,那么副手必然只會有六百石,甚至四百石,以此類推,到了下面的具體辦事人員身上,可能就全是斗食了。

級別如此之低的一個機構,別說是去地方上收稅辦事了。

恐怕,它的命令,連長安城都走不出!

要知道,哪怕是給長安城守門的某門衛尉,級別也是一千石的。

人家完全可以不理會,甚至拒絕接受主爵都尉的公文。

當然,主爵都尉可以告狀,可以申訴。

但這樣的機會是有限的。

總不能事事去天子面前哭鼻子吧?

那天子要你何用?

很多人甚至都準備看戲了。

但也有少數注意到了,劉徹所說的那一句‘轉輸幕府’。

幕府,又稱為莫府。

這是興起于戰國時期,為了應對日益頻繁與激烈的戰爭而誕生的特殊制度。

白起、趙括、藺相如、李牧、王翦都曾經開府建牙,廣攬人才。

一個幕府就是一個小型政府。

它擁有包括軍事、民政、稅收和法律在內的一切機構。

在戰爭時期,將軍統領幕府,率領數萬甚至數十萬的大軍,攻城拔塞,遠征千里,帥師伐國。

甚至因此誕生了一句名言: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幕府將軍,率軍在外,皇帝老子來了命令。都能不鳥了,一切只為戰爭服務。

數年前,吳楚叛亂,周亞夫以太尉統帥十萬禁軍南下平叛。而竇嬰以大將軍,屯兵滎陽,收齊趙之兵,都是開了幕府的。

但戰爭結束后,這兩人的幕府就已經關閉。

那么。現在哪里還有什么幕府呢?

答案是太子。宮。

在漢室,有且只有太子跟太尉,能在和平時期,開府建牙,廣蓄人才,交往豪杰,拉攏賓客。

如今,太尉已廢棄,就只有太子能擁有這個資格。

雖然,劉徹現在沒有立太子。

但這并不代表。一看太子。宮就不存在了。

它依然在未央宮與長樂宮之間的那個小宮殿群中。

它依然保持了一定的制度跟人員。

它時刻準備著,為它的新主人效力。

特別是,漢家有制度,無論有沒有太子,太子舍人,依舊會保持編制跟人員。

如此一來,所謂轉輸幕府,其實就是轉輸太子、宮。

這跟轉輸少府其實差不多。

但問題是,漢家遲早會有儲君,天子遲早會立嗣。

到時候

“這主爵都尉衙門。就能順勢成為兩千石衙門了”有人立刻就醒悟了過來。

雖然太子家令也才比八百石,但既然是服務儲君,地位拔高一些,非常正常。

換句話說。一旦建儲,主爵都尉就極有可能憑借儲君,一躍成為漢家政壇的重要力量,甚至在未來,儲君上臺后,成為國家經濟的決策中心。

這可是個了不得的信息。

讓人不得不重視。

畢竟。誰能想到,在先帝之時,還只是個跑腿的,被人戲稱為‘掃除之臣’的尚令,今上即位后,地位與權柄就不斷拔高。如今,甚至已經被人稱為‘出納王命,奏復萬機,宣達政命,雖不為九卿,實九卿也’。

更因為日夜與天子相處,關系親密,而具備了甚至讓丞相都羨慕的特權。

而劉徹則在宣布了主爵都尉的人選后,就繼續下一個議題,他沒有按照慣例,舉行拜官儀式區區八百石,丞相行文就可以了,不需要皇帝屈尊降貴拜官。

“今歲,將繼續向懷化郡及朝鮮移民,有司都報告一下,各自的準備情況,以及目前報名的移民吧!”劉徹說道。

于是,少府、大農跟丞相府的有關負責人員,都紛紛出來,報告各自的工作進展情況。

由于劉徹舍得花錢,所以,物資跟基本生活資料的問題不大。

通過調撥、平買以及制造,目前,少府跟大農,就已經準備了足夠三十萬人一年所需的糧食、種子以及人手一套的農具,隨時可以啟運。

但問題是,可能因為去年十萬人的移民,耗盡了天下百姓的熱情,今年,至今報名的移民人數,也只有五萬人。

這大大低于朝野的預期。

但沒辦法,中國人自古如此,但凡只要還能在家鄉活得下去,誰愿意背井離鄉,去往數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更何況,當地還是過去的蠻荒之地?

人離鄉賤的觀念,深入人心。

許多人,都是寧肯在家鄉當佃農,也不遠去異鄉做自耕農。

劉徹聽完丞相府官員報告的情況,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新得的疆域,包括朝鮮半島和懷化的地盤在內,足足有兩百多萬平方公里,幾乎占到了目前漢家國土的三分之一。

但這么大的地盤,哪怕就算是加上濊人、真番人還有馬韓這樣的宗藩群體,總人口也就百來萬。

平均一公里一個人。

這樣的人口密度,后世毛子的西伯利亞,都可以說人多勢眾了。

毫無疑問,如此廣大的國土,需要足夠多的人口,才能真正吃到嘴里,消化完畢。

更別說目前當地,漢人與歸附的異族之間的人口比例,在一比十之上。

這樣的比例,讓劉徹覺得很不安全。

起碼,當地的漢人與異族之間,要一比一,才算比較安全,三比一,才能符合中國之土的概念,十比一,才能叫自古以來。

要實現這個目標,同化異族是一方面,但,漢人的數量,也得穩步提升。

可百姓不愿意,劉徹還能強制不成?

這又不是對付豪強,可以不管他到底情不情愿,可以打著社稷祖宗的名義強行命令他必須遷徙。

正苦惱之時,一位列侯出列拜道:“臣游昧死以奏陛下:臣聞,商君曰:治國刑多多而賞少,故王者刑九而賞一,今陛下即苦百姓不愿戍邊,又以大德,不愿強令百姓,何不遷罪官民于新化?”

隨即又有一位列侯出列拜道:“臣客附議,臣聞,前者丞相誅吳楚之逆,先帝下淮南、趙王之獄,其罪官并罪民,十有數萬,可遷新化、朝鮮,以為其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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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9 10:13: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二節 怪獸出籠

劉徹聞言,卻是以一種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跪在殿中的這兩位列侯。

假如劉徹沒記錯的話。

第一位跳出來的列侯姓王,他爺爺就是漢初名相,曾經擔任丞相的王陵。

沒有錯,他就是第三代安國候王游,正兒八經的黃老派,素來以愛惜羽毛著稱。

什么時候,黃老派也學會把商君的言論,掛在嘴邊當口頭禪了?

至于另一位……

“丁義的老子丁客啊……”劉徹在心里嘆了口氣。

俗話說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反過來說,有其子必有其父。

劉徹對丁客沒有什么印象,但對他的兒子丁義,就只能說久仰大名了。

歷史上武帝朝的方士之禍,就是在丁義推薦的那個臭名昭著的大騙子欒大手中達到巔峰。

可謂禍國殃民至極!

而老丁家,向來無節操。

打上一代樂成候開始,他們家就是出了名的愛占小便宜,把他們祖宗的臉都丟光了。

想當年,初代樂成節候丁禮,可是手刃了龍且的猛人!

以武力值計算,在漢初諸將里都能排前十了!

而王游跟丁客兩人的家族,更是漢室典型的冤家對頭。

兩個家族的恩怨,從高帝時期,一直延綿至今。

什么時候,敵對了幾十年的世仇都能聯手了?

劉徹疑惑的看了看這兩人。

然而,隨后,更多的列侯入場了。

陽河、復陽、斥丘……十數位列侯,紛紛出列,言道:“請陛下遷天下罪官民以實邊……”

看到這里,假如劉徹還不明白的話,那他就太笨了。

“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這臺怪獸……”劉徹看著這些臣子,心里頭一個聲音響起來:“它復活了……”

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一旦復活,那跟它一起回歸人世間的必然還有耕戰這個可怕的戰爭系統。

而今天,這些列侯們口口聲聲說著商君。就是明證。

在過去,沒有任何一個列侯會把商君的名字掛在嘴邊。

不是因為大家都討厭法家,不喜商君。

實際上,對這幫有奶就是娘的家伙來說。黃老派、儒家、法家甚至墨家都一樣。

管它皇帝用什么政策呢!

‘永遠擁有圣天子,誰是天子擁護誰’可不僅僅是一個劉舍在喊。

他們過去從來不談商君,也不說法家,只是因為,主流不喜歡法家。而且,他們的根本在封國的食邑。

扯法家的話,很容易就被人指責傾向秦法,乃虎狼之吏,要被人噴死。

但現在,隨著諸子百家重新復興,尤其是今上開始推崇法家。

雖然秦依然是個坑,什么問題跟麻煩都能讓它背。

甚至就是漢室成立之后才出現的一些社會問題,輿論界也依然能毫無壓力的將問題栽給秦,反正。有問題,肯定是暴秦無道,致使蒼生受苦至今。

我大漢偉大光榮正確。

但法家卻慢慢將自己洗白了。

法家的洗白方式很簡單——暴秦無道,這是肯定的——但是,我法家是無辜的——都是趙高李斯奸佞害人——一切都是奸佞的錯——當孝公昭王時,我輩法家士子何等正確?

所以,治世必法而后仁啊!

雖然看上去邏輯有問題,但勉勉強強能糊弄過去了。

而且,近來法家也沒閑著,他們開始跟儒家勾勾搭搭了起來。

張恢跟胡毋生以及董仲舒。就進行了一次交換學生的活動。

有了儒家幫忙搖旗吶喊,法家的黑歷史,算是能有一個勉強的交代了。

輿論界看在劉徹的面子上,也沒有深究下去。

而法家投桃報李。也幫儒家洗白了一些黑歷史。

譬如說,現在沒有人會去談當年魯儒們對抗高皇帝的問題了,也沒有人再去主動提起高皇帝在儒生帽子撒尿的這個梗了。

目前,儒法合流,共同對抗黃老以及墨家崛起的挑戰的跡象非常明顯。

最起碼,法家在沒撂倒黃老派。取而代之,儒家沒干趴墨家之前,他們大抵會維持基本的和平還有表面的友好。

而這樣的改變,反應在輿論界就是,隨著儒家這個大噴子不再噴法家,改噴墨家后,對商鞅、韓非子還有申不害的相關言論,再沒有以前那樣忌諱了。

表章之上,也不再跟過去一樣,只有詩書的語錄。

越來越多的臣子,開始看情況和形勢,引用儒法黃老各位大賢的論述來佐證自己的立場。

這樣的變化,劉徹去年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

但,當今天,列侯們開始引用商鞅的名言來上奏時。

劉徹馬上就察覺到了,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信號,本來已經奄奄一息的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正在通過另外一個方式回歸世間。

證據就是作為統治者階級的中堅,列侯階級,開始出現了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鼓動皇帝,實施一種在過去絕對不會有人建議皇帝實施的政策——即強制遷徙犯罪的官民跟被劃歸為賊人眷屬的百姓。

在以前,誰敢這么提議,別人姑且不談,列侯們肯定就跳起來大喊:此秦法也!

但如今,列侯們自己主動的面不改色的大義凜然的提出這樣的建議。

為什么?

“屯墾團、加恩令……”劉徹閉上了眼睛,他知道,他自己親手放出了劉氏花了數十年才勉強關起來的野獸。

但屯墾團與加恩令放到一起,產生的化學作用,立刻就反應到了政壇之上。

得到了一片跟自己食邑戶數對等甚至超過食邑戶數土地的列侯們,為了開發自己的新封地,他們必然需要人口。

但當地鳥不拉屎,人口密度其稀無比。

根本找不到足夠的人力來開發。

若僅僅是這樣,可能列侯們還會無所謂,當地冰天雪地,荒山野嶺,也不是一年兩年了。

但屯墾團的出現,讓列侯們有了對比。

想想看,自己的封國,一片荒蕪,而隔壁的屯墾團,則阡陌連野。

任誰都會忍受不住這樣的刺激。

更關鍵的是,這些新開發的處女地,不斷的傳出各種奇跡和神話。

有列侯,剛剛拿到新封地,派了兒子過去看,結果兒子寫信回來:趕快派人來撿錢,這里山上都能撿到金子……

更有人在新封地里發現一座座完整無缺的露天礦山。

雖然,大多數列侯封地都沒有這樣的事情。

但架不住別人家里有啊。

大家的想法很樸素——既然別人家里有,我家也應該有,假如我家沒有,那一定是我找的還不夠仔細。

于是,他們對人口的渴求,變得無比饑渴。

只要能弄到人就好了。

今天列侯們為了開發封國,可以鼓動劉徹強制遷徙犯罪官民跟叛賊眷屬。

明天,他們必然會為了獲得奴隸跟奴工,而鼓動劉徹發動戰爭。

“也不知,這是對是錯……”劉徹嘆了口氣,但自己選的道路,就是跪著也要走到底!

“可!”劉徹對著這些家伙吐出一個字:“制詔罷!”(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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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三節 淘金浪潮(1)

春天來了,萬物復蘇,冰雪開始融化,群山與平原,慢慢的被綠色所覆蓋。

從新化城里,駛出一整隊的騎兵。

這些騎兵帶著獵犬還有濊人馴養的獵鷹,顯然,這是一隊出城尋找獵物的騎兵。

如今已經榮升成為護濊軍隊率的張起,是這次出城巡視的帶隊軍官。

“這長安城來的貴人還真挑剔,這還沒開春呢,就嚷嚷著要吃熊掌……”張起嘴里不滿的嘟囔兩聲。

這新化這邊,熊很多。

去年夏天的時候,整個護濊軍就獵殺了數百頭公熊。

肉被曬干后變成了冬天的食物,皮毛割下來,硝制后,賣給了從中國來的商人,至于熊掌

當然成了護濊軍的軍官跟新化城里的官吏、濊人貴族的盤中餐。

但,春天去哪里找熊啊?

這冰雪都剛剛融化,恐怕熊都在洞里冬眠,根本不會出來。

即使有出洞的,就那痩得皮包骨,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甚至就連皮毛也干癟癟的熊,能有鳥用?

一般要殺熊,就應該趁夏秋之季。

那時候的熊,又肥又大,皮毛有光澤,殺上一只,就能夠一兩百人吃上好幾天了。

但沒辦法。

這長安城新來幾位大爺。

祖上動不動不是萬戶侯,就是外戚。

帶頭的兩位,更是當今國舅。

護濊軍上下,除了都尉薄世外,誰惹得起?

大爺們要吃熊掌。這護濊軍還不得麻溜去殺熊?

“隊率別發牢騷了,人家以后。可是咱們的頂頭上司了,可能少不得。要給人家效命……”張起的一個什長安慰道:“再說了,陛下去歲下詔,將咱們護濊軍的地盤擴大了好幾倍,薄都尉的意思,讓咱們借著這個出門的機會,去北邊,探探路,看看那邊都有些什么!”

張起聞言,點點頭。將視線投向北方。

在過去,護濊軍主要是向西方探索。

畢竟,西方那里是夷狄的活動范圍,而向東是朝鮮、真番,至于北方?

濊人都很少去那邊,據說,那里更冷,常年都是冰雪不化,只有夏天才適合人居住。

自護濊軍在這新化扎根以來。除了去年,派出了一支小型探險隊,沿著黑水上溯了幾百里去探源外,基本沒有向那個方向探索過。

但。長安的天子一紙詔命,閉著眼睛把自新化為中心的千里山河全部劃到了新成立的懷化郡治下。

還派來了幾個大爺來實邊。

大爺們的到來,護濊軍上下是即喜且憂。

喜的是。這幫大爺不是兩手空著來的。

兩個國舅爺,除了帶來了一幫狐朋狗友。酒肉兄弟外,還帶來了政策、資源跟人力。

旁的不說。單單是今年,護濊軍就得到了一個五千人的補充。

且是優先級別等同于野戰軍團的補充。

這意味著,護濊軍將迎來一批以良家子、北地騎士這樣的高素質兵源。

有了這樣高素質的補充兵源,護濊軍在未來,就有了成長成為細柳、棘門這樣的老牌精銳常備軍的潛質。

這對護濊軍上上下下都是極大的利好。

最大的好處,當然是莫過于終于拿到了朝廷正式認可的正規野戰駐屯軍的資格。

要知道在以前,護濊軍護濊軍,顧名思義是保護濊人而臨時設置的作戰部隊,使命完成后,就會裁撤。

所以,以前,護濊軍上上下下,都是很沒安全感的。

誰知道哪一天,上面的人覺得,新化已經不需要護濊軍了,解散護濊軍衙門,就地遣散士卒將官,那大家豈非白忙活這么久了?

但現在,再也不用擔心上面發瘋,一紙行文就要編遣整個護濊軍了,這飯碗算是鐵打的了。

憂的卻是,這幫大爺太難伺候了!

他們到新化不過月余,就將新化城里鬧的雞飛狗跳。

最開始,他們發現濊人馴養的獵犬,特別有趣,一個個都成了犬科專家,成天往濊人貴族那里跑,盯著人家馴養的獵犬,一個個流著哈喇子。

然后,這幫紈绔子,居然把濊人養的獵犬,賣去了長安。

據說,價格最高的一頭,直接在長安賣出了五百金的高價。

搞的現在濊人也知道,自己養的狗,特別值錢,再也不能愉快的吃狗肉了……

另外這幫紈绔子,來到新化后,就帶壞了新化原本淳樸的民風。

從前,新化城里,可謂是一片安靜祥和,貴族士民,比鄰而居,從無喧嘩斗毆,環境無比河蟹。

現在呢?

成天不是斗雞斗狗,就是蹴鞠博戲。

濊人貴族從上到下,全部倒在來自長安的全新娛樂之中。

滄海君金信,甚至想花一千金,跟懷化郡郡尉成須求購僰奴。

城里面的濊人貴族,更是在賭博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張起甚至聽說,連子錢這種原來在新化城里絕跡的買賣,如今都已經出現了……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哇!

若只是這樣,那倒也算了。

畢竟貴人比較會玩,那是理所應當的,只要不影響下面的人,那也就無所謂了。

但問題是,這幫大爺的到來,還帶來了懷化城的問題。

懷化城假如建起來,護濊軍里有一部分就要去懷化駐扎。

只要一想到有可能將來要聽命于幾個從長安來的,毛都沒長齊,不過是有父祖輩余萌的家伙的命令,護濊軍上下,就沒幾個念頭通達的。

漢軍中尚武之風極烈。

士卒將校基本只認拳頭,不看家世。

畢竟,家世再牛逼。假如本身是個廢柴,那么上了戰場。可能會帶著大家伙一起跳進坑里去了。

只有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帶著大家伙活下來。撈戰功,升官發財,走上人生巔峰。

譬如,當初薄世初到新化,也是花了好大力氣,一點一滴的才慢慢用事實說服軍中上下,真正具備威權。

所以,軍中上下,現在是誰也不愿意自己將來要被劃歸到那兩位國舅手下。

想著這些事情。張起了感覺頭都大了。

這次,他奉命出來獵熊,順便探索地理,這個命令背后,未嘗沒有護濊軍中如今激烈博弈的存在。

要知道,那幫貴人公子哥,一到新化,就開始忙著攬權,什么都想插一手。錯非坐鎮新化的是同樣是外戚的薄家公子,恐怕,根本壓不住這些家伙。

“要不我們走遠一點?”張起對著自己的部下們道:“咱們沿著黑水,溯源而上。能走多遠,走多遠,等干糧吃完。咱們再回程?”

張起的什長們一聽,這個主意不錯。

新化城里。現在的氣氛太詭異了。

左右,陛下派出的巡視團已經在路上了。大家伙先遠離新化這個是非之地,等巡視團到了再回來。

“一切皆從隊率之命!”什長紛紛道。

“善!”張起一揮馬鞭:“就這么定了!”

半個月后。

張起一行人,牽著戰馬,出現在了一片山谷之中。

算算時間,如今,差不多已經到了春三月了。

在邯鄲,這樣的時節,已是艷陽高照,漫山遍野都開滿了杜鵑花。

哪怕是新化,現在這刻也已經是春光明媚,鳥語花香之時。

但,在這里,在這陌生的北方山谷之中,卻依然是肅殺的嚴冬。

寒風呼嘯,吹在人的臉上,凍的張起都有些打抖索,至于馬兒們,更是凍出了鼻涕,甚至有的馬的鼻涕已經被凍成了冰菱。

山巒上甚至還覆蓋著昨夜大雪留下的積雪,但山谷之中,卻有些十分違和的小花,倔強的在寒風中挺立。

“這個鬼地方……”張起揚了揚馬鞭,罵罵咧咧的說道。

這半個月,他帶著自己的部下,整整一個隊率的騎兵,沿著黑水河,溯源而上,一路翻山越嶺,披荊斬棘,來到了這里。

張起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會干出這樣瘋狂的事情出來。

但顯而易見,哪怕是走到現在這里,現在這個地方,張起也知道,這里,還遠遠不是黑水河的源頭。

最多,屬于上游地帶。

張起試著用力將手里的劍插進土地里,結果他發現,鋒利的寶劍插進的地方,全是結冰的土壤。

“這地方連地下都是冰……”張起摸了摸鼻尖,表示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土壤里都是冰,這就意味著,這些土地根本不適合耕種。

既然不適合耕種,那就等于沒有任何價值。

想到這里,張起就有些索然。

“原以為還可以立些功勞……”吐了口唾沫后,張起對自己的部下下令“就地扎營,派人去山谷的河里打點水來,準備埋灶做飯,吃頓熱的,咱們就回程,想必……巡視團也應該到新化了……”

將士們一聽,頓時歡呼起來。

這半個月的旅途,簡直是地獄一樣的行軍。

越向北越冷。

錯非大家現在已經有了一定的抗寒能力,軍服里也都裹了獸皮,更帶足了取暖用的酒。

不然,根本走不到這里。

實際上,在幾天前,大家伙就不想繼續走了。

要不是張起連哄帶騙,還許下了回程路上,帶著大家多多打獵,硝制皮毛,不然,士卒們早就不干了。

要知道,從七天前開始,這支漢軍的探索部隊,就已經沒見過任何一個人了。

哪怕是野人都沒有。

可以想象,這個荒原,是多么的荒蕪。

“也不算完全沒有功勞……”張起翻著自己一路上繪制的簡易地理山川河流圖。

這就是他跟他的探險隊,半個月來的最大收獲。

“有了這個,薄都尉應該會很高興……”張起在心里想著。

正沉思之時。張起忽然聽到遠方傳來了一聲尖叫。

張起立刻收起那些地圖,抬頭看向遠方。問道:“發生了何事?”

“隊率,還不知道。可能是派去取水的士卒發生了意外?”有什長說道。

“王三郎,你娘的鬼嚎個什么啊?”另一個什長更是毫不客氣的開罵了,他用著代地的口音,沖著山谷中那河灘所在的地方大嚷:“取個水而已,難不成水里還能有妖魔不成?”

看樣子,派去取水的士卒是這位什長手下的人。

漢軍素來有將來自一個地方的士卒,編為一個什伍的傳統,這樣,什長、伍長跟士卒都是同鄉。彼此熟悉無比,感情深厚,在戰場上,同袍之情就會更加濃厚。

“什……什……什長……”過了一會,張起就看到,有兩個士卒屁滾尿流的從山谷中的河灘處向自己等人所在的地方跑來,這兩個人手里好像捧著什么寶貝。

“怎么回事?”張起對那個什長吩咐:“去問問看,發生了何事?若沒有個合適的解釋,軍中喧嘩。擾亂軍心,按法是要杖責的!”

“諾!”那什長揮拳在胸口一禮,然后就迎上那兩個正跑上山坡的士卒,問道:“到底怎么啦?死爹還是死娘了?嚎什么嚎?”

讓張起看了。不禁有些好笑。

他的這個什長,看上去是個大老粗,但其實細的很。

譬如現在。罵歸罵,但護犢子的心理。卻昭然若揭。

恐怕,他已經在尋思著怎么給自己的兩個同袍脫罪了。

對此。張起也樂做個順水人情。

這也是漢軍的傳統了,隊率,靠的就是跟什長、伍長們打成一片,稱兄道弟,來達到拉攏跟團結的作用。

一個好的隊率,能做到讓他麾下的什長伍長,全部將他看成長兄一樣可靠的依靠。

作為從一個士卒爬到隊率位置的張起,豈能不知道這一點?

然而那兩個士卒卻不知道怎么了,說話都結結巴巴,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或者說太過于離奇的事情一樣。

“什……什……長……長……”其中一個老半天,都憋在什長這兩個字上。

至于另外一個更是緊張的牙齒都在打顫,兩條腿可能是因為恐懼或者興奮,而有些不聽使喚了。

但這個士卒卻有些急智,他發現自己緊張的說不出話后,干脆伸雙手,這個時候,眾人才發現,此人的雙手一直緊握在一起。

然后,他緩緩的松開。

他手里抓著的是沙子。

準確的說是河沙。

但是……

當這些河沙隨風飄落,一些金燦燦,亮閃閃的小結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下子就晃得所有人的眼睛都迷離了起來。

“什……長……我們發財了!”那個一直結巴的士卒終于不結巴了,他一屁股坐地上,似哭似笑,癲狂無比的道:“河里全是這種沙子……全部都是,這條河里,整條河的沙子里都有金子!”

“都不用淘金……”這個士卒也伸開了他緊握的雙手,將那兩團還帶著淤泥的河沙,呈現在眾人面前:“拿個篩子一篩就能出金沙了……”

這些帶著的河沙攤開來,一些顯而易見的黃燦燦亮閃閃的小可愛從沙子里顯形。

雖然它們很少,可能一千粒沙子里,也只得一粒。

但是……

張起站起身來,看著這條在這個山谷中蜿蜒前行的河流。

這條河里的沙子到底有多少呢?

張起頓時感覺呼吸困難,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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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9 10:1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四節 淘金浪潮(2)

看著這些沙子,張起蹲下身子,用手指捏起其中一小撮,還跟跟傻子一樣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再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

確定真是金砂后,張起看向那兩個士卒,再看向跟隨著他的其他士卒將佐,他的臉頓時就漲紅了起來。

護濊軍的編制跟漢軍的野戰軍團是一樣的滿編,以五人為伍,兩伍成什,五什為隊,一個作戰隊,滿編是一百名士卒。

但,因為不是執行作戰命令,張起只帶出了一半的力量,也就是五個什的兵力。

一路上,為了跟新化聯系,同時為了防止迷途,他在出了新化控制范圍的最后的一個哨所后,他每兩天都會在路上放下兩個騎兵,作為聯絡的道標。

走到這里的時候,整支探險隊已經只有不到三十人了。

“走,我等下去看看……”張起對著眾人說道。

于是,眾人留下十人在山坡上看守馬匹跟物資,其他人跟著張起,一起走下山坡。

山谷還是很大的,眾人下了山坡,步行了百余步后,才來到河灘。

河水非常清澈,干凈的能映出人的模樣,沿河兩岸,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不遠處的河岸,還能見到兩個被剛才的那兩位冒失鬼丟棄的水桶。

張起蹲下身子,看向河中的泥沙,然后,他伸手伸進去,抓出一把沙子,然后,將這這些沙子攤在地上的鵝卵石上。

細沙之中,很快就有幾點雖然不起眼,但絕對不容人忽視的黃燦燦小砂礫映入眼簾。

張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眺望整條河流。

這條河,毋庸置疑,是黑水的一條支流,它在這個山谷中蜿蜒向東,起碼流出數十里。

假如,這整段河流的河沙之中都有著這樣的含金量,那么,這里該是多么巨大的一個寶藏啊!

“起碼數萬金啊……”張起顫抖著說道。

單單是這個數字本身,就已經足夠嚇人了!

哪怕是天子。都要在這樣數字的財富面前,不顧臉面了吧?

漢家以黃金為上幣。

黃金的珍貴,更是遠超其他一切資源。

以至于世人,為黃金而發狂。

民間有俗諺說:金可作,世可度。

民間一大幫的方士術士。成天發了瘋的一樣在私底下琢磨所謂的‘煉金方術’,寄希望于點石成金,一夜暴富。

在這樣的風氣下,某些地方,譬如說邯鄲,假如,某人先前窮困潦倒,但一朝鮮衣怒馬,那么,就會被人懷疑‘他學會了煉金術’。然后,就會有一大波‘俠客’‘豪杰’到他家圍觀。

張起聽護濊軍的淮南籍將官更談論過,在壽春,有知名的方士名家之中,藏有所謂《枕中秘術》《鴻寶之書》之類的煉金寶書。

但可惜,哪怕是從前淮南王劉安在的時候,花費了幾百萬錢,也沒見這些家伙練出什么真金來。

不過,這世上,偽金卻是比較泛濫。

有些窮瘋了的方士。鑄造了些粗制濫造的偽金,欺騙百姓,愚夫愚民,為了給自己留下些死后殉葬的陪葬金器。紛紛上當。

以至于先帝時,不得不下令:私作偽金棄市。

偽金都已經能讓人瘋狂了。

真金呢?

數萬金的真金甚至十幾萬數十萬金的真金呢?

還不得死上幾千人?

張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個事情,他只要處置不好,恐怕,現在這個小團體。馬上就要內訌,自相殘殺。

在這樣巨大的一筆財富面前。

誰能不動心?

就是在某一剎那,張起自己也生出過吞下這筆財富,然后亡命天涯,隱姓埋名,做個富家翁的念頭。

他看向眾人,抱拳道:“丈夫們,大家都看到了,這河中的金砂,是真的!”

眾人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張起,神情緊張無比。

在今天以前,這支探險隊里,沒幾個人見過黃金。

但現在,一座金山,就擺在了大家眼前。

誰能不緊張?不興奮?

“但是……”張起對著眾人道:“此乃天授,非有德者不能有,吾等就是想拿,也拿不走!”

張起這話一出口,他整個人就如釋重負的泄了一口氣。

其他人也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但卻都卸下了緊張。

因為張起說的對。

就這三十人不到的探險隊,哪怕是去召回沿途的其他成員,也不過五十人,而且干糧跟物資都已經不多了。

就這么點人,相對于這條蜿蜒數十里的河段,就算是在此淘金淘到死,也能淘出多少黃金呢?

除了天子外,誰也沒有能吃下這筆財富的能力。

而且,大家的家眷子嗣,都在新化城。

誰能真正舍棄妻子老婆兄弟,甚至不顧這些人的性命,而只為了財富?

最起碼,在場眾人,沒有人能做到。

更何況,傳說中,端坐在長安的天子,是神明下凡,能與鬼神溝通。

說不定,現在,天子就已經通過山神河伯,知道了此間的事情。

因為漢室喜歡講‘不教而誅是為虐’,所以,大家都很清楚,事情一旦敗露,他們要面臨怎樣的懲罰。

起碼都是棄市,甚至很可能殃及家族三族成員。

“但吾等已然立下大功,一旦回轉新化,少不得有嘉賞擢升,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張起抱拳拜道:“甚至還能福澤宗族,使父母妻兒,昆仲沾光!”

這倒是事實。

這樣大一個寶藏,獻給朝廷,天子必然龍顏大悅,封賞多多,甚至賞賜可能比自己在這里拼死拼活的淘金所得還要多。

于是,大伙的精神頓時就抖索了起來,紛紛拜道:“吾等愿聽隊率吩咐!”

張起看著眾人,下達命令:“馬上去找些包裹破布來,吾等在此,帶些河沙回去,有了實物,就必能佐證吾等之言!”

“另外……”張起忽然想起來,對著眾人嚴肅的道:“在未見到都尉之前,所有人,都不得泄露吾等發行的這個山谷的情況以及位置,以防不測!”

眾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

這么大的功勞,難保不會有些家伙忍不住使陰招,想要占為己有。

只有見到了都尉,這功勞才能真正落到大家伙頭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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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29 10:15: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五節 淘金浪潮(3)

時光荏苒,轉眼,就快到夏天了。

劉徹躺在義婼的寢宮的榻上,拿著一本繡衣衛的報告翻看著繡衣衛報告的最近長安關中以及天下的事情。

剛剛一歲半的小公舉桃桃,咿咿呀呀的在他懷里使勁的搗蛋。

一會兒,她覺得皇帝老爹腰間的傳國玉璽似乎很好玩,就伸著小手,使勁的想要扯下來。

結果怎么扯也扯不動。

可能是覺得無聊,也可能是又發現了更加有趣的新大陸,漢家的長公主殿下,嘴里嘟囔兩聲,爬到自己老爹的胸膛上,伸著手去抓老爹的胡子。

然后,她就被了。

“桃桃別鬧……”劉徹抓住這個調皮的小可愛的小手,將她抱在懷中,指著正滿殿亂爬的劉病已,道:“去跟你皇弟玩吧……”

現在劉徹算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

但他最疼的,始終還是這個長女。

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的緣故,劉氏素來有長女最貴的傳統。

劉邦有魯元長公主,太宗有館陶大長公主,也就劉徹這一代,因為劉徹自己沒有親生姐姐,所以,沒有長公主一說。

但劉徹自己有了孩子后,也不可避免的將長女上了天。

桃桃才一歲半,劉徹就已經下詔封她為宛邑公主了。

在規格上,僅僅只比當初呂后的寶貝心肝魯元長公主差一些,僅僅是湯沐食邑之戶,就是足足三千五百戶。

更別提宛城是南陽郡治所在,同時也是未來漢室重工業的基地。

單單是稅賦抽成,日后恐怕也是一個年入數千萬的地方。

劉徹現在膝下有兩子三女。

義婼給他生了雙胞胎劉桃桃跟劉病已。

匈奴的夏胭脂去年給他生了一個皇次子,另外程鄭嬰的女兒程鄭萱,前不久也給他添了個女兒,還有從前在太子、宮時的美人趙氏也生了個公主。

本來,其他妃嬪也有生下皇子公主的。

但可惜,這個時代糟糕的醫療水平跟母嬰救助水平。使得哪怕是皇室,也不敢百分百的保證能夠母子平安。

一尸兩命,那是常有的事情。

哪怕是生下來了,能不能活到五歲。也是未知數。

想當年,太宗孝文皇帝在代國時,可不止劉徹的老爹跟劉武這兩個兒子。

但其他兒子,尤其是排在劉徹老爹前的三個長子,全部都沒看到自己老爹坐上皇位。君臨天下的哪一天。

所以,劉氏天子,喜歡,生熟不忌,也就可以理解了。

道理很簡單,人家生產的時候,更安全。

在這五個子女中,劉徹最愛跟最寶貝的,從來就只有長女桃桃。

不僅僅因為桃桃是長女,更因為這個小公舉太可愛了。

剩下的四個里面。劉徹就奉行了,女孩要富養,兒子要窮養的教育理念。

公主們因為未來都不可能真的執掌權力,所以能有多嬌慣,就有多嬌慣,這樣,至少未來嫁人以后,老公不敢欺負,更不敢養小三。

至于兒子嘛……

理論上個個都有成為儲君的資格。

所以,劉徹給他們制定的教育計劃。全部是沖著去培養國家的統治階級,主人公的方向去的。

但現在,這些計劃,全部是紙上談兵。

因為哪怕是皇長子。也才一歲半……

不過,等劉病已滿四歲,劉徹就已經打算,將他放到上林苑,去跟上林苑的孤兒們一起上課,學習。活動、玩耍。十六歲,再改姓埋名,進入北軍或者南軍服役,二十歲,再派去關中某個縣,擔任廧夫或者游繳。

其他諸子,也都是如此安排。

這樣最起碼,日后的儲君,不會太廢物。

抱著桃桃,將她放到地上,這個小公舉,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弟弟,正在滿地亂爬的劉病已。

“阿弟,阿弟……”小公舉咿咿呀呀的喊著,小腳丫撒開來,朝著劉病已跑了過去。

這讓劉徹看了有些心酸——哪怕是他最寶愛跟最愛的桃桃公主,他最近半年來,攏共也才陪了她十多天。

對桃桃來說,父皇,可能只是一個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但,這是作為皇帝必須付出的代價。

就這樣蹲著,看著兩兄妹嬉戲,劉徹難得的享受了天倫之樂起來。

但,這個時間注定長不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一直在殿門口待命的王道就走了進來,走到劉徹身邊,跪下來奏道:“陛下……新化八百里加急奏報……”

劉徹漫不經意的接過王道遞過來的密封奏疏,打開封泥,拆開來,只看了一眼,劉徹就站了起來,揮了揮手,馬上就有侍女跟奶媽進來,抱著皇子跟公主,去殿外玩耍。

“馬上傳汾陰侯入宮,另外再命令執金吾也入宮……”劉徹立刻就下達了命令:“讓他們去宣室殿側殿候著……”

“諾!”王道領命而去。

劉徹則走入內殿,對著正帶著侍女宦官們,忙著摘菜的義婼道:“愛妃,朕有政務要處置,就不在愛妃這里用膳了,晚上,朕再來陪愛妃!”

義婼聞言,有些失望,為了今天,她可是準備了很久。

但,她有著中國女性傳統的美德,聞言只是微微恭身,唱諾道:“陛下操心國事,臣妾雖是婦人,也是明白,軍國之事,重于一切,陛下去吧,妾在宮中等著……”

“辛苦愛妃了……”劉徹點點頭,義婼好就好在這一點,從不癡纏,向來只要劉徹有事,就絕不會跟其他妃嬪一樣萌嗲,撒嬌耍賴。

對劉徹這樣的男人來說,這樣的女子,才真正值得愛。

負手離開義婼的寢宮,乘上攆車,劉徹徑直前往宣室殿。

一路上,劉徹拿著那個懷化郡郡守兼護濊軍都尉薄世以及陳須、陳蟜兄弟聯名發來的奏疏。仔仔細細的看了無數遍。

“一條滿是金砂的河流……”劉徹托著腮幫子,陷入了思考。

劉徹的記憶,翻滾起來。

他想起來了,好像。似乎,在穿越之前,他曾經看過一個叫‘闖關東’的電視劇,里面就有反應清末闖關東的百姓淘金、爭奪的內容。

而在實際上,東北和遠東地區的黃金礦藏儲備是非常豐富的。

劉徹曾經有個同學。是東北的,曾聽他吹牛逼說過,在他家鄉,有個老溝金礦,據說這個金礦在發現之初,撈起來的河沙之中,有一半是金沫。

即使到了現代,當地的沙土被人淘了幾十遍后,依然能淘出黃金。

后來劉徹特意上網查過,確實如此。老溝金礦在歷史上,僅僅是在1883和1884年兩年時間內,就被來自國內外的上萬淘金客,盜采了數十萬兩黃金。

而東北地區的其他河流之中,也存在著很多能淘金的河段。

尤其是在這個時代。

人類從來沒有在這個地區進行過采礦活動,當地的礦產資源,幾乎是完全的保持了原生態。

從地球形成之初,就已經形成的各種礦山,以及隨后數十億年地質變遷和各種板塊活動,從地底噴發出來的資源。也同樣完整的保存了下來。

至于后世俄羅斯的遠東地區?

劉徹抬起頭,嘴里喃喃說道:“這是一個占據了蘇聯、俄羅斯黃金產量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地區啊……”

“而且還是一個以砂金礦為主的產區……”

砂金礦跟原生金礦是地球黃金儲備的主要兩種礦。

砂金比原生金礦更受歡迎。

其原因在于,砂金礦是露天,全天候開采的金礦礦。

后世大小河流里密布的淘金船。就是專門沖著砂金去的。

以劉徹所知,東北和遠東地區,包括大小興安嶺以及遼河流域、黑龍江、圖們江及阿泰爾河、鴨綠江,都是砂金礦分布區。

這次薄世上報的這個發現的金砂河流,劉徹根據其奏報內容和描述推斷,應該就是那個曾經跟劉徹吹過牛逼的東北同學的老家——老溝金礦。

老溝金礦。在后世的最北端,也就是漠河縣境內。

這是劉徹根據薄世報告的漢軍騎兵出發時間和旅途時間,再由新化城的位置,推算到的。

若真是這樣,就有些搞笑了。

也不知道,兩千年后,那位同學,該怎么吹牛逼了。

“老溝金礦的黃金儲備,至少是數百噸,足可開采百多年……”劉徹在心里尋思著:“以薄世報告的含金量跟金砂比例來看,在最初的十幾年,每年都應該可以出產數千金甚至兩三萬金的砂金……”

這還是目前淘金技術跟水平落后的緣故,你要是上了后世的大型機械,一年不弄個十幾噸甚至幾十噸,怎么好意思出門見人?

后世的毛子,可是在遠東,每年出產七八十噸的黃金。

這還是毛子采了無數年后的結果。

即使是數千金,這也是一筆讓劉徹都有些坐立不安的財富。若是數萬金,已經足夠劉徹為了這筆財富,發動一場大規模的遠征了。

不會有人不愛黃金。

尤其是目前的時代,作為唯一的上幣,最堅挺的一般等價物。

黃金的價值,不僅僅在于它的幣值。

而在于它決定的國家貨幣健康之上。

一個每年都能穩定出產數千金甚至幾萬金的礦藏,已經足夠劉徹為此付出每年幾千人的死亡名額了。

因為,有了這筆財富,漢室的經濟就很更健康。

更可以依托這筆財富,進行金融改革甚至實行金本位。

這筆財富是如此的誘人,以至于劉徹幾乎都按捺不住要將它收歸國有,納入少府掌握的沖動。

而這樣做,在目前,是完全沒有成本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在理論上,別說金礦了,就是你家后院的野草跟木柴,都是皇帝老子的私人財產。

從法律上來說,這些東西,不過是老劉家大發慈悲,批準天下百姓取用的。

但,劉徹強行按捺住了自己的沖動。

“與國土相比……”劉徹在心里告訴自己:“財富、黃金,算的了什么?連冒頓一個夷狄的酋長都知道,黃金可以放棄,女人可以不要,寶馬也能送人,但是,獨獨,國土不能談判,也不存在談判的余地!”

“朕又豈能不如冒頓?”劉徹拿著薄世的報告在心里說服自己。

在他眼里,這個被發現的疑似老溝金礦的河谷,是一個能夠幫助他,在最短時間內消化和控制新入手的數千里國土的關鍵。

“一個老溝金礦,就足以讓人發狂了……”劉徹很清楚,如今天下,對黃金的癡迷究竟有多瘋狂。

譬如說,司馬相如的好基友,也就是歷史上跟司馬相如演雙簧,騙了卓文君的那位臨邛縣令王吉吧。

此人在歷史上的活躍時期非常長,幾乎貫穿了武帝朝至宣帝時期。

活的非常久,甚至留下了‘王陽在位,貢禹彈冠’的成語。

甚至還有‘東家有樹,王陽婦去,東家棗完,去婦復還。’這樣的佳話。

但是,王吉年輕的時候,他最出名的故事,卻都不是這些,而是他在長安的時候,被幾百個游俠圍觀的故事。

這個事情是這樣的。

當時,王吉應好基友司馬相如之請,來長安游玩。

這時,王吉已經薄有微名了。

長安的游俠們也聽說他的名聲,但為什么還要圍觀他,甚至弄得京兆伊都不得不出動呢?

答案是,游俠們覺得王吉傳說一向為官清廉,兩袖清風。

但是,他乘坐的馬車富麗堂皇,高端大氣上檔次,列侯也不如。

他穿的衣服,華麗奢侈,就是兩千石也沒他這么氣派。

那么問題來了——王吉他一不,二不玩陰的,名聲大大滴好,他的錢哪里來的?

正所謂‘天下服其廉而怪其奢……’然后‘俗以為王陽能作黃金’。

都以為王吉學會了煉金術,能點石成金了。

所以,游俠們希望,王大哥不要吝嗇,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帶著大家一起發財嘛。

這個故事被記載在漢書中,成為千古疑案。

不止民間對黃金瘋狂,皇帝老子也不例外。

歷史上,武帝喜方士,除了希望能長生不老外,就是想靠方士們煉金成功。

大騙子欒大就抓住武帝這個心理忽悠他‘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根本不懂化學的武帝被欒大忽悠的連女兒都嫁了,成了史上第一大冤大頭。(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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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0 10:2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六節 淘金浪潮(4)

實際上,也怪不得武帝。

在武帝上臺前,民間的‘煉金術’之風,就已經吹了兩百多年了。

從秦朝開始,方士們跟術士們就紛紛忽悠自己有煉金術,能煉出黃金來。

而且,方士跟術士們也不是全無成果。

他們弄出了一種能唬弄不懂黃金或者沒研究過黃金的村婦老朽的東西。

這是一種通過化學手段,制造出來的跟黃金外觀有些類似的玩意。

后世的高中課本上,就有詳細的制造流程。

大體是用爐甘石跟赤銅礦以及木炭混合,加熱到八百度左右,就得出了一種外觀類似的所謂‘藥金’。

這是方士們的說法,官方的稱呼是偽金。

劉徹老爹在臺上的時候,就已經頒布命令,禁絕‘偽金’,違者棄市。

劉徹登基后,也屢次三番下詔,宣布‘有造偽金者,腰斬,知情不報、隱匿者連坐’而地方郡國官府,假如破獲或者抓捕了制造偽金的罪犯,要立刻押送長安廷尉大牢,將這些罪犯的等級跟‘大逆、大不敬并亂、倫’提到同一級別,發現一個嚴懲一個。

但就是這樣,民間的偽金事件,層出不窮。

熱衷于類似騙局的犯罪分子,就像是后世的安利跟傳、銷集團一樣,根本無法禁絕。

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

想發財,這是人的本性。

哪怕是后世滿清治下,思想跟行為被極度桎梏的國人,甚至能為了財富。不畏萬里山河之險阻,不懼風吹日曬。從四面八方,奔赴淘金之地。

更有無數人懷揣著發財夢。下南洋,去米帝。

就更別說現在了。

只要能發財,向來以冒險精神跟大膽著稱的漢人,連美洲說不定也有膽略敢去闖一闖,前提是他們知道美洲的方位,有一條能橫渡大洋的船舶,再加上有一個成功的榜樣。

歷史上武帝朝時,那些絡繹不絕,跟隨張騫開鑿的道路。往來西域甚至更遙遠的西亞諸國的漢使,就是明證。

至于現在,蜀郡那邊,就已經出現了好幾波的夢想著去到身毒,尋訪那個黃金的國度,流著奶和蜜的天堂,以及不老泉的世界。

這可是民間自發的……

雖然他們多數基本上,頂多走到滇國,就因為道路險阻跟沒有向導。也不通語言文字而折返。

但,他們這樣玩下去,說不定,他們真能打通從云南去往印度的陸路交通。

甚至還有人偷偷的溜出長城。冒著被匈奴人抓到回家當種馬的危險,想要去印度……

云中郡就報告了好幾起類似的事件……

這些倒霉蛋,都被匈奴人拿來作為談判籌碼了。

搞的義縱不得不花了每個人一個鐵鍋的價格贖回這些笨蛋。

但在被贖回之前。這些笨蛋,被匈奴人拿來作為女奴的配種機器。使用了兩三個月……

這讓劉徹聞報后,有些哭笑不得。

沒有辦法。劉徹只好將這些笨蛋,全部罰去上郡跟代國種棉花,種滿五年才準他們回家。

“有著這樣冒險精神跟大膽的國民們……”劉徹心里想著:“他們要是忽然知道,懷化郡跟朝鮮境內,有許多能出產黃金,進行淘金的地方,他們會怎么做?”

米帝歷史上的西部大開發的畫面,出現在了劉徹的腦海中。

騎著馬的牛仔,穿著靴子的淘金客,數不清的山姆大叔們懷揣著發財夢,向西部前進。

他們無惡不作,無法無天。

但他們,卻將米帝原本荒蕪的西部,變成了一個白人的世界。

當地的印第安人的數量,迅速減少,短短一個世紀,印第安人就只能待到保護區里去了。

而假如這個畫面出現在此時此刻的漢室呢?

騎著馬,帶著長刀短劍和弓弩的游俠?

攜家帶口,穿著草鞋的窮苦農民?

還有聞著血腥味,從天下郡國四面八方齊聚而來的‘英雄豪杰們’。

只要想想這個畫面,劉徹就不由得渾身上下都舒服的呻吟起來。

氣候寒冷算什么?

吃貨帝國的子民,只要能填飽肚子,能種開墾種地,養活子嗣,特么就是西伯利亞也有人去啊。

荒無人煙,算個屁!

漢室目前有五千萬左右的在冊人口。

百分之一就是五十萬!

天下人口中,游俠兒、行剽的‘英雄豪杰’還有專門在野外敲悶棍的‘行錘之人’,恐怕就有個百萬甚至更多了。

這幫大爺在內地郡國無法無天,偷雞摸狗,甚至殺人越貨,搶劫強奸搞的地方官頭疼無比。

但他們若是去了懷化、新化跟朝鮮。

那立刻就從人渣,變成了朝廷棟梁,社稷基石。

還有為數更多的懶漢,夢想著一朝暴富的夢想家,這些家伙,為了發財,連冒著被劃到‘鬼薪城旦’的行列,去修地球的危險給人當贅婿都肯干,就更別說區區新化、懷化跟朝鮮了。

不就是冷點嘛,總比去修地球,累死在長城腳下好吧?

還有那些已經走投無路,被迫要賣身給他人做奴婢的農民,若是聽到新化、懷化、朝鮮,連傻子都能撿到黃金的傳聞,又會怎么想?

“只要人過去了,就不怕他們不留下……”劉徹敲著手指尋思起來。“朕原本計劃在新化懷化朝鮮移民百萬……”

“但是,奈何天下百姓,故土難離,除非萬不得已,不愿意去寒冷荒蕪的化外蠻荒之地……”

“若是按照正常的辦法,沒個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經營。這些地盤,幾乎不能消化……”

“朕可等不了幾十年。更別說上百年了!”劉徹想到此處,主意已定:“時間越久。變數越大,更何況朕不可能再活一百年!”

歷代皇帝,除了乾隆那個昏君外,有誰能活到八十歲的?

就是六十歲,都已經屬于‘高壽’了。

對劉徹來說,他希望,當他離去的那天,這個國家,已經可以說。定下了千年帝國的基業——哪怕子孫不肖,后來王朝也能有再度君臨全球,單挑世界的資格。

而全有東北、遠東和朝鮮,則能杜絕一切來自東北方向的陸路威脅。

更能將霓虹變成真正的萬年小受,千古RBQ。

占據了朝鮮半島的中國,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無間斷的調、教,讓它知道,什么叫父愛如山。

鬼父劇情能從1代拍到N代……

這樣想著的時候,宣室殿。已然到了。

劉徹走下攆車,王道立刻氣喘吁吁的來報告:“陛下,汾陰侯跟執金吾已在偏殿等候!”

劉徹點點頭,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大步向前。

沒有人知道,這天,劉徹跟繡衣衛都尉汾陰侯周左車以及執金吾郅都都談了些什么。

但是。當天晚上,某個謠言或者說傳聞就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里不脛而走。

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就是長安城里的老太太都知道了這么件事情。

“聽說了嗎?”無數人神神秘秘的拉著自己的鄰居,悄悄的竊竊私語:“新化那邊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一座金山啊……”

“聽說。懷化郡郡守兼新化令薄世,派了三千人!”某人特意強調了這個數字:“聽清楚了,是三千人!去那個金山撿金子,撿了三天三夜都撿不完啊,運送黃金的馬車,連車轅都被壓斷了……”

這些家伙一邊這樣說,一邊流著口水,幻想著這樣的場面。

以他們的見識跟眼界,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場面。

“兄長,您這消息有誤吧……”原本的聽眾,也神秘兮兮的說道:“我聽東三里的王大郎說,他的舅父的表兄的妻弟的叔父在宮里當差,聽他所說,根本沒有什么金山……就是一條河,不過河里面挺多金砂的,據說,那條河有幾百里的河段里,全是這樣帶著金砂的沙子,就是個傻子,拿個篩子在河邊篩上一天,也能得個幾兩砂金呢!”

“還有啊……”這人得意洋洋的道:“不拘是那條河哦,據說,在新化、朝鮮還有新設立的懷化他地的河流,也有類似不少的河段,只是還沒被發現而已……”

各種各樣的流言跟傳說,頓時就傳的滿長安都是的。

真真假假,或荒誕離奇,或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摻雜在這些故事里面。

等到下午的時候,這些故事里,就出現了‘圣天子仁德無雙,上感天地,泰一有靈,降以神通,點新化、朝鮮山川河流,賜福漢室,于是河沙出金,土地出油。’等等版本

方士們也不甘寂寞,馬上就跳了出來。

于是,故事又變了。

在原有的版本基礎上,方士跟神棍們紛紛加私貨進去,并且大肆進行藝術加工,以使故事更符合各自的利益。

以至于,等這些故事傳到華陰、新豐的時候,關中百姓紛紛表示:“你們這么吹牛逼,你們家長知道嗎?”

而列侯們也紛紛表示:“你們這些市井之民,是不是閑的無聊啊,這樣的事情,吾等列侯都不知道,你們怎么知道的?不許造謠傳謠啊!”

但到了晚上,這些家伙就紛紛使出各種手段,八仙過海,使勁往未央宮跟長樂宮湊。

不拘什么手段,什么方法,一個個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劉徹。

有跟皇室關系比較親密的列侯。

譬如說姓劉的那幾個家伙,就羞答答的拿著自己家的加恩地圖,跑到劉徹身邊,賣萌的問道:“陛下,臣家加封的這些地方,有河沒有啊?”

當得到確實有河的答復,那人就立刻歡天喜地的謝恩不已。

而當得知沒有河的家伙,則哭天搶地,撒潑打滾,一副皇帝你不給我換,老子就去哭高廟的架勢。

而跟皇室關系比較疏遠的,則是一副正兒八經的君子模樣,只是暗地里悄悄的拉住一個皇帝的近臣,譬如說宦官啊,尚書郎啊,幾個玉器或者金器塞過去,然后,態度恭敬的請求道:“煩請明公幫某查查看,某的這個加恩封地是否有河?”

這中間出了個小插曲武原候衛不害發現,自己的加恩封地,貌似是距離那個新發現的金沙河最近的——大約距離只有不到三百里。

然后,衛不害立刻被人圍觀了。

至少有二十個列侯表示,自己的女兒待字閨中很久了,覺得衛君侯年輕有為,似乎應該是個良配。

可憐老衛家過去不過是個混吃等死的列侯家族,向來默默無聞。

到衛不害這一代,更是幾乎無人問津,以至于衛不害到現在十八歲了,都還沒有娶到老婆——列侯有列侯的驕傲,一般不會跟非列侯通婚,尤其是正妻,娶不到姓劉的公主翁主,那也起碼要娶個門當戶對的列侯,最低標準也得是個關內侯,左庶長什么的死開……

不少人甚至連兩千石的女兒都瞧不上。

而衛不害,生的即不俊俏,家里也沒什么錢。

武原那疙瘩,在南方的窮鄉僻壤,雖然有兩千八百戶食邑,但,沒錢啊,一年連一千戶的租稅都收不上來。

列侯家里的嫡女什么的,根本瞧不上他。

也就庶女什么的才可以商量商量。

但衛不害也不想將就,于是,這事情就這么拖下來了。

但如今,衛不害一下子成了香餑餑。

就連曲周候儷寄跟弓高候韓頹當都表示,嫡女什么的,不是不可以商量商量。

但是呢,嫁過去以后,這當家做主的得是自己閨女……

衛不害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就變成喜劇了……

而跟劉徹關系更親密的列侯們。

譬如說,館陶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館陶表示,要給自己的丈夫還有兩個兒子跟皇帝女婿求個情。

嗯,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讓皇帝女婿給換換加恩封地。

最好把地方挪到那個什么‘金沙河’附近五十里,當然,百里也勉強能考慮考慮。

等劉徹好不容易打發走劉嫖。

竇家跟薄家也表示:陛下,門戶開放,對等待遇是很重要的。陛下您可不能寒了忠臣義士之心哇。

就連東宮兩位太后也派人過來傳話:皇帝啊,家人的親情很重要啊,家族的河蟹大于天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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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0 10:25:1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零七節 淘金浪潮(5)

接下來兩天,輿論繼續發酵。

黃金的傳聞,在關中甚囂塵上。

哪怕就是上林苑里的租佃戶也是蠢蠢欲動,列侯們跟豪強士大夫們拼命辟謠。

更有無數地方上的名望之士,召集本地的父老,宣稱:父老們,那懷化窮的連柴都沒得燒,哪來什么黃金啊?大家不要相信謠言,更不要相信別有用心的野心家的鼓動……

有的人信了,這些名士名流跟地方宗族的大人物,在鄉間威信還是很高的。

畢竟,多數百姓不識字,對這些知識分子以及官面人物還是很信服的。

既然,某某族長,某學霸都說了,這些是謠言,那就應該是謠言吧?

這些大人物,總不該連名聲也不要,靠這種手段來欺詐我們這些鄉親吧?

這要被拆穿了,他們以后還怎么混啊?

但,也有很多聰明人發現:官府的露布,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

往日里,類似的謠言一發作,內史、中尉、中大夫跟衛尉都是如臨大敵,各種露布貼的滿天飛,更有無數廧夫、游繳,行走亭里,挨家挨戶的做工作,要求戶主,約束家中的青壯,不要聽風就是雨。

但現在,不止內史毫無反應,就是本來駐扎在各縣的烽燧亭里的郡兵,也是毫無動靜。

游繳、廧夫全部都好像集體消失了一樣。

這事情很奇怪啊……

首先反應過來的,當然是神通廣大的游俠兒們。

這些家伙的鼻子跟狗一樣靈敏,立刻就聞出了不對勁。

而且。游俠們現在有后臺了啊!

天子的鷹犬衙門繡衣衛里,有的是過去有著八拜之交的兄弟。

于是。這些家伙紛紛回家,提上一斤肉。帶點酒,就直奔這些兄弟家中。

半天之后,喝的醉眼朦朧的走出門。

剛一出門,這些游俠的酒就醒了,一個個咬牙切齒的看著那些地方豪強和名流的家宅。

游俠們紛紛表示:我去年買了個表,大爺的,你們這些騙子!居然連父老鄉親都欺騙,簡直不要臉!

于是,各地名流鄉紳跟豪強的宅邸紛紛遭殃。

游俠們雖然不敢打上門去。但是類似丟石頭砸壞你家的門檻、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半夜里在門口鬼哭狼嚎,吵你個家宅不寧類似這樣的事情,他們最是拿手了。

而更多的游俠,卻是立刻就選擇了馬上回家,變賣家產——假如有的話。

實際上,多數游俠哪來的什么家產?

這些家伙,早把父祖輩留下的田地給敗光了,往日里就靠著在昆仲叔伯家里蹭飯。或者在長安城里鬼混度日。

一個個都覺得,自己有高祖之風,說不定哪天就能回家在老爹或者昆仲叔伯面前裝逼說上一句:始大人以為臣無賴,不能治產業。不如仲力。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

只要想想這個場面,游俠們就覺得,未來真美好。

當然。游俠這個群體,最大的特點。就是講義氣。

為兄弟別說是兩肋插刀了,就是命都可以不要了。

要發財。當然要拉著兄弟們一起去嘍!

于是,大家伙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各自將盤纏拿出來算了算。

有些游俠群體中,存在著一些地方上的豪強公子或者名流之后,這些人都是土豪,自然就大手一揮,把兄弟們的盤纏路費都包了。

但,多數游俠,都是些苦哈哈,沒有土豪來拯救。

幾個人湊了湊錢,發現,根本不夠大家伙這一路上的路費。

說不定走到半路,就要餓死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許多人決定臨走前干一票,但是,這些家伙很快發現,這關中的治安,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地方上的亭里,各城市中的閭里,都是密布著巡邏的官差跟吏員,甚至還有一些過去聲名顯赫,但如今已經洗白,成為劉氏鷹犬的游俠巨頭,帶著小弟,到處亂逛。

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敢頂風作案了。

大家都確信,只要自己敢犯事,那么,這些對自己這些人熟悉的就跟家里的牲畜一樣的官吏以及繡衣衛的鷹犬,絕對能在兩個時辰之內,就將自己等人緝捕歸案。

這些吏員官差跟繡衣衛鷹犬,對自己這些游俠的手段跟方法特征,就是閉著眼睛都能識別出來。

平日,偷雞摸狗,他們懶得管。

但,誰要敢當著他們的面,玩這些花招,那就等于挑釁,挑釁就是作死,作死就一定會死。

至于出了關中,在路上再弄盤纏?

游俠就更沒膽子了。

游俠這個群體,有自己的規矩,地盤。

別說跨地域找食吃了,就是跨縣都要被人教做人啊。

撈過界,你當當地的游俠是吃素的咩?

對外來的游俠鬧事,當地的游俠,絕對會比官府還積極的查找疑犯。

想當年,河內游俠巨頭,太宗時聞名天下的大俠,河內豪族郭氏的郭奉,大搖大擺的想來關中耍威風,結果就被關中的游俠教做人,被人在身上栽了n個罪名,最后,這個天下聞名,甚至還娶了鳴雌亭候許負的女兒的天下大俠,在長安明正典刑,腰斬棄市。

郭奉這樣的天下名俠,撈過界,尚且要被教做人。

其他人又怎么敢干這樣的事情?

于是,這些人立刻就陷入了尷尬之中。

沒有盤纏,別說是遠走數千里,出蕭關,過遼東去尋找黃金了。

這些家伙正在糾結、迷茫之時,一些商賈或者地方上的豪族管家,紛紛找上門來,表示愿意提供子錢貸款。利率非常優惠,借一萬錢,一年歸還,只要還兩金就可以了。

雖然如今金價與五銖錢并無明確的官方兌換比例,但在民間,一金黃金,少說也能兌換一萬左右的五銖錢,有些時候,便是一萬一千錢也能換到。

面對幾乎兩倍的年息,游俠兒們猶豫不決。

漢室欠債不還,可是大罪!

官府可是不會任何一個欠債不還的家伙的,而且子錢商人們,神通廣大,殺人你還能潛逃,但欠債不還,卻是無路可逃。

甚至就是死了,債主也能追著你的親朋家小要債。

恰在此時,又一個重磅炸彈炸響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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