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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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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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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 18:1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九節 帝國的轉折(2)

“朕該怎么解決這兩個問題……”

劉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很顯然,這兩個問題都很棘手。

劉徹面臨著兩難的抉擇。

濟南國的問題,陳何的案子,每一個都在考驗著他的執政手腕。

處理不好,不止會喪盡人望,還會給子孫后代,留下一個無解的困境。

雖然劉徹可以選擇和稀泥。

即,即不懲罰起義的百姓,也不懲處劉辟光,而是讓劉辟光換個地方去稱王稱霸。

但,和稀泥,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

只會造成更恐怖的問題。

旁的不說,劉徹在,就看過了太多和稀泥而導致了的無解之結。

某幾個在臭名昭著的衙門,就是因為和稀泥而出現的。

況且,他就算想和稀泥,別人也不會讓和!

宗室諸侯王跟列侯勛臣,官僚們,還有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看著他這個傳說中‘受命于天’的天子得決定。

究竟是紙老虎,還是真老虎。

就看劉徹接下來的舉動了。

“首先,朕要確定一個基本的基調……”

劉徹很清楚,他不可能即讓宗室諸侯王勛臣官僚滿意,也讓天下百姓滿意。

總得有個人吃虧,有個人得到‘公平與正義’。

然后,再想辦法,用利益去收買那些吃虧的群體。

所以,在濟南的問題上,誰對劉徹更重要呢?

“當然是百姓了……”劉徹在心里對自己說。

作為一個自證了確實‘受命于天’的天子,劉徹只要不犯傻,不腦殘,那么,就算全天下的貴族官僚都反了他。

但只要他還能喘氣,他就可以借助民心和軍心,將這所有的官僚貴族,全部送到地獄去。

劉徹現在確信。只要他站到長安的城頭,吼一嗓子,長安軍民,都會遵從他的意志,將一切亂臣賊子,全部誅殺!

天下百姓,也會自帶干糧。為他效死。

而倘若他失去了民心民望。

那么,就算官僚貴族再怎么吹捧。也是沒用。

貴族官僚們的軟弱與無能,即位三年多來,劉徹已經看得很明白了。

這些家伙,天生只會為虎作倀,虛張聲勢,在面對真正的威權時,膝蓋比誰都軟的快。

別看他們現在叫的歡。

但,只要劉徹一表態,他們馬上就會跪舔‘圣天子英明神武。果真民之父母也’。

即使有不滿,也只能藏在心里,最多跟隋朝的那幫子世家勛貴一樣,在私底下玩陰的。

對這種局面,劉徹只需要拉攏和收買他們中的大部分,然后將那些出頭的鳥宰了,自然不會有問題。

更何況。這個世界上,三條腿的蛤蟆或許很難找。

但兩條腿的官員和貴族,難道很難找嗎?

大不了把桌子一掀,游戲重新開始。

劉徹相信,愿意當官,當貴族的人。保證能從長安城一直排到雒陽。

對官僚勛貴,有時候,就應該強硬。

“以斗爭求團結,則團結存,以妥協求團結,則團結亡……”心中念著太祖的至理名言。

劉徹的決心已下。

接下來,自然就只有一個問題了。

那就是。怎么定性。

濟南的百姓,因為實在忍受不了劉辟光的壓榨和剝削,因此揭竿而起,殺官陷城。

雖然他們確實很委屈,確實很受傷,確實很無奈,確實很有道理。

但這無論在什么時代,都是不值得鼓勵的行為。

甚至,是要被五對負重輪教做人!

劉徹取來一張帛布,提筆寫下也封詔命,然后將之交給王道,吩咐道:“拿去,轉交廷尉!”

“諾!”王道領命而去。

“濟南王辟光,役使國人過律,目無王法,強征百姓,陰通吳逆,罪在不赦!廷尉,朕之肱骨也!當依律而斷!”

廷尉官署中,廷尉趙禹,看著天子得這道命令,臉上露出苦笑,搖頭嘆道:“此,禍事也!”

劉辟光雖然混蛋。

但他的兄弟宗族,勢力強大。

且,漢家素來,就有讓大臣背鍋的傳統。

當年,淮南厲王怎么死的?

太宗將之流放數千里,在其囚車上貼上封條。

沿途郡縣官吏,一看封條,沒有人敢解開。

于是,淮南厲王活生生餓死在囚車中。

事后,太宗皇帝又哭又鬧。

于是將沿途所有不開封條的官吏,全部逮捕,統統在長安,腰斬棄市。

一代明主,天下公認的圣人,尚且如此。

趙禹很清楚,若他依令而行,果真嚴格執法,按照天子得意思,弄死了劉辟光。

回頭,必然有個袁盎,在哭哭啼啼的天子面前道:“獨斬廷尉、御史,以謝天下乃可……”

然而……

趙禹站起身來,看向自己的僚屬,道:“吾等法家,即得三尺,安可毀之!”

“以吾之血,以正三尺之嚴!”

對法家來說,法律是神圣的。

哪怕要用自己的鮮血,來為其的神圣佐證!

“君且先行……”廷尉監楊永拜道:“某稍后就來……”

此等事情,一旦做下來,朝野追究起來,諸侯王們鬧騰起來,死一個廷尉,怎么夠?

最少廷尉正跟廷尉左右監,得一起給劉辟光陪葬。

然而,對于廷尉的官僚來說。

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法律的威嚴,得不到維護!

這是從張釋之開始,就給廷尉注入的信念。

“善!”趙禹笑道:“屈子曰: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仲尼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丈夫即生于世,安得蠅營狗茍?必如鳳鳥,長鳴天地!”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廷尉左監陳柔道:“吾聞陛下為故秦征越將佐之碑提此絕句!今以此與諸君共勉之!”

然后,這幾位廷尉官署的最高官僚,將排名在他們后面的廷尉史和廷尉刑曹令吏等叫來大堂,鄭重的對著這些未來的廷尉官署中堅和后起之秀,拜道:“濟南無道,暴其百姓,今陛下欲治法于王,吾等將往濟南,窮治其案,官署上下,就有勞諸君了,望君等不忘初心!”

眾人一聽,紛紛對著這四位巨頭,以師長之禮相拜:“明公大義,我等實欽佩,明公等但可放心,廷尉上下,皆忠義之臣!”

趙禹等人,聞言欣慰的點點頭,有這樣的下屬,他們哪怕死了,未來廷尉,也依舊是這個廷尉。

薪火相傳,永無絕日!

“這些家伙……”劉徹看著繡衣衛發回來的廷尉官署的見聞:“差點讓朕流淚了……”

自古以來,中國就不缺乏為了自己的道理與道路,而不惜身家性命的政治家和官員。

就連滿清統治下,都有譚嗣同這樣,愿意用自己的血,來喚醒民眾的人物。

中國也正是代代都有這樣的英雄和人杰,中國才得以,無論遭遇怎樣的困境與磨難,怎樣的挫折與失敗。

最終,它都能浴火重生,涅槃而起。

整個人類歷史上,也都有且只有一個這樣的中國。

只是……

“不過就是對付一個諸侯王而已,有必要這樣嗎?”劉徹搖搖頭:“你們將朕看成什么人了?”

劉辟光必須死!

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不死,怎么震懾天下的貪官污吏跟勛臣諸侯?

他要不死,以后這個天下,這個國家,豈非是注定要完蛋的?

甚至,很可能,劉徹覺得,要是劉辟光不死,那他就會死!

當局勢糜爛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時,劉徹這個皇帝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齊恒公,至于差點嘛……

桀紂跟厲王的例子,可是就寫在史書上的。

廷尉既然愿意接這個燙手山芋,那么,劉徹就肯定會保護他們。

也必須保護這樣的忠臣義士!

不然,這天下未來,沒有了這樣可愛的官員,豈非是很無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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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 18:20: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六十節 交易

“去請梁王與江都王來見朕”劉徹扭頭對王道說道。

想了想,似乎覺得這樣有些不妥,劉徹又補充道:“先請梁王,再請江都,江都比梁王晚半個時辰”

“諾!”

看著王道遠去的背影,劉徹抿了抿嘴唇。

在漢室,想要將一個諸侯王送到地獄去,可不像后世那么簡單。

不僅僅需要抓到對方確鑿的證據,而且還得證明這個家伙,確實是道德淪喪,無藥可救的社會渣滓,不殺了他,這個世界就會混亂,上帝神明就會生氣,百姓也會惶恐不安。

就如吳楚之前那樣,哪怕明知道,吳楚兩個諸侯王,心懷不軌,朝廷也只能削藩。

在漢室,想要讓一個諸侯王,死有余辜。

僅僅證明他是個壞蛋,是不夠的!

在一般情況下,只要不是謀反、不孝、亂、倫這樣的大逆無道,十惡不赦的罪行。

撐死了,也就是個削封國,訓斥的結果。

最多最多,逼其服毒。

想要對一個諸侯王明正典刑?

幾乎是不可能的。

像現在,哪怕是明天廷議上,劉徹力排眾議,讓廷尉去審理此案。

哪怕劉辟光束手就擒,不做任何抗辯。

最后的結果,劉辟光也不過是撐死了被削掉一個縣的封地,然后再罰酒三杯,下不為例。

但,這樣的結果,劉徹是絕對不愿意看到的。

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既然已經決定下手,那就干脆斬草除根,不留后患。

劉徹可不想,給以后的子孫,留下一個煩!

“齊魯諸王哼”劉徹在鼻孔里冷哼一聲。

劉辟光這次不惹事,劉徹可能還不想起來,他們兄弟的光輝往事以及他們家族的謀反傳統。

齊王劉肥的子嗣。跟劉徹這一系的皇室,可謂是有著血海深仇!

先,劉徹這一系的皇位,可以說是從齊哀王劉襄嘴里強搶而來的。

至少。劉肥的兒子們,是這么認為的。

然后,劉徹這一系的皇室手上,可謂是沾滿了劉肥的兒子的血。

哀王怎么死的?

這個事情,劉徹再清楚不過了。

在滅亡諸呂的過程里。身強力壯,甚至能披甲的劉襄。

在太宗即位后,不到一年,就死了。

死因是‘抑郁成疾,忽然暴卒。’

這個死因,別說是騙劉襄那些精明的兄弟了,就是三歲小孩也騙不了。

所以,濟北王劉興居,很不服氣,果斷抓到漢匈大戰的機會。起兵謀反。

然后,劉興居自然被殺全家。

再算上,本來的歷史上,應該謀反的膠東、膠西、濟南、淄川。

還有謀反未遂的濟北、齊國。

這整個劉肥的子孫,就全部是叛賊與逆賊!

一個好東西都沒有!

這樣想著,劉徹就越想越氣。

任誰養了一群白眼狼,都不會高興。

半個時辰后,王道來稟報:“陛下,梁王已在殿外候詔!”

“宣!”劉徹立刻就想也不想的說道。

不多時,梁王劉武就意氣風的走進來。對劉徹微微躬身而拜:“臣梁王劉武拜見陛下,未知陛下急詔臣來,有何要事?”

劉徹站起身來,笑呵呵的道:“皇叔不要多禮。都是一家人,這些虛禮,在外人面前用用就行了,私底下,吾與皇叔,以家人禮而見就可以了”

劉武聞言。心里面雖然歡喜的要命,但嘴上還是說道:“陛下,禮不可廢啊,且夫,當年太上皇,尚且掃帚以待高皇帝”

然而,他的腰桿,卻在不知不覺中挺直了。

劉徹看了,也不以為意。

這么點無關緊要的細節,劉徹也不會放在心上。

當然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劉徹盯上了劉武的小金庫那筆在史記中記載的,足足多達四十余萬金的黃金儲備和數十萬萬的鑄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劉武現在,比劉徹還富有!

但今天,劉徹找劉武過來,卻不是要打他的財富的主意。

“皇叔請坐下來說話”劉徹笑著讓人為劉武準備坐席,等對方坐下來后,劉徹才道:“皇叔可聽說了濟南的事情?”

劉武裝作一個壓根不知情的樣子,搖了搖頭,問道:“陛下,濟南出了何事?”

劉徹見狀,在心里面搖了搖頭,劉武這分明是在裝傻充愣,不想攪合進這趟渾水。

但劉徹,卻已經打定主意,要把劉武拖下水了。

道理很簡單,先,劉武輩分夠高。

至少,在名義上來說,是濟南王劉辟光的大兄,也是宗室諸侯王中里的大兄。

他的輩分,僅次于宗正劉禮以及紅候劉富。

其次,作為太宗皇帝幸存的唯一一個兒子,先帝的同胞手足,梁王劉武,天然就在宗室內部有著特殊地位,在某些時候,劉武可以作為宗室的宗伯,執行家法。

這一點很重要!

別看劉辟光是犯法,但實際上,這依然是老劉家內部的家務事。

既然是家務事,那當然就是由家長或者長輩來處置了。

旁人在一邊只能乖乖看戲。

雖然作為劉氏宗族的家長,劉徹確實有那個資格和地位,來決定劉辟光的死活。

但,偏偏,劉徹不適合親自開口要求嚴懲劉辟光。

這道理很簡單,在輩分上,劉徹只是個侄子。

即使是君臣,也沒有侄子親自下場,要把叔叔送上斷頭臺的先例。

讓劉武來開這個口,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因為,大兄教訓甚至痛斥小弟為非作歹,丟人現眼,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也符合人們的三觀和先行的普世價值。

劉徹聞言,呵呵的笑了兩聲。

“皇叔,自家人面前,就不要隱瞞了”劉徹揮手屏退殿中的侍從和宦官侍女。然后走下臺階,看著劉武的面孔,道:“齊悼惠王的子嗣,跟皇叔。跟朕,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劉武聽了,抬起頭看著劉徹,點點頭。

在這個問題上,到不需要糾結什么。

劉肥的兒子。跟劉恒的兒子,要是能對上路,那就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簡單的來說,當年,要是登上皇位的是劉襄,現在劉武能在睢陽城里吃香喝辣,劉徹能在未央宮里號施令?

恐怕都在代國啃沙子

更可怕的是,可能連沙子都沒得啃

而劉徹利用的,就是劉武的這個潛意識心理。

劉徹很清楚,跟劉武講什么法律制度道德和天下。都是對牛彈琴。

劉武非但不會聽進去,甚至可能會產生逆反心理。

你想啊,今天皇帝能因為劉辟光不過稍稍的‘多征了點百姓’就要‘致法’。

明天,皇帝會不會因為自己不小心做錯了事情,也要對自己下手?

宗室諸侯王們,現在之所以,站在劉辟光那邊,基本都是這么個心理。

所以,面對劉武,劉徹是絕對不能談什么法律民心。

那沒有用!

哪怕是對劉武這樣的文青來說也是如此!

但劉徹很清楚。老劉家,內部從來就不是一團和氣。

事實上,別說是皇室了!

就是民間的普通家庭,為了家產。而鬧得老死不相往來,甚至如同仇寇的兄弟,自古以來,就多如牛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矛盾。

就是齊魯的劉肥諸子們來說。他們彼此,也是矛盾重重。

“當初,濟北劉興居舉兵叛亂之時,太宗就說過了:此皆非朕臣!”劉徹緩緩的道。

對劉興居,每一個太宗皇帝的子孫,都必然是會恨得咬牙切齒的。

原因不在于他叛亂,叛亂的諸侯王多了去,在破壞力跟影響力上,吳楚比劉興居要可怕的多!

但劉興居的問題,就在于,他打起的旗號是‘代王非高帝子’。

這可是直接就否認了,劉徹兄弟,劉武和他的兒子們以及代王那一系的皇室的血脈高貴與合法。

與之相比,吳楚的叛亂,最多只能算是一個小問題了。

只要了下去,成王敗寇,自然沒有什么問題。

但劉興居的叛亂卻不同。

旁的不說,任何一個劉恒的子孫,只要想起曾經有個叫劉興居的家伙,居然打起旗號否認自己的血脈的高貴與純潔。

除了將那個家伙在心里面撕成一萬塊碎片外,不會有第二個想法。

而劉興居是齊王劉肥的老三。

他的哥哥是那個曾經跟太宗競爭皇位的齊哀王劉襄。

劉辟光是劉興居的同胞弟弟。

那么,問題來了。

大哥跟三哥,都是對劉徹這一系的皇室心懷怨懟,惡意滿滿的家伙,老四老五老六老七的心里又會是個什么想法?

他們難道就未嘗沒有在心理恨過長安的天子?

沒有在背地里詛咒過太宗這一系的子孫?

而前世的見聞,告訴劉徹:這些家伙確實在心里對劉徹這一系的皇室懷恨在心,甚至恨不得殺之而后快,吳楚七國叛亂,幾乎所有的劉肥后代,都卷了進去。

除了城陽王的屁股坐在了長安這邊外,其他的兄弟,都跟隨了劉濞反叛。

“為子孫后代計,朕決意,除此大患!”劉徹看著劉武的眼睛道:“請皇叔助朕一臂之力!”

劉武聽了,重重的點點頭。

除掉齊魯的那些劉肥子孫,將他們從劉氏諸侯王的名單里除名。

這個事情,可不僅僅對劉徹有好處,就是劉武也有好處!

最起碼,從此以后,劉武的子孫,就不用再擔心,被齊魯諸王從后面陰了。

“明日朝會,還請王叔秉公而言!”劉徹滿意的道。

“陛下放心,臣知道怎么做!”劉武拜道。

“善!”劉徹笑道,想了想,劉徹覺得這樣還不夠保險。

畢竟,劉武的態度和立場,是出了名的多變。

萬一劉武明天上了朝,忽然改口,那怎么辦?

必須要下血本!

“濟南除國后,朕有意將之改為郡”劉徹神秘的道:“朕聽說王叔前不久新得一幼子,未知可曾取名?”

劉武一聽這個事情,立刻就喜笑顏開。

他的這個兒子,依然是他的王后所生。

不得不承認的是,劉武雖然有很多毛病,但在專一和癡情這個問題上,任何人都唯有欽佩。

一位漢家諸侯王,還是東宮太皇太后的貼心小棉襖,擁有著龐大的封國和無盡的財產。

但劉武二十多年來,始終只和忠于他的王后一人,從未變心,最多偶爾打點友誼炮。

至今,劉武的全部兒子,都是他王后所出。

這在封建時代,簡直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神話。

與他相比,劉徹的老爹,還有劉徹自己,全部都要挖個地洞,鉆下去。

“稟陛下,臣子還年幼,尚未取名”劉武一說到自己兒子,馬上就滿臉慈祥,樂的都合不攏嘴:“既然陛下提起此事,不如就請陛下為臣子賜名!”

“皇叔麟兒,也是朕之手足”劉徹先丟一頂高帽子過去,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樣,然后道:“就以歷為名吧!”

“歷者,以像日月星辰,愿其將來,為我中國之星辰日月,作社稷棟梁,百姓賢君!”

劉武聞言一愣,隨即大喜,拜道:“陛下賜名,臣謹代歷兒謝之!”

像日月星辰?呵呵

劉武文采飛揚,博覽群。

哪里不知道,歷除了像日月星辰外,還有一個解釋歷山!

所謂舜漁于雷澤,躬耕于歷山。

而歷山在濟南國境內。

天子的意思是什么?

劉武自己已經腦補出來了。

滅了劉辟光,先除國為郡,再在未來,讓自己幼子過去為王!

這濟南國,可是個好地方啊!

地方雖然不是很大,也就五縣而已。

但勝在土地肥沃,氣候適宜,自古就是華夏的膏腴之地。

不然舜帝也不會選擇在歷山,帶領先民躬耕。

除此之外,濟南也以噴泉聞名于世,其前稱‘躒邑’就是噴泉之邑的意思。

劉武此刻,真是迫不及待的想飛睢陽,告訴自己的親親老婆跟兒子:愛妃!寡人已為吾子,定下未來社稷國家之所了!

然后,老婆大人一個香吻,必然會馬上印在臉頰!

就這樣,劉徹用一個不是承諾的承諾,忽悠住了劉武。

劉徹相信,有了這么根胡蘿卜吊著,劉武絕不會反悔了!

也不可能有人能說動他動搖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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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一節 團結大多數

“江都王覲見!”

叔侄兩正聊得開心的時候,劉閼準時抵達了。

“臣閼拜見陛下……”劉閼來到殿內,先向劉徹躬身一拜,又轉頭對劉武一禮:“皇叔安好……”

“阿弟請坐吧……”劉徹揮揮手,讓王道給劉閼準備坐席。

對劉徹來說,忽悠住劉武,讓劉武出頭,只是一個開始。

畢竟,劉武只有一個人,聲音還是單薄了一些。

但,另外還有一個群體的力量,是可以利用的。

那就是劉徹那些親愛的兄弟們。

劉榮、劉非、劉余、劉端、劉發……

皇帝老爹駕崩三年多后的今天,這些兄弟,哪怕是最年幼的劉發和劉彭祖,也漸漸懂事了。

至于劉榮與劉非這些年長的兄弟,則也都有了自己的子嗣。

三觀漸漸穩固下來,為人做事,也知道分寸了。

哪怕是劉榮,劉徹也聽說,他的脾氣似乎好一些了。

雖然依然是那樣,鼻孔朝天,自詡自己是‘先帝長子,國之長君’,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分寸了。

劉徹確信,親愛的兄弟們以及他們的母親,絕對會愿意,給自己挪個地方的。

齊魯之地,向來以繁榮和多金,聞名天下。

僅僅是一個臨淄城,每年光是收租稅,就能收入數千金,等于是一臺印鈔機器。

膠東、膠西的樓船基地,近來也漸漸成為了一個穩定的經濟來源。

但,劉徹不想跟這些兄弟打太多交道。

除了對劉端跟劉余。出于同情和憐憫,劉徹有所照顧外。其他兄弟,劉徹都不怎么想搭理。

這也正常。帝王之家,向來無情。

一個正常的皇帝眼里,所有兄弟,都是不穩定的安全隱患。

況且,這些兄弟,也沒幾個省油的燈。

未來,若有可能,劉徹是打算讓兄弟們全部去印度、西域,立國為王的。

這樣。他們的才華就應該有發揮的空間。

譬如劉非,你不是愛打仗嗎?

中亞和西亞,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劉彭祖,不是心眼多,喜歡玩弄權謀嗎?三哥百姓肯定愿意被他教育和調、教。

還有劉端,他的能耐和才華,放在中國,簡直是浪費啊!

他要去了西域。保證,就是一個宗周的太公望或者方叔這樣的人物。

另外,歷史上那位武帝,若在九州之中為王。劉徹肯定晚上睡覺都會有些睡不著,但,他若去了印度甚至西亞。

那劉徹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一個遠在數萬里外的弟弟。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飛回中國跟他爭取民心。

而且。以武帝的才華,吊打中亞、西亞的希臘化城邦。應該是毫不費力的!

如今,稍微利用一下兄弟們的才華,去對付齊魯諸王,也算是物盡其能。

“朕剛剛與皇叔談到了濟南王一事……”劉徹等劉閼坐下來,就道:“朕與皇叔,都覺得,齊魯諸王,不可再姑息了!”

劉武聞言,馬上符合道:“寡人與陛下商議過后,確實覺得,齊魯諸王,驕奢無度,橫征暴斂,不可承宗廟,奉社稷,不然,高廟將蒙羞!”

劉閼聞言,有些傻了。

他還沒弄明白,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劉徹就又道:“先帝在時,齊魯諸王的狼子野心,與不臣之心,就已經路人皆知了!”

“先帝為顧全大局,故嘉大惠于彼輩,卻不料彼輩越發猖狂,無人臣之像!”劉徹嚴肅的說道:“尤其以濟南、膠西、淄川、濟北為禍更甚!”

劉肥的諸子里面,也就老二劉章是個英雄。

少年早惠,英武不凡,以弱冠之軀,與諸呂相博,為劉氏立下大功。

但可惜,劉章早逝。

他的兒子,現在的城陽王劉喜,只能算中庸之輩,但勝在是劉氏的死忠,所以可以將他這一系排除在齊魯的逆黨之外。

至于剩下的齊魯諸王嘛……

大抵也就齊王劉將閭跟膠東王劉雄渠,能稍微像個人樣。

其他人,不是人渣敗類,就是昏君暴君。

毫不客氣的說——齊魯百姓,苦其等久矣!

若不處置他們,這次的暴動,就只會是一個開始,而不會是一個結束!

“江都王回去后,轉告朕之手足兄弟:勿忘劉興居之禍!”劉徹對劉閼說道。

就算兄弟們不清楚這個事情,也沒關系,他們的大臣外戚,會清楚的。

更何況,劉徹現在擺出要對付齊魯諸王的架勢。

劉徹相信,兄弟們肯定會非常熱心的。

反而,若是只針對劉辟光一人,他們不會上心!

道理很簡單,齊魯諸王,要是全部鏟除。

這一下子就能空出足足六個位置得天獨厚,封國肥美,人口經濟發達的封國。

這對臨江、常山、長沙這些兄弟來說,恐怕是難以拒絕的誘惑!

便是王誌姐妹,恐怕也會怦然心動。

齊魯,可比什么吳楚、燕趙,要好上許多許多!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劉徹確信,他的兄弟們,這次一定會站在他這邊。

這樣一來,再加上代王劉登、燕王劉定國等諸王,還有城陽王這個腦殘粉,劉徹就將宗室諸侯王的絕大部分力量,團結在自己麾下了。

齊魯諸王,馬上就成了該死的可惡的喪盡天良的‘一小撮對天子,對國家社稷心懷叵測的不軌之徒。’

立刻就要‘死有余辜。’

若這些家伙夠聰明,就會馬上選擇跟劉辟光做切割。

就像當年他們出賣了劉興居,后來又在吳楚之亂里賣了劉濞一樣。

送走劉閼與劉武。劉徹站在殿中。

他知道,宗室的力量。已經被他團結了。

剩下的,就是要解決勛貴官僚了。

“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

在這次事件里,齊魯,就是宗室里的一小撮。

那官僚勛臣里,誰是一小撮?

答案是那些在封國習慣了作威作福,無法無天的渣渣!

只有他們,才會害怕百姓武力反抗,并且極力叫囂鎮壓。

“傳御史大夫入覲……”劉徹果斷下令。

對付這些渣渣,當然是——關門,放晁錯!

晁錯就是他們的天敵!

而且。晁錯也一定不會拒絕,去處置這些渣渣。

但,僅僅搞定這些跳得歡的,絕對不愿意看到劉徹為百姓做主的家伙,還是不夠的。

因為,可能會有很多人,在見到了劉徹的態度后,選擇蟄伏下來,表面一口一個圣天子。私底下卻拼命拉后腿,搗亂。

這樣的家伙,史書上從來都不少見。

哪怕商君當年變法,秦的舊貴族。也同樣在私底下搞了無數的風風雨雨。

要不是商君扶持了一個全新的利益集團,恐怕,秦國很可能因為變法而陷入內訌。

這樣的例子。在楚國就被證明了。

吳起在楚王的葬禮上被射殺,變法隨之廢棄。

之后。曾經強悍的楚國,就每況愈下。成為了列國的戰五渣。

甚至成為了秦軍可以隨意欺侮和羞辱的對象。

哪怕是韓國,在某些時候,都比楚國的日子好過。

劉徹現在還沒能扶持起一個足夠與舊貴族官僚相庭抗禮的利益集團。

所以,他能選擇的,只能是收買。

但,這收買,也是要有講究的。

要是用的方法不對頭,很可能是這邊打到了齊魯昏君和暴君,回頭,卻培育出了更可怕和更糟糕的一個集團。

“朕的加恩令,基本已經穩住了列侯……”劉徹在心里盤算著。

加恩令的紅利,起碼也能維持個十來年,在這期間,列侯是不會給劉徹添麻煩的,至少,在他們沒消化掉到手的好處前,只會跪舔劉徹這個天子。

而且,列侯集團里,現在,屬于劉徹的腦殘粉和基本牌,就占了一大半。

剩下的那幾個三瓜兩棗,晁錯就能收拾掉。

所以,在處置劉辟光問題上,真正可能與劉徹放對的,現在,就剩下了文官士大夫階級。

而文官士大夫之中,黃老跟法家,已經可以先排除了。

法家的思想和方法決定了,法家的官僚,必然是一個只會無限跪舔皇帝的集團。

對他們來說,皇帝就是一切,法律次之。

維護皇權與法律的威嚴,就是法家生存的目的。

至于黃老派……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依附在統治階級上的黃老派,也只會順從統治者的意思。

其實,講道理的話,假如,劉徹僅僅只是想處置齊魯諸王的不法,那么,就算儒家,也不會反對。

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齊魯諸王莫說犯法了,就是沒犯法,皇帝要你死,你不去死,在儒家眼里,你就是個亂臣賊子。

更別提,自古以來,儒生就是‘識時務者為俊杰’的最佳注解對象。

無論什么時候,儒家都會站在‘公理正義’這一邊。

當然這公理正義是建立在拳頭的基礎上的。

現在,劉徹拳頭最大,儒生們只要不蠢,自然知道會怎么選擇。

可是,問題是……

劉徹可不想只是處理齊魯諸王……

他想要立一個標桿!

就如周公,召公一般,為萬世立法,為子孫立命!

這就可能碰到某些儒生的痛腳,當然,同時也會撓到另一幫人的癢癢處。

所以,在等待晁錯入宮的這段時間,劉徹一直在伏案草擬詔書。

一張又一張的白紙,被他揉成一團后,丟進了一個碳盤之中。

這倒不是因為措辭的問題。

實際上,劉徹的所有詔命,基本上,他都只會寫個大概意思和核心的綱領。

剩下的部分,譬如引經據典,潤色,都是汲黯帶著尚書郎在干。

畢竟,春秋、詩書,周易,左傳,加起來也有百多萬字了。

劉徹也不是什么學霸,不可能記得滾瓜爛熟,還能隨時拿來就用。

終于,在經過半個多時辰的不斷斟酌與權衡后,劉徹寫出了一個還算滿意的詔命綱領。

看著案幾上的文字,劉徹拖著腮幫子,笑著點了點頭。

然后,將它遞給身旁的王道,吩咐著:“拿去給蘭臺,潤色后,再拿來給朕過目!”

“諾!”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元海之中的承恩島上。

陳蟜帶著自己的部下,已經將這個島嶼的全部地方,都走了一遍。

至于那些島上的自號‘卑狗’的野人,則像一條狗一樣,趴在陳蟜面前,恭敬的將一些曬干的魚干、獸皮什么的‘頂級貢品’上供到了陳蟜面前。

對‘卑狗’部落的人來說。

乘著前所未見的巨艦,踏浪而來的漢軍,跟天神沒有區別。

更別提天神們身上的甲胄與手中的武器,更是跟神器一般的存在。

他們現在的心理狀況,就跟后世歐米的殖民者,踏上美洲大陸,當地的土著,對異域來的白人一樣。

“偉大的神明啊,請接受我們的供奉吧……”卑狗族的首領,一個裹著草裙和獸皮的女子,趴在陳蟜腳下,嘰哩哇啦的用著土話說道。

陳蟜,當然聽不懂了。

但沒關系,韓國向導里,有人能懂一些。

雖然不多,但勉勉強強,也能翻譯出大概的意思。

“神明?”陳蟜聽了翻譯后,笑的幾乎都有些抽筋了。

“告訴他們……”陳蟜挺著胸膛,對韓國的向導們說道:“吾乃大漢隆慮候,奉天子之命,來倭奴之國,宣揚王化,此島已為中國天子之土,問他們是否愿意為中國天子效死?”

對陳蟜來說,他當然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就是盡可能的多抓倭奴回去,給自己修城耕地,挖礦淘金。

這個承恩島,就是一個絕佳的中轉場所。

畢竟,艦隊的船艙,空間有限。

一次最多能運回個兩三千倭奴。

而他需要的倭奴奴工數量,卻是上不封頂。

這樣的話,陳蟜就需要,一批忠誠可靠的狗腿子,來幫他充當監工、獄卒以及看守的職責。

這些卑狗人,看上去,似乎可以勝任這個任務。

而卑狗部落的人,在聽完韓國人翻譯的話后,雖然同樣不是能理解意思,但是,能給神明服務,這是多么巨大榮耀啊!

卑狗族的女首領,立刻就趴在地上磕頭道:“為神服務,這是我們的榮譽!”

這句話不用翻譯,陳蟜也能知道。

因為這卑謙的態度和恭順的行為,做不了假。

“皇帝妹夫的計劃,可以實施了……”看著這些卑狗人,陳蟜在心里想著。

“分化瓦解,用倭奴人抓倭奴人,才是上策!”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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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節 打擊一小撮(1)

晁錯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劉徹的面前。

“朕近日一直在看愛卿給太宗和先帝所寫的奏疏……”劉徹拿著那些從故紙堆里翻出來的晁錯奏疏道:“卿的見地,以朕來看,確實是賈長沙后,中國少有之廟算者也!”

晁錯這個人,不僅當官很厲害,寫文章,也是牛逼的很。

他的文字,就像一把把利劍,直指問題核心所在和弊病的癥結所在。

且從來不諱言某事的好壞。

譬如的《言兵事疏》《戍邊勸農疏》,哪怕是放在現在,也是有許多可取之處的。

而這兩道奏疏,卻是在二十余年前,上奏太宗的。

至于近年以來,晁錯也沒閑著。

除了‘削藩策’這張讓其名留青史的奏疏外,他在劉徹即位后,也寫了《再論戍邊策》《請益百姓疏》等。

總的來說,晁錯的文字,跟他的為人一樣,又臭又硬。

逼急了,他連皇帝的作為,都敢評判一下。

至于罵官僚、罵諸侯王,更是從不憚于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所以,盡管,一直以來,很多人都想晁錯死。

但劉徹一直張開了羽翼,保護了晁錯。

現在,在石渠閣里,最起碼有上百封彈劾晁錯的奏疏,躺在那里等著發霉。

“陛下繆贊了……”晁錯低頭謙虛的道:“臣不過是狂夫之言而已,幸得陛下圣明,擇而用之!”

劉徹聞言,微微一笑。

晁錯的性格,還真是從來沒有變過!

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

這是左傳中形容太公望的話……

所謂‘太公望年七十,屠牛朝歌,賣食盟津,過七十余而主不聽,人人謂之狂夫也。’

換句話說。這貨哪怕是謙虛的時候,也是自比太公望的。

難怪,后來魯迅會喜歡晁錯,說他‘西漢鴻文。沾溉后人,其澤甚遠’。

這兩人的脾氣,性格,原來根本是一樣的。

不過,這話在同時也拍了劉徹祖孫三代的馬屁。

能用太公望的。文王武王成王是也!

所以,劉徹也就由得他去裝逼了。

“朕聞說先賢曰:賞罰所以禁惡揚善也,今卿為御史大夫,身負先帝重托,輔佐朕,治理天下,牧治江山社稷,有亂臣賊子二三人,卿誅是不誅?”劉徹也不跟晁錯繞圈子了,直接就開門見山的問道。

晁錯立刻跪下來。長身而拜,道:“臣受太宗、仁宗兩代先帝知遇之恩,委以托孤之重,敢不為陛下效死?”

“善!”劉徹點頭:“明日朝會,朕將致法于濟南,凡有非議者,皆可為亂臣賊子,卿可自處之!”

晁錯微微一愣。

天子的意思,他自然很清楚。

那就是誰敢反對,誰就是抗拒天子意志的亂臣賊子。

他這個御史大夫。可以自由處置之。

而,當今朝堂之上,不客氣的說,除了丞相和大將軍等少數人外。其他人,屁股底下都是一堆的翔。

貪污受賄和瀆職枉法的事情,基本上人人都干過。

哪怕是他晁錯也不例外。

換句話說,在朝堂上,只要打起反腐的旗幟,那是一抓一個準!

只是。這樣會不會太激進了?

萬一,有些了不得的人物跳起來,也要處置?

但晁錯的猶豫,只在這一剎那,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拜道:“諾!”

“臣謹奉詔!”

對晁錯來說,天子的命令,合理要執行,不合理也要執行。

這就是法家的宿命。

更何況,收拾諸侯王跟勛貴,這本就是晁錯的使命!

只是……

“若東宮干預、說情,臣當如何?”晁錯抬頭問道:“請陛下示下!”

晁錯的擔憂,當然很有道理。

素來,東宮就是漢家勛貴和大臣的保護傘。

很多大臣貴族,就是因為跟東宮關系密切,所以,一般的問題,哪怕被人發覺,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尤其是那些舊日與兩位太后有舊的家伙們。

除非是犯下必須懲罰的大罪,一般的小事情,像貪污受賄,根本就動不了他們。

當年,晁錯費力九牛二虎之力,將袁盎干趴,逐出朝堂,結果如何?

人家雖然丟到了全部官職,甚至爵位也被一擼到底。

只是,人家有東宮竇太后的保護和照顧。

所以,這些懲罰,只是將袁盎暫時趕出朝堂而已。

但袁盎的聲音和意見,依舊可以通過其他官員和貴族的口,在朝堂出現。

在曾經的歷史上,更是袁盎聯合起了所有晁錯的政敵甚至盟友,將晁錯逼入絕境,使其落得腰斬棄市的下場!

如今,劉徹再讓晁錯定向反腐,就不得不先排除東宮的干擾。

不然,晁錯前腳抓人,后腳東宮使者跑來要求放人。

到時候,晁錯是放呢?還是不放呢?

這個問題,劉徹自然也有考慮。

“東宮方面,愛卿無需顧慮,朕會親自去跟兩位太后解釋……”劉徹淡淡的道:“卿只管履行職責就可以了!”

劉徹很清楚,這次的事情,不能再有什么婦人之仁,也不能讓人看到自己的軟弱立場。

必須旗幟鮮明的告訴天下的貴族諸侯王們。

別作死,作死就一定會死!

同時明確告訴世人——朕意已決。

若他稍有遲疑和放縱,那他的計劃,就極有可能要流產!

所以,哪怕是東宮,也不能動搖他在這個事情的堅定態度。

“諾!”晁錯看到劉徹的態度,心里頓時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只要東宮不干涉,那,他就可以保證完成任務。

翌日,是例行的常朝。

劉徹端坐在御座之上,看著滿朝文武百官。

“南越內附,朕已經下詔,將其國分為七郡:南海、桂林、象郡、交趾、日南、蒼梧……丞相與御史大夫要選派好監察御史和采詩團的成員。務必,要讓南越上下君臣,皆知中國法度……”劉徹緩緩的做了個開場白。

南越之事,如今。基本已經全部談妥了。

經過這半個月的談判。

南越王趙佗已經接受了劉徹提出來的大部分條件。

其中,就包括了同意中央政府,向南越郡縣派遣監察御史和采詩團。

監察御史,監督不法,宣揚王化。采詩團,則深入南越郡縣,與各個階級廣泛交流。

這樣,中央政府,就在法律和意識。形態上,控制了南越。

這種控制,雖然還不比目前中國腹地的諸侯國。

但起碼也要強于后世天朝對hk的控制。

現在的南越王國,雖然依然被準許擁有受其王室控制的軍隊、官僚和貴族。

然而,南越全國的制度、法律以及社會結構,上下等級。全部都要跟著長安來。

從法理和原則上來說,從此以后,南越百姓,也就是漢朝百姓。

他們的名字被登記在南越王國的戶籍本上,同樣也被登記在了長安丞相府的戶籍本上。

南越士子、貴族和官員,可以跟中國士子一樣,來長安參加考舉,一視同仁獲得出仕做官的機會。

這一步邁出去,基本上,只要劉徹不作死。對南越橫征暴斂,南越與中國的融合就會越來越密切。

要不了二十年,就會跟當年的長沙國一般,從一個特殊地位的諸侯國。變成一個普遍意義上的諸侯國。

他的官員、法律、軍隊,甚至王室,都會慢慢的被長安所控制和掌握。

對于這一點,劉徹的自信心還是很高的。

當然,僅僅依靠政治控制,想要徹底的穩固住南越內附的成果。

見效是會比較慢的。

通常。這是一個水磨功夫。

要下力氣,一點點的在南越,尤其是百越部族之中,傳播和宣傳漢朝的法律、政策以及意識、形態。

所以,劉徹跟趙佗還談妥了許多經濟援助的協議。

希望借助經濟援助和技術援助,來達到加快這個進程的目的。

“南越與中國分離日久,其百姓,多刀耕火種,不識中國之先進耕作技術與工具之用……”劉徹看向大農令直不疑道:“大農要在關東吳楚齊魯淮泗之地,廣選農稷官,前往南越,輪流教導南越士民耕作及開鑿水利設施!”

向南越普及先進的技術和農具,這同樣有利于國家的統一與民族的融合。

百越諸部族,向來刀耕火種,以原始低效的勞作方式,獲取生活物資。

這怎么能行呢?

如今,劉徹既然已經成為了南越的主人,所有百越部族的天子,那自然有義務,幫助他們,從原始的氏族社會,過渡到文明的封建社會。

當然,中央政府,不能只付出,而沒有回報。

那樣的話,中央政府,豈非就是一個大寫的s。b?

“另外,朕還與南越王談妥了,以蔗糖換鐵器的計劃……”劉徹對少府令劉舍道:“少府要跟進這一計劃,同時派遣能工巧匠,前往交趾、桂林、日南,指導南越士民,種植甘蔗,榨取蔗糖,轉輸中國,再以每石蔗糖,給鹽一石,鐵器若干斤……”

大農直不疑與少府劉舍,于是同時出列領命:“諾!”

這南越的蔗糖,算是劉徹計劃里,未來交趾、日南和桂林等地區的主要經濟作物。

當地種植水稻和其他作物不是不行,但經濟效費比太低,而且也很難運出當地。

與其如此,不如在保證了基本的糧食產量后,全力展甘蔗種植業,以蔗糖作為主要商品。

然后,南越的部族和百姓,再以蔗糖,從中國換取大量的食鹽鐵器布帛。

這是雙贏!

應該是三贏!

因為,還有一個贏家,是偉大的甜黨!

自從劉徹讓人抄襲了劉安的發明,在關中推行了豆腐后,豆腐腦這種神奇的零食,就成為了關中中產階級和貴族家庭的零食與早餐的選擇。

然而,中國自古缺糖。

現在,中國主要的糖料來源,除了麥芽糖就是蜂蜜了。

很顯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是麥芽糖,也是很貴的。

一般的中產階級,甚至都消費不起,更別說拿來當豆腐腦的佐料。

于是,關中咸逆橫行,甚至可以說是唯我獨尊。

這當然是不可接受的!

引進蔗糖,幫助甜黨王師,討伐咸逆,長久以來,就是劉徹的一個心愿。

劉徹相信,在有了足夠的蔗糖后,甜黨大軍,必然興盛起來。

因為,人類是永遠都無法抗拒多巴胺帶來的快樂的。

將南越之事,處置完畢。

朝議,就進入了正題。

“濟南之事,卿等都知道了吧……”劉徹站起身來,沉痛的道:“濟南王臣辟光,居然如此喪盡天良,竟役使、奴役國人過律至斯,濟南固然有罪,朕也難逃其責!”

“非朕德薄,安可致濟南喪心病狂至如斯地步?”劉徹擠出兩滴眼淚,哀傷的道:“朕當素服以避正殿,齋戒沐浴,禱告上蒼,請求天地神明,毋因朕之過失,而降罪于朕之百姓,天下治亂,在朕一人,諸般罪孽,皆由朕起!”

面對劉徹忽然的這么個變化,大部分官員,都是措手不及。

在漢室,天子是永遠沒錯的!

哪怕天子自己說自己有錯。

那也一定是因為大臣們的原因!

天子怎么能錯?假如真有錯,那也必然是這個世界的錯!

更重要的是,劉徹咬死了一個時期,他不提劉辟光橫征暴斂,也不提他激起民變。

只提他‘役使國人過律’這個問題。

不了解漢室律法的人,可能會以為這個罪名,也就跟小偷小摸差不多,撐死罰酒三杯的罪行。

但,實際上,這個罪名,在漢律之中,是極為嚴重的大罪!

當年劉邦登基稱帝后,下令蕭何在秦律基礎上,修訂漢律。

漢律的絕大部分內容,都是抄襲的秦律。

但有幾條,卻是劉邦明創造的。

這些律法中那條‘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固然是如雷貫耳。

但役使國人過律,卻同樣是舉足輕重的律法。

劉邦設立這條法律的初衷,就是吸取了秦亡教訓,為了防止諸侯貴族,肆無忌憚的奴役自己的封國的百姓而設下的高壓線。

誰碰誰死!

這樣說吧,這個罪名在現在,就跟武帝朝時的巫蠱罪一樣。

是屬于人渣敗類才會去做的事情。

尤其是在輿論界看來,諸侯王和貴族們,本身就是窮奢極欲的富貴之人。

這樣的人,卻還要役使國人過律,只能說,良心都被狗吃了!

歷代以來,所有坐死了這個罪名的人,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一擼到底,廢為庶民!(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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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節 打擊一小撮(2)

群臣聽著劉徹的話,紛紛都匍匐在地,誠惶誠恐的道:“陛下,此皆臣等之過,與陛下無關!”

丞相周亞夫更脫帽謝罪,拜道:“臣受先帝、太宗之托,上不能佐陛下,下不能安國家,此皆臣之罪!”

御史大夫晁錯與九卿大臣,也跟著脫帽謝罪:“臣等無能,致使君父蒙羞,此皆臣等之過!”

開什么玩笑?!

假如天子真的素服避正殿,齋戒沐浴,向上帝祖宗神靈告罪。

那么,作為臣子的大家,這罪過,豈非是比海深,比山高,比地厚了?

自古主辱臣死。

一旦事情展到那個地步,三公九卿,全部都只有一個選擇自殺以謝天下。

道理很簡單,三公九卿,國之重臣,上佐天子,下安黎庶,受社稷名器之重。

你們居然讓天子犯錯,要反省自身了?

你們這臣子到底是怎么當的?

有且只有死能稍稍減輕他們的罪責。

而劉徹通過這個手段,很輕松的就綁架了三公九卿和他們的團體。

使得他們必須在保天子正確和濟南無罪之間,做出選擇。

這個辦法確實很無賴。

但卻有效。

因為,這樣,劉徹就可以保證,無論怎樣,事情都不會擴大化,更不會演變成黨爭乃至于政治動蕩!

當然,這戲要演,就要演全套。

劉徹露出一個哀痛的表情,道:“卿等皆以為朕嗎?”

他低著頭,仿佛在自我反省:“若非朕德薄無能,不能督導濟南,使之向善行義,布德育民,安得今日之禍?”

“章丘百姓,豈非義民乎?”

“其等受濟南重壓。橫征暴斂,猶能以天下社稷為念,使使北上,求告于朕。使者赤腳而行,一路乞食而至雒陽,以血,告于天下!”

“此等義民,濟南尚且能使之反”

“朕若再不反省。朕擔憂,陳涉吳廣之禍,猶不遠矣!”

劉徹果斷占據道德制高點跟普世價值的制高點,火力全開。

表面上雖然是在反省自問,但其實,每一個字,都在逼著群臣,給濟南王劉辟光定罪,而且是死罪!

章丘的百姓暴動,對統治階級來說。當然是不可接受的大罪!

老百姓居然不肯乖乖在家里餓死累死,反而跑出來作亂,給老爺們添麻煩!?

簡直是反了!

但,統治階級,尤其是漢室的統治階級,更害怕陳勝吳廣故事重演。

你想,現在的貴族官僚,基本都是含著金鑰匙出生,天生富貴的人物。

他們當然希望,自己的富貴。能子子孫孫,永永無窮的傳續下去。

而陳勝吳廣的故事告訴他們,一旦農民起義擴大,遍地烽火狼煙。

昨日的君侯。就將成為今天的刀下鬼,過去高高在上的諸侯勛臣,今天就要成為欲求活命而不可得的草芥。

當年,陳勝吳廣起義,徹底的摧毀和消滅了天下列國的舊貴族。

建立漢室的帝王將相們,除了張良等寥寥幾人。有些舊貴族血統外,其他的人,都是販夫走卒,屠狗之輩。

那些自詡地位尊貴,血統高貴的贏氏、姬氏,統統在歷史的車輪下,被碾的連渣渣都不剩一點。

秦楚齊趙魏燕韓諸國王室公卿,現在,還活著的還有幾家?

所以,貴族勛臣士大夫們在章丘的問題上,才會反應如此劇烈。

這不僅僅是因為百姓的反抗,激起了他們同仇敵愾,兔死狐悲的心理。

更多的人,卻是因為害怕和恐懼。

在西方,革命是會傳染的,而在中國,起義和反抗,卻是更可怕的傳染病。

自陳勝吳廣之后,無論表面上看上去多么強大的王朝,一旦開了起義的頭,就將在連綿不絕的農民起義之中,走向末路。

作為一個以起義軍而得天下的政權,劉氏,歷代以來,對農民起義的威力和力量,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在劉氏天子眼中。

諸侯、貴族叛亂,調兵鎮壓就可,因為這只是一時之患。

撲滅了,就不會問題。

但農民一旦開始反抗,那就表明,國家政策和國家經濟出了大問題!

歷史上武帝為何要下罪己詔?

除了民生凋敝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看到了農民起義愈演愈烈的苗頭。

為了掐滅農民起義,他不得不下罪己詔來挽民心民意。

章丘的事情,雖然不是起義,只是暴動。

暴動的百姓,打起的旗號,也是只反昏王,不反天子。

但劉徹依然對此非常重視,甚至重視到了比匈奴還重要的地步。

劉徹很清楚,中國的百姓,是永遠不會撒謊的。

他們既然起來,以武力反抗了,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皇帝或者統治階級的政策出了問題。

所有不能正視這些訊號的帝王,最后,他們跟他們的王朝,都一起下地獄去了。

秦朝是這樣,兩漢也是這樣,隋是這樣,唐明更是如此!

中國的老百姓,是地球上,最懂得用腳投票的人。

他們才沒有西方的農奴和工人那么好的脾氣,明明都活不下去了,還要給貴族老爺們勞作耕種,天天對著基友教三巨頭祈禱。

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和統治階級,讓百姓活不下去,百姓就肯定讓他們也活不下去!

章丘的百姓,就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一點。

同時,他們也出了一個明確的信號:皇帝,你的政策有問題。

任何一個聰明的皇帝,都必然會正視這個問題。

并且會做出某種應,來安撫民心。

“濟南無道,豈是陛下之過”少府令劉舍第一個就站出來給自己的主子加油吶喊:“且臣聽說,當年吳逆作亂,濟南就已蠢蠢欲動,幸先帝圣明,以大將軍收其兵權,故此,才使此賊奸計不能得逞!濟南無道暴虐,從來已久,臣以為,實非陛下之過”

宗正劉禮也說道:“陛下躬行神武,嘉大惠于天下,臣聽說,便是章丘百姓,也以陛下為圣天子,面北而叩,告罪陛下,然后方敢起兵,此乃陛下德牟厚于天地之證也!”

太常竇彭祖也拜道:“臣也聽說,章丘百姓,起事之前,先焚香,禱告天地曰:臣等本天子忠臣,奈何王無道,暴我家人,使我無以為生,不得不冒死觸怒天顏,死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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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四節 我注經典與經典注我

“諸卿果真是這么認為的嗎?”劉徹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樣問道。

“回稟陛下,臣等皆以為,濟南之事,實與陛下無關……”滿殿大臣,哪怕只是一個連發言資格都沒有的四百石的小官,也都在這個時候跪了下來,匍匐在地上叩首道。

這個問題,是肯定不需要去想的。

濟南王劉辟光,弄出這么大的簍子,豈能沒有懲罰?

哪怕是那些過去拿過劉辟光好處的人,現在,也必須承認,這貨在這個問題上的錯誤實在是太嚴重了。

倘若百姓沒有暴動,甚至哪怕是沒有占領縣城,他們都有辦法,將這個事情一推三六五。

但,章丘百姓發動暴動,攻占縣城。

這個事情,便再也沒辦法敷衍下去了。

必須要給一個結論。

而且,這個結論里,劉辟光必然是有罪的。

這里面的區別,只在于,有些人覺得,劉辟光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而有的人認為,劉辟光犯下的罪過雖然大,但總歸是宗室嘛。

罰酒三杯,下不為例就好了。

最多最多,就是削其章丘縣。

而更多的人,則根本不在乎,劉辟光是要被千刀萬剮,還是罰酒三杯。

這些人只關心——章丘的那些居然敢反抗的百姓,到底是個怎么處置方法。

很多人都清楚,這個頭,不能開!

若章丘百姓武力反抗,卻沒有懲罰。

以后,天下的泥腿子都有樣學樣了。

誰hold住?

更何況如今天下之中,百姓持械。尤其是弓弩刀劍的比例,說出來嚇死人!

北方郡國,每三戶就有一家備有弓弩甚至甲胄。

要是在關中。那就更夸張了。

隨便走到哪一家,推開門。仔細看看,總能發現掛在墻壁上的弓箭。

此時,基本上,哪怕是個佃戶甚至奴仆,若是生下兒子,都會千方百計的為其準備一張小弓,在其滿月酒的當天,讓其執弓弩以射四方。

傳統的道德和普世、價值更是認為。男人怎么可以不學弓弩騎射呢?

禮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舉之,明示有事也。

在如今,射禮,更是上至皇帝,下至販夫走卒祭祖之時,必須舉行的儀式。

在這樣的情況下,官僚貴族,當然是心里敲著鼓,忐忑不安。

章丘的例子。更是告訴了他們。

惹毛了老百姓,老百姓發起橫來,就要殺你全家!

官僚貴族。當然是怕的要死。

他們有多怕,就對章丘的百姓有多恨!

這就是所謂的色厲內荏。

“陛下,濟南固然無道,然,章丘百姓,無陛下之令,無縣道之書,擅自起兵,襲殺官吏。目無王法,豈可不無所懲?”一位千石官員出列拜道:“且。此番章丘百姓,以弓弩刀劍。而越法自為,臣請陛下,禁天下持械,收百姓弓弩劍戟,……”

這人趴在殿中,大言慚慚的道:“臣聞有司歷年上報,天下郡國,歲有上千人,死于械斗,傷殘者,不計其數,僅關中,一歲因弓弩而死者,就有百人之多!陛下若以圣德,收其弓弩劍戟,則可活民無數,且更能禁盜賊,止殘殺!”

他的說的,確實是有些道理。

秦漢以來,中國民間武器泛濫。

僅僅在秦始皇統一天下后的那一段時間內,武器泛濫之風得到了一些遏制。

但,隨著秦始皇一死,天下大亂,這武器泛濫之風,就立刻又卷土重來。

民間別說是民用的弓弩刀劍了,甚至就是軍用的強弓硬弩以及甲胄長戟,其實也是隨處可見。

退伍的將官士卒,告老的官員貴族,還有那些曾經跟著劉邦南征北戰的山東老兄弟們的后代,都有權力可以合法擁有制式軍備。

至于北地騎士這樣的預備役軍人,更是只要皇帝下令,馬上就能將自己全副武裝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漢室民間,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血濺三尺的情況,比比皆是。

發展到今天,甚至出現了血親復仇這樣的不死不休的殺戮方式。

大復仇主義思想支配下的國人,為了報父仇甚至祖父仇。

能在仇家門口蹲點一年甚至十年,只為找到一個復仇的機會。

這些情況,造成了民間的治安,多多少少有些問題。

天下命案頻發。

很多地方,一到荒郊野外,人跡罕至的山林,馬上就是一個比拼運氣的賭博。

綠林好漢們,專愛在這樣地方,干無本買賣。

劉徹的小舅子義縱曾經就跟著張次公在河東郡,以此為生。

而且,因為武器泛濫,也導致了很多土匪和強盜,擁有了強大的火力。

漢室歷史上,甚至出動過軍隊,圍剿某些裝備太豪華的車匪路霸。

這些問題,也因此長久以來,成為了很多官員和士大夫主張禁械的理由。

只是……

劉徹看了看,那個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的家伙。

“卿是太常的官員吧?”劉徹冷笑著問道。

“回陛下,臣太常禮官大夫張康……”張康此刻的心情還是很愉悅的,他覺得,天子應該也是恨透了那些敢于暴動的百姓才對!

自以為撓到了癢癢處。

畢竟,自古以來,就沒有皇帝,會對任何或者暴動的百姓讓步過。

想想看,就連貴族士大夫和諸侯王,只要敢起刀兵,馬上就要被碾成碎片。

太宗時,絳候不過是在家里多準備了些甲胄兵器,就被投進了廷尉大牢里,差點就死在了里面,出來還感慨:吾今日始知獄卒之貴!

淮南厲王劉長,為太宗幼弟。同胞手足。

卻不過因為喝多了馬尿,帶了四十多個人,幾輛車。在函谷關外喊著要造反,就被發配三千里。活活餓死。

泥腿子們,還能比這些人高貴?

在他看來,章丘所有百姓加起來,可能也不及絳候與淮南一根汗毛重要。

天子也必然在心里非常惱火和痛恨這些敢于反抗的百姓!

他如今首倡嚴懲章丘百姓,又提議禁毀天下民間兵器。

張康覺得,自己即將走上一條康莊大道,名滿天下,受萬世敬仰的日子。已經指日可待!

但他卻沒發行,在他屁股后面,一堆的儒家博士,正拿著要吃人的眼神,死死的看著他。

“卿是太常僚屬啊……”劉徹在太常這個官署上用力的咬了兩口,然后問道:“卿授業哪位先生?”

“回稟陛下,臣幸蒙申公不棄,曾在申公門墻之內記名聽講……”張康聞言喜滋滋的說道。

“魯申公啊……”劉徹搖搖頭,感慨兩聲。

申公,劉徹還是很尊敬的。

那確實是一位知行合一的大儒。

但……

怎么這位大儒的弟子。一個比一個差勁?

“善!”劉徹轉頭對汲黯吩咐道:“尚書令,遣使去申公家宅,幫朕問問。申公何以不教弟子《詩》《書》?”

這個時候,那張康才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對頭,額頭上,更是冷汗直冒,四肢都有些在打擺子了。

天子的意思,他就算是個白癡也聽出來了。

老師沒有教《詩》《書》,那弟子是什么?

濫竽充數的東郭先生?

“太常選的好官!”劉徹冷哼兩聲:“《詩》《書》之意,都不曾懂。何以佐朕治天下元元,宣達教化?”

太常竇彭祖。臉一黑,惡狠狠地看了看張康。伏地而拜:“臣督下不嚴……”他將帽子脫下來,放在一邊,深深的拜道:“又用人不明,實有罪,請陛下收臣印綬……”

太常為國家大儀,奉宗廟社稷神明之祀。

這個位置本身,就對太常官提出了極高的要求。

很多在其他衙門的小事情,在太常,卻是了不得的潑天大禍。

譬如,在太常,平日祭典之時,太常官要是稍微不小心,讓蠟燭滅了,或者馬車停的稍微過了一點,這就是死罪!

有時候,甚至太常官自身,也要被牽連。

歷史上,犧牲不如令或者奉祀不如儀而被處死、貶黜的太常,已經有三位之多了。

供奉祖宗的三牲祭品,沒有按照天子的要求的方法,供奉,或者奉祀祖宗時的禮儀,沒有按照制度上的要求進行操作。

太常衙門的主官太常本人,就要被罷黜甚至下獄論死。

而太常選用濫竽充數的官員去供奉和照顧列祖列宗,又該當何罪?

還不得殺全家?

竇彭祖可不想在這個名單上,加上自己的大名。

劉徹看著竇彭祖,沒有接話,而是負手對著群臣道:“古圣王作五兵,非以相害,而以禁惡止邪,安居以制猛獸備非常也!”

“今百姓狹弓弩,備刀劍,以先王圣賢之教,御毒蟲猛獸,保妻小,衛桑梓家國,爾曹竟欲收之?”劉徹瞪著眼睛,喝罵著:“乃欲亡朕社稷乎?”

百姓持有武器,并且熟練掌握使用武器。

這是劉徹未來基業的根基所在。

誰要敢動這個紅線,誰就是圖謀不軌,要跟劉徹為難,要懷他好事!

畢竟,這未來世界,光有人口和軍隊是不夠的。

人民也要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才行!

尤其是在殖民地,中國百姓若是沒有自己的武裝,不知道要發生多少亂子!

劉徹現在只恨不得學米帝那樣,來個憲法第二修正案,確認百姓天生就有合法使用和持有弓弩劍戟等一切武器的天賦權力。

雖然,其實那樣只是多此一舉。

因為,中國,此時的中國,《詩》《書》這兩大圣典,是完全支持和擁護人民合法持械的天然權力的。

“且夫,詩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劉徹低頭看著那個已然癱軟在地上的渣渣,道:“汝欲令天下孝子賢孫,不能奉祖宗神靈乎?”

劉徹還真沒說錯!

當今天下,這祭祀祖宗神靈,弓箭就是必備品。

向祖宗神靈,展示自己的射術和武藝,是從春秋戰國至今,就已經根深蒂固的習俗了。

秦始皇收天下兵器,鑄造十二金人,尚且都不敢收弓弩。

如今天下,又有那個渣渣敢收禁民間弓弩?

誰這樣做了,誰就要被天下唾棄,被民眾的怒火給撕碎!

在這個時候,禁弓弩兵器,跟滿清的剃發令的結局是相同的。

“總有賊子想害朕!”劉徹在心里罵道。

“其除禮官大夫一切爵位官職,發還原籍,勒令閉門思過讀書,直至讀通《詩》《書》……”劉徹揮手道:“臨行前,朕再送爾一句話:昔者仲尼曰——吾何執?吾執射!”

“臣……臣……”張康整個人都蒙了,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明明我一心為陛下著想,陛下怎么就這樣子?

而他身后,其他儒家巨頭,紛紛是搖頭嘆息。

“魯儒一派,即迂腐,又自視甚高……”董仲舒對著自己身邊的弟子輕聲訓誡:“二三子,日后當以此為戒!”

“《詩》《書》之意,在教在誡,教化士民,宣達王化也!故仲尼曰:詩三百,思無邪,又曰:郁郁乎文哉,吾從周,爾等日后,要多多揣摩先賢言論,闡發以微言大義,以《詩》《書》之行,注及己身,如此方能不使日后為師,受今日申公之厄!”一側的胡毋生也說道。

這兩位公羊派的師兄弟,最近,又在一個問題上,出現了分歧。

董仲舒,在放棄了天人感應的研究后(主要是沒前途,現在士子跟貴族,都在鉆研實用的東西,再玩虛的,沒人信沒人學,那他自然沒有動力去搞天人感應了),他就走上了一條,以我為主的治學之路,主張的是《詩》《書》《論語》《春秋》,都應該為我服務,應該從我的角度去解讀這些典籍。

而胡毋生,則是完全相反。

他主張,先賢的教誨,是一個字也不能改。

但世界在變化,局勢在發展,不進步,就意味著落后。

那怎么辦呢?

胡毋生不愧為當世大儒,頂尖的學霸,在劉徹讓公孫弘稍微提醒了幾點后,他就開始走上了《詩》《書》《春秋》注我的光輝大道。

這兩位師兄弟,在發明了微言大義后,卻立刻分道揚鑣,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讓劉徹看了,只能佩服!

城會玩啊!

但在民眾持有武器這個問題上,公羊派的意見,卻是根本不需要大腦思考的。

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而復仇需要武器弓弩。(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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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節 諸王圍攻

看著那個叫張康的太常官員,跟個死豬般被拖出去。

劉徹這才回頭對竇彭祖道:“太常雖然失職,督導下屬不嚴,但還不至于如此……”

“罰俸半年,以儆效尤吧!”劉徹淡淡的說道。

“陛下隆恩,臣謹謝之……”竇彭祖連忙笑著道。

罰俸半年?

他本來就不靠所謂的俸祿過日子。

講老實話的話,他的俸祿與津貼、補助,加起來,一年也不到五十萬錢。

還比不上他封國現在一個月的產出。

尤其是新的加恩封地,僅僅在過去的五月,就給他貢獻了價值數十萬的木材與獸皮。

更別說,外戚罰俸?

這肯定是搞笑!

竇彭祖甚至希望天子多罰自己幾年俸祿。

因為,天子罰多少,東宮就會借著各種名頭,加倍的賞賜回來。

這也是漢室長久以來的潛規則了。

皇帝當白臉,東宮唱紅臉。

不單單是一個外戚如此,一般的功臣貴族,也都有這樣的待遇——只要皇帝還想用他。

只是外戚的補償會多一些。

靠著這樣恩威并濟的手段,劉氏牢牢的抓住了權柄。

“濟南無道,役使國人過律,橫征暴斂,致使百姓忍無可忍,廷尉……”劉徹問道:“依律當何如?”

“按律,王當棄市,諸子皆廢為鬼薪城旦!”早已經知道劉徹態度的廷尉趙禹殺氣騰騰的出列道。

劉辟光的罪行,在理論上說,依法辦事的話,確實應該如此!

但是……

他姓劉……

想當年,劉濞的老爹,劉仲被劉邦封為代王,坐鎮長城腳下,與匈奴直接接壤。

劉邦的本意是鍛煉鍛煉自己的這個哥哥。

結果,劉邦萬萬沒有想到。老劉家居然出了這么個慫貨。

當匈奴大兵壓境時,劉仲根本管都沒管自己的封國、百姓和軍隊,直接丟下自己的國家人民與財富,一溜煙就跑去了雒陽。

其跑路速度。別說漢室了,就是匈奴人也只能感慨:追之不及啊!

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臨陣脫逃,就這一條,哪怕是個卒子。也要以軍法行事,立刻斬首示眾。

但劉仲屁事沒有。

僅僅只是廢為合陽候而已。

他的兒子劉濞,后來更因有軍功的原因,而被立為吳王。

所以,劉辟光別說是腰斬了。

就是砍頭,都不行!

更何況,劉氏還有將相不辱的潛規則。

只要不是謀反,大逆不道或者亂X等十惡不赦的大罪。

兩千石以上,就已經等于有張免死金牌了。

雖然這個免死金牌,很多時候會失效。

但在老劉家內部。其信譽卻是剛剛的。

漢室鼎立至今,從未有任何一個姓劉的宗室,被送上斷頭臺。

哪怕是吳王劉濞,謀反失敗后,也是被東甌人所殺。

曾經的歷史上,劉濞之外的其他作亂六王,也都得到了準許服毒自殺的優待。

講道理的話,劉徹若以現在的所謂‘役使國人過律’‘橫征暴斂’這兩個罪名來處置劉辟光。

那么,最后,最多也就是個廢為列侯。依舊能讓他過上不錯的生活。

但,劉徹怎么能讓劉辟光這樣輕松就過關?

劉徹嘆了口氣,道:“濟南,朕之宗叔。朕不忍致法于王,廷尉再議之!”

這是必然要做的樣子。

不管從傳統還是禮法綱常來講,都要如此。

侄子怎么可以隨便定叔叔的罪呢?

皇帝豈能不顧同族之情,處置自己的親戚呢?

就算要處置,也必須有確鑿的證據來證明,再不處理他。這天下就要滅亡,天地就要崩裂,上帝就要發怒。

然后,皇帝才能在這樣嚴重的后果面前,忍痛處罰。

“陛下!”這個時候,早已經跟劉徹談妥了交易的梁王劉武,忽然站起身來,拜道:“臣以為,濟南王辟光,身為濟南之主,受陛下、先帝隆恩,不思上報君父,下安黎庶,反而橫征暴斂,目無王法,羞高帝之靈,慚齊悼惠王之德,上有負祖宗宗廟之托,下,獲罪于濟南士民,使民怨沸騰,四海不安!”

“臣受先帝之托,先帝許臣為天下諸侯王宗室之宗伯,臣不敢不奉先帝之命,斗膽上書陛下:濟南王臣辟光,實無人臣之像,不能奉宗廟社稷,宜當除其封國,去其王號,命其告罪于高廟!”

滿殿大臣,頓時都是一副瞎了我的24K氪金狗眼的模樣!

梁王什么時候跟濟南有深仇大恨了?

看梁王這樣子,大抵是不弄死濟南不罷休了吧?

尤其是那一句告罪于高廟……

簡直就是要將劉辟光丟到大鼎里給烹了!

甚至,比這個還要慘!

什么樣的情況下,一個諸侯王才需要去高廟告罪?

必然是他獲罪于天的時候。

都獲罪于天了,禱告也沒有用了。

就算不被自殺,也會被暴斃!

然而,大家的想法,顯然有些沒有跟上節奏。

劉武之后,劉徹的兄弟們,也紛紛出列,拜道:“陛下,臣等皆附議,臣等皆以為,濟南王辟光,委實不能再奉宗廟,請陛下施之以雷霆!”

“淮南、江都、常山、臨江、長沙……”

有人看著這些先帝諸子,一個個大義凜然的堅決要求懲罰濟南王。

好像不懲罰濟南,他們就要被祖宗晚上找上門嘮叨一樣!

但,這依然只是一個開始。

“陛下……”殿外,一個宦官的聲音傳來:“代王與燕王、城陽王,在殿外求見!”

代王劉登,燕王劉定國還有城陽王劉喜,都是來長安為薄太后賀壽的諸侯王。

“宣!”劉徹嘴角露出一絲不為人所察覺的笑容。

“臣代王登……”

“臣燕王定國……”

“臣城陽王喜……”

三位宗室諸侯王,走入殿中,叩首而拜。

這三人,在平時,也就是個貓貓狗狗一樣的存在。

但現在。他們的出生和身份,決定了,他們的話,將舉足輕重。

因為。代王是太宗孝文皇帝的孫子,燕王是高帝的堂曾孫,而城陽王,則是齊悼惠王的孫子。

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意見。大抵也能代表其他諸侯王的意見。

“臣登聞說,濟南目無王法,橫征暴斂,役使國人過律等諸罪行……”劉登說道:“臣雖為濟南之后輩,亦為其厚顏無恥,深惡痛覺,羞與此輩為伍,其陛下,速加大亟,代天刑罰!”

劉登這話。到是不讓人意外。

這劉登跟他老爹劉參,雖然一直以來默默無聞。

但他跟他的父親,代孝王劉參一樣,都是個天下公認的好國王。

素來,對其百姓,輕徭薄賦,代國年年都能剩下兩千多的徭役名額。

這對一個每年起碼能合法的抽調至少四千民夫的大國,確實是很難想象的一個事情。

所以,劉參被謚為‘孝’

孝者,慈惠愛親也。

這是一個極為難得的美謚。

至于劉登。后來被謚為‘共’。

漢代謚法共恭互通。

這也是個美謚。

而漢代很少看到連續兩代諸侯王都是美謚的。

至今僅有楚元王父子摘得這個大獎。

燕王劉定國也叩首拜道:“臣定國,亦然,祖宗建功立業,并不容易。高帝躬行神武,太宗嘉天下之惠,先帝用文行德,方有今日,請陛下為宗廟社稷計,為天下除此昏王!”

好嘛……

劉澤的后代。再次開始賣起了劉肥的子孫,而且這次賣的更加飛起。

上次,只是說什么人家外戚太壞,所以他也是個壞蛋!

現在直接就把矛頭指向了劉辟光本人!

不過,這似乎也挺正常。

劉澤的子孫后代,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給劉肥的后代添堵。

能看到對方過的不舒服,就是劉澤一系諸侯王的最大快樂了!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城陽王劉喜的身上。

劉喜的老爹,是劉章。

就是哪個在史記里的朱虛侯。

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宗室英杰。

連呂后當面,都敢殺人,都敢諷刺,還能全身而退。

當年,劉章一句‘深耕禾既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嗆得呂后說不出話來。

這句話,傳出去后,也成為了劉氏的死忠和諸侯王們團結的口號。

并最終促成了諸侯功臣大聯盟,趁著呂后駕崩的空窗期,發動政變,血洗了諸呂和他們的黨羽。

但比較有趣的是,劉喜是劉章與呂祿女兒所出。

換句話說,劉喜是當世最后一個可能跟諸呂有血緣關系的諸侯王。

而在現在,劉喜的另一個身份,則更加引入注目。

因為,從血緣關系上來說,他是濟南王劉辟光的親侄子。

雖然,城陽這一系諸侯王,早就跟齊魯劃清了界限。

當年,劉章在世時,甚至親自領兵,參與了平定自己親弟弟劉興居叛亂的軍事行動。

從那個時候起,城陽王一系,就是劉徹這一系皇室的死忠。

不然,當年,淮南厲王餓死后,太宗也不會遷劉喜鎮于淮南——當時的淮南,可不是現在的淮南,那是一個數郡的大國!

其疆域包括了現在的衡山、廬江和淮南的全部地盤。

但再怎么死忠,也得給自己的叔叔留點面子,留條生路吧?

很多人都在心里揣測著。

但可惜,劉喜根本沒有如這些所愿。

對劉喜來說,他很清楚,自己和自己的子孫后代的富貴,要依靠誰。

長安天子要是不寵他和他的子孫,他這個流著諸呂血液的國王和他的子孫們,馬上就要被人群起而功之。

在漢室,有兩個事情,是人人都會做,而且做的很出色的。

第一個事情就是罵秦無道。

第二個事情就是唾棄諸呂。

“臣亦附議!”劉喜深深一拜,然后說道:“且,以臣所知,濟南非僅如此……”

“臣在城陽,曾有吳逆使者過境,使者嘗與臣言:濟南、膠東、膠西、濟北、淄川及齊,皆以從吳逆之倡,欲起兵,使者威迫臣說:大王若不從吳王之倡,他日大兵壓境,大王宗廟社稷,必不能保!”

“然臣深受太宗、先帝之恩,不敢或忘,安肯行此背主叛上至行,于是,臣喝令左右,斬吳逆使者之頭,以獻先帝,并詳奏其所言之事,獻于先帝!”

“陛下可調閱先帝起居錄及批閱奏疏,當可知臣所言,無有半句虛言!”

“先帝以大德,赦濟南謀逆大罪,其仁德不可謂不深!而彼輩居然不思悔改,反而越發猖狂,臣以為,陛下不可再放縱……臣喜,昧死以奏!”

劉喜這番話一出口,頓時,整個宣室殿都安靜了下來。

無數人只感覺自己的背脊都有些發涼。

吳楚作亂的時候,全天下都知道,吳楚拉攏了那些諸侯王。

除了已經坐實了謀反罪名的吳王、淮南王和趙王外。

齊魯槐泗諸王,也都在預備反賊名單里。

但他們終究不是沒反叛嗎?

先帝也沒追究。

劉徹即位后,也當做沒有這個事情。

大家也都在心里面以為,這個事情已經是過去式了。

但,現在,城陽王劉喜,卻果斷捅破這層窗戶紙。

這意味著什么?

但凡稍微有點政治敏感的人都清楚。

“秋后算賬!”無數人相對而看。

假如是真的,那么,問題就不僅僅只是一個濟南王藥丸。

而是齊魯六王。

齊王劉將閭,淄川王劉賢,膠東王劉雄渠,膠西王劉卬,濟北王劉志,濟南王劉辟光。

這六個齊悼惠王的子孫,一個也別想跑!

許多人在心里面想想,也馬上明白了,為何梁王和先帝諸子,會跳的這么歡了。

齊魯這六個齊悼惠王的子孫封國,一旦廢除。

那么,臨江、長沙、常山,這些在窮鄉僻壤里吃糠咽菜的難兄難弟,就能搬到經濟繁榮,土地肥沃,交通發達的齊魯去稱孤道寡了。

就是江都、淮南,也能從這個事情上面撈好處。

另外,先帝兩個至今沒有封王的子嗣,也能從這個變局里獲益。

一下子多了六個空缺封國可以挑。

相信兩位廢妃,也會用盡所有可以用的辦法參與其中了。

“難怪我聽說,廢太妃,今日一早就去了東宮永壽殿,甘愿去給薄太后請安了……”有消息靈通的人在心里想著一些反常的事情:“其他先帝太妃,也都去給太皇太后請安……我原以為是怎么了呢!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于是,無數人立刻就決定,在這個事情上管好自己的嘴巴。

絕對不亂說!

道理很簡單,先帝諸妃,可是一個省油的燈也沒有。

她們聯合起來的力量,哪怕是天子,也要退讓一二,得罪了他們,自己跟自己的子孫,就要永無寧日!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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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節 轉變的想法

“果然如此嗎?”劉徹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轉過頭去問大將軍竇嬰:“大將軍曾持節駐屯滎陽,制齊魯燕趙郡兵,城陽王所說,可是事實?”

竇嬰聞言,只能硬著頭皮出列道:“回稟陛下,臣在滎陽,偶有風聞,亦曾上奏先帝……”

這個話,他已經是說的非常客氣了!

當年,他奉先帝之命,以大將軍身份,節制齊魯燕趙五十萬郡兵。

臨行前,先帝囑托他的任務就是,防備齊魯燕趙兵作亂,必要時,可便宜行事。

他此時,若是捅出先帝交代的任務。

齊魯六王,馬上就全部要變成亂臣賊子的化身。

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

很多事情,哪怕是傳的全天下都知道了,但只要在朝堂上,沒有捅出來。

大家也就會當做不知道,不清楚。

但一旦被人在朝堂上捅出來。

呵呵……

多半不死也要脫層皮。

至于這種謀逆之事……

別說是有證據了,哪怕是個流言,也能要人命!

當年蕭何這樣的元勛,都不得不自污,以保全性命!

竇嬰其實本不想卷進這趟渾水之中——無論情況怎么變化,他都沒好處,甚至極有可能,染上一身騷!

尤其是齊魯諸王,都是齊悼惠王的子孫。

齊悼惠王,為高帝長子,雖然因為出身低微,不能立為太子,然而,他的封國,卻是漢室諸王中最大的。

而且,不管怎么說,齊哀王(劉襄)都有大功于社稷的。

弄死他們簡單,難的是弄死他們。身上還能干凈。

竇嬰向來愛惜羽毛,是怎么都不愿意參與到這種極有可能染上‘迫害宗親’名聲的事情里面去的。

只是,他不說也不行。

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有據可查。

回頭天子必然會調閱先帝時的奏疏檔案。

到時候,他要是被發現撒謊,馬上就要被安一個欺君之罪!

“大將軍都這樣說啊……”劉徹卻不管不顧的嘆了口氣,道:“為防萬一,請尚書令。調閱石渠閣相關先帝御批奏疏與檔案吧!”

“諾!”汲黯立刻出列拜道。

不久后,就有十幾個尚書郎,捧著一份份竹簡,來到殿中。

“陛下!”汲黯奏道:“先帝三年,所錄奏疏、御批、起居檔案,皆已調來,臣黯查驗無誤,城陽王確曾上報先帝有關吳逆之事,先帝也曾御批:……”

說道這里,汲黯就面朝陽陵方向。叩首拜道:“齊魯諸王,狼子野心,從來久矣……王(城陽王)忠臣,當小心周旋,倘事有不預,即以朕節,發淮泗、城陽、衡山、廬江、淮南兵,拒其等城陽之外,以待王師……”

“另大將軍嬰,到任滎陽后奏報先帝曰:臣嬰以陛下節。制齊魯燕趙郡兵,使使入齊魯燕趙郡縣,查得諸王所與吳逆勾結、串聯之事,具奏陛下。伏請陛下圣斷!”

隨著汲黯的口述,整個殿中,都是一片嗡嗡嗡的議論聲。

到這個時候,哪怕是那些拿了齊魯錢的官員,也不得不與他們切割了。

先帝既然都已經說了‘齊魯諸王,狼子野心。’為防備他們叛亂。特意詔命城陽王,一旦齊魯起兵反叛,就馬上動員城陽和周圍郡兵,固守待援。

這說明了什么?

先帝信不過齊魯諸王,而且將他們視為賊子。

任何一個自認為自己是漢家忠臣的人,都必須與這些先帝眼里的賊子,做殊死的斗爭!

否則,他們就不配為先帝忠臣,當今肱骨,他們就是為齊魯賊子賣命的禍國奸佞。

人人皆可得而誅之!

在這宣室殿之中,可不是沒有流過血的!

旁的不說,當年剪除諸呂時,大殿之中,流血漂櫓,殿中內外,積尸如山。

在涉及到有關忠奸問題時,稍微一個立場不確定。

馬上就會有‘忠臣’持劍手刃賊子,取其頭,向天子表忠!

至于為什么大家會知道?

因為,他們已經自動代入了‘忠臣’模式,許多人摩拳擦掌,在尋找著‘奸佞賊子’的蹤跡。

很多人,都已經做好效仿當年城陽景王劉章在呂后面前,拔劍殺人的準備。

可惜,能坐在這殿中的,都是智商正常的人。

就算曾經有過智商不正常的家伙,也在過去三年的政治傾軋里,被淘汰出局了。

大家在發現,沒有賊子可以給自己刷聲望后,不由得失望的嘆了口氣。

但嘴上跟行動上,很多人也都沒落下。

無數官僚,紛紛俯首拜道:“齊魯諸王,竟如此狼子野心,臣等不察,請陛下贖罪!”

更有人義憤填膺的說道:“請陛下遣廷尉、御史,窮察此種內情,掃清奸佞賊子!”

賣一賣齊魯的諸侯王,反正也沒有什么成本。

只要能一棍子敲死他們,死人,難道還能報仇不成?

更何況,還能借此,邀得先帝諸王的好感。

去了一個齊魯諸王,再來一個仁宗諸子,大家該有的進項,依舊能有,甚至更多。

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為?

劉徹看著這個局面,心里面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悲傷的想道:這些官僚,果然都是隨大流的!

事實上,別說是他們了!

就是當初跟著劉邦打天下的名將元勛們,其實也是這么一個模樣。

當初,呂后活著的時候,什么樊噲、灌嬰,陳平、周勃。

一個比一個慫!

在呂后面前,搶著比誰更恭順!

也就是王陵,周昌等少數功臣,敢于反抗。

但,王陵與周昌的所謂‘反抗’,其實也就是回到封國,把自己家的大門一關——勞資不伺候你了。

于是,呂后以一介女流之輩。臨朝稱制,將一個個劉氏子孫,逼入絕路,一連弄死了三個姓劉的趙王。還廢黜幽殺了惠帝唯一的子嗣。

這滿朝文武,英雄豪杰,可有半個人曾經據理力爭,誓死捍衛過?

所以,自劉徹的祖父起。劉氏天子,就已經看得明白了:這天下官僚貴族,一個可靠的都沒有!

永遠不能完全相信他們。

唯一可以相信和憑依的,唯有槍桿子,也只有槍桿子!

但跟所有的皇帝OR統治者一樣,劉氏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總會不可避免的,對官僚勛貴有所幻想。

總覺得——應該能有忠臣吧?或許會有忠臣吧!

然而,事實卻一次次讓人失望。

哪怕是當年執掌天下權柄十五年,功勛卓著的北平候張蒼。其實也不是那么‘純粹’。

至少,他去職后爆出來的什么任人唯親,私相授受,接受賄賂,以權謀私的丑聞,也足足能裝一個大簍筐。

“朕早就該從所謂的‘君明臣賢,眾正盈朝’的幼稚幻想里清醒過來了……”劉徹的眼睛,從群臣身上掃過,他感覺自己仿佛又成長了一些:“于皇帝而言,這天下。就沒有一個可信之人,對官僚勛貴,永遠要不憚以最大惡意去揣測他們!”

這個想法,雖然偏激。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身為一個合格的皇帝,必備的天賦!

最起碼,有了這種想法的君王,不會將天下局面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會讓天下的百姓。蒙受什么不必要的政治傾軋帶來的負擔。

想想張居正,看看崇禎。

劉徹就已經明白,自己應該怎么用人了。

一切唯能!

君子或者小人,道德模范或者人渣敗類。

在皇帝眼里,應該要一視同仁。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人。

便是后世儒家奉為圣人的孔夫子,仔細去找的話,他身上的黑材料,也能整理出一大堆。

曾經,劉徹還糾結過,主父偃跟公孫弘,名聲不好,吃相難看。

但現在再回頭看看。

劉徹發現,這兩位的能力和手腕,是相當突出的。

而且,吃相也比現在在這個朝堂之上的大部分官員要好的多了!

尤其是公孫弘,簡直可以當選漢室年度十大清廉典范。

據劉徹調查所知,公孫弘在擔任了主爵都尉后,非但兢兢業業的利用僅有的那么點權力,張羅起了主爵都尉的招牌和構架。

他更是,從不受賄!

不收受賄賂的官員,漢室倒是有不少!

像顏異汲黯張湯,就從不受賄。

但,這三位,家里面不是世代官宦,就是世代學霸,哪怕是張湯,背后都有田氏這個大金主。

完全不需要受賄,就能過上奢侈的生活。

但公孫弘呢?

一個八百石的官職,要是放在關東,或許能靠俸祿和津貼補助過上很不錯的生活。

然而,這里是長安。

居長安,大不易!

公孫弘現在的俸祿,也就將將夠養活他自己而已。

至于老婆孩子什么的?

就只能靠自己養活自己了!

所以,公孫弘的老婆,要靠著給人縫補和洗漱衣服,來換一些柴米油鹽的錢,補貼家用。

講道理的話,劉徹覺得,哪怕公孫弘,從主爵衙門的經費里,悄悄的拿個幾千幾萬錢回家,也沒有人能發現。

這么點小錢,就算被人發現,只要他有成績,也沒有人能動的了他。

但偏偏,公孫弘,過的是粗茶淡飯,跟尋常長安市井居民一樣的樸素生活。

他連上班,都是步行去官署的……

當然了,公孫弘,也不是全無缺點。

他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攬權。

不管有的沒的,權大權小,只要經他的手那么一走,就成了他的權力了。

而且,他的個性非常強勢,或許在私底下,公孫弘是個溫文爾雅的君子,但一旦到了官署,馬上就變成了橫行霸道的地痞無賴。

主父偃,就跟劉徹告過好幾次狀了。

說公孫弘實在是欺人太甚。

將許多原本是他的權力,統統拿走,還屢次強行干涉他這個左都尉的事務。

但,這沒有什么問題。

這個世界,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手腕玩不過別人,道理也說不過別人,拳頭更打不過別人,活該被人騎在頭上拉屎屙尿!

這樣想著,劉徹抬起頭,充滿了自信的看著群臣。

他知道,從此刻開始,所謂的人品好壞,道德高下這樣的世俗看法,已經不會再左右他的決策和判斷了。

從此刻開始,他已經跟他的父祖的思路,重合到了一起。

劉邦、劉恒、劉啟,三個地痞無賴、影帝和薄情寡性的君王的影子,與他重合。

“只要能讓國家強盛,人民安康,江山穩固……”劉徹在心里說道:“朕就算化身魔王,又如何?”

統治者,不該被私人觀感和個人情感所左右。

既然身為皇帝,生來,就應該是一個冷酷無情,甚至無情無義之人!

有了這樣的想法,先前那些困擾劉徹的所謂的什么輿論評價,后人評說,統統飛到了爪洼國去。

“朕既然受命于天,那么,朕的意志,就是國家的意志,國家的意志,就是天下的意志!”

既然是天下的意志,那么,十萬百萬人的生死,也不過是一堆數字罷了。

更何況,所謂的官僚勛貴的想法?

不服,你來干朕啊!

“群臣與諸王,既然都以為,濟南罪大惡極,齊王、膠東、膠西、淄川、濟北,也有通逆之行……”劉徹站在御座前,俯視著群臣:“廷尉!”

廷尉趙禹立刻出列拜道:“臣在!”

“太常!”

竇彭祖也出列拜道:“臣在!”

“執金吾!”

“臣在!”郅都也處列拜道。

“朕既命三卿雜治,齊魯諸王通逆一案!”劉徹說道:“另外濟南之事,由廷尉獨審,相關事宜,卿等審處之后,上報朕前,朕將親覽焉!”

“諾!”三位九卿立刻叩首領命受詔:“臣等謹奉君命!”

“至于章丘百姓……”劉徹踱著腳步,做出了決定:“除首倡者外,余等皆赦之!”

“尚書令請錄詔:……”

汲黯連忙帶著幾個尚書郎出列而擺,立刻又有人奉上筆墨紙張。

但汲黯心中還是有所疑惑的:“陛下,不是昨日已經命我錄好詔命了嗎?”

那個詔書,是汲黯親自根據劉徹的意思,仔細加工后的。

基本上,是四平八穩,既不會得罪百姓,也不會讓貴族諸王,顏面無光。

當然,對某些人來說,那可能是個災難!

但春秋之時,晉國就已有首亂者死的傳統。

槍打出頭鳥,更是顛破不變的真理!

汲黯甚至覺得,章丘百姓的首領和首倡者,也肯定知道,自己會是個什么下場。

只是,天子忽然讓他錄詔,讓汲黯心中,有了些疑惑。

“難道陛下改變主意了?”汲黯揣測著。(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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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節 軟弱的官僚(1)

劉徹卻是再向前一步,開口道:“朕聞之,昔者,堯舜放逐骨肉,周公誅管蔡,天下稱圣!何者?不以私害公也!”

殿中的尚書郎,飛快的運筆記錄。

這一段話,也是正確的不能再正確了!

自古以來,要誅殺或者懲戒宗室諸侯王,詔命開頭,就必然要提及堯舜流放自己的子嗣骨肉這個事情。

至于周公誅管蔡,則更是被紀錄在史書之上,被人傳頌千古的佳話。

“濟南王臣辟光,無道,凌其百姓,暴其士紳,群臣皆曰:濟南王臣辟光,昏庸無道,宜當致之以法!梁王與諸宗室諸侯亦曰:濟南昏聵,不可奉宗廟!”

“詩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今濟南王臣辟光,既不明于詩書,更不明于人臣之道!”

“以其暴虐,殘朕子民!”

說到這里,劉徹稍作停頓,然后提高了聲調,道:“其罪,罄南山之竹,不足書;倒東海之水,惡難洗!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其令廷尉,嚴查之,有罪奏之,有惡查之,有冤洗之,有難平之,有苦訴之!”

這段話一出,群臣都是大驚失色。

當年,諸侯功臣滅了諸呂,也沒這么罵過諸呂。

輿論界,再怎么唾棄秦朝,也沒有將秦貶低到這個地步!

罄南山之竹,倒東海之水……

許多人愕然發現,自己的天子,原來是一個隱藏著的大噴子。

這噴人功力,諸子百家的巨頭都覺得,自己在天子面前。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啊!

但,更多的人的內心,卻是敲了鼓。

既然劉辟光已經被天子認定為這個世界上最壞的壞蛋。

諸呂、暴秦。拍馬也不及劉辟光的混賬。

那么,劉辟光固然要‘死有余辜’。章丘百姓起來反抗劉辟光,自然也可能要被洗白!

要知道,劉家是靠什么起家的?

答案是農民起義。

高帝劉邦遷都關中后,第一件事情,是起兵主蚩尤祀,第二件事情,是命令蕭何營造未央、長樂兩宮,第三件事情。則是下詔為陳勝在碭起陵,置三十戶守陵百姓,其墓號為:陳隱王之陵。

這,就能從某個程度說明,劉氏對農民起義的看法。

更麻煩的是,陳勝之墓,雖歷數十年風雨,至今,漢家天子依然歲歲遣使,前去查看。祭祀,供奉血食。

每歲冬十二月,陳勝忌日。更會遣派太常官員,前往陳勝當年戰死之地城父縣,為其舉行祭祀儀式。(注1)

這個事情,雖然辦的很低調,但是,朝中,但凡有所注意的人,基本都知道。

漢家也從來不忌諱討論和分析,陳勝吳廣起義的成功、失敗的原因。

甚至。朝中許多大臣,是靠著給皇帝分析陳勝吳廣起義的前因后果。而得以為官出仕。

幾十年下來,劉氏天子。對于陳勝吳廣和前朝的治亂得失,已經分析的非常徹底了。

所以,很多人都擔心,天子,要洗白章丘的百姓,尤其是首倡者。

大家雖然都知道,這樣子做的話,老劉家就又能收買一波民心了。

反正,老劉家從來臭不要臉!

當年太宗皇帝,為了刷聲望,不知道跟張釋之,唱了多少出雙簧戲。

這些事情,旁人不明白,一直在旁邊旁觀的貴族勛臣,還能不知道?

想想看,太宗為了收買民心,堂堂天子的架子和臉面都可以不要。

今天,當今這位號稱‘太宗指定隔代儲君’,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天子,難保不會學習太宗故技!

更可怕的是——當今這位確實有這么干的資本!

他是三王之后,唯一一個自證了受命于天的天子。

天下百姓,勛貴,諸侯王,全部都只能選擇在他的面前,五體投地,用最恭謹的態度和最卑微的禮儀,誠惶誠恐的獻上自己的忠誠、青春、才干甚至生命!

難道,還有人有膽子敢于對這位天子說不?

那豈非是獲罪于天,無可禱也!

自殺都要比這個來的更好!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今,自然是高枕無憂。

也不需要擔心會有百姓會反對他,甚至武力反抗他的統治。

三年以來,天子詔命所到,縣鄉亭里,無不是焚香禱告,然后歡天喜地的跪迎天命!

但……

“陛下您可不能這樣啊!”無數人在心里狂喊。

錯非現在這里是莊嚴神圣的宣室殿,甚至可能會有人撲上去,要抱住劉徹大腿,苦苦哀求了。

為什么?

因為,太宗朝的教訓告訴大家一個真理:當皇帝裝逼時,皇帝固然可以瘋狂刷聲望,爽的不要不要。

但臣子們就要受罪了!

所謂皇帝動動嘴,臣子跑斷腿!

若是其他事情,大家還能捏著鼻子忍下來。

但這個事情,卻是絕對不行的!

章丘百姓,赦免可以!

但首亂者必須死!

用他們的死,來警示天下:刁民們,別囂張,誰帶頭反抗老爺我,誰就要死!

然而,劉徹卻無視了這些大臣貴族臉上的神色和糾結的表情。

他自顧自的向前一步。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劉徹看著這些人,這些在昨天,他還顧忌,還擔憂,還在想著要盡量用委婉的手段來拉攏的家伙。

這不能怪劉徹朝令夕改!

實在是這些家伙的表現,讓劉徹發現了。

他們,甚至不如一只紙老虎!

紙老虎,你遠遠的看著,還是能威懾人的。

但,這些家伙。即使劉徹遠遠的看著,也能聞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腐朽臭味和軟弱無能的骨頭!

既然這樣,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別人都給你跪下來了。你還需要考慮怎么說服他嗎?

已經不需要了!

歷代以來,皇權與臣權。也都會經歷類似這樣的情況。

當皇帝發現自己的大臣們和貴族們,原來不過如此,只是一些嚇人的紙老虎的時候,皇權就會得寸進尺,瘋狂膨脹,以一人吊打全天下的官僚和勛貴,這樣的傳奇故事,在中國。不止上演了一兩次。

最典型的,譬如秦始皇,漢高漢武,還有朱八八。

這些雄主中的佼佼者,甚至半只手都不用伸,就已經將天下官僚貴族勛臣變成了狗。

而同樣的道理,假若皇帝被大臣和貴族發現了這是個軟蛋,稍微一嚇就縮卵的渣渣,那大家也不會客氣。

將皇帝玩弄于鼓掌之間,甚至當成笑話、傀儡。隨意廢立,這樣的故事,也從來不絕于耳。

至于所謂的官僚拉后腿。搗亂。

以前劉徹確實很擔心。

畢竟,楊廣、王莽的例子就擺在那里。

官僚們誠心要把天下搞滅,有的是辦法。

但是,在今天,劉徹已經不擔心了。

因為,劉徹發現了一個很神奇的事情。

沒有錯。

楊廣,王莽,確實是死在官僚的搗亂和拉后腿,陽奉陰違上面。

但是……

假若你仔細看史書。在楊廣三征高句麗之前,在王莽搞得天下民生凋敝以前。

這兩位。是個什么樣的地位?

假若劉徹沒記錯的話,那么。第一個被人尊為‘天可汗’的人應該是楊廣?

至于王莽?

周公在世的圣人啊!

地主文人官僚們一致吹捧,認為他真真是天下救星,百姓的救世主,天命所歸的王者!

連劉氏的宗室成員,都認命了。

顯而易見,倘若王莽改革成功了,如商鞅變法一樣,取得了奇效。

那么,王莽還會被人罵上一萬年嗎?

同樣的道理,倘若楊廣遠征高句麗,根本沒有打三次,他沒有腦殘的越俎代庖,去胡亂指揮。

隋朝大軍,直入朝鮮,滅亡高句麗。

那楊廣會是哪個殤帝嗎?

恐怕,他依然是那個天下明主,被全世界所尊崇和跪舔的天可汗爸爸。

具體的例子,可以參閱武則天。

武則天把山東士族門閥們何止是吊起來打啊?

簡直就是一會讓他們擺個s型,一會讓他們擺個m型。

這些沒節操的家伙,卻只能趴在這位天后、圣后、則天大圣皇帝的鳳足之下,高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兩個故事,充分的讓劉徹明白了。

官僚集團和勛貴階級,就是一群欺軟怕硬的渣渣。

他們永遠不敢在王朝鼎盛和君權強盛之時,跳出來搗亂。

他們有且只有敢在看出了天下問題,王朝衰敗趨勢之時,才會跳出來,跟你為難。

換句話說,只要劉徹能保證自己從一個勝利,走向另外一個勝利。

那么,一切的不滿,所有的不服,他們全部都得乖乖的憋在心里面,連私底下吐槽都不敢!

甚至,他們還得勤勤懇懇的給劉徹做事,跪舔,拍馬。

當然他們也可以選擇學習王陵和周昌,回家閉門讀書,不問世事。

但,王陵周昌不愿意給呂后效命,周勃陳平,樊噲灌嬰,卻是特別有興趣的!

這個世界上,三條腿的蛤蟆,或許不好抓,兩條腿的當官的,還不好找嗎?

有的是人愿意取代那些渣渣的地位。

而與之相反的是,皇帝即使事事都順著官僚勛貴們的意思,方方面面都照顧他們的權益。

他們難道就會真的給皇帝用心做事,當個忠臣?

呵呵!

翻開史書,崇禎這個特寫的悲劇,就馬上能讓人明白,這是在做夢!

既然官僚權貴們,無論皇帝對他們怎么樣,只要皇帝能保證自己一直走在勝利的道路上。他們都只能跪舔。

那么,為什么要在乎他們呢?

況且,正如劉徹所說。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現在,在這個朝堂上的舊官僚和舊貴族。在不久的將來,他們中的那些跟不上時代發展和形勢變化的人,都將被淘汰出局。

新興的考舉士子與新興的軍功貴族,勢必將取代他們。

他們會跟宗周的國人,卿大夫以及那些曾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貴族官僚們一樣,在歷史的浪潮里,被拍成粉碎,卷入泥漿之中。

既然如此。又何必跟這些遲早要過氣的渣渣們客氣?

劉徹沉吟片刻,接著說道:“章丘士民,因于義憤,或因于濟南盤剝過甚,走投無路,于是揭竿而起,朕甚閔之!其赦章丘百姓從義者!自詔赦到日,章丘士民,宜當奉朕詔命,解甲歸家。各安職守,不奉詔者,皆視為盜匪亂民。天下人人可得而誅之!”

赦免百姓,這也是必然!

當年,魯地的儒生,還喊著要給項羽披麻戴孝,拒不服從漢家天子的統治呢!

結果,最終,劉邦不也在儒生跪了以后,就鳴金收兵,一個人也沒殺嗎?

還有濟北王叛亂。太宗皇帝不也赦免了所有謀逆者,只殺了劉興居全家嗎?

這種懷柔手段。素來是劉氏的拿手好戲。

當然,皇帝命令已下。還霸占縣城,抗拒統治,那就是赤果果的對抗劉徹了。

這樣的人,當然只能是‘死有余辜’。

“至于首倡之人,如王安達等……”劉徹停頓了一下,對負責錄詔的尚書郎道:“朕聞,鄉中長者曰: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誠哉斯言!濟南無道,暴朕子民,章丘王安達等,心懷正義,胸藏社稷,不以一己之私,而以公義之心,毅然起義師而反之。

詩不云乎:愷悌君子,民之父母。

王安達等公義之子,朕甚嘉之!

其以王安達為章丘縣縣尉,詔到之日起,即來長安,入讀甘棠,朕當親臨而嘉爾之公義也!”

這話剛一落地,群臣幾乎都是有些措手不及。

甚至有人當場就昏厥了過去。

天子非但不懲罰這些首亂者,反而嘉獎?

這是什么節奏?

無數人立刻就想起了,當年,太宗與張釋之,唱了第一個雙簧后的結果:當時,馬上就有無數人紛紛跑去廷尉伸冤,然后,包括河陽侯在內的六個列侯勛臣官宦世家,轟然倒塌。

在中國,老百姓既淳樸,又狡詐。

說他們淳樸,是因為他們老實好欺負,說他們狡詐,是因為,但凡讓他們看到了有那么一點點希望,他們就會鍥而不舍的窮盡一生,去尋找那個希望。

過去,官僚貴族們,或多或少的,都曾經欺壓過百姓。

反正,這種事情,大家都在干。

也沒有任何代價!

但,天子這個詔書,下達后,局面,就將完全改變了。

很多人都清楚,從此以后,自己再想跟過去一樣,作威作福,就要悠著點了。

這道詔書,雖然不能改變百姓和農民,依舊為他們所奴役和剝削的命運。

但至少,百姓們有了一個憑依,而貴族官僚,則多了一個忌諱。

以后,不會再有什么混蛋敢明目張膽的做出欺壓和刁難、剝削百姓的事情了。

即使有,他們也會注意許多。

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跟濟南王劉辟光一樣,被一堆泥腿子給拉下臺來,然后被天子說成是‘罄南山之竹,其罪難書;倒東海之水,其惡難洗’的壞蛋。

無數的人,都很想抗議,很想爭辯,很想站起來大喝一聲:陛下,臣以為不妥!

但是,該怎么抗議,怎么爭辯呢?

若不能講出道理,那么,自己又會變成一個什么人呢?

不久前,像條死狗一樣被拖出去的那個禮官大夫,可是讓人看了心驚肉跳啊!

而從前那些跟天子作對的家伙的下場,更是慘不忍睹,讓人看了心驚肉跳。

今上即位后,可是先發明了‘他們之所以愛夷狄,只是為了免得去愛自己的父老鄉鄰’讓無數圣母和小清新瞬間臭大街,以至于今天,朝堂上甚至已經沒有了任何呼吁對四夷讓步的聲音。

大家都在比賽著,誰比誰更憤青。

其后,又發明了‘被精神病’這個神奇的疾病。

陽信候劉中意至今依然在太醫署接受‘治療’。

可沒有人愿意跟劉中意一樣,被強迫去太醫署‘接受治療’。(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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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節 軟弱的官僚(2)

官僚貴族的軟弱,在這一刻,盡顯無疑!

若是別的事情,倒是會有慷慨激昂的大夫勛臣,會拼了性命,也要說話,據理力爭。

漢家大臣,要是自己占了道理。

皇帝?

who怕who啊!

太宗跟先帝,也不是沒有被人拿唾沫星子給洗過臉。

當年的北平候張蒼跟故安候申屠嘉,甚至能強行用丞相的權力,阻止天子的命令下達。

然而,在這個事情,沒有人能跟劉徹比誰的道德制高點更高!

劉徹最近天天苦讀《詩經》跟《書》。

想拿三王故事來忽悠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再說了,即使能說服天子,又能有什么用?

一旦這個事情傳出去,傳到天下人耳中。

別人會怎么議論呢?

現在可不是只有一家在掌握輿論話語權。

儒家、法家、墨家、黃老派。

沒有人能堵得了天下悠悠眾口,也不敢去堵。

更重要的是,天子既然已經讓尚書郎錄詔了,難道還有人敢去搶了詔書,撕了不成?

信不信,殿中的執勤武士,馬上就能讓人知道,什么叫做天子之制裁!

尤其是那些士大夫文官們,在這個事情上面,哪怕心里再有不甘,也不敢說話。

因為他們人微言輕,他們能站在這里,靠的也是名聲。

沒有名聲,就沒有一切。

名聲臭了,天下人的議論聲,馬上就能讓他和他的家族子侄,前途盡毀!

更何況,士大夫文官。也不是鐵板一塊。

雖然多數人的心里都不是很爽,但卻也有不少人,對此歡呼雀躍。

“陛下嘉大惠于天下。為萬世立法,臣謹為天下賀……”這是最近剛剛出任大農令丞的商容。

商容是今上潛邸之臣。又受命編輯《新農書》,屁股向來就是坐在百姓農民那邊的,屬于農家在朝堂上為數不多的代言人。

對農家這個脫胎于墨家的學派來說,跟農民坐在一起說話,那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臣異,亦為天下士民賀!”新鮮出爐的內史丞顏異也馬上跳出來猛拍馬屁。

對現在的儒家來說,別管什么辦法,能討天子的歡喜的就是好辦法。

在這個指導思想下。一群大儒是一手拿經典,一手拿劉徹即位以來的詔書和語錄,窮盡心思的琢磨起了用儒家經典來給劉徹詔書注解的花招。

這種事情,儒家素來就干的非常熟練!

區別只在于,派系之間的反應快慢以及進度。

所以,儒家的成功,從來非是僥幸或者運氣那么簡單。

識時務為俊杰,就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既然是識時務的俊杰,那么跪舔劉徹,自然就毫無疑問了。

倒是汲黯。稍微有些猶豫,落到了第三梯隊。

即使如此,汲黯也僅僅在糾結了片刻后。就賣了自己的師長親友。

這倒并非汲黯也墮落了。

而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須時刻與天子步調一致。

一個不能跟天子保持一致步調的尚書令,必然會很快被人取代。

更何況,在這個問題上,汲黯本來就很同情和憐憫齊魯之地的百姓,真心覺得他們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在這三人的帶隊下,劉徹的親信心腹近臣們紛紛表態。

到這個時候。群臣才赫然發現,在不知不覺之中。今上的潛邸大臣,現在已經如同春雨一般。侵染了三公九卿各個要害衙門的關鍵位置。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諺語,正變得越來越清晰可見。

于是,無數搖擺不定的人,在見到這個情況后,紛紛馬上丟掉糾結和猶豫,出列附和,堅決表明自己‘永遠忠于圣天子’的堅定立場。

免得,真到了換代的時候,自己被無情淘汰!

對官僚來說,爹親娘親,也不如烏紗帽親!

而的倒戈,馬上就讓其他頑固派,面臨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他們已經成為了少數派……

而少數派,在政壇上是很可怕的事情。

哪怕是掌握了真理的少數派。

因為,除非是馬上就能兌現的真理,不然,縱容自己正確,也會被打倒。

這樣即使日后真理到來,也與他們無關了。

反倒是其他人,到時候可以拿著真理說事!

更何況,這些家伙心里發虛的很。

于是,他們不得不跟著其他人一起出列,捏著鼻子,向劉徹表忠心。

這樣一來,剩下的,就都是些頑固不化,死硬到底的分子了。

而這些人的數量有限。

整個大殿的數百文臣里,也就那么兩三個。

劉徹斜著眼睛,看了看那兩三個家伙,鼻孔微微哼了一聲,輕聲道:“看來,有人非朕之臣啊!”

“想來,是因為朕德薄,不足以服其心的緣故吧……”

這幾個家伙馬上就嚇得渾身發抖,整個人都要打擺子。

非朕之臣?

這可是非常嚴苛而激烈的指責!

不是天子之臣,那就必然是賊臣!

而賊臣,人人得而誅之!

可是,他們也明白,此刻再去跪舔,已經晚了,只能深深的低下頭,趴在地上當鴕鳥,甚至有人已經決定辭官乞骸骨了——既然你老劉家牛逼,那哥不伺候你總行了吧?

不得不說,他們確實有這樣的自由與底氣。

所謂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

歷代以來,文人士大夫都習慣了干的不爽就撂挑子,在以前,這甚至是他們的王牌。

漢家天子也因此要在許多方面尊重和重視他們。

只是考舉盛行后,他們的這張牌。漸漸的失去了過去的威力,從王牌,慢慢退化成了老k。而且還在不斷弱化。

但在現在,這也無所謂了!

既然得罪了天子。那就跑路回家吧!

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幾人,家族都是世代官宦或者勛貴之后,有人甚至還跟皇室有過密切的關系。

而且,當官許多年,積蓄也有了不少。

回家當個富家翁,也依舊瀟灑快活!

可惜,他們并不值得,在群臣中。御史大夫晁錯,正獰笑看著他們。

“我發現獵物了!”晁錯在心里哈哈大笑。

對一個御史大夫來說,最痛快的事情,莫過于給天子揪出幾個不臣之罪官!

尤其是在有了天子的保證后。

這些獵物的官階越高越好,地位越貴越妙!

所謂殺人立威,以汝之頭,正我威權!

“要是袁盎還在就好了……”晁錯不無寂寞的想道。

以袁盎的脾氣,他多半,會成為這些人中的一員,到時候自己就可以新賬舊賬一起算!

可惜啊!

他被外放去了江都!

真是寂寞啊……

晁錯發現自己居然有些袁盎了。

二三十年的老對頭。冤家,一下子沒了,晁錯感覺。每天的生活都空虛了不少!

而在列侯貴族們看著士大夫文臣的雪崩,心里面,有著說不出來的苦。

老實說,劉徹的這個詔命,對他們的危害更大。

哪家列侯家里,不是年年要抽調百姓,給自己當免費勞動力?

雖然祝阿候事件后,已經沒有列侯敢擅自超過法律規定的界限,役使民夫百姓了。

但打擦邊球這種事情。卻是人人都會干的。

每年,很多列侯。都是在家里掐著指頭,計算今年自己的的限額。

一旦發現可能有剩余。馬上就會想辦法,起個工程或者名目來消耗掉剩余的限額。

一點虧也不肯吃!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難免有些人會稍稍踩線、過線。

但這個事情,只要上面不查,下面不申訴,自然是可以當做沒有發生一樣。

但有了章丘先例后,列侯們都是在心里面打鼓的。

很多人都在想:我是不是要吃點虧,以后少征點百姓了?

畢竟,萬一要是出個二愣子,學習章丘榜樣,來個武力反抗,再把事情弄大。

那自己的爵位和封國,豈非是要拜拜了?

若僅僅是這樣,列侯們倒也不是太擔心。

畢竟,很多列侯,都是財大氣粗的主。

家里面本身就養了許多奴仆家臣,如今又多了加恩封地的進項,在這個方面吃點虧,讓點步也無所謂。

尤其是封國在北方的將臣家族。

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基本牌和榮華富貴,要靠自己封國的百姓和家臣來維持。

所以,他們對那些有能力給自己帶兵打仗的猛士和勇士,都是非常優待的。

誰家沒有養個幾十個彪悍的親兵親衛的?

像平陽侯曹家,甚至就是奴產子,只要表現出軍事潛能,馬上就能獲得‘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待遇。

然而,列侯們也是自家事,自己清楚。

他們有著龐大的親族子侄。

這些家伙的素質,只能說,有高有低。

上限高的人,足以成為家族棟梁和未來希望。

但下限低的那些家伙,其下限之低,也是讓人瞠目結舌的!

他們在民間,素來就是欺男霸女,橫行霸道的存在。

我爹是xx,就是他們的口頭禪。

一旦天子的詔命,傳揚到天下,百姓們有了依憑,這些渣渣的霸道總裁生涯,恐怕就要遇到麻煩了。

本來,這是沒什么的。

漢家的霸道總裁們,在民間欺男霸女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碰到過硬釘子。

列侯子侄甚至世子,被人殺死的例子,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問題的關鍵在于,這些家伙今后繼續欺男霸女的時候,萬一遇上一個既有名望又有號召力的人。

這個人,直接把那個渣渣綁起來,送到官府,歷數他的罪名。

而,有了章丘先例后,地方官肯定不敢再跟過去那樣包庇,免得惹出像章丘這樣的禍事。

這樣,事情就麻煩了。

一旦地方官上報,事奏廷尉,廷尉再奏天子。

大家豈非就要了?

極有可能在未來會出現,因為一個子侄的緣故,而讓一個傳續數代的列侯家族,轟然倒塌,土崩瓦解。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過去,所有被地方官上奏廷尉的列侯子侄禍亂地方,橫行不法的案子,最終都會將列侯家主一起拖到地獄。

道理很樸素的。

沒有你撐腰,他敢那樣嗎?

廷尉跟朝堂上的大臣,可不會管你到底有沒有管教他。

大家的想法都很樸素——既然他是打著你的名號在做事,無論如何,你也是逃不開干系的!

同樣的道理,一個列侯犯罪,全家也俱都要一起連坐,誰都跑不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此刻,列侯們看著這一切,許多人想著自己那群不成器的兒子跟侄子親族。

紛紛咬了咬牙齒。

沒有辦法了!

為了家族和子孫后代計。

只能把他們全部送去懷化!

這樣,哪怕他們在懷化搞的天翻地覆,那也跟自己無關了。

天子總不能因為,幾個在幾千里外欺男霸女的渣渣來追究自己的責任了吧?

更重要的是——大家似乎還能名正言順的擺脫一些負擔!

想想看啊,某些家伙,以前死乞白賴的賴在自己家,蹭吃蹭喝,趕都趕不走。

現在,大家就可以用著家族生死存亡和宗廟祖宗的大義名分去壓他們。

要嘛,逐出門墻,不許再用某某候的名義招搖過市。

要嘛,去懷化,給勞資建功立業!

“這似乎也不錯……”有些樂觀的列侯在心里琢磨著。

這些人,都是有進取心,而且,不甘于現狀的人。

家族繁衍至今,已經很龐大了。

有些列侯世家,甚至子孫親族,已經是多達數百。

這么多人在自己家蹭吃蹭喝,總不是個事!

借著這個機會,清理一批米蟲跟混吃等死的紈绔,倒也不錯!

而且,他們去了懷化,萬一出息了呢?

這家族自然也會受益!

當然,也有些人比較悲觀。

他們覺得,老劉家這是要卸磨殺驢。

明明高帝和太宗都說了‘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現在,六十年都沒有,老劉家就要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玩這種陰招來對付大家,真是不要臉!沒良心!

但仔細想想,老劉家什么時候要過臉?有過良心?

能讓大家逍遙至今,已經很給力了!

如今,當今天子的胳膊比大腿還粗。

哪怕是再不樂意的列侯貴族,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跟著丞相周亞夫一起出列拜道:“臣等謹奉詔!”

沒辦法啊!

今上這個主,即位不過四年,就弄掉了最少十個列侯家族。

不會有人想成為第十一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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