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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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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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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 20:19: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九節 百家演化之前奏

劉徹話音剛落,就有數位列侯跳出來拍馬屁:“陛下受天命,嘉大惠于四海,此臣等所共見,而天下所共聞!臣等愚黯,唯恭受圣訓而已!”

連看都不用看,這幾位列侯,是如今劉徹最忠實的狗腿子。

舞陽侯樊市人、復陽候陳嘉、中水侯呂青肩以及宋子候許九等。

這幾人,幾乎大有要跟桃候家族比賽,競爭誰才是老劉家第一狗腿子跟馬屁精的位置。

自去年以來,這股風潮,就已經出現了。

最開始是復陽候陳嘉帶的頭。

程嘉在給樊市人求情成功后,就立刻成了劉徹的腦殘粉。

每次上朝,劉徹一開口,話音還沒落。

他就馬上跳出來拍馬屁。

哪怕是劉徹放一個屁,在他那里都是香的。

然后,舞陽侯樊市人迅速跟進,跟陳嘉一唱一和,玩起了雙簧。

樊市人甚至公開宣稱:陛下天命神授,躬行圣王之道,大臣士民,唯恭受詔命,以報君恩而已。

最開始,輿論跟文人,還噴過他們。

說他們沒有士大夫勛貴的樣子,只知道拍馬求幸進,只差被劃到奸佞的行列中去了。

在過去,這樣的輿論和議論一旦成型,被打擊的人,在民間幾乎很難有什么好名聲。

在面對這樣的口誅筆伐時,也很少有列侯勛臣能招架的住。

因此,陳嘉跟樊市人,最開始也是戰戰兢兢,嚇的半死。

但之后發生的事情,讓他們兩個連眼珠子都掉出來了。

在被人議論和抨擊后,他們在民間的聲望和名聲,非但沒有變壞。反而變好了。

他們家的家門口也沒有被人丟臭雞蛋。

反而,慢慢的被人們認為是忠義之臣,社稷肱骨。

老百姓的想法很簡單天子被證明了天命神授后,反對天子的,當然是跟老天作對。跟老天作對的人一定是壞蛋。

反之。則是忠臣義士。

況且,舞陽侯樊市人,那么大的罪名,都能被赦免,特許恩準以金贖罪。

這樣還不感恩,用心給天子辦事,那就只能說是忘恩負義之徒。

陳嘉跟樊市人。于是驚訝的發現拍馬屁都能讓自己的名聲變好。甚至被稱贊是忠義之士!

那還想什么?

往死里拍馬、跪舔就好了。

然后,宋子候許九、中水侯呂青肩等人相繼加入馬屁精的行列。

更微妙的是,當其他人也發現了這么個情況后,也都有些躍躍欲試。

在中國,永遠不缺聰明人,更不缺給統治者捧臭腳的。

于是,緊跟著這些列侯們出來的拍馬屁的,是一群儒生。

“陛下崇《詩》《書》之訓。明先王之道,臣等謹為天下而賀……”

當此之世。儒家就是中國民族主義立場最堅定,最鮮明的學派。

公羊派的大復仇主義,甚至在全國范圍內,為人廣泛接受!

劉徹抬了抬眼皮子,愕然發現,這幾位儒生,貌似是王臧、趙綰以及他們的師兄弟們。

王、趙兩人,授業于當今儒家的第一名士魯申公。

在儒家內部的地位,也還算是比較高的。

僅僅以名望來說,并不下與董仲舒、胡毋生。

但問題是……

“你們可是魯儒啊……”劉徹在心里搖了搖頭,對儒家的節草下限,再次有了新的認知。

但仔細想想,貌似魯儒,尤其是趙綰、王臧這兩位,就是出了名的嘴炮專家,東林黨的祖師爺。

前世,這幾位在建元新政的表演,讓劉徹印象無比深刻。

在劉徹的認知里,這些家伙,大抵除了嘴炮弄權還有撈錢外,就已經沒有別的優點了。

甚至,前世建元新政的失敗,至少有七成責任,是因為這些家伙為了撈錢抓權,肆無忌憚。

嘴上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

私底下,拼命的往家里撈錢。

結果被太皇太后竇氏抓個正著,一擊就命中了武帝的要害。

讓當初的劉徹看了,幾乎以為發現了東林黨的祖師爺。

所以,對這些家伙的跪舔,劉徹素來不怎么買賬,甚至多次故意冷處理他們的拍馬屁,裝作沒看見。

但魯儒們,似乎有受虐傾向?

越鞭笞,他們就越跪舔。

就像當年秦始皇焚書坑儒,劉邦在他們的帽子里撒尿。

皇帝對他們越壞,他們就越死皮賴臉的往上湊。

現在,也差不多是這么個情況。

劉徹對魯儒一系的態度,一天比一天糟糕。

前不久甚至下令,要求將孔子嫡系子孫,奉祀君孔滕之子,孔忠全家老小,全部遷去朝鮮。

然而,魯儒們卻似乎頗有些‘陛下虐我千百遍,我待陛下如初戀’的勁頭。

其臉皮之厚,節草之低,讓人劉徹咋舌。

但,劉徹卻根本不想要這樣一批嘴炮專家跟君子治國派。

所以,他們的媚眼,算是拋給了瞎子。

劉徹甚至都沒正眼看過他們,就將視線,轉移到了不遠處的董仲舒師兄弟身上。

相比魯儒的變化,公羊派最近的行為,反倒更讓劉徹上心。

隨著墨家復蘇,公羊派的儒生,最近開始玩起復古了。

他們撿起了早已經斷絕了傳承的秦儒的那套把戲,跟法家玩的不亦樂乎。

兩者甚至在朝堂和民間,唱起了二人轉。

法家這邊講:忠信敬上、清廉毋失、舉事審當等五善五失。

公羊派就跟在屁股后面大唱贊歌,拿著自己的思想來解釋這五善五失,說什么‘以此為人君則圣,為人臣則忠,為人父則慈,為人子則孝,君圣臣忠。父慈子孝,天下治矣。’

若僅僅是這樣,也最多是個儒法合流的老套把戲一百年前,在秦代,呂不韋主政時期。儒家就已經玩過這套把戲了。

問題的關鍵在于。公羊派,甚至連墨家的思想,也偷偷的拿了,塞了點放到自己的理論里,當成干貨。

至于黃老思想跟雜家的理論更是難逃毒手。

譬如墨翟寫的六患,《老子》的丙論,以及商君書的部分內容。

都被他們改頭換面。加到了自己的論述中。

當然了。這些家伙也不敢做的太過于明目張膽。

所以,他們聲稱,這些是他們在研讀了春秋,得到了圣人的微言大義啟發,參考了左傳的部分記載,于是,‘發先賢之微言大義,試論于當今天下’。

好吧。微言大義都出來了,

公羊派。在壓力之下,終于邁出了這關鍵性的一步。

在競爭的刺激下,他們再次開啟了儒家思想的法家化。

為什么是再次?

因為秦始皇統治時期,他們就這么干過一次了。

不過秦帝國的忽然死亡,讓這一切的努力,全部打了水漂。(注1)

這讓劉徹很感興趣。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在自然界,生命了為了延續和生存,紛紛施展自己的能力,全力演化。

從最初的單細胞動物,演化成了如今地球上的豐富多彩的生態結構,甚至出現了人類這樣的絕對bug。

而學派呢?

春秋戰國時期的百家爭鳴,締造了一個中國歷史上的不朽時刻。

諸子百家為了適應時代發展,解決天下在變局中面對的種種問題,各抒己見,從不同的方向,探討一個終極的理想天下大同。

由此演化出了儒法黃老墨名縱橫等多種多樣的思想派系。

今天,在被秦末戰火打斷了這一場偉大思想演化進程的今天,這一盛世,漸漸又開始冒出了苗頭。

公羊派再次開始法家化,就是證明。

“歐陸的渣渣們,都能在中世紀黑暗年代,從希臘的思想中,涅槃重生,演化出自然、物理、化學、天文、地理,并細化出無數個學科……”劉徹在心里說:“沒道理,中國人就辦不到……”

生命能從最簡單的單細胞,演化出多細胞,然后成為節肢動物,脊椎動物,兩棲類、爬行類、哺乳類。

最終,填滿整個世界。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競爭。

沒有競爭的壓力和生存的迫切需求。

生命就會停滯不動。

譬如澳洲大陸的生命,幾千萬年,沒有進化,一堆原始的有袋類在當地稱王稱霸。

而其他大陸上,有袋類早就絕種了。

這就是沒有競爭,尤其是高強度的競爭帶來的惡果。

生命如此,思想理論亦如此。

劉徹已經有些期待,未來中國的思想理論的演化結果了。

在這場他親手掀起的競爭中,儒法黃老墨甚至蟄伏的雜家,各個大小派系,都必須緊跟時代發展的需求,和國家人民緊密聯系,不斷對自己的理論和思想進行翻新、反省、修改甚至新增,來適應社會發展,時代進步的需求。

跟不上節奏的,必然會被淘汰。

當你的對手進化的比你快時,你就不要指望,國家社會和統治者會愿意接納你們的這些不合時代發展需要的東西了。

甚至,哪怕你已經在努力了,但若是沒有你對手努力,或者演化速度上落后對手、方向錯誤,都可能導致被淘汰。

劉徹已經知道,他在這個過程中,應該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了。

這就是引導者和裁決者。.

讓這場思想演化和革命,向著正確的方向,而不是相反的方向前進。

要知道,不僅僅在經濟界,會有劣幣驅逐良幣。

思想和理論界,也同樣如此。

很多時候,不一定是優秀的正確的獲勝。

看看隔壁家的三哥,還有后世歐陸中世紀的黑暗年代,你就知道,這是事實。

劉徹很清楚,歷史總是在螺旋式上升。

人類過去犯過的錯誤,現在依然會犯,未來也同樣如此。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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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 20:2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節 南越回歸(1)

雖然劉徹沒有搭理趙綰、王臧等人

但這些家伙,卻一點灰心的意思也沒有。

對魯儒們來說:假如皇帝不親近自己——那就肯定是跪舔的還不夠徹底的原因。

所以,趙綰眼珠子一轉,就又道:“今陛下,發先王之大義,述《詩》《書》所載之要,臣綰等懇請陛下,錄詔明于天下,使天下士民,皆知陛下之志!”

王臧一聽,自然也不甘落于人后,馬上就奏道:“臣附議,另外臣以為,陛下今日所訓,當著于竹帛,頒于太學,使太學子弟,皆能沐陛下之圣德,明知《詩》《書》之意……”

劉徹聽了,差點一個踉蹌,好險沒跌倒在地上。

他們這么玩,讓劉徹瞬間就想起了后世oss講話以后,底下一大堆的人回家就玩起了學習xx同志在xx會議上的講話精神、深入貫徹學習xx同志講話精神的梗。

臉頰稍微抽動了一下,劉徹毅然道:“可!”

沒有那個統治者會拒絕這么好的事情,更不可能拒絕。

而這一幕,落在其他公卿大臣眼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了搖頭。

老實說,對現在這么個情況,很多人都還沒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方才不是還在說秦朝征越將佐的賞罰和歷史定位問題嗎?

怎么一下子就變成了‘圣天子躬行大義,嘉大惠于天下’的結論了?

是這個世界變得太快?

還是我們反應太慢?

許多人悄悄拿眼睛瞪了一下舞陽侯、復陽候還有那群不要臉的儒生。

列侯們這么做,還情有可原。

但儒生們這么玩。就真是讓人,無語的很了。

甚至有法家巨頭在心里罵道:“卑鄙儒生。不知廉恥,居然出這樣的下三濫招數……”

“為了考舉。這些家伙,真是瘋了!”

今年的考舉,已經是迫在眉睫了。

從宮廷和丞相、御史大夫衙門傳出來的風聲,表明,今年考舉的規模,將在去年的基礎上再次進行擴大。

這次,不僅僅關東郡國的部分官職,也將由考舉士子出任。

更關鍵的是,安東都護府。也有數百個職位,在虛席以待。

另外,第一批和第二批的考舉士子,據說有可能會調往朝鮮、懷化等郡縣,出任縣尉、主曹、主薄甚至郡司馬一類的關鍵位置。

因此,相應的,目前關中的位置,也會空出來許多。

據說,天子有意將他身邊的一些親信侍中與尚書郎。外放到關東或者安東歷練。

這些位置的空缺,馬上就引起了諸子百家的注意。

誰都知道,汲黯、顏異、張湯是怎么起家的。

若能有子侄混到天子身邊去,那豈非是前途大大的好?

大家為此。這些天真是想破了腦袋,抓光了頭發。

現在,魯儒們毫無節草與下限的跪舔天子。

馬上就讓其他人。萬分警惕起來。

“玩陰的是吧?”很多人都在心里冷笑起來。

道統之政,理念之爭。從來就是不擇手段。

既然,現在你們魯儒放大招了。那就休怪我等無情了!

別以為你們屁股底下的那堆翔,我們看不到!

一時間,魯儒把仇恨拉的穩穩的。

以至于很多人,都將注意力轉移了過去,他們甚至都快忘了——原來自己并不是很贊同天子方才的訓話。

就是那些還記著這個情況的人,也很聰明的將這個問題忽略過去了。

考舉在即,又一輪廝殺將起。

在這樣的情況下,討好或者說順從天子的意思,是很關鍵的事情。

要是惡了天子,自己的子侄門人,到時候怎么辦?

況且,這個問題也并非什么原則性的,絕對不能商量的問題。

天子的話,也確實有些道理。

左右不過是給一些死人死后哀榮。

死人是不會來跟活人搶官職地位和權力的。

勉勉強強,捏著鼻子,認了吧。

在這樣的心理下,群臣紛紛拜道:“唯陛下能作威作福,臣等謹奉詔!”

倒是將軍們多多少少,心里面有些別扭。

尤其是周亞夫、韓頹當以及儷寄。

“陛下……”周亞夫跟韓頹當的城府比較深一些,沒有出來說話,但儷寄的性子,卻向來比較直爽,他出列拜道:“陛下,今厚恩嘉故秦忠義之士,臣無異議,但是……”

“臣想請陛下,依此故事,厚葬當年平滅吳逆一戰之陣亡將佐士卒,以國士之禮,嘉忠義之心,使天下皆知陛下之意!”

劉徹聽了,當然不會拒絕儷寄的請求。

提高武人的社會地位,將殉國武人,作為烈士褒揚。

這是一個王朝想要對外擴張必須要做的事情。

“可!”劉徹對儷寄道:“曲周候即有這個心,那此事就交由卿來牽頭處置吧!朕命卿為‘褒揚大夫’,持節清查天下郡國,死王事而無后嗣之將佐士卒,將此輩忠臣義士棺槨,遷入陽陵之側,使其等與先帝同休,永享祭祀;另外,凡因王事傷殘之士,也由卿牽頭,組織官吏,前往慰問,曰:皇帝使使等敬問忠臣義士,有冤失職,使者以聞,會奏郡縣,郡縣不能決,奏于丞相!”

“自今往后,死王事者,皆照此辦理!”

“為高帝忠臣,則陪葬長陵,為太宗忠臣,則陪葬霸陵,為先帝忠臣,則陪葬陽陵,為朕而死,則陪葬茂陵。具立碑覆旗,述其生平功績。無名氏,其墓志銘曰:無名忠臣敬奉皇帝!”劉徹淡淡的道:“子孫后代。咸于萬世,皆當奉朕之命!”

這才是劉徹想借這個機會,表達的政治目的。

同時也是他想將劉氏王朝的家天下,向劉氏即天下或者說漢室即天下轉變的一個嘗試。

想了想,劉徹補充道:“諸般雜費,皆自少府內錢出!”

要是走國庫的話,先不說會不會加重百姓負擔,丞相府那邊估計也要跳腳。

儷寄聞言,卻是大喜過望。

甚至周亞夫跟韓頹當等其他將軍。也都紛紛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這個差事,實在是一個能比肩如今的那位凌煙閣使者岑邁一般的榮差!

旁的不說,這個事情,一旦做完,儷寄的名聲和在軍中的聲望,馬上就要膨脹無數倍,不知道多少將官士卒,要念儷寄這個人情(750章)。

將來儷氏子孫,更將受此福萌。起碼能保三代富貴!

甚至靠著這個基礎,出個太尉、丞相一類的儷氏子孫也未可知!

韓頹當跟欒布兩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立刻就爭相出列道:“陛下。臣等請與曲周同理此事!”

這個功勞,這個福萌,太大了!

這首倡之功。既然已經沒了,但這具體事務。卻無論如何也要參與進來。

不然,只有儷寄一人在辦。等他辦完這個事情,天下郡國的將佐士卒眼里豈非只有姓儷的了?

大家的子嗣去地方任職或者統兵出戰時,下面的司馬校尉要是問起這個事情來,多尷尬?

所以,絕對不能讓儷寄獨吞這個美事!

想清楚這一點后,其他將軍列侯們也紛紛拜道:“臣等亦請陛下,許臣等為天下忠臣義士略盡綿薄之力……”

最起碼,這個事情的辦理人員的名單上,大家要露個臉,刷個聲望。

劉徹看著這個局面,笑了起來,揮揮手道:“卿等忠心王事,朕豈無不準之理?”

“就以曲周、弓高、俞候等各為褒揚大夫,將軍列侯等,為贊禮使者,以丞相亞夫為首,督辦此事!”劉徹看向周亞夫,道:“丞相,此事,朕就交給丞相去統籌規劃!”

周亞夫聞言,立刻就拜道:“諾!臣謹奉詔!”

這也算是天上掉了餡餅,砸到了自己的腦袋上了。

儷寄看著這一切,心里面,雖然多少有些不爽,但想想自己撈到的好處,貌似也已經挺多的了。

最起碼,這個事情辦完后,天下人應該就不會再拿著自己的黑歷史到處說自己了吧?

子孫后代,應該也不用受自己拖累了。

這樣想著,心里面倒也舒服起來了。

于是,儷寄跟著其他同僚,一起拜道:“諾!臣等謹奉詔!”

一邊的南越王趙佗,旁觀著這一切。

正因為是個旁觀者,所以,他看的很清楚。

“漢朝的這個少年天子的權柄,又加強了……”趙佗在心里感慨著。

經此一出后,尤其是這個將天下死王事而無后嗣之忠臣義士棺槨骸骨陪葬帝陵的決定一出。

這漢家天下的武人,恐怕從此以后上了戰場,還沒開大,士氣就要加三成。

假如說之前,趙佗還覺得,憑借天險和氣候,能與漢軍有來有回。

但如今……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漢家已得人和,可做天下王!”

趙佗太清楚,當軍隊士氣高漲后,會發生什么情況了。

當年的秦軍,怎么吊打東方列國的,現在的漢軍,大抵就能怎么吊打全世界。

恐怕就是北方的匈奴,在這樣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士氣高漲的軍隊面前,也要跪下來喊爸爸。

南越兵就不要擺到臺面上來了。

“看來,寡人現在應該考慮,如何體面的讓南越社稷得以存續了……”趙佗在心中思索著。

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向來識時務。

既然南越注定不可能再維持獨立。

那么,就應該主動放棄獨立,轉而尋求更好的優待以及厚遇。

就像當年的吳苪做的事情那樣。

吳苪這個對頭,雖然活著的時候,讓趙佗很不爽。

但吳苪死后,趙佗還是很惋惜的,甚至派出使者吊唁。

這是因為趙佗覺得,吳苪能進能退,可謂大丈夫!

長沙王國也因此存續下來,直到不久前,才因為絕嗣而廢。

講道理的話,尋求一個如同長沙吳氏一樣的政治待遇和地位,應該不太難。

而且,趙佗覺得,自己的籌碼,比吳苪多多了!

他有南越國的龐大國土,良好的基礎建設還有忠誠可靠的軍隊做籌碼。

就算是談一個半獨立的待遇,也不是不可能。

但,趙佗知道,他必須把握時機,抓住機會!

君王的心思,如同南海翻滾的波濤,假如不能抓住機會,一旦機會失去,君王的耐心耗盡或者,根本不需要耐心耗盡,只要好感失去,那這個事情就可能會棘手的多!

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想到這里,趙佗就下了決斷!

他毅然拜道:“臣,南越王佗,叩首百拜陛下!”

“陛下躬行仁義,順應天命,行三王之路,做圣王之行,不以臣卑鄙,老臣雖遠處南國,不明于禮樂,然亦為陛下之圣德而五內俱感!”

趙佗抬起頭來,讓自己的隨行大臣,抬來一個箱子,然后打開它,再恭敬的道:“老臣即蒙陛下不棄,不以臣久處蠻夷荒服之地,仍以諸夏之臣禮遇之,老臣豈能無動于衷?”

“此南越國之戶籍圖冊……”趙佗匍匐在地上說道:“愿獻陛下,以南越山河,永為漢疆,南越上下官吏臣民,世世代代,愿為陛下臣民!請陛下收臣圖冊戶籍,遣官吏博士,督導南越國政!”

劉徹驚訝的看著趙佗。

在心里為他的這個舉動而詫異。

雖然,他在這驪山這么干,有一半的原因,就是要統戰。

但,趙佗這么快的上路,還是出乎劉徹意料的。

要知道,后世跪臺辦,跪了一萬年,也沒跪出什么成果。

他這邊都沒跪呢!

只是稍稍釋放了善意,表明了態度,這南越就臣服了?

這讓劉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他卻沒想到,這是古典時代的中國。

中央帝國,上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中國。

在這個時代,地方割據政權,從來只有兩條路——要嘛乖乖的臣服中央,接受天子的管轄;要嘛去死!

除此之外,并無第三條道路可行。

所以,一旦中央王朝崛起,一切地方割據政權,立刻都要煙消云散。

臣服中國天子,尚且可做個安樂侯,恭順王。

企圖頑抗到底?

只有死路一條!

趙佗何等人杰,當然很清楚這一點,也很明白,這是大勢所趨。

是無法逆轉和不可改變的大趨勢!

除非匈奴立刻入侵,并且打敗漢軍,重新占領河南地區,不然,南越也好,閩越也罷,最終都要被中國大兵滅亡。

既然如此,為何不搶先表示好意,換一個更好的結局和更好的待遇?(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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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節 南越回歸(2)

“南越王深明大義,朕甚為欣慰!”劉徹也懶得去想到底趙佗為何這么快就跪了的問題,這么好的機會自然也抓住!哪怕涂了毒藥也得吞下去再說!

“其賜王旌旗節符,朝服冠冕,如長沙故事!”劉徹想了想,又道:“其冊南越王世孫胡為南越王太孫,以臺候絹為南越王世孫少傅!”

趙佗聞言,微微一愣。

臺候梅絹?!

久遠的記憶,重又浮上心頭。

梅涓是越人中的英雄,同時也是漢家天子鉗制南越與閩越的王牌。

自漢室定鼎以來,梅絹就常年駐守在臺嶺,震懾南越與閩越。

梅絹統帥的軍隊,上可越橫浦關,入閩越,下可走臺嶺,入南越。

他扼守在此,為漢家看門將近六十年。

無論是在南越,還是閩越,其國中都有無數人為他立祀,如同神明一般膜拜。

這是因為,梅絹的名氣和戰功,為吳越族群中的當之無愧的第一。

他曾經跟高帝并肩作戰,共入關中,滅亡秦庭,也曾受命于楚懷王,受封二十萬戶候,更曾統兵北上,與項羽會獵于江東。

即使如今,梅絹已八十多歲。

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猛虎雖老,余威尚在。

這樣一個英雄豪杰,一旦進入南越,想必,就絕不會老老實實做個王世孫少傅。

人家有名望,有地位,有實力,還有大義名分。

必然很快就能在南越國內拉起一個親漢的派系出來。

甚至都不用去考慮太多。

趙佗覺得,自己的那個孫子趙胡,都不用別人慫恿跟鼓動,保準成為這個派系的領頭羊。

不過……

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南越的疆域,本就是始皇帝下令,要求征服和并入中國疆域的土地。

如今,完璧歸趙。也是應有之理。

更何況,趙佗已自感自己時日無多了。

能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子孫后代。奠下萬世富貴之基,就已經是個很不錯的結果了。

不然,以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恐怕一旦自己蹬腿,南越社稷和江山。馬上就要傾覆于內憂外患之中。

趙佗很清楚,自己的孫子趙胡,不是什么開拓之主,甚至守成之君,都夠嗆。

這樣想著,趙胡就伏地謝道:“老臣謹奉詔!”

這讓其他百官列侯勛臣看了,無不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許多人心里,更是一聲:“臥槽!”

自高帝以來,游離于中國之外。割據一方,在呂后時,為患邊關,在太宗時,曾稱帝用黃屋左纛,霸氣凜凜的自號‘南越武帝’的趙佗就這么降了?

逗我吧?!

雖然,趙佗入朝,就已經代表了南越王國會選擇臣服長安,從外藩變成內藩。

但是……

不是應該先來演上幾出戲嗎?

譬如說,趙佗先到長安。感慨中國富強,天子圣明,孺慕之心油然而起。

自己等人再在旁邊趁機勸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于是,趙佗幡然醒悟,上書天子,請為內臣,永為漢奴婢。

這樣,天子得利。自己得名,而趙佗得實惠,三方皆大歡喜。

這劇本原本不就應該如此嗎?

怎么忽然之間,就跳過了這些程序了?

這讓許多原本準備刷聲望的家伙,大失所望,在心里憤恨不平。

多么好的一個撈取資歷、名聲跟功勞的機會啊!

“這南越王,果真夷狄,不知變通啊!”有人在心里跳腳。

但他們哪里知道,這才是趙佗想要的。

這個好處,給了漢家大臣,譬如某個文臣謀士貴族,那固然可以給趙氏留下點香火情,往后在朝中也有人能罩著。

但,曾經在秦始皇身邊侍從左右的趙佗,更清楚。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靠山和最粗的大腿,除了天子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討好劉家皇帝,在其心中留下一個恭順懂事的形象,遠比交好幾個文臣貴族更加實惠。

有劉氏皇帝在上面罩著,他的子孫后代,就會無憂無慮的過上世代富貴生活。

反之,幾個大臣貴族的交情,在真正關鍵時刻,有屁用?

皇帝該治罪,還是會治罪。

當然,更重要的事情是——趙佗已經確認了,中國如今的這個年輕天子,能讀懂他的這個舉動的意思:我們趙家可是放棄了很多,為陛下文治武功,增光添彩。

這投桃報李,陛下可不能忘啊!

不然,趙佗也不會選擇這樣直接,畢竟,要是中國天子笨一點,讀不懂他的意思,他豈非是把媚眼拋給瞎子了?

再抬頭微微一瞥攆車上的天子。

天子果然是一副龍顏大悅的模樣。

這讓趙佗立刻就喜不自勝,心知自己已經賭對了!

這以小國侍大邦,決策很重要!

想當年,戰國之時,衛國果斷無節操跪舔秦廷。

因為跪的及時,舔的得當。

所以,秦雖并吞六國,但任留衛國社稷,保衛君富貴。

像其他什么魯、鄭、宋這樣的國家,不識時務,于是,甚至都不需要秦人動手,其他列國就將這些王國夷滅。

在目前的情況下,趙佗既然選擇了內附,以保子孫富貴,自然就會學當年的衛君榜樣了。

抱著這個想法,趙佗就再次拜道:“老臣再請陛下,遣博士官吏,督導南越上下士民,教之以中國禮儀、制度、王化!”

這老劉家歷代不就最愛這一口了嗎?

果不其然,趙佗就聽到,攆車上的天子,龍顏大悅,微笑著對他道:“南越王之請,朕豈無不許之理?”

“請太常遴選儒法黃老,諸子百家各派名望博士,輪流前往南越,宣講先賢之書,明教中國制度!”

太常竇彭祖立刻出列拜道:“諾!臣謹奉詔!”

“丞相,請收南越王所獻地圖戶籍,錄入丞相府……”劉徹又道。

“諾!”周亞夫滿臉歡喜的出列拜道。

南越獻土,這是周亞夫自任為丞相以來的最大事件。

有了這么個閃光點在,哪怕百年后,他去九泉之下了,太宗與先帝問起來,托付給他的江山社稷與幼主如何,他也能拍著胸膛,給出一份完美答卷了。

青史之上,更會在他的傳記記下一筆:亞夫為相,南越來獻,海內混一。

這對周亞夫,簡直就是天籟!

“南越王請上前來……”劉徹端坐在攆車上,微笑著說,又朝江都王劉閼招手:“江都皇弟,也請上前來!”

等這兩人,走到攆車前,劉徹指著自己的弟弟,對趙佗問道:“南越王請看,吾弟何如?”

“江都王儀表堂堂,進退有度,可稱君子矣!”趙佗看了看劉閼,拜道。

對這個江都王,趙佗自然聽說過一些他的事情。

據說,此人乃如今漢家天子胞弟,在其諸多兄弟中,素來與天子最親。

漢家歷代天子,也多有一個捧起一位兄弟,向天下昭示,天家有愛的傳統。

太宗有淮南厲王,先帝有梁王。

如今這位就有江都。

趙佗自然也是個聰明人,他當然知道,漢家天子,不會無的放矢。

他更聽說了,如今江都王,王后失缺!

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啊!

歷來,劉氏都有將某一部分的區域大權,交托給自己的手足兄弟的傳統。

太宗時期,淮南厲王就曾經負責三越之事,曾帥師伐國,滅亡南海。

先帝時的梁國就更不用說了。

兵甲之強,在諸侯王中堪稱頂級。

如今,更是隱隱有了漢家宗伯的地位。

他的一個兒子甚至已經坐穩了未來朝鮮王的位置。

自然,江都王的王后位置,就成了無數人覬覦的目標。

這樣想著,趙佗立刻就道:“老臣恰有一孫女,年方二八,溫柔賢淑,堪稱佳麗,若江都王不棄,愿許王為枕席之妾!”

劉閼聞言,雖然有些不太樂意,但,皇帝哥哥已經打過招呼了。

他再是不愿,也只能捏著鼻子,在表面上作出一個樂意至極的模樣,長身而拜:“老大人在上,請受閼拜!”

趙佗聞言,哈哈大笑,道:“賢婿無須多禮!”

能撈到一個江都王后,日后有江都為奧援,自己的子孫,基本無憂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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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節 遠航(1)

朝鮮,仁川港。

今天,港口的碼頭之上,來了四艘怪物船。

為什么說它們是怪物?

因為,它們的模樣,簡直是前所未見的龐大和可怕。

它們雖然沒有身旁的幾艘樓船戰艦的龐大。

但也遠超了其他艦只的身軀。

長度足足有七八丈,寬越兩三丈,停靠在碼頭上,就如同一只來自深海的怪獸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但,這些怪物船,跟以前經常出現在碼頭上的漢家樓船不同。

它們全部取消了樓船的女墻與樓層。

但,這并沒有讓它們變得渺小。

反而,使之顯露出了一種海上霸王,無敵艦船的威風。

這是因為,在取消了樓船的臃腫女墻和樓層后,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桅桿取代了這些東西。

四根巨大的桅桿,矗立在這些怪獸的船身之上。

巨大的風帆,雖然降落了下來,但是,任何行人,只要看到這些桅桿,就能知道,這種船只,擁有在大海上迎風破浪的能力。

它,完全是為大洋而設計的新一代漢家主力艦船。

“君侯,此乃樓船衙門的全新精銳戰艦!”徐季帶著陳蟜,站在一艘怪獸的甲板上,驕傲的對后者介紹:“此船,乃由江都國船廠所造,由樓船衙門抽調齊魯吳楚各國一流工匠,以陛下之意,建造而成,乃是當今天下,最適合于航行大海的船舶!”

在樓船衙門成立后,樓船上下,就負擔起了齊魯遼東朝鮮的近海巡邏、護航和運輸任務。

在經過了長久的實踐后,樓船上下。都知道了,舊有的樓船,只是一種設計在內河航道進行作戰的船只。

它在大洋上的表現。并沒有內河那么出色,更沒有想象中的可靠。

至今。已有數艘樓船,在近海遭遇風暴或者潮汐沉沒。

落水而死的士卒將官,數以百計。

因此,樓船衙門開始迫切的需要一種全新的,適合在大海航行的船舶。

于是去年正月,經樓船上報,天子批準,在江都國。開始設計建造這種全新的大海戰艦。

在設計之初,這種戰艦的設計目標,就是用于大海遠航的。

在最開始,設計很不順利。

畢竟,中國從來沒有過設計一種專門用于海洋航行的艦船的經驗。

但,隨后天子插手了這個事情,下詔命令,在樓船的基礎上,去掉一切不必要的建筑和結構,并且要求改良船體結構。以適應海洋波濤翻滾,氣候多變的自然環境。

于是,就有了現在的這么一個怪獸戰艦。

這種全新的戰艦。是諸夏第一種,專門針對海洋環境,而設計的艦船。

它參考了樓船衙門反饋的樓船在海洋中的一切不良反應,針對性的作出了各種適于大海航行的設計。

譬如,它的四面風帆,以硬布為帆,一旦駛入大海,迎風而動時,速度比舊有的樓船要快接近三分之二。滿帆之時,速度更是快如奔馬。

自江都到朝鮮。只花了半個月的時間!

這在過去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即使如此。這種戰艦,也只是實驗船。

一共只制造了四艘,也只會制造這四艘。

樓船衙門的意思是,用這四艘,來實驗自己的設計是否合理,然后根據實踐使用反饋的建議,不斷修改和完善。

最終目的,是要制造出一種能橫跨大洋,遠抵數千里外的遠洋艦船。

在聽說了陳蟜打算去那倭奴之國看看的想法后,徐季的叔父徐焊,立刻就命令,將這四艘剛剛完成了海試的艦船調來朝鮮,參與這次的遠航。

目的就是借此機會,考驗設計,是否符合現實需求。

畢竟,朝鮮與那倭奴之國在距離上,不近不遠。

既可以說是在近海,也能算得上遠洋。

當然,最重要的是——

樓船衙門的這次行動,還負有尋找秦始皇派遣的徐福艦隊到底去了哪里的任務。

當年,徐福帶領三千童男童女,以及一支龐大的艦隊,出海尋訪神仙,求取不死藥。

出海之后,就不知所蹤。

這個事情,想不讓人關注都難!

要知道,徐福艦隊,可是攜帶了大量的珍寶器物以及黃金珠玉。

若是找到他們,取回那些財富,樓船衙門的經費就有指望了。

而且,徐季很清楚,自己的叔父的野心。

樓船將軍,可不想只在內河里面逞威風,或者當個漁夫,在黑水里抓魚。

樓船上下,也不甘混吃等死。

上上下下,數以萬計的將官士卒,都渴望著能找到一個新世界。

一個只有樓船衙門才能前往和征服的新世界。

即使退一萬步,那也要找到前往身毒的航路,并且打通這條航道。

目前南越王就在長安,樓船衙門上下,對南越內附,寄予了厚望。

都想著借此,打開一條前往身毒的航路。

大家的想法很淳樸——彼能來,我亦能去。

身毒商人既然能來到南越,那,沒道理,中國的樓船,去不了身毒。

一旦,這條航路被開拓,樓船上下,馬上就要發大財!

上上下下的腰包,都要給撐爆。

所以,如今的樓船,可謂是干勁十足。

當然,這些事情,徐季不會告訴陳蟜。

徐季一副‘我辦事,君侯放心’的模樣,慷慨激昂的將這四艘新型戰艦的優點,一一闡述給陳蟜聽,很多地方,自然免不了夸大——反正陳蟜也聽不懂。

陳蟜,當然不懂航海,也不知樓船的事務。

他甚至在今年以前,都不知道,百姓每日三餐吃的是什么。

但年輕人,腦洞很大。

陳蟜聽著徐季不斷吹噓這些新型戰艦怎么堅固,怎么快速,怎么強大。

心里面也被說得熱血沸騰。

而且,他仔細觀察了這批新型戰艦,實地考察后,也覺得,這樣的大船,確實非常可靠。

落在甲板上的那些巨大風帆,更是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

“本都尉決定了!”陳蟜撫摸著甲板上粗大的繩索,對徐季道:“吾將與艦隊一同遠航,去那倭奴之國!”

在陳蟜想來,這新型戰船,又大又堅固,徐季又吹的天花亂墜,而且那倭奴之國與朝鮮相距也不是太遠。

韓國的蠻子都能劃著小舢板,順著洋流飄過去,抓了倭奴再飄回來,沒道理,如今又了這樣雄壯的大船,強大的艦隊,自己還到不了!

更重要的是——親帥艦隊,遠征數千里,直抵八荒之外,不在記錄的異域夷狄之地。

這可是前無古人的偉大征程。

日后史書上,豈能不留下他的名字?(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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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節 遠航(2)

陳蟜的話剛剛說話,他正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徐季忍不住提醒他道:“君侯不可,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侯天家外戚,何等貴重的人物?豈可輕涉其險?”

陳蟜卻沉浸在建功立業的幻想之中,哪里聽得進這些勸告?

他大大咧咧的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道:“都尉這話有些言重了……”

“吾雖外戚,但也是陛下之臣,為陛下效力,此吾夙愿也!”陳蟜一臉正色的說道:“自古統兵,豈無意外,自來懷化,吾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愿為陛下效死而已……”

在陳蟜眼里看來,這徐季大抵是想要獨吞這帥師伐國,萬里遠征的功勞!

這怎么能行!

你們老徐家的良心真是壞透了!

難道我堂堂外戚,生來貴胄,立下功勞,還會少了你那一份不成?

徐季聽了,卻是臉頰有些抽搐,感覺心都要碎掉了。

陳蟜要出海?

這絕對不行!

萬一路上掉了跟寒毛,回頭東宮太皇太后還不把老徐家整個都撕了?

東宮要是發起飆來,區區一個松滋候,樓船將軍,還不夠她老人家塞牙縫的。

就算東宮不怪罪,太長公主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存在啊!

此刻,徐季不由得在心里暗罵自己,為什么剛才要急著炫耀,忙著吹噓。

現在,可真是糟糕透頂了!

“君侯忠義之心,卑職佩服……”徐季想了想,拱手賠笑道:“只是,君侯大概有所不知,這海上行船,比之陸上乘車,更加顛簸,海上風浪大,一般初次乘船之人。走不了百里,就要上吐下瀉……”

“且君侯何等身份?犯不著以身涉險,去吃這等苦頭!”

“陸上乘車?”陳蟜眨眨眼睛,不太明白徐季的意思。

在陳蟜看來。乘坐馬車,并不顛簸啊!

他從小到大,就不太明白,顛簸這兩個字的意思。

“我從長安去懷化,幾千里也見怎么樣啊……”陳蟜在心里腹誹著。

然后。就果斷的對徐季說道:“都尉不用再勸了,我意已決!”

“為陛下效死,這是為人臣的本分!”陳蟜大義凜然的說道:“若連小小苦頭也吃不得,吾將來何以為陛下分憂,做社稷棟梁?”

徐季一臉無語的模樣。

“這二世祖到底怎么想的……”徐季在心里思索著。

本來,他是想很好的。

二世祖什么的,稍微用點苦頭嚇上一嚇,大抵就會知難而退。

可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這二世祖居然不怕吃苦了!

難道他就不知道,海上航行,是比車馬顛簸更甚的苦差?

一個三十歲的魁梧大漢。倘若是第一次乘船遠航,用不了幾百里,整個人就會從早吐到晚。

就算是適應力強的,也會成天無精打采。

以陳蟜的體格和身體素質,徐季實在是懷疑,他在海上,怕是連三天也呆不下來!

但此時,即沒有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更沒有‘原來飛機也可以坐這么多人,我一直以為飛機只有兩三個人坐呢’的感慨。

徐季也就根本想不到。頂級的二世祖,貴二代們從小到大,過的究竟是怎樣的生活。

他壓根就不清楚,似陳蟜這樣的人。吃穿住行,都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甚至不是他這樣的官二代,可以理解的。

陳蟜見徐季一臉震驚的模樣,頓時就深深為自己的機智感到自豪。

“任你狡猾似狐,也逃不過本君侯的掌握!”陳蟜甚至得意洋洋的想著。

在這個安東都護府內,能管教他的人。有且只有三個。

平壤城里的朝鮮君,新化城里的安東都護府都督,崇化城里的大兄。

其他人,無論身份地位還是爵位官職,都遠不如他。

“都尉,吾的意思,都尉可明白了?”陳蟜板著臉下令:“快去準備糧食飲水還有羅盤吧!”

在懷化這么久,陳蟜當然沒閑著,很是惡補了一些常識,兼之要出海,他也請了幾位樓船將軍衙門的官吏,了解過出海要準備些什么。

糧食、水還有羅盤,是航行的必備品,而且要備足。

至于人手?

陳蟜倒是早就搞定了。

前不久,長安來了個使者,先逮著他罵了一頓,削了一千戶封國食邑,然后回頭,就丟下了一大堆的政策和好處。

靠著這些政策與好處,陳蟜從新化城里,拉來了幾百名護濊軍的精銳。

靠著這些精銳,吊打那倭奴之國,應該是綽綽有余。

加上這四艘戰船的水兵以及配備的士卒,整個遠航艦隊,擁有了差不多兩千人的武裝力量,其中,起碼有一千久經訓練的戰兵。

這樣的力量,哪怕是放在長城防線那里,也屬于高配了。

長城的許多關卡和縣城的駐軍,都不一定能有幾百人!

至于去哪個所謂倭奴之國,以陳蟜想來,應該是輕松加愉快的。

徐季聞言,卻是縮了縮脖子,心里面真是苦的仿佛連膽汁都流出來了。

“難怪長安人都說,防火防盜防二陳(陳須陳蟜)……”徐季在心里懊悔不已。

但是,顯而易見,自己若是繼續勸阻下去。

以這個二世祖過去的脾氣,就算不撕破臉,恐怕也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攔不了這個家伙!

人家現在身上可是有天子詔在身的。

就算命人把自己拖下去,狠狠的抽上一頓鞭子,那也不為過!

“唉!”沒有辦法,徐季只能嘆道:“若君侯執意如此,請君侯將卑職也帶上……”

本來,徐季是壓根也不想參與這次遠航的。

那倭奴之國,雖然據說與韓國離得挺近的。

順著洋流飄過去,也用不了幾天。

按距離看,大概也就幾百里,一千里的樣子。

而且。據說,海面還算風平浪靜,夏天以后,就很少起風暴。風向也偏南。

但是,正如徐季自己所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大海永遠是不可揣測的。

前一秒還是風平浪靜,后一秒,就可能天翻地覆。掀起無邊巨浪。

常年在海上航行,徐季很清楚,哪怕是沿著海岸線走,都可能遭遇不可預知的危險。

更何況,這四艘船,只是看上去很好而已。

究竟可靠不可靠,并未經過實踐。

萬一出點事情呢?

這大海上一旦出事,可是要死一船的!

但,沒有辦法。

隆慮候執意要親往,攔也攔不住!

若這位陸上出點意外。自己這個沒有一起去的家伙,恐怕就要被東宮跟大長公主吊起來,掛在長安城頭泄憤了。

家中父老妻小,更是要被連坐。

所以,唯有跟著這位二世祖一起去,在路上小心伺候和照顧,同時,祈禱老天保佑,一路順風平安。

這樣,即使萬一出事。有自己在旁,多少可能挽回一二。

就算最后事不可為,自己跟著陳蟜一起葬身大海。

這隨死之人,東宮跟太長公主。應該就不會追究了。

陳蟜卻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對徐季道:“都尉愿往?本君侯當然答應!”

陳蟜自也不是什么真的不學無術的家伙。

實際上他還是很聰明的。

只是長期以來,養尊處優,天賦都點到了吃喝玩樂上面去了。

但他到底年輕,現在洗點重來,雖然有些晚了。但卻還不算遲。

加之在懷化親自處理事務,慢慢的刷了一些經驗,這樣,他也漸漸學會了一些籠絡下屬,拉攏團隊的本事。

尤其是被他哥哥陳須暴打后,他一夜之間,就成長了許多。

明白了很多道理,起碼,知道了,世界不會圍著他轉。

想要成功,就要多拉同伙,多建關系。

這徐季,作為仁川港的負責人,在未來,更是倭奴來源的保證,陳蟜自然知道,此人要拉攏。

只是,這兩個家伙此時的思路,完全就不在一個層面上。

一個想的是,要怎么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把這徐季當成了給自己練手的對象。

在跌跌撞撞中,開始模仿和學習,身為一個上位者的基本技能。

而另外一個則是早已經知道,這個事情的殘酷與黑暗的官二代,只想著怎么平安無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兩個在接下來幾天,各自對牛彈琴。

一方心里面想的是:你怎么就這么不識趣呢?難道我的方法有錯?不對啊,我都是照著書上來的!

另一方則天天在心里糾結:這隆慮候怎么就不聽勸呢?

這樣的情況,持續到了艦隊出航的那一天。

而這一天,恰好是劉徹在驪山下,與趙佗把手言歡,定下了讓劉閼迎娶趙佗的孫女,趙胡的妹妹的婚約。

這一天,在仁川港的諸人當然不知道,長安城發生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困擾了漢家幾代人的南越問題,迎刃而解。

中國的大一統之路,在中斷了六十年后,再次重啟。

但仁川港的官吏百姓的心情,跟長安,卻是相同的。

龐大的艦隊,依次升帆。

首先駛出港口的是兩艘作為護航和領航作用的樓船。

這兩艘樓船,將帶領艦隊,沿著朝鮮王國的海岸線,一路東行,繞過朝鮮半島,抵達韓國的深川港。

這里同樣是一個漢軍樓船艦隊的駐扎地。

雖然很小,甚至只有兩艘艨艟駐扎在當地,作為中國在韓國的象征性軍事存在而存在。

但韓國那些前往倭奴之國的人,卻基本上都是從這深川港出發,前往倭奴之國的。

在這里,按照約定,韓王會派遣幾十個向導,與艦隊會合。

艦隊在深川補充飲水和休憩后,將在韓國向導的引領下,跨越韓國人俗老所說得所謂‘鯨川海’,抵達倭奴之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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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節 遠航(3)

陳蟜帶著自己的家臣仆從,登上一艘選定好的新型戰船。

現在,陳蟜已經知道,自己腳下這艘巨艦的名字——福船。

據說,這是一位少府的工匠命名的。

因為名字取得實在太好了!

一個福字,即拍了上面的馬屁,也讓下面的水兵和將佐,非常滿意。

常年出海的人,當然清楚,大海的可怕和偉大。

誰不希望,自己的艦船,能有福氣,逢兇化吉,遇難呈祥呢?

所以,這種漢家的第一種專門航海艦船的名字,就這么被定下來了。

雖然這個名字不炫酷,也不霸氣。

但,樓船衙門,自成立以來,就是漢家最迷信的一個衙門。

就連在內河巡視,艦船出港前,都要請方士祈福,或者集體給灌口二郎上香,祈求保佑。

船廠作坊里的規矩,也多的讓人瞠目結舌。

就連每安裝一個龍骨,都要請人跳一回大神。

而且,隨著樓船衙門成立的時間越久,這種迷信的思潮影響就越重。

發展到今天,樓船各大艦隊駐地,每次派船出海,執行任務,艦船上的將官士卒,都必然要先請人卜卦。

卦象要好,要吉利,才肯出航。

不然,就各種撒潑打滾,能拖就拖。

就像這次出航,本來,預定的日子是前兩天。

但是,當天卜卦的時候,龜甲沒有表現好,于是,艦隊上下的軍官和水手,馬上就全‘病’了。

就這么拖。一直拖到今天,卜卦的龜甲,給力了一回。大家這才高高興興的準備出航。

陳蟜雖然沒有這么迷信,但是。這個福船的名字,在他看來也是很不錯的。

尤其是,當整艘巨艦,升起風帆,緩緩駛入大海,艦首濺起無數的浪花時。

陳蟜就深深的感覺,這福船的名字,真是取得太好了!

而且。福船駛離港口的姿態,在陳蟜這個角度看上去,真是讓人無比賞心悅目。

陳蟜感覺自己,一下子就愛上這艘巨艦。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血液都有些沸騰了起來。

“我這是怎么了?”

陳蟜在心里非常奇怪。

有生以來,他從未出海,也從未見過大海的英姿,最多,只是在陸地上,遠眺海上的波濤。

但。當他乘著腳下這艘巨艦,踏入大海的那一刻。

陳蟜感覺,自己的身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覺醒了,讓他感覺熱血沸騰,再看著那巨大的風帆,迎著季風,向前緩緩加速。

這讓陳蟜從骨髓深處,都發出了一聲了舒服的呻、吟。

此刻,陳蟜感覺,自己好像,天生。就是屬于大海的。

艦船緩緩駛出碼頭,進入大海。

陣陣波濤。拍打過來,打在船舷。整艘巨艦都不由自主的晃動了一下。

陳蟜有些不太適應,幾乎差點跌倒在甲板上,好在身旁的家臣連忙扶助了他。

“君侯,若有不適,現在下船還來得及……”一旁的徐季見狀,馬上就喜笑顏開的上來說道。

只要這個爺爺趕快下去,那自己也就不用冒著生命風險,跟著他一起去冒險了。

但豈料陳蟜在站穩了身子后,咧著嘴笑道:“下船?我為何要下船?”

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甲胄和佩劍,站上船頭艦首的甲板,看著腳下的蔚藍大海,波濤翻滾,狼花四濺。

福船的風帆張開,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樓船。

他抬頭眺望遠方的無垠大海。

這蔚藍色的世界,此前,從未被人類征服。

但此刻,腳下的這艘大船,卻似乎有著能踏波劈浪,直到世界盡頭的能力。

陳蟜嘗試著張開雙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海面上傳來的空氣。

腥臭之中,帶著些清香。

那是生命的味道,是大海的呼喚!

回首在望。

身后,龐大的艦隊,依次出港。

另外三艘福船,緊隨其后,巨大的風帆,沖向天際,如同雄鷹一般,張開了雙翅,仿佛傳說中的鯤鵬,要將這大海征服。

無數的艨艟艦船,則像游魚一般,護衛在福船左右。

整支艦隊,在廣闊的海面上,組成了漢軍樓船衙門經典的雁型編隊。

這種編隊的特征就是,整支艦隊,會跟大雁一樣,組成一個人字形或者之字形的隊伍。

通常以旗艦,作為領航。

這樣的大型艦隊,在海上一旦遇敵,整支艦隊,馬上就能將火力和速度發揮起來。

更重要的是,它非常適合接舷戰。

但,在不懂海戰的陳蟜眼里,這種艦隊的氣勢,簡直是威風的不要不要的。

它比陳蟜過去看過的所有漢軍的集群沖鋒和步卒方陣,在氣勢上、威風上和觀賞性上要強的太多太多。

讓陳蟜心悅神怡,感覺無比良好。

甚至就是艦船隨著波濤的翻滾而晃動帶來的顛簸,也讓他有些感覺仿佛在床上與無數美人嬉戲一般。

“本君侯感覺,前所未有的好!”陳蟜哈哈大笑:“本君侯甚至感覺,吾生來,就該是屬于這大海的!”

海洋一望無垠,無邊無際,充滿著種種神奇,種種未知,種種奇跡。

此時此刻,陳蟜甚至感覺,哪怕一輩子待在船上,指揮這樣的龐大艦隊,遠征數萬里,伐國滅族,也是極好的。

徐季舔了舔舌頭。

他想起來,樓船衙門內部傳說過的一個事情。

“有些人,對海洋畏之如虎,一上船就上吐下瀉;但有些人,卻生來就是屬于大海的,他們是大海的嬌子,被海神和龍王寵溺之人。他們乘船入海,就跟游子歸鄉,孝子遇母一樣。不僅不會有絲毫不適應,更加不會有什么畏懼和懼怕。他們生來就是海的主人!”

這位漢家外戚,皇后之兄,含著金鑰匙出生,在今年以前一輩子都沒見過大海,更不知海洋模樣的二世祖會是海的寵兒?

徐季臉上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但,接下里的事實,證明了徐季的猜測。

艦隊循著朝鮮海岸前進,然后。繞過一片懸崖,進入韓國海域后。

陳蟜依然是活蹦亂跳。

他甚至整日整日的待在甲板上,似乎愛上了這航行的事情。

他跟水手請教船舶的常識,向風帆的瞭望員跟辨別方向的軍官,詢問怎么在海洋上辨識方向,測算風速大小,就算偶爾閑下來了,也蹲到某個角落里,看著大海,拿著釣竿釣魚。日子過的瀟灑無比。

反倒是徐季自己,特別不爭氣,出航后三天。就病倒了。

整個人躺在船艙里,一點力氣也沒有,更沒有心思去管陳蟜到底在干什么了。

這樣,又過了幾天,艦隊終于抵達了漢軍在韓國的樓船基地——深川港。

深川港,是當年漢軍滅亡了衛滿朝鮮后,當時的馬韓王,現在的韓王萁準上書請求王師入駐的港口,因其直面大海。兩面有深川,故此得名。

深川港的位置很不錯。港口兩面環山,風景優美。任何陸上的敵人,都只能從一個方向過來。

至于海上的敵人,則要先擺平,在深川港前的那些島嶼上的軍隊——未來一旦發生戰爭,樓船衙門會立刻運輸軍隊,馳援深川,這深川港前的幾個島嶼,到時候就是屏蔽深川港漢軍的屏障。

艦隊進入深川港后,早就在這里等候的韓王萁準,就帶著韓國的貴族和大臣們,以及他們的子女,包圍了整個艦隊中的隨行貴族。

不得不說得一個事情是,此時的韓國,主要是萁子朝鮮后裔以及歷代逃亡的中國人與當地土著通婚后的后代。

在審美觀上來說,是很符合中國士大夫和貴族胃口的。、

不然,后世也不會有聞名大唐,暢銷天下的新羅婢。

而且,這些女子,雖是夷狄,但,性格很柔順,很乖巧。

比起中國,尤其是長安的那票巾幗不讓須眉的女漢子在性格上強太多了。

所以,在聯歡過后,結果是皆大歡喜的。

包括陳蟜在內的漢家貴族,幾乎全部淪陷,艦隊的中高級軍官,也基本全軍覆沒。

幾乎人人都啪啪啪了幾個朝鮮貴族的女兒,然后被哄著簽下了婚書,答應回來后就迎娶——甚至某些家伙直接就寫信回家,讓家里人趕快來接自己新納的妾室。

只有徐季,因為病倒了,沒能參加這些聯誼會,痛失良機。

這讓徐季聞訊后,在病榻上捶胸頓足,懊惱不已。

現在,誰不知道,韓國跟真番的貴族淑女,性格乖巧,溫柔可人,最最重要的是,對來自中國的君子,非常傾慕,而他們的家人,也統統打著招個中國女婿,然后全家搬去長安,做天子臣民的夢想。

徐季曾經見過朝鮮君的大將,韓安國的那幾個新納的朝鮮貴女,那模樣,那身段,完全是詩經中所說的窈窕淑女。

徐季也曾經幻想過,韓國淑女主動倒貼。

可惜,如今這幻想成真,自己卻病倒在病榻上,錯過了這場盛宴,真真是天意弄人,徒之奈何啊!

但沒辦法,事已至此,后悔沒有用。

但隨后,徐季就又高興了起來。

因為陳蟜果然不愧是長安的混世魔王。

非常講義氣,居然給他搭橋牽線,弄來了一對可愛嬌俏的同產姐妹。

據說還是韓王的內史之女。

這讓徐季真是感動莫名!

在心里發誓,無論如何,陳蟜這個兄弟,交定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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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節 鯨川海

在深川港修整了幾日,補充了體力、精神以及淡水、食物后。

龐大的艦隊,再次啟航。

許多軍官與貴族揮別自己剛納的韓國淑女,站在甲板上,頗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樣。

倒是陳蟜很高興。

先前,只沿著海岸航行,就已經讓他初步領略了海洋的魅力。

那翻滾的波濤,澎湃的浪潮,盤旋的海鳥。

每一樣都是這樣的迷人。

“貴人……”韓王萁準派來的一個帶路向導的首領,可能是一位地位比較高的韓國官吏,滿臉堆著笑,湊到陳蟜身邊,討好的道:“何不去艙中休息?此去鯨川海,起碼還要兩天呢!”

“兩天?”陳蟜笑著搖搖頭:“一天就夠了!”

他腳下這艘戰艦的航行速度,是史無前例的。

全速航行的時候,甚至能比樓船快出一倍!

韓國的夷狄,劃著小舢板,兩天就能到那個所謂的鯨川海,如今,乘著如此強大的艦船,陳蟜覺得,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抵達那所謂的鯨川海了。

不過,這鯨川海的名字,讓陳蟜比較好奇。

“你們為何要將那片海域,取名為鯨川海呢?是否是因為那里許多的鯨類?”

對鯨魚,陳蟜并不陌生。

打去年開始,漢家就在齊魯一帶的外海,嘗試捕鯨,獵殺了幾頭鯨魚,然后,將它們拖回港口肢解和處理。

陳蟜就聽說了,去年護濊軍和長城駐軍的軍官,都得到了一些全新的補給品——鯨魚油脂提煉而成的防凍膏。

效果非常好!

在朝鮮、韓國和真番,這些防凍膏,供不應求,甚至比絲綢還受追捧。

至于那鮮卑與烏恒的貴族,對這種效果特別明顯的防凍膏,直接開價用戰馬來換。

可惜。那齊魯外海的鯨類數量有限,大概也就幾百頭游弋在近海地區吧,樓船去年一整年,也就獵殺了大約二十多頭個頭合適的鯨魚——假如太大了。樓船拖不動,殺了也浪費。

即使如此,捕鯨所得的利益,也依然非常龐大。

一頭千石左右的鯨魚,能提煉兩百石左右的油脂。

即使只有這些油脂。也足夠人們為這些巨獸而瘋狂了。

陳蟜就知道,樓船衙門每上交一石鯨油,天子就會給樓船撥下五千錢的賞賜。

一頭鯨魚,就起碼是十萬錢。

就更不用說,這些巨獸的皮、筋骨與肝臟,墨家跟太醫署,是有多少要多少。

完全不愁銷路的!

換句話說,每頭鯨魚,在陳蟜眼中,都是會移動的寶藏。

對陳蟜而言。別說,這些巨獸傳說有龍王的血脈,非凡人所可殺戮的。

這么值錢的東西,就是泰一的子嗣,陳蟜也敢殺!

更何況,陳蟜可是知道,自己的皇帝妹夫,曾經下詔給樓船衙門說:鯨,泰一賜朕百姓子民之福報也,卿等將軍司馬。當戮力獵鯨,以深入多殺為上!

受命于天的皇帝妹夫都說了,這些海中的巨獸是泰一賜給諸夏的禮物,是獎賞諸夏百姓的福報。

深入多殺為上。殺的越多,上帝神明越高興。

若,這鯨川海里,有足夠的鯨魚可獵。

陳蟜覺得,這可能就是也一大筆巨額的財富!

那韓國官吏,見到陳蟜發問。整張臉都忍不住的高興的顫抖了起來。

眼前這個中國貴胄,來頭可不一般啊。

當今中國天子的大舅子,生來貴胄的中國列侯,論地位,自家國王,與之相比,也僅僅高了一級。

但考慮到對方是中國天子得大舅子,實際上,就是自己的國王,也要跪舔他。

這樣一位貴人,天神般的中國人物,居然跟我說話了?

這人激動的滿臉通紅。

“回稟貴人,確是如此……”這人看向遠方道:“這鯨川海之中,鯨魚數量,多的就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樣,有些甚至,有著如同島嶼一樣的身軀……”

“島嶼一樣的身軀?”陳蟜不太相信的搖搖頭:“那不是鯤鵬了嗎?”

北冥有魚,其名曰鯤……

托東宮太皇太后跟章武候的福,莊子這篇文章,陳蟜能倒背如流。

但鯤鵬那種神獸,豈會輕易出現在凡人面前?

陳蟜表示非常懷疑。

但,陳蟜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第二天清晨,陳蟜站在甲板上,目瞪口呆的看著遠處的海面上浮出水面的那頭巨獸。

這是一頭大的超乎人們想象的超級巨獸。

它的體型足足有艦隊的福船那么大!

它的身軀恐怕比福船要大的多了!

它青灰色的背脊,在水面下隱約可見。

巨大的水柱,被它從海底噴出,涌上空中。

漢軍艦隊上的將官士卒,都被這種恐怖的龐大海獸嚇壞了。

“這是龍王的坐騎嗎?”有人喃喃的說道,說著就想要去膜拜這只巨獸了。

“應該是灌口二郎的坐騎!”也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見,忙著去準備香火,給這只神獸上香。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因為這頭巨獸,并不孤獨。

遠處的海面下,很快,就又出現了數個巨大的陰影。

甚至有著體型遠超這頭巨獸的怪物從海底出現,噴出巨大的水柱。

很顯然,這是一個巨獸家族,在遷徙。

因為群體之中,有著兩頭體型相對較小,緊隨著母獸的小怪獸。

但即使是這些小海獸的體型,也比船上的漢軍士卒在過去看過的任何陸地巨獸還要大數倍。

“肅靜!”陳蟜舔了舔嘴唇,然后站到甲板中央,抽出佩劍,大喊一聲,呵斥道:“軍中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這些巨獸,以本君侯之見,當是鯨類,非是什么龍王坐騎、二郎坐騎……”他撫摸著自己的佩劍,道:“且夫,就算是龍王,二郎的坐騎,也絕不敢侵擾吾等!”

陳蟜舉起自己的那柄佩劍,大聲的說道:“此圣天子所賜之御劍,泰一賜福在其上,哪怕是龍王當面,也得給本君侯一些面子!”

聽陳蟜這么也說,船上的士卒,才在軍官們的呵斥下,安靜下來,紛紛去做自己的本職工作。

畢竟,天子賜劍,在理論上來說,確實擁有斬殺不服王化的神明的力量。

大禹治水時,被大禹殺過的毛神,甚至正神,還少嗎?

這也是中國的傳統思維了。

神明是很強,是有偉力。

但神通豈能抵得過天數?

獲罪于天,無可禱也!

受命于天,承載天命的圣王,在上古神話中,甚至就是天帝與人皇的結合。

任何宗教,妖魔鬼怪,都要在世俗的君王面前跪下來,高喊:陛下萬歲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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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節 命名

“這就是鯨川海啊……”

陳蟜矗立在甲板上,看著這碧波萬里的大海,感慨著。經典小說

如今,正盛夏時節。

海水非常溫暖,俯身看向船舷兩側,水里面,甚至不時有大魚,成群結隊,如離弦之箭,往來游弋。

現在,距離陳蟜揮別那個遷徙的巨獸的家族,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艦隊在海上,迎風破浪,駛出了數十公里。

鯨川海的這個季節的季風,非常適合向南航行。

所以,艦隊不斷的根據風向,調整航線。

在韓國向導的幫助下,朝著那傳說中的倭奴之國而去。

在過去一個時辰,陳蟜與艦隊的士卒,見到了無數的巨獸,在海面上透氣。

更看到了壯觀的座頭鯨族群,合作捕食海中的浮游生物的場景。

艦隊上下,也從一開始的震驚、慌張,發展到如今的見怪不怪。

大家也已經漸漸明白,那些看似可怕的巨獸,實際上,溫順的很。

它們甚至海里的魚兒都不傷害……

眼中所見的,只是不斷上浮透氣,然后,又遁入深海的,一群又一群的鯨魚族群。

當然,海洋,也不是永遠和平。

就在不久前,艦隊目睹了一次海洋中的屠殺。

一群鯊魚,圍攻了一個正在遷徙過程中的抹香鯨族群。

兩頭幼鯨,慘遭毒手,鮮血將海面染紅。

漢軍艦隊,駛過去,驅散了鯊魚群,救下了可憐的抹香鯨族群。

“這鯨川海,果然名不虛傳啊……”陳蟜感慨著撓撓頭,問著那些韓國的向導:“但,體型如此大,數量如此多的巨鯨。究竟是怎么長大的呢?”

在經過方才那一幕后,不止陳蟜,艦隊上下都已經清楚,這些巨獸。就跟陸地上的牛馬一般,只是看著嚇人,但其實,也是血肉之軀,甚至。它們無法對抗那些體型只有它們幾十分之一的鯊魚。

就像陸地的牛馬,被豺狼撂倒,撕碎。

那么問題來了。

這海中一望無垠,除了海水,還是海水。

這些巨獸也不吃魚,看上去也不像吃草,更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獸。

那么,它們是靠吃什么東西長到這么大的?

尤其是這鯨川海里的鯨群是如此之多,如此之大。

它們必然有食物來源。

但問題是,它們吃的是什么?

若能搞清楚這個問題。陳蟜覺得,這趟遠航,就算最后一無所獲,也是值得了。

那些韓國向導聽了,搖搖頭,紛紛拜道:“貴人,我等實在不知,只知道,祖祖輩輩的先人,往來這鯨川海與倭奴之國。年年都能見到無數鯨魚,故此,稱其為鯨川海……”

陳蟜聞言,不禁大失所望。

若是知道。這些巨鯨的食物來源就好了!

只要知道了,下次再來的時候,就在它們的進食區域,設下埋伏,一次就可獵殺數十甚至數百頭!

相當于一次出海,就撈回來幾千萬的錢!

這樣的買賣。足以令人瘋狂!

“那汝等可知,這些鯨群,要去往何方?”陳蟜有些不死心的繼續問道。

向導們依然搖頭。

大海廣闊無垠,他們的先祖,也都只是從先祖那里知道,這鯨川海在某些時候,會出現一道可以漂流至倭奴之國的洋流,順著那洋流,可以輕松直抵倭奴之國的列島。

除此之外,他們對其他地方,也是一無所知。

這讓陳蟜不禁有些喪氣。

但陳蟜卻不知道,也想不到,這些海中巨大無比的巨獸,絕大部分的族群的食物是肉眼看不見的浮云生物。

那些細微的浮游生物,卻養育出了地球上有史以來,最大的海中怪獸。

這就是生命的奇跡。

他更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這個鯨川海的深海之中,兩條洋流,正對沖而過。

來自中國東南沿海和南海的暖流,與從北冰洋而來的寒流,在這個海洋的深處,交匯,帶來了大量的養料,和無數的營養物質。

正是這些東西,吸引了全球各地的鯨群,從各個地方趕來,參與這場盛宴。

這些鯨群,有的甚至是跋涉了大半個地球,從南極或者北極附近趕來參與盛宴。

但有一點,陳蟜很清楚。

“我的西北都尉治所的錢,還有未來建設的經費有著落了!”陳蟜看著這片海域,在心中想道。

這海中巨獸是如此的多。

幾乎每隔一刻鐘,艦隊的視線范圍,都能發現一個或者多個鯨群在活動。

這廣闊的鯨川海里,到底有多少鯨魚呢?

陳蟜數都數不清楚。

那么,只要在這附近的海域,找個可供宰殺和肢解這些鯨魚的島嶼。

這個鯨川海,就將變成一個活動的金礦。

“而且……這是一座永不枯竭的金礦!”陳蟜在心中想著。

一頭鯨魚,至少相當于數十金,甚至可能相當于一百金。

挖一百金的黃金,需要上千人,長達一年的努力。

其中累死、病死、塌方死的工人,起碼幾十個。

但在這里,卻不需要這樣。

駕一艘全副武裝的捕鯨船過來就可以了。

獵殺完畢后,就將鯨魚尸體拖到肢解和提煉的島嶼。

然后將皮、筋骨、油脂運回中國,錢就到手了。

再沒有比這個更簡單的賺錢方法了!

這樣想著,陳蟜就問道:“那你們總該知道,這海中何處有島嶼了吧?”

這些韓國向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然后,有一人道:“回稟貴人,小人的父親好像曾經說過,在那倭奴之國的附近,有兩個大島,島上,也有些倭奴,赤身,刀耕火種,結繩記事!”

“那兩個島有名字嗎?”陳蟜皺了皺眉頭,心里哀嘆了一聲,但有個落腳的島嶼,總比要在這大海上拖著鯨魚,走上兩三天強。

天知道,這些鯨魚過了那么久后,會不會腐爛?

“沒有……”那向導答道,然后,他就拍著馬屁,說道:“它們大抵是在等候貴人前去,為它們命名吧……”

陳蟜一聽,眉開眼笑的樂了起來。

起名字?

這個好!

打從高帝以來,漢室朝廷上下的勛貴大臣,就染上了愛給山川河流與湖泊取名的惡習。

他的皇帝妹夫,就是當代的佼佼者。

先是給濊人的地盤,取了個新化的名字,然后覺得不過癮,又將其他部分打包一起,命名為懷化。

至于將原本的朝鮮王都王險城更名為平壤,那就更是小兒科了。

陳蟜沉吟片刻,然后,道:“本君侯統帥中國艦船,不遠萬里,前往那夷狄倭奴之屬,將圣天子王化雨露,播撒彼輩,就叫那兩個島,一曰:承恩,一曰:順德……”

陳蟜不知道,在另外一個時空的對馬島與伊岐島就這樣被他定下了名稱。

他拖著腮幫子,看了看這個韓國人所說的鯨川海,覺得這個名字很不好。

傳出去,很可能引來其他人的覬覦。

要給它改個名字,免得自己還沒吃下肚子里,就引來一堆人強食吃。

要知道,陳家,雖然是外戚,但是,除了他的老媽外,在朝廷其實一個能打的也沒有!

未來皇后妹妹生下嫡長皇子,可能權力會大起來。

但那終究是未來。

在現在,陳氏,撐死了也就是個不上不下的家族。

哪里比的上有兩位太后撐腰的薄竇兩族?

更是拍馬也追不上,當今天下的第一貴氏,長平侯周氏。

即使這三家巨頭不出面。

那平陽的曹家,曲逆的陳家,還有睢陽的梁王劉武的王后家族,也都有資格,對他的家族說NO,甚至把他吊起來打。

所以,必須要掩人耳目。

“本君侯覺得,這鯨川海的這個名字不倫不類,頗不文雅……”陳蟜笑瞇瞇的看著其他人,道:“不如給它取個文雅一些的名字?”

其他人哪里敢有什么意見?

紛紛陪著笑道:“君侯說的不錯,正該取個雅名!”

陳蟜沉吟片刻,看著廣闊的海面,然后道:“易云:一元復始,萬象更新,此海乃我中國王師艦船第一個抵達的遠海,就叫它元海吧……”

其他人自然沒有任何意見,特別是來自中國的軍官們,紛紛叫好。

元海,當然比鯨川海好聽嘍!

道理很簡單,這個名字一傳出去,豈非告訴天下人:樓船為陛下拓一海疆,命為元海?

雖然說,中國對所謂的海疆,并不是特別感冒。

甚至海疆這個詞語,也是新生的一個詞匯。

這是樓船衙門自己發明的。

發明人正是如今的樓船將軍徐焊。

顯然,這是一個徐焊為了跟其他人搶軍費而強行發明的詞匯。

而樓船上下,一聽說這個詞匯,立刻就將之拿來用起來。

言必稱,我等樓船為陛下守海疆之險,運萬里之糧,均輸天下財賦。

且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樓船衙門上上下下是信了。

正應了謊話說了一萬遍,就是真理那句話。

樓船上下天天嚷嚷這些口號,久而久之,也確實洗腦了不少人,但,慢慢的,他們自己也相信了。

確信自己果然是為陛下守御海疆,為諸夏巡視海防,均輸天下糧草的重要部門。

樓船不入九卿之屬,簡直是太憋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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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節 抵達(1)

艦隊繼續前行,在兩個多時辰后,遠方的陸地,已經赫然在望了。

徐季高興的幾乎都快跳起來了!

總算看到陸地了!

這意味著,這次遠航一切順利,只要歸途再順利一些,那么,這功勞就算到手了。

此時,距離艦隊出航,才一天半。

也就是說,回去也只要一天半嗎?

徐季又有些懷疑。

正在此時,徐季聽到了陳蟜的聲音。

“那就是倭奴之國嗎?”陳蟜問著那些隨行的向導,福船的速度,讓他很滿意。

“不!”隨行的向導答道:“貴人,那是小人們與您說過的兩個大島中的一個,越過這島嶼,還有大約兩天左右的航程……”

陳蟜聞言,點點頭。

他也早知道,大抵是這么個情況。

看著遠方的陸地,陳蟜果斷對艦隊下令:“福船各艦,靠向那個島嶼,吾等上島看看!”

從距離上看,這個島嶼,應該是一個極佳的肢解場所。

所有從‘元海’捕獲的鯨魚,都可以在兩三個時辰的時間里,拖回這個島嶼。

然后,快速肢解和熔煉油脂。

現在,就看這個島,是否有足夠的條件,成為那個未來聚寶盆的潛力。

陳蟜想的還算清楚。

他知道,想熔煉油脂,就必須有燃料。

所以,這個島上,一定要有豐盛的植被,可供將來熔煉油脂!

隨著陳蟜的命令,艦隊調整航行,駛向那個陸地。

沒多久,陸地的全貌,就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這確實是一個大島!

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個陸地了。

島嶼面積非常大,幾乎有兩三個中國的縣那么大。

島上山陵起伏,站在戰艦上的漢軍士卒。甚至還能看到島嶼深處的叢林。

陳蟜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此島,真乃是天賜我也!”

陳蟜忍不住在腦子里幻想著未來的美妙時刻。

無數的捕鯨船,穿梭大洋之上,拖著一條條龐大的鯨魚,回到此處。

一到港口,大量的倭奴。馬上爬過來,將拖回的鯨魚肢解。皮和筋骨、肝臟等分開處理。肉被切。后熔煉,至于剩下的下水,剛好可以作為賞賜,喂養這些粗鄙的夷狄。

這畫面實在太美,以至于讓陳蟜都有些忍不住暢想這樣的美妙時刻。

更秒的是,從直線距離來看,這個島嶼,哪怕距離韓國不過幾百里——漢軍艦隊要不是幾次調整方向,夜間更曾減速慢行。陳蟜估計在今天凌晨左右,艦隊就可以抵達這里,甚至可能更早也說不定。

這意味著什么呢?

作為漢家外戚,哪怕陳蟜再怎么不學無術也知道。

“此島,乃天子之島!”陳蟜指著那個島嶼,對著全軍說道:“我等今日為陛下新拓一島也!”

沒多久,陳蟜的話。就傳遍了整個艦隊。

艦隊上下聞言,紛紛嘴都笑得合不攏了。

漢家最重軍功。

而軍功以拓土為上,斬首次之。

換句話說,大家躺著,啥也沒干,就混上了一個潑天般的功勞?

這也太好混了吧!

但。這話既然是隆慮候所說,很多人當場就信了。

旁人要玩弄這等招數,可能不會奏效。

但這位是誰啊?

館陶太長公主的次子,當今長秋宮主人的二兄,天子得大舅子。

這樣的人,偷換概念,玩出這么一招。

就是丞相。也要流淚滿面,捏著鼻子認了啊!

皇親國戚,找名目給自己撈功,天經地義!

于是,全軍士氣頓時max,就是某些打雜的伙夫跟清潔工,也都樂的哈哈大笑。

這樣的功勞,全軍都能有分潤。

至少也夠全軍上下,升爵一級了!

漢家有制度,買爵、賜爵、捐爵所得之爵,不得超過公乘。

假如超過公乘,那么累計爵位等級無效,只能轉授給同產兄弟或者姐妹。

若沒有兄弟姐妹,那就等于沒有!

唯有軍功所得爵位,沒有限制,無論多高,都可以累加上去。

這次艦隊的軍官里,就有許多人,被卡在公乘的階級上,不上不下,難受的緊。

如今這個功勞一旦到手,大家再稍微運作一下,爵位就能突破限制了。

在過去,這爵位高低,老實說,已經沒有秦代那樣風光了。

很多五大夫這樣的高級爵位的人,甚至要給那些爵位不如自己,但是財富比自己多的人,拱手賠笑,乃至于給人家拍馬屁。

但在這兩年,情況發生了變化。

當今天子撿起了秦代的許多制度,擦了擦灰塵,毫不臉紅的改個名字,當成漢家政策,頒布下去。

其中,就有了一些秦代的高級爵位的特權回歸。

公乘、五大夫等高爵,終于重新有了用武之地,成為身份的象征。

正是這些政策激勵,加之基層的亭長里正,慢慢被退伍的漢軍士卒將佐掌握,這天下慢慢的開始向一臺戰爭機器變化。

而戰爭機器最大的特點,就是全民愛戰爭,尤其是愛軍功。

至于低級爵位,也有了更大用途。

譬如,現在的政策規定,官府租賃假田,或者選拔地方差吏,同樣的條件下,有軍功的人優先!

而這些恰巧是每一個縣鄉里最好的差事。

給官府做差吏,薪水雖然不高,但外快多,一家無憂。

至于租賃假田,也能得到優惠的租稅。

這些都是以前很多人打破腦袋,都要混上的美事。

如今,只要立下軍功,這樣的美事,就會落到自己兜里,這樣一來,軍中上下,誰不是渴望著立下軍功?

本來。樓船的水兵,都已經以為,這輩子,大抵是很難撈上什么軍功了。

畢竟,南越都跪了,除非樓船發現通向身毒的航道,不然。大家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可哪成想,這天下居然還會掉餡餅。

大家啥也沒干。躺著就能接到一個拓土之功!

也就只有那些高級將領,讀過書的人,知道陳蟜的這個決定,其實并非是開玩笑,也并非是要偷換概念,借助身份來賴功勞。

因為,這個島,看上去,確實很大。

而且。離韓國近!

以后航道穩定了,路線熟悉了,福船可能一天一夜,就能來一個來回,甚至更快!

在這樣的情況下,漢家確實具備了將這個島嶼納入自己疆域的可行性。

就這一點,這個拓土之功。就是實打實的!

就算上了廷議,丞相和御史大夫,也得認!

道理很簡單啊!

這就是制度!

白紙黑字寫在哪里的。

誰不承認,麻煩先把祖宗規矩改了先!

艦隊在上下的一片歡天喜地中,緩緩靠近那個島嶼。

然后,放下幾艘小舢板。幾十個士卒,劃著舢板,靠向一片海灘。

沒多久,他們就登上陸地。

這個時候,從島上的叢林深處,忽然沖出幾十個裹著獸皮,披散著頭發的野人。

這些野人。在一個似乎是巫婆的女子的帶領下,嘰哩哇啦的沖著上岸的漢軍喊了幾句,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跪在地上,像膜拜神明一樣,膜拜著停泊在海中的福船。

陳蟜見到這種情況,樂得肚子都快疼了。

“這島上野人,可有個什么說法?”陳蟜問著韓國的向導們。

“回稟貴人……”一個向導答道:“據小人先父所言,這島上的倭奴,自號為:卑狗……”

“卑狗?”陳蟜捧著肚子,笑得幾乎在甲板打滾。

那向導也忍著笑道:“貴人,確實是如此發音的……”

“好吧……”陳蟜點點頭,這夷狄野人,沒有文化,隨族群的所在地而自號,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史書上,名字更搓的夷狄,也不是沒有過。

不過這卑狗人的稱呼,真是……

“至于那些野人……”陳蟜珉珉嘴唇,問著向導:“他們一般有多少族人啊?”

“回稟貴人,大抵在數百左右吧……”

“哦……”陳蟜點點頭,這就無所謂了。

然后,陳蟜從自己懷中摸出也本小冊子,看了看。

接著,他就義正言辭的對著徐季道:“都尉,可曾讀過《詩》《書》?”

徐季站得近,眼睛很尖,看到了陳蟜那本小冊子的封面上有‘東園匠敬奉’這幾個字,哪里還不知,那本小冊子是御賜之物。

再想想前不久自己也撈了把天子御賜之劍,然后,就被自己老爹給要去,掛到宗族的祠堂里,跟祖宗的神主牌一起享受香火祭祀和膜拜去了。

徐季馬上就正色的道:“君侯,卑職當然自幼受圣人教化,明知中國典故,請君侯示下!”

“嗯嗯!”陳蟜清了清嗓子,欣慰的道:“都尉真君子也!”

然后他道:“王師振武,當如震如怒,赫赫業業,當明天子之嚴,此等夷狄野人,未知中國之廣大,天子之圣德,吾等卿大夫公候子弟,應宣天威于爾等之前,所謂先教后戒,有嚴君子是也!”

徐季一聽,馬上就明白了,陳蟜的意思——這些野人什么的,若是恭順臣服,那就可以留他們一命,將來給天子種田納稅服役。

不然,就要王師振武,赫赫業業了,有嚴君子們,自然就不會跟他們講什么仁義道德。

只不過,徐季很好奇,這天子究竟給了陳蟜什么指示。

他翹起頭,湊過去,在陳蟜手上的小冊子上瞥了一眼,只見上面影影綽綽的有些字,雖然很多沒看清楚,但有四個字,徐季卻看得分明——人滾地留。

“指的是夷狄嗎?”徐季在心里猜測著。

“這是陛下的指示?”徐季的小算盤,馬上就撥拉了起來。

若陛下的意思是這樣子的話,那么,指的又是什么情況下,要人滾地留?

若是能知道這個,未來的拍馬之旅,或者忠于王事之行,大有裨益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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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 18:16: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八節 帝國的轉折(1)

“陳蟜居然跑去霓虹了……”

劉徹拿著朝鮮發回來的報告,感覺腦袋有些疼。

“能不能不要給朕添亂……”劉徹搖搖頭,放下奏報,對身邊的左右吩咐道:“此事,別讓東宮知道!”

“諾!”左右都躬身而拜。

劉徹揉了揉太陽穴,從時間上看,陳蟜說不定,現在都已經到了霓虹了。

所以,只能祈求老天爺保佑,這貨別發生什么意外。

不然……

劉徹感覺,這個夏天,自己恐怕就沒法安生過日子了!

“自從薄太后壽辰過后,朕怎么好像就走起了霉運來了……”劉徹嘆了口氣。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自劉徹即位后,推行的一些政策的某些不好的一面,開始漸漸出現。

本來,這也沒什么。

任何政策,有有利的一面,自然也有弊端的那一面。

這個世界,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統治者要照顧中產階級和平民階級,就必然要犧牲大地主大貴族的利益。

反之亦然。

中國的問題,從來就不在于,政策本身,而在于執行的人和皇帝本身對政策的推動決心。

只要皇帝意志堅定,選派的執行者得力。

有些雜音,也不過是些蒼蠅的嗡嗡聲而已。

在中國,政策的推行過程,最忌諱的就是,下面的人去辦事了,結果皇帝一聽別人的風言風語,就動搖起來,然后,就在支持與不支持之間無限糾結。

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

無論怎樣的政策。都不可能取得什么成果。

甚至可能比沒有推行政策,還要糟糕!

劉徹,當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些許的議論和雜音,劉徹從來都當沒有看見。

然而,劉徹不是圣人。也不是電腦ai。他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

“朕還是太心軟了……”劉徹撫著額頭,在心里有些后悔。

“朕早就知道,齊魯的這些渣渣,沒有一個好東西,早些將他們處理了就好了……”

齊魯諸王,都是齊悼惠王劉肥的子嗣。

太宗時。因為要安撫齊國。所以,讓這些兄弟,各自為王。

分別將他們封為齊王、濟南王、膠東王、淄川王、膠西王,這五個兄弟,將從前龐大的齊國,變成了五個大小不一的王國。

但是,他們跟他們的父親劉肥一樣,是屬于那種沒心沒肺。只顧自己嗨皮,不顧別人死活的渣渣。

除了齊王劉將閭跟膠東王劉雄渠稍微靠譜一點。還講個吃相外。

其他三個渣渣,只能說是桀紂一般的人物。

特別是劉徹即位后,因為暫時采取了對諸侯王安撫的政策,對相關的諸侯王犯法的問題,視而不見。

所以,這些家伙,立刻就蹦跶了起來。

繡衣衛、御史、采詩團,報告的齊魯問題,在過去幾年,堆滿了尚書臺的檔案館。

這些家伙窮奢極欲,在封國之中,極盡一切敲骨吸髓之事,瘋狂壓榨和奴役自己的人民。

今年懷化的淘金潮,引發了這些家伙封國中的百姓大逃亡。

劉徹本來以為,這些家伙多多少少應該吸取教訓,善待百姓了吧?

畢竟,再這么玩下去,百姓跑光了,誰給你們種地納稅服役?

然而,劉徹的想法大錯特錯!

這些家伙非但沒有吸取教訓,反而,因為百姓大量逃亡。

他們為了維持自己的奢侈享受,于是,將逃亡的百姓的負擔,轉嫁到了其他人身上。

尤其是濟南王劉辟光,這貨在控制了濟南大部分的土地后,還不滿足。

每年,都要超額抽調大量民夫,給自己修宮室,造陵園,他甚至想把自己的濟南王王宮,修的跟臨淄的齊王王宮一樣富麗堂皇。

若在以前,濟南王國的百姓,雖然負擔很重。

但因為濟南的水力資源豐富,土地肥沃,所以,咬著牙齒,還是能承擔得起的。

然而,今年,濟南王國,至少有七八千的百姓逃亡去了朝鮮和懷化。

然而,他卻依舊跟往年一樣,超額抽調百姓,給自己修宮室和陵園。

他抽調的民夫數量,甚至比去年還多!

他征發了足足一萬人!

而按照制度,作為濟南王,他每年最多只能征發三千民夫為他免費服務一個月……

足足多出了七千民夫,這對于濟南王國來說,簡直是一個災難。

民間的怒火,在熊熊燃燒。

而劉辟光,卻還不自知。

或者他就算知道了,可能也沒當一回事。

在他看來,大概百姓都是天生就該逆來順受,為他當牛做馬,只要長安不吭聲,他就能高枕無憂……

可惜他忘記了。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匹夫一怒,血濺三尺!

自春秋以來,刺王殺駕的事情,也不止發生過一兩次。

七十年前,陳勝吳廣,更是揭竿而起,掀翻了不可一世的秦王朝。

于是,再也忍受不了劉辟光壓榨的百姓,果斷采取了他們認為的最直接的辦法——刺殺!

五月二十九,幾個對劉辟光再也忍無可忍的獵戶,拿著自己狩獵用的弓箭,埋伏在劉辟光出巡游玩的路上,效仿張良刺殺秦始皇。

結果,當然也跟張良當初一樣悲劇。

獵戶們的民用小弓,射射兔子,山雞還是可以的。

但想要刺殺一個坐在堅固的王駕馬車之中,被團團保衛的諸侯王,還是有些過了。

他們射出的箭,甚至連劉辟光的毛都沒碰到一根。

然后,他們就被劉辟光的王宮衛隊反殺了。

劉辟光遇刺后,大驚失色,他跟所有遭到刺殺后的統治者一樣。選擇了最愚蠢的方法——大索全國,甚至調動軍隊,挨家挨戶的搜捕可疑的人。

而他的這個決定,就像將一根火把,丟進了干柴堆中一樣。馬上就引爆了整個濟南王國。

六月初四。濟南國的章丘縣的某個小山村里,出現了全村的百姓,聯合起來,反抗劉辟光派出去搜捕所謂的‘刺客’的官吏,隨即,暴動如燎原之勢,在整個章丘縣爆發。

如今的中國農民。可不是后世王朝那些只會種地的農民。

在劉邦的‘士非教不得征’的政策指導下。很多百姓家里,弓箭刀槍跟農具一樣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齊魯雖然,沒有北方那么夸張。

但也基本是每三戶,就有一戶的男丁,曾經接受過軍事訓練,知道怎么使用武器作戰,每一個村亭之中,也都有曾經在軍隊服役的退伍士兵。

而這些人。早就恨劉辟光恨到入骨了。

隨著章丘暴動,整個濟南的反劉辟光的人。全部涌向章丘,自帶武器和裝備,參與起義。

于是,起義再也無法遏制,

短短兩天,章丘縣城就被起義軍攻陷。

暴動的農民,殺死了劉辟光委派的縣令和縣尉,打開監獄,釋放被關押的無辜百姓。

然后,他們推舉了章丘人王安達為首領,歷數劉辟光役使國人過律、目無王法、陰與吳逆私通等六項大罪,然后,宣布:吾等恭請陛下明斷,除昏王,誅除暴政。

顯然,他們與中國歷史上的大多數農民起義一樣,都相信,壞的是下面的官吏,皇帝是偉光正的。

偉光正的天子,在知道了我們的狀況后,一定會撥亂反正。

老實說,當劉徹得知了這個消息后,先是震怒,然后有些得意。

可惜,這個事情,沒有單純的農民想的那么簡單。

武力暴動,反抗政府,攻占縣城,殺死官吏,釋放罪犯。

這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不可饒恕的大罪!

在統治者看來,不管你們有什么理由,武力反抗,總是不對的。

今天濟南的百姓,能抄起家伙,干翻劉辟光,明天,你們是不是想要對我們下手了啊?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劉辟光雖然干的事情讓很多人不齒。

但是,朝野上下,很快就形成了統一的意見:此風不可長,此事,不可縱容!

居然膽敢反抗政府?

必須給與堅定的懲罰!

甚至有人上書,要求立刻發齊國、城陽、膠東、膠西軍隊,進行鎮壓。

對這些人來說,老百姓什么的,不管有什么困難和問題,乖乖的家里餓死或者累死就好了,為什么要跑出來給天下添亂呢?

在這次事件中,屁股真正坐到百姓那邊的,只有墨家和一小部分的儒生。

而法家與黃老派,以及絕大部分的列侯,都是要求嚴懲這樣的事情,甚至直接武力鎮壓的。

這個事情,因此成為了劉徹上臺后,最大的一個考驗。

是聽從民眾的呼聲,懲處濟南王劉辟光,為民做主,還是順應整個貴族官僚集團的呼聲,以一個封建帝王的立場,來處置居然敢反抗的百姓。

這兩個選擇,都不是那么好決定的。

從本心來說,劉徹當然希望支持百姓。

但問題是——這必然會得罪貴族和官僚集團,尤其是劉氏的那些諸侯王們。

而要是跟官僚貴族們一起,撲滅鎮壓這次的起義。

先不說劉徹肯定會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更可怕的是,他長期以來,在天下人心里樹立的形象,立刻就要轟然倒塌。

以前天天嚷著‘朕為百姓民父母,以做天下王’的圣王形象,馬上就會變得臭不可聞,并且成為一個最大笑柄。

不知道有多少會表示:請讓我先吃棗藥丸。

而且,這個事情的影響,還不止如此。

順著這個事情帶來的朝野呼聲,某些儒生跟官僚們,再次唱起了‘禁民持械’的老一套腔調。

眾所周知的,漢家從來都是支持和鼓勵百姓持有弓弩兵器的。

自劉邦以來,歷代天子在這個問題上的態度非常明確——士不教不得征。

百姓假如沒有掌握軍事技能,那就不能讓他們上戰場,因為,那是在謀殺。

漢軍的野戰軍團的士兵,在入伍之前,每一個士卒,都已經至少接受了三年以上的軍事訓練。

這個政策,保證了漢軍的戰斗力。

但也帶來了另外一個問題。

民間的武器泛濫,而且,有大批的農民和百姓,都掌握了許多基本的軍事技能。

這使得一旦發生沖突,一言不合,就是血濺三尺。

各種因為爭執而產生的治安案件,每年都有無數起。

更嚴重的是,因為民間武器泛濫,官府和貴族,心里面也是有些發毛的。

很多事情,都不敢做的太過。

不然,老百姓一旦被惹毛了,半夜三更,拿著武器,溜進你家里,割了你腦袋,然后逃亡。

你又能怎樣?

關東地區,每年都有百余個官吏,死于各種謀殺和刺殺之中。

所以,歷來,文官集團中,都有人在主張要求禁止百姓持械,甚至干脆學秦始皇,銷毀天下民間兵器的做法。

但,列侯和皇室,堅決反對這樣的做法。

所以,這些聲音,自然形不成什么聲勢。

但現在,借著濟南國的事情,這些人再度跳出來。

而且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對這個問題,劉徹是嗤之以鼻的。

“頭如雞,割復鳴……小民從來不畏死……”

“連蒙元強制規定百姓每四戶只能有一把菜刀的高壓政策,都不能阻止活不下去的百姓,殺皇帝全家……區區一個始皇帝的故技,又能有屁用?”

但這些聲音,劉徹卻不能無視,必須做出回應。

除了此事外,還有個事情,也是劉徹必須處理的。

老劉家的功臣,又出丑聞了……

曲逆候陳平的孫子,陳何,被人舉報,強搶人妻……

好吧,前有蕭何的兒子,跟人勾結,謀殺情敵,后有張良的兒子跟基友謀殺發現自己基情的官員。

再來個陳平的孫子,強搶人妻,也算是符合這些米蟲的一貫做風了。

但怎么處理這個事情,也成了對劉徹的考驗。

在瓚候跟留候都已經GG的情況下,再把曲逆候也GG了,這功臣列侯們,心里面恐怕也不會太舒服。

畢竟,劉邦當年跟這些功臣刑白馬而盟: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

這還沒六十年呢!

排名前十的功臣的就全部GG了。

劉邦的臉還不火辣辣的疼?

與這兩個麻煩的頭疼事情相比,陳蟜那點問題,只能說是小問題,甚至根本都不需要去思考和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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