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迷彩君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71
發表於 2016-11-3 19:2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六十九節 昏王謝幕

齊都臨淄城。

齊王劉將閭,呆呆的看著擺在他面前的一封急報。

“禍事來矣!”劉將閭嘆息了一聲,將這封奏報丟進火盤里。

此時,他的心里,是無比慶幸的。

慶幸,他有很多個愛妃,而這些愛妃,都為他生下了兒子。

因為這樣,所以,當年,他從長安返回齊國后,這些愛妃與子嗣,爭著搶著,謀劃著他死后的事情。

在當時,劉將閭被他們煩的不行,干脆躲進了深宮之中。

但,也正因此,他當時根本就沒有跟劉濞的使者碰面,更不曾落下任何把柄。

朝堂來查,根本查不出什么事情。

“不過……”劉將閭想了想:“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寡人必須找個保證才行!”

那什么事情,能在現在一定保證,哪怕朝廷派來的使者指鹿為馬,對他栽贓陷害,他也能安然無恙的逃過這一劫呢?

“來人!”劉將閭站起身來,說道:“給寡人備車馬,寡人欲謁拜先王陵!”

劉將閭是劉肥的第八子,他的侄子文王死后無子,因此被太宗皇帝以悼惠王子的名義,續齊國社稷。

劉將閭很聰明。

他知道,自己只要躲到老爹的陵墓神廟中去,長安天子,難不成還能派人去悼惠王的神廟里抓他不成?

但凡,長安天子還要臉,就絕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僅僅這樣,還是不太保險。

“好在寡人舊日在當今面前,還有些薄面……”劉將閭慶幸的想著當年的事情。今上也算得上是踩著他的肩膀,登上的儲君位。

這雖然是個丟臉的事情——叔叔被侄子打臉,臉上肯定不光彩。

但假如這個侄子是皇帝。那就是榮幸!

可以在奏疏里寫‘方今幸甚!蒙陛下不棄……’

所以,在劉徹登基后。劉將閭就將當年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往外傳。

用自己來襯托當今的偉光正。

這無疑是個聰明的決定!

所以,劉將閭被特許獲準可以直奏御前。

這個權力,在以前或許不咋滴。

但在現在,卻是救命的渠道!

他立刻就坐下來,開始寫奏疏。

寫完后馬上就讓人快馬送去長安。

然后他望著自己的悼惠王陵,在心里嘆了口氣。

當年他老爹為了活命,拼命跪舔呂后。甚至將一個郡送給了妹妹魯元公主,以此討好巴結呂后,果然沒有被誅,得以壽終正寢。

如今,他也只好學習老爹好榜樣了。

劉將閭知道,今上最愛宛邑主,所以,他方才一咬牙,將三個縣,送去給宛邑主當湯沐地了。

甭管別人怎么看。怎么評價。

至少,當今念在過去的情面和如今的恭順上,應該是不會冒天下之大不諱來動他了。

至于其他兄弟?

大難臨頭。夫妻尚且要各自尋找生路。

何況,這些兄弟,跟他這個老八,其實只是同父罷了。

在大家族中,同父不同母的兄弟,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感情。

所以,自求多福吧!

當長安的消息,傳到其他諸王耳中時,已經是劉將閭去了悼惠陵之后的第三天了。

諸王立刻就是一片混亂!

“老九這個混賬!”即墨王宮里。膠東王劉雄渠將一個杯子給砸的粉碎,對著濟南方向就是一頓臭罵。

劉雄渠是劉肥的幼子。年級最小,吃過的苦也最多。

當年。差點就沒做成這個膠東王,幸好,當時,有個他母親的故人在長安給太宗當侍從,在太宗問起悼惠諸子時給他說了好話,這才得以被封為膠東王,在這即墨城里享福。

當初,劉濞遣使來聯絡他時,他也動搖了許久,最后選擇了觀望。

結果,觀望到了大將軍。

于是,只好打消心思。

“好在寡人素來名聲還可以,且與今上有舊……”劉雄渠撫著小心肝,冷靜下來后想道。

然后,他就命令道:“去將太子叫來!”

他的太子跟長安天子,有過幾面之緣,而且當年關系很不錯。

今上登基后,甚至屢次遣使來即墨,特意給與賞賜。

“幸虧寡人當年福從心來,給太子取了個好名字!”劉雄渠此刻也不禁為自己當年的機智而感慨。

他的太子,正好也名德,與今上立儲前的名字相同。

有了這層關系,他的太子,每次去長安,都能得到今上的特別照顧,甚至耳提面授。

而太子也知恩圖報,幫了今上辦了許多事情。

譬如造船、培養船匠,開辦造船廠等。

以前,劉雄渠還責備自己的兒子,拿著錢當沙子灑。

如今看來,那些錢花的值!

至少,在現在這個關口,能買下自己和自己的妻小性命!

膠西國高密城中,膠西王劉卬,看著面前的急報,整個人一下子就懵了。

“禍從天降啊……”劉卬哭喪著臉,坐在位置上,整個人一下子就老了十幾歲。

他很清楚,長安一旦追究起吳逆之事,他絕對是首當其沖的!

當年,他可是齊魯諸王里叫的最歡,跳的最高的。

這秋后算賬,豈能少的了他?

“寡人或許該考慮怎么體面的下臺了……”劉卬在心里想著。

但,想了想,他又有些舍不得。

畢竟,長安那邊到底是怎么想的,此刻,他還沒弄清楚,萬一人家只是想嚇唬嚇唬呢?

自己若是就這么跪了,豈非很傻?

“但是……”劉卬看著濟南方向。喃喃說道:“九兄,只能麻煩您了……”

事到如今,劉卬知道。劉辟光應該馬上‘自殺’以謝天下。

劉辟光,若是還想撐下去。

不僅僅是他要死全家。自己這些兄弟也要被‘無辜牽連’。

劉卬此刻,心中就是這么想的。

他真心覺得很無辜。

都怪劉辟光腦殘,沒事找事!

誰不知道,太宗以來,朝廷就對殘害百姓的貴族諸侯必然要窮追到底?

不僅僅是劉卬這樣想。

淄川王劉賢,濟北王劉志,也是這么想的。

于是,幾乎是同時。這三位諸侯王兄弟,同時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去了濟南國。

“王兄明鑒,當此非常之時,王兄當為社稷子孫天下計,斷然擔責……”

“王伯在上,請恕小子斗膽:今王伯不死,天下難安,請王伯為悼惠先王聲譽計……”

“濟南王兄,請念及吾等諸兄弟手足之情。為吾等留一條生路……”

濟南王宮中,劉辟光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那幾封來自自己的兄弟、侄子的書信。

他巍顫顫的拿起來,苦笑著搖搖頭。

他稍微站起身來。就看到了在他左右的兩位官員,馬上就走上前來,拜道:“大王戴罪之身,請安坐于上,靜候天子詔命!”

殿外的走廊上,更是隱隱綽綽,有著帶甲的兵將的腳步聲。

劉辟光看了看那兩個官員,再瞧瞧自己如今的處境。

他低下頭,看著那幾封書信。

“自殺謝罪?”劉辟光苦笑著搖搖頭。

若是他可以。他早自殺了!

哪里還需要別人來提醒?

可事實就是,當章丘民變發生后。他就已經失去了對自己的王國官員和軍隊的控制,就是宦官們。都不再對他忠誠了。

這些人,在丞相和內史的帶領下,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軟禁在這王宮殿內。

每日吃喝拉撒,都有專人伺候。

每天十二個時辰,有四個官員,寸步不離的貼身跟隨。

哪怕是如廁更衣也是這樣。

若非如此,劉辟光早就選擇了自殺!

對一個諸侯王來說,最可怕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死!

死算的了什么?

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悲劇!

就向劉辟光現在這樣,他如今,哪里還是一個諸侯王,劉氏宗室?

分明就是一個囚犯,一個待審判的罪犯,一個最低微最卑賤的奴隸,都比他自由!

“廷尉到了哪里了?”劉辟光坐下來,充滿了期盼的問道。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期盼那代表懲罰的廷尉的到來。

因為,只有廷尉能解除他的痛苦。

給他一個痛快的,體面的死亡!

“回稟大王!”一個官員恭敬的說道:“廷尉已至滎陽!”

“哦……”劉辟光點點頭:“廷尉一到,就請告知寡人……”

此刻,劉辟光已經知道,自己被當今稱作什么了。

‘罄南山之竹,其罪難書,倒東海之水,其惡難洗……’

“寡人就真有那么可惡嗎?”劉辟光捫心自問。

然后他無力的點點頭。

他回首自己的這一生,在被冊立為王之前,他好像就已經不是什么好東西。

要睡最漂亮的女人,騎最好的馬,吃最好的東西。

當了濟南王后,更是一天比一天奢靡。

王宮之中,每一樣東西,都要跟臨淄的齊王媲美。

可齊王坐擁三郡,更有臨淄那樣的通邑大都,一歲租稅,就是數千金。

為了跟齊王比富,他只能選擇去盤剝自己的封國百姓。

這些年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

確實是桀紂之屬才干的出來的。

“寡人誠有罪,當死!”劉辟光長嘆一聲,然后,他低頭,看著膠西王、淄川王和濟北王的書信。

寡人有罪,你們就清白了嗎?

誰也不比誰干凈!

要死一起死吧!

若沒有這些書信,劉辟光多半還會念一點兄弟之情。

但既然兄弟們都不把他當兄弟看。巴望著他趕快去死。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大家一起上路吧!

“筆墨伺候!”劉辟光對左右道:“寡人要給陛下寫認罪狀,還要檢舉揭發!”

“大王高義!”一個官員面無表情的拜道:“臣等為大王之明智而賀!”

濟南上下,早就受夠了劉辟光了!

要不是君臣有別。這殿中的官員,真是恨不得撕了他——哪怕是那些過去跟劉辟光一起發財的官僚。也是這樣想的。

如今,劉辟光愿意認罪,許多人也放松了一些,畢竟,大家最怕的事情,就是劉辟光死不認罪。

那就慘了!

一個死不認罪的諸侯王,最終必然是要去長安,到宣室殿中。與群臣對質。

而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那么,所謂‘將相不辱’的潛規則,自然就沒用了。

一旦劉辟光被明正典刑,那么作為他的臣子,大家自然也沒好果子吃。

而他若是認罪,最起碼,大家就能不被他連累。

甚至有人還在期盼著,劉辟光能主動擔下所有罪責。

但……

劉辟光,看了看殿中的這些官員。

這些人里。固然有著過去曾經對他極力勸諫的直臣。

但也有跟著他,甚至慫恿他的奸佞。

此刻,劉辟光身陷囫圇。自然也不會讓這些人好過。

“你們以前跟著寡人吃香喝辣,寡人如今將死,爾等,還想繼續逍遙?”劉辟光嘴角冷哼一聲:“做夢呢?”

事實證明,每一個暴君的腦子都好使得很。

兩天后,當廷尉趙禹,拿著天子節,捧著詔書,走進濟南王王宮時。

劉辟光光著上身,用繩子綁著自己的雙手,在群臣的簇擁下。走到趙禹面前,跪下來。叩首拜道:“罪臣濟南王辟光,見過天使……”

趙禹低頭瞥了瞥劉辟光。

然后,從懷中取出詔書,道:“天子詔命,濟南上下接詔!”

趙禹將天子詔書念了一遍,然后,問道:“濟南王可知罪?”

“罪臣誠有罪,甘受國法!”劉辟光再拜道:“只是,罪臣妻小無辜,伏請陛下加惠,赦之!”

“吾未聞父有罪而子無辜者……”趙禹冷冷的道:“王其自圖之!”

劉辟光再次叩首,將額頭都磕碰了,鮮血直流。

“伏請天使明察,臣是有罪,臣太子亦不能幸免,然臣幼子,實無辜!”

“且,臣有奏疏,請天使代為轉達陛下,臣于書中,檢舉揭發,齊魯諸罪惡之事,或可令陛下稍息雷霆之怒……”

于是,劉辟光捧著一份帛書,呈遞在手上,再次叩首,恭敬的奉在趙禹面前。

趙禹接過那帛書,翻看來看了看,不禁嘆息一聲:“大王之悔罪,何其晚也!若大錯未鑄之前,大王就能如此想,何至今日?”

劉辟光再拜道:“罪臣舊年,無惡不作,獲罪于天,死有余辜!”

趙禹點點頭,然后揮揮手,立刻就有人端著一杯白酒上前,拜道:“請大王滿飲此杯!”

“大王請放心去吧……”趙禹看著劉辟光道:“陛下已詔赦大王太子之外諸子,僅以詔獄禁之!”

劉辟光聞言,頓時老淚縱橫,長嘆道:“天子圣德,罪臣銘感五內,愿來生為陛下御前牛馬,以贖今日罪!”

然后,他接過那酒,一飲而盡。

陽光從王宮的一角照進來,落在這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的王宮中。

只是,它的主人,已經躺在地上,只剩下抽搐的力氣。

“寡人有罪死,無顏見太宗、先帝、悼惠先王于九泉之下,當以發覆面,用竹帛以錄罪行,以警天下!”他掙扎著對自己哭哭啼啼的妻子兒女說道。

然后,他就閉上了眼睛。

一代暴君,濟南王劉辟光,就此死去。

趙禹看著劉辟光的尸體,還有他的那些哭哭啼啼的妃子與子嗣們。

“紂曾貴為天子,其死不若匹夫……”趙禹搖搖頭。

哪怕他很不喜歡劉辟光,但這樣的場面也確實是太過悲傷了。

尤其是對官員士大夫貴族來說。

“濟南國上下官員聽令!”趙禹轉身對面前的濟南官僚們道:“陛下有詔:濟南無道,當廢為郡縣,郡中上下官吏,當安其職守,以待郡守到任!”

然后他揮揮手,立刻就有數百名軍士,持著武器上前,將這些官僚全部看管起來。

濟南的問題,豈止是劉辟光一人的罪過?

趙禹是不信的。

這國中上下,絕對都有問題!

不然,為何這濟南國五縣,居然只有三百家是擁有土地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72
發表於 2016-11-3 19:30: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節 返航

六月的長安,已經變成一個火爐了。

劉徹自然跟往年一樣,帶著自己的妃嬪,躲到了甘泉山上避暑。

“劉辟光認罪自殺了?”劉徹泡在溫泉里,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奏疏,珉了珉嘴唇。

跟劉辟光一起從死的,還有他的王后、太子,以及幾個民怨極大的兒子。

剩下妃嬪子嗣,劉徹雖然心腸軟,舍不得殺。

但也沒有圣母,而是將他們圈禁起來。

這樣過個一兩代,等仇恨消弭,才會釋放。

但劉辟光臨死前,倒是干了件人事!

“劉卬、劉賢、劉志……”劉徹念著這三個諸侯王的名字。

這三位,跟劉辟光相比,只能說是一時瑜亮。

劉辟光,將他們的那點子破爛事情,全部抖落了出來。

就這些,也足夠讓這三個渣渣‘死有余辜’。

其實,不需要劉辟光抖落,就這幾天,告他們狀的奏疏,就已經堆滿了劉徹的御案。

墻倒眾人推。

落井下石,這向來是官僚的拿手好戲。

只是……

齊魯的官僚,尤其是這四人的官員,能有幾個是干凈的?

至少根據劉辟光招認,他的高級官員和幕僚中,起碼有七成,是跟著他一起無惡不作的混賬!

“傳令廷尉、太常與執金吾……”劉徹閉著眼睛下令:“一切罪官,務必嚴懲不貸!不要有負擔,發現一個,就處置一個!”

“派人轉告執金吾,八百石以下,只要證據確鑿。執金吾可就地正法!”

“千石以上,查實罪責者,賜毒酒白綾!”

這些人。這些貪官污吏,營營茍且之輩。

留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浪費糧食!

況且,今年的考舉,馬上就要拉開大幕了。

清理掉這些人,可以給考舉士子們空出許多職位。

要知道,劉徹最近可是一直在發愁,隨著考舉不斷深入。

士子越來越多,遲早可能會形成類似后世那樣的大學生就業難,研究僧找工作難得困境。

而類似這樣的問題。在后世都是老大難,不知道愁白多少人的頭發!

至于現在……

一旦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后果非常嚴重!

甚至可以用災難來形容!

劉徹根本無法想象,未來,上千甚至上萬的考舉士子,在長安等待分配職位的可怕場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給這些家伙找職位,找崗位,在未來,會成為劉徹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的主要工作方向。

現在,趁著這個機會。在齊魯清理掉一批碩鼠,再將過去幾年的那些表現出色的士子,提拔到齊魯的崗位上去。

而他們空出來的位置。則由新的士子取代。

這樣,既給了士子們工作崗位,解決了就業問題,也能讓天下人看到,考舉就是好就是好,只要有能力,升官如火箭。

更重要的是——通過這個清洗,漢家從此就可以徹底掌握齊魯。

讓這個一直以來,就喜歡跟長安唱反調的地方。安靜下來。

“齊王與膠東王,陛下打算怎么辦?”汲黯在劉徹身旁。小聲的問道。

劉徹睜開眼睛,道:“告訴廷尉和太常。齊王與膠東王,就不要去動了,查一查他們的官員就可以了……”

齊王劉將閭,再怎么說,也曾經是他劉徹的一塊踏腳石。

想當年,劉徹是靠著劉將閭,才得以上位。

即使只考慮這個問題,對劉將閭,也要高抬貴手。

畢竟,這可是活著的聲望機器。

更何況,劉將閭的問題不大。

他也沒怎么欺壓百姓。

這倒不是劉將閭有良心。

而是他根本不需要!

就靠臨淄的租稅和商業稅收,他一年就能入賬數千金!

在漢室諸侯王里面,劉將閭是僅次于梁王劉武以及過去的吳王劉濞的狗大戶!

更何況,劉將閭那么識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了三個縣給劉徹的寶貝女兒當禮物。

若是都這樣了,劉徹還想弄他,就多少有些不近人情,還會被人說成是劉徹覬覦人家的齊國土地。

這可不是什么好名聲!

至于膠東王劉雄渠,雖然混賬了一點,但也沒干太多壞事!

最重要的是,他兒子劉德,很對劉徹脾氣。

劉德這個跟劉徹過去同名同姓的堂弟最近幾年,就一直在幫著劉徹培養造船工匠搜羅造船之法。

膠東王國,現在就有漢室除江都的造船廠外最大的船廠。

這個海軍基地,劉徹很看重。

所以,也就不準備動他了。

當然,經過此事后,劉徹已經做出了決定了。

那就是要繼續收攏諸侯王的權力!

在過去,諸侯王們,擁有任命千石以上兩千石以下官員的特權。

靠著這些特權,他們自然可以作威作福。

甚至劉卬那個混賬,還把官職拿出來明碼標價,搞起了拍賣。

這個劉徹是怎么也忍不了的!

“擬詔吧!”劉徹看著汲黯:“從今以后,收天下諸侯王,除梁王、江都外,一切四百石以上官吏任免權,再讓太常準備,從天下名士之中遴選德行高尚之人,為諸侯王太傅,仔細教導,不可令濟南故事重演!”

這其實是早就該干的事情了。

在原本的歷史上,吳楚之亂后,劉徹的老爹,就花了三年時間,慢慢的將這些權力都收歸中央。

但劉徹登基后,這個進程就停滯了。

如今,在濟南這檔子事情發生后,劉徹當然不能繼續容忍這樣的情況了。

“諾!”汲黯叩首而去。

“齊國……”劉徹搖搖頭。

他雖然不準備找劉將閭麻煩了。

但這并不意味著劉將閭就沒麻煩了。

這個王叔的麻煩還大著呢!

不為別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齊國這個天下頭號的經濟強國,盯上它的人,從呂后開始到現在。起碼能湊出一個加強排!

便是劉徹,若非他已經是皇帝了。

恐怕也要對那個每年單單是合法的收入,就多達一萬萬錢和數千金的大國饒有興致。

據劉徹所知。他的兄弟們,除了劉閼是一心想著回到中原外。其他人,幾乎都打上了齊國的主意。

連劉榮都為此跑來跟劉徹低頭服軟了。

能不能在兄弟們的覬覦下保住自己的齊國,劉徹也為劉將閭捏了一把汗。

畢竟,只要他的兄弟們團結起來,在東宮那邊,把劉將閭踢去什么臨江長沙,不是不可能。

將這些事情放到一邊。

劉徹對王道吩咐一聲:“去給朕將繡衣衛的報告拿來!”

“諾!”王道領命而去。

沒多久,就抱著足足一個箱子的報告回來。

“念給朕聽吧……”劉徹閉著眼睛道。

“諾!”

王道將箱子打開。拿起里面的那些報告,念了起來。

劉徹則閉著眼睛聽著。

繡衣衛的報告,基本都是些民間的瑣事,以及打探而來的官場議論。

劉徹現在已經養成了習慣,每天都要在休息的時候,聽上一兩個時辰。

講老實話,這些報告的內容,大都很枯燥,講的也是民間議論的焦點和各地發生的重大事情。

但,地方上的焦點和重大的事情。到了國家層面,常常就會變得無足輕重。

但劉徹依然堅持這樣,而且已經堅持了兩年。

因為。劉徹清楚,這樣的好習慣,有助于他這個宅在皇宮的君王,了解千里之外發生的事情,對這個國家的社會變化,有所了解。

不然的話,你能相信,一個天天宅在宮里面,最多去上林苑散散心的皇帝。能知道現在國家的現狀和百姓們關注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搞笑吧!

哪怕是后世資訊爆炸的世界,也尚且有某些國家的政要。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國家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成天都只知道吹牛打屁。翻來覆去的念那些都被說爛了的陳詞濫調。

結果就是,統治精英跟底層百姓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然后,某個領導于是就經常鬧出許多低級笑話。

更可怕的是,那個領導還不知道自己鬧笑話了。

自以為自己很英明神武。

劉徹對此,一直引以為戒。

身為皇帝,身為統治者,必須時刻關注和了解,自己的國家的底層百姓,那些沉默的大多數,關心和矚目的事情。

這樣,才能針對性的做出政策調整和部署。

這次,繡衣衛報告的,基本都是士林輿論和市井百姓以及貴族官員們,在私底下對劉徹詔命的看法和議論。

甚至有些人的議論,很刺耳。

但沒關系,事情都做了,難道還怕人說不成?

大丈夫敢作敢當!

更何況,這個事情,劉徹問心無愧。

一些跳梁小丑的叫囂和詆毀,就由得他們去了。

反正,對輿論,老劉家向來都是——你可以說話,但朕可以不聽!

相比起官僚貴族和士林,劉徹更關心,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對這個事情的看法。

因為,這些農民雖然是文盲,但正因為如此,他們的反應,才是最真實的。

為什么當年,太宗皇帝在聽到了‘一尺布,尚可縫,兄弟兩人不能容’的民謠后,馬上就封淮南厲王的三子為王?

這是因為,太宗皇帝知道,且不論這個童謠是否是被人故意創造的。

但它能在民間廣泛傳唱。

這就說明了,老百姓們,對皇家內部的權力傾軋和兄弟殘殺的反感和厭惡。

百姓不希望自己的君王,是一個對兄弟都能狠下手來的人。

他們希望看到一位對兄弟親愛,對百姓仁慈,對大臣寬宏的明君。

太宗于是順應民心,成為了百姓心里面的那個理想的君王。

于是,他成了圣人。

如今,劉徹也是這樣。

老百姓希望他是個什么樣子的皇帝,他就會主動向那個方向靠攏。

之前,劉徹每次明詔天下,基本都是在參考了繡衣衛報告的民間情況后,針對性的調整用詞,將他自己一步步塑造成了一個愛民如子,天生神圣,受命于天,無所不能的君王。

而這個決策,很明智。

百姓們慢慢的將劉徹與他們理想中的君王形象重疊起來。

于是,就造就了今天,劉徹至高無上,無人可制的權柄。

從十步之內,到萬里之外,甚至南越、閩越,他的威權,行于四海。

劉徹最近甚至聽說,連匈奴,都有他的祭祀了。

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果然,百姓們是希望皇帝能跟他們站在一起的……”

聽著王道念著的報告,劉徹在心里面,不無得意的點點頭。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中國的百姓,不管過去現在未來,都有著深厚的明君情節。

只要皇帝能稍微照顧他們,能稍微看重他們,他們就愿意給皇帝賣命了。

若在這個過程中,還能撈到好處。

那這個皇帝,必然就會成為圣人!

劉徹這次果斷處置濟南的事情,讓他在民間狠狠的再次刷了一波臉,繡衣衛報告,甚至有百姓開始以圣人、圣王、圣主這樣的至高尊稱來稱呼他這個皇帝了。

這讓劉徹頓時就感覺,自己的辛苦和努力沒有白費。

但,劉徹也依然清楚。

這個世界上,最善變的人,就是人民群眾自己了。

所以,唐太宗說: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他必須,時刻注意,百姓的生活和人生安全。

不然的話,一旦大變來臨,他可能會措手不及。

劉徹在甘泉宮泡溫泉的時候。

萬里之外的霓虹列島,陳嬌已經準備返航了。

他此行,非常順利。

在這些無名的列島上,短短半個月不到,就抓了數千的倭奴,而成本,則幾乎為零。

這些矮個子的倭奴,甚至將他和他的艦隊視為神明,根本不用動手,就有人愿意跑來給他服務了。

除了倭奴之外,陳嬌手里面,還拿著幾塊狗頭金。

“這倭奴之屬的島上,好像黃金有不少?”陳嬌撓撓頭,在心里猜測著。

懷化發現金砂河之前,好像就曾經大量發現了狗頭金,很多時候,甚至有人在河邊都能撿到。

而這倭奴列島上,也有狗頭金。

那這是不是就意味著……

“這里也有黃金富礦?”陳嬌在心里猜測。

“等吾下次再來之時,一定弄清楚這個問題!”

若是能清楚這倭奴之屬的列島上的金礦存在。

那么……

陳嬌知道,自己可能要發大財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73
發表於 2016-11-3 19:31: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一節 匈奴的試探(1)

當夏天漸漸走向尾聲時,草原上的匈奴部族,也開始進入了戰爭狀態。

從匈奴帝國誕生至今為止的所有歲月。

這個草原上的游牧帝國,就開始了一種有別于之前和之后所有在這個草原上稱霸的帝國的作戰方式。

匈奴人雖然是以騎兵為主的機動作戰部隊。

但,通常,匈奴人解決敵人的方法,是下馬步戰。

不管是與漢軍作戰,還是跟西方的月氏,曾經的東胡,匈奴人通常都是用白刃戰,擊潰自己敵人,靠勇氣和力量,震懾草原上的部族。

這個問題,倒是很好解釋的。

因為,此時,唯有漢室,在自己的騎兵部隊里,開始裝備馬鐙、馬鞍和馬蹄鐵這騎兵三神器。

匈奴騎兵,自然沒有,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三樣裝備的存在。

騎在光滑的馬背上的匈奴人,縱然騎術再怎么高超,絕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在無處借力的馬背上,去跟敵人廝殺、格斗。

所以,匈奴騎兵在沖鋒的時候,一般是先在遠距離用弓射,以求打散對方的陣型。

但,假如敵人嚴正以待,保持了良好的陣型。

那么,匈奴人通常就不得不下馬步戰。

白刃戰,向來就是匈奴的驕傲所在。

他們靠著簡單的青銅鋌和青銅刀甚至骨刀,與敵人血拼,靠著野蠻的體魄,戰勝自己的敵人。

而假如作戰不利,撤退的時候,匈奴人也很有講究。

他們擅長打回馬槍。

既在撤退過程中,忽然組織一支騎兵精銳,回身用弓箭。去狙擊追擊的敵人騎兵。

而這種戰法,常常能取得奇效。

因為,追逐他們的敵人。通常很難繼續保持完整的隊形。

一旦回馬槍戰術奏效,匈奴人馬上就會從撤退。變成再次決戰。

將那些追擊追擊的敵人,殲滅在混亂和無序中。(注1)

除了這個特征外,匈奴帝國還有一個跟之后所有游牧民族建立起來的帝國,截然不同的制度。

到現在為止,所有匈奴帝國的大規模對外軍事行動,全部都是在冬天進行的。

這包括了他們所有與漢朝的戰爭。

而不是跟之后的那些曾在這個草原上崛起的游牧民族那樣,會在夏秋兩季,發動戰爭。(注2)

這種奇怪的行為。跟匈奴人本身的傳統,還有包括西域在內的所有農耕民族此時的耕作方式息息相關。

對匈奴人來說,假如一次大規模的對外作戰,不能搶回足夠多的物資和資源,尤其是糧食與人口,那么,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災難!

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倘若回報卻不及付出。

整個部族來年,就要陷入饑餓。

所以。匈奴帝國,每次對外作戰,都會選擇在自己的獵物將糧食收割入倉后進行。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確保自己的這次作戰至少不虧本。

對游牧民族來說,假如對外作戰,不能占到便宜,那跟自殺沒有區別。

這就是為什么,最近這些年,匈奴人越來越不想南下去長城內劫掠了。

因為,搶不到東西不說,還要崩掉一口牙!

曾經的右賢王更是因為入侵漢朝失敗。而被軍臣抓住機會,發動政變。清洗了整個派系!

此刻,匈奴人的主力。來到了從前屬于烏孫人的地盤。

在烏孫敗亡后,此地曾經出現過短暫的真空。

但很快,這個真空就被補上了。

軍臣將他的忠犬,本來在河套地區作為入侵漢朝的急先鋒的白羊部落,封在這里。

烏孫王國,也因此更名為白羊王國。

“大宛人的麥子快熟了!”軍臣拿著馬鞭,笑著說道:“愿天神保佑,大宛今年能有一個豐收!”

雖然看上去,似乎很可笑。

匈奴人會給自己的敵人祈禱?

但,事實上,匈奴每次南侵也會同樣祈禱,漢朝豐收。

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保證自己能夠撈上一大筆財富。

但,對現在的匈奴來說。

假如要對大宛用兵,那么,南方那個心懷叵測的漢朝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就很值得注意了!

匈奴的雙頭鷹政策的成功基礎,在于他能兩頭兼顧,兩頭吊打。

但在現在,漢室的力量迅速膨脹。

騎兵規模的擴張速度,哪怕是軍臣看了,都心驚肉跳。

那么,問題來了,漢朝的那個小皇帝,如此強勢和果斷的擴軍備戰,難道只是拿來當個擺設的?

他的那支龐大的軍隊,肯定要使用。

就連草原上的牧民都知道,假如不是要套馬,那何必要打造韁繩呢?

最近一兩年,軍臣對南方的漢朝的觀感,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他不傻,當然知道,漢朝是他最大的敵人,同樣,漢朝最大的敵人,也必然是匈奴!

若是在以前,他當然可以先率軍南下,狠狠的教訓一頓漢朝,將他打服,至少也要嚇住,然后再西進。

但在現在,軍臣知道,那樣做等于找死!

在長城的堅固要塞里,以逸待勞的漢軍,肯定會非常歡迎他去送人頭!

漢軍最近幾年,裝備越來越先進。

甚至某些裝備,讓匈奴人都看不懂,到底是怎么打造出來的。

以至于很多匈奴人都以為漢朝的那些兵器和裝備,是神明所造。

“看來,本單于得試探一下漢朝的想法……”軍臣在心里想著。

他可不想,自己前腳西征,后腳漢軍就出塞,占了河套,奪了陰山。

那就糟糕了!

陰山和河套一丟,龍城的先祖陵墓和那些王族成員,就暴露在漢軍兵鋒之下。

一旦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他就算領軍回身,可能也要無濟于事。

軍臣可不相信,自己的軍隊奔波幾千里甚至上萬里后,還能跟那些裝備精良的漢軍交鋒!

“且渠且雕難!”軍臣走到一個貴族面前,說道:“你給本單于,跑一趟長安,告訴漢朝的皇帝,本單于將河套賣給他,他要不要?”

“啊?”且渠且雕難整個人都嚇傻了。

河套?

能賣嗎?

沒有匈奴人能想象自己沒有河套的下場。

“又不是真賣!”軍臣看著這個嚇壞了的奴才,笑道:“本單于還不至于忘了冒頓大單于的教訓!大匈奴,什么東西都可以賣!唯獨土地不能賣!”

“本單于只是想看看,漢朝的皇帝,究竟想要干什么……”(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74
發表於 2016-11-3 19:32: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二節 瘋狂的學區宅

“陛下,此乃今年考舉之考題,請陛下過目……”

甘泉宮里,周亞夫雙手呈上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劉徹接過來,跟往年一般,前面的兩輪考舉,其實只考常識,看考生是否具備了水準線以上的文化能力跟數學功力。

只有第三輪,才會有些難度。

但卻也難不倒哪里去。

畢竟,這是選拔四百石左右的刀筆吏,是要他們去干實事,又不是讓他們去跟司馬相如比試比試誰更博學。

從去年開始,劉徹就將出題的工作,丟給周亞夫去負責,自己只做最后的監督和裁定。

劉徹翻開冊子,一道道題目看下來,沒有發現什么問題。

“就按丞相擬定的題目,去印刷吧!”劉徹將那小冊子交給汲黯,吩咐他去交給少府衙門。

然后,劉徹就轉過身子,看著周亞夫,道:“丞相今日特意來甘泉宮,不只是為了此事吧?”

這是肯定的。

若只是因為考題的事情,周亞夫完全可以等到劉徹過幾天回長安,再進宮報告——考舉開始前,劉徹這個天子必然回到長安,主持大局,以示對考舉的重視。

“圣明無過陛下……”周亞夫低頭拜道:“臣聽說,匈奴又要遣使來長安……”

他抬起頭,看著劉徹,目光灼灼:“臣還聽說,匈奴單于,欲將河套地,售與陛下……”

劉徹聞言,呵呵一笑。

他就知道,周亞夫是為這個事情來的。

河套地區,就是漢室的燕云十六州。

其戰略價值,毋庸置疑。

“丞相怎么看……”劉徹看著周亞夫問道:“匈奴人能信嗎?”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思考!

在漢室,匈奴人的信譽,等于零。

兩國過去,起碼簽了七八份不同版本的和親條約。

但。每次,這些和親條約最終都成了一張廢紙。

而且,每次都是匈奴人先撕毀!

況且,夷狄從來無信義。這是中國的價值觀。

所以,周亞夫肯定的搖搖頭:“臣以為,匈奴的話,當然不可信……”

“只是……”周亞夫滿臉興奮的說道:“陛下何不將計就計!與彼使者談下購河套之事,待條約已定。即刻出兵河套,接受當地!若匈奴主,出爾反爾,陛下就可名正言順,起義師,討伐無道!”

劉徹微笑著看著周亞夫,在心里搖搖頭。

劉徹早就感覺到了,周亞夫在最近,變得越來越好戰。

他現在甚至都等不急約定到約定的時候,就要慫恿劉徹。提前對匈奴開戰了。

對匈奴開戰,劉徹當然也想,越快越好!

但是,劉徹知道,現在,準備工作還沒有完成。

現在的漢軍,固然有著能戰勝匈奴軍隊的能力。

但是,卻還不能做到必勝和速勝。

劉徹可不想將漢匈戰爭打成拉鋸戰。

要嘛不打,要打就要做到三年解決匈奴主力,五年平定草原!

而要達到這個目的。漢軍的實力,就不能過早暴露。

因為,一旦漢軍過早暴露了自己的先進裝備的強大之處。

匈奴人又不傻。

打不過,我還躲不起嗎?

他們只需要往幕南一縮。完全放棄大漠以南的全部地區。

劉徹就要拿他們有些沒轍了。

遠征三千里,以現在的技術條件,漢軍能勉強做到。

但在茫茫戈壁上,遠征五千里,那就不可能了。

這么長的距離,單單是后勤補給。都能讓漢軍疲于奔命!

以霍去病衛青之強,尚且不能統帥他們的無敵勁旅,深入幕南,去尋找匈奴主力決戰。

“丞相此言差矣!”劉徹淡淡的道:“伐匈奴,從來不需要借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為四海共主,討伐不臣夷狄,本就是天命!”劉徹一臉正義的說道。

對中國來說,對夷狄用兵,根本就不是侵略。

而是天子仁愛世人的象征。

假如不是中國天子,心懷慈悲,怎么可能大費周章,動員無數資源和龐大的軍隊,去跟草原上的夷狄拼命呢?

還不就是為了教化夷狄,讓他們擺脫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感受王化的雨露滋潤?

這就跟后世燈塔國拿著石油皿主滿世界吊打搞事一樣。

在古典中國的世界觀里,所有不服王化的夷狄,統統有罪,統統需要教化!

更何況,對漢室來說,報平城之仇,雪呂后之恥,就是全國上下,但凡自認為自己是忠臣孝子的人的神圣使命!

周亞夫尷尬的笑了笑,有些不甘心的道:“可是,陛下,這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對周亞夫來說,這確實是一個極好的開戰借口。

匈奴人主動把河套送上門來,不管這里面,匈奴人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反正,站在漢室的立場上來說,這就是不可放過的絕佳機會!

周亞夫當然考慮過,這是軍臣率領匈奴主力西進前的試探。

但那又怎樣?

如今的漢軍,今非昔比!

騎兵部隊,已經擴充到了十五萬之多!

而且,絕大部分裝備了馬鞍、馬鐙和馬鐵蹄,配備了弩機。

漢軍內部多次演練,證明,裝備了這些裝備的騎兵,能對舊式騎兵,形成二打三甚至一打二的優勢!

尤其是在集群會戰時,優勢更加明顯!

更別提最近兩年開始編組的胸甲騎兵,簡直能碾壓一切舊式騎兵!

所以,周亞夫來說,既然現在,漢軍已經能對匈奴戰而勝之。

為什么要拖呢?

他年紀漸漸大起來了。

很快就將年過花甲,這花甲一到,人的身體就全面衰弱了。

周亞夫現在就已經感覺到了,三年前,還能騎馬奔波,率軍遠征。如今,卻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再過兩年,他恐怕就只能在長安看著兒孫輩們稱雄。

是人,就有私心。周亞夫當然有自己的私心。

他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統兵出塞,擒單于獻俘太廟!

這樣,他就能真正超越自己的父親!

而且。周亞夫也漸漸的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尤其是他當了武苑的山長后。

他愕然發現,那些寒門的將官,有著遠超勛貴列侯子弟的潛力!

他們雖然看上去,稍顯稚嫩,但長期在長城腳下,與匈奴人捉對廝殺,斗智斗勇。

幾乎人人都有著能獨當一面的潛能。

再反觀他自己的兒子,還有其他老兄弟的子嗣。

雖然被硬塞進了武苑,但,這能力和見識還有手腕。都被寒門的將官甩在了身后。

周亞夫很清楚,未來,那些現在還籍籍無名的人,可能成為漢家的新興列侯。

在戰場上,一切皆有可能!

而他們的崛起,必然會帶來老牌貴族列侯的衰落。

這并非周亞夫一個人的看法。

在武苑擔任教授的將軍,基本都是這么看得。

自古草莽多豪杰,這些草莽豪杰,現在,之所以蟄伏。只是因為時機未到。

一旦時機到來,譬如漢匈大戰爆發,他們立刻就要化龍而飛!

所以,周亞夫在聽說了匈奴單于要拿河套賣給漢室時。

他立刻就跟其他將軍商量。

最終商量的結果就是。要盡可能的利用這次匈奴人發昏的機會,將漢匈大戰提前。

這樣,在他們這一代人,還能領軍作戰時,還有威望時,將后輩子孫中的佼佼者。扶上馬,送一程。

“丞相不必再說了!”劉徹搖搖頭,既定的計劃,不可能因為一個突發事件而改變。

除非,匈奴人現在就內訌。

不然,選擇在現在這個時候開戰,對中國來說,幾乎沒有太多好處。

自古以來,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好比星際爭霸里的蟲族。

中央王朝,除非能狹以雷霆之勢,一次就打垮他們的精氣神。

不然,就算一時勝利,也要陷入泥潭。

所以,劉徹的選擇,就是先在家里憋高科技兵種,然后兩百人口一平。

這樣,就算匈奴人再逆天,也要跪下來唱征服。

當然,對周亞夫等老牌貴族將軍們的心思,劉徹也多少知道一些。

畢竟,劉徹在這些人中,可是有臥底的。

劉舍、許九、韓頹當、儷寄,可是都在搶著給劉徹表忠心,打小報告。

因而,對周亞夫等的擔心,劉徹是知道的。

“丞相!”劉徹看著周亞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說道:“這個世界很大!”

他走到殿中掛著的那副‘大漢一統寰宇圖’面前,對周亞夫說道:“丞相請看,隆慮最近去了倭奴之國……”

“而倭奴之國與故朝鮮隔海相望,距陳嬌報告,該地地方約有上下數百列島,島上盡是茹毛飲血之野人……”劉徹指著地圖上新增的一個群島。

“其上多火山,常地動……”

“但,終究也還是能住人的!”看著霓虹,劉徹對周亞夫敞開心扉,說道:“朕已經決定了,未來在此倭奴諸島,封建功臣之后!”

“目前國家列侯功臣,未來皆可則一子,于那倭奴諸島,稱公做候,如宗周故事!”

霓虹列島,講老實話,還是有很多能耕種的地方的。

雖然偏僻了點,但勝在資源豐富啊!

什么黃金白銀,儲量極多!

劉徹的計劃是,等他挖完島上的大型金礦,然后就將地方分封下去。

反正,崽賣爺田心不疼。

霓虹列島,跟漢室隔著大海,很難實現有效統治。

就算實行了統治,恐怕,也很難維系。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當成禮物,送給列侯將軍們,當做獎賞。

讓他們去霓虹哪里開個分基地好了!

至于列侯們愿不愿意?

這倒不需要考慮,又不是要將他們的嫡系分封過去。

只是將不受寵的兒子什么的丟過去而已。

當然,僅靠霓虹,這收買的資本還是不夠的!

“此外,還有身毒、西域!”劉徹對周亞夫道:“未來,中國抵定這些地方后,朕也會如宗周故事,封建宗室功臣于當地,甚至……”

劉徹提高聲調,充滿誘、惑的說道:“若有功臣,功高,朕不吝以異姓而王!”

西域跟印度還有中亞。

這些地方,講道理的話,其實,中國就算打下來了,也別想實施郡縣制。

且不說成本問題。

單單是通訊問題,就能要了老命了。

當地與長安,動輒相距幾萬里。

長安的命令,在路上走個一年半載,也不是不可能。

在沒有無線電的現在,劉徹深深感覺,以中央的能力,是很難對這些地方實施有效管控的。

既然這樣,那就只能是退而求其次了。

大封諸侯,甚至是異姓諸侯王,學習西周,廣建列國。

這樣,這些地方,就有了真正的主事人。

對當地的統治,也就能穩固下來。

而不會如歷史上的兩漢、盛唐一般,當王朝衰敗,這些距離過遠的邊疆,就只能放棄。

當然,這樣做的話,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

那就是,應該如何保證,這些地方會中國化,而不是本地化?

尤其是在印度!

三哥的奇葩種姓制度,在一方面,使得他成為了地球上最好征服的地方。

基本上,大凡曾經在藍星牛逼過的民族,都去過三哥家里做主人,稱王稱霸。

就連的佛爺,也都去送過溫暖,給三哥婦女開光。

但是,三哥家的種姓制度,卻具備了一種不亞于中國的同化能力。

無論是雅利安人還是希臘人,塞人又或者佛爺。

去了三哥家,當了主人,基本上就都被三哥同化了,成為了他們社會的一份子。

畢竟,三哥的婆羅門跟剎帝利,那可是人上人,甚至人中神。

劉徹也感覺,假如不先想個對策的話,做好預防措施,恐怕,未來派去當地的貴族,也很可能在幾百年的時間里,被三哥同化。

畢竟,換位思考的話,劉徹感覺,就是他,也很難拒絕,成為一個婆羅門,每天混吃等死,都能悠哉悠哉過上一輩子的幸福生活。

更可怕的是,三哥的種姓制度是世襲的。

婆羅門永遠婆羅門。

這對任何一個貴族,都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好在,劉徹還有一個參考對象可供參考——約翰牛。

約翰牛是少有的在三哥家里稱王稱霸,而且,沒有被三哥的種姓制度打包帶走的殖民者。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75
發表於 2016-11-3 19:34: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三節 匈奴的試探(2)

劉徹在甘泉宮的一個偏殿中,很沒節草的枕著幾本奏疏和報告,美滋滋的得意著。

“韋爵位果然沒有說錯,這世界,發財的最快途徑,就是抄家!”

僅僅是一個濟南國的覆滅,劉徹就從濟南王國的國庫和王宮中,拿走了足足三四萬金的黃金!

其他各種金銀器皿不計其數!

而其他貪官污吏和豪強,也為劉徹貢獻了差不多兩萬金的黃金。

除此之外,整個濟南國,超過七成的土地,因此成為了劉徹的私產。

按照慣例,這些土地會成為官田。

也就是說,劉徹成為了濟南國最大的地主。

而土地,素來是劉氏天子,收買民心的王牌!

反正,慷他人之慨,這樣的事情,向來是老劉家的拿手好戲。

當年的濟北王劉興居、淮南厲王劉長還有后來的吳王劉濞,他們占據的土地,都基本上變成了官田,然后被劉氏天子租給那些無地農民耕種。

假如說,劉氏天子在關中,依靠的是上林苑,來調節土地兼并帶來的矛盾。

那在關東地方,官田就是關中的上林苑。

只是可惜,一直以來,劉氏在關東控制的官田數量有限,并不具備上林苑在關中這樣的戰略地位。

而且,天高皇帝遠,鬼知道下面的人,是不是將官田租給了自己的親戚朋友?

反正,劉徹在后世就知道,住廉租房的,都是開寶馬和奔馳的‘貧困群眾’。

所以,濟南的這些土地,劉徹并不打算按照慣例,讓他們成為受地方控制的官田。

而是打算讓少府過去,開個分基地,派幾個太監過去坐鎮——反正,宦官什么的。就算貪污,也好處置,一個命令下去,他們貪污所得。其實就是給劉徹攢的小金庫……

另外宦官什么的,也不會有太多七大姑八大姨要照顧。

一個濟南國,已經是這樣了!

濟北、淄川、膠西,這三個國土面積和經濟情況,比濟南還要不遜色的封國。又該能撈多少?

“應該起碼能撈到足夠與匈奴打上一兩年的軍費了……”劉徹在心里盤算著。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在封建時代,對外作戰,耗費就更是一個天文數字!

劉徹去年讓人做過實驗,派了一支五千人的騎兵,沿著長城,從云中機動到右北平。

最后,得出的結論是,假如要維持這樣一個騎兵集團在外線作戰。

最少需要兩萬人的民夫,負責后勤補給。

另外。他們每在長城之外,逗留一個月,就需要五千萬錢以上的費用!

然后,無論是得勝還是戰敗。

又需要一筆天文數字一樣的開支。

戰敗了,要撫恤陣亡士卒,安置傷殘者。

得勝,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除了依然要撫恤士卒,安置傷殘外,還要額外賞賜有功將士——既然是得勝,那么就全部都有功。連負責后勤的民夫也是如此。

得按照功勞大小,給與精神和物質以及爵位的三重獎勵。

反正,劉徹記得,歷史上武帝。單單是給霍去病大軍的單次賞賜,就高達十幾萬金!

所以,在古代中國,對外作戰,常常會有很多文官反對。

不是因為這些文官就真的討厭戰爭。

而是因為,對外作戰。尤其是對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開戰,得不償失。

無論戰勝戰敗,都是虧本買賣!

文官們對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壓根沒有多少興趣。

對他們來說,與其耗費巨額軍費,去跟蠻子夷狄較勁,還不如在家里種田。

可惜,他們忘記了,假如王朝強盛時,不把草原掃平,到了王朝衰敗時,草原上的蠻子夷狄,絕對很有興趣來中國劫掠。

對他們來說,搶南邊,不管勝負,基本都有的賺!

這就好比一個乞丐,沖進銀行里。

哪怕只是撿到一個硬幣,都夠他買個包子,墊墊肚子,倘若打劫成功,那就等于暴富了!

現在,劉徹通過對濟北、膠西和淄川、濟南四國的搶劫,最少也能拿到二十萬左右的黃金儲備和價值相等的金銀器和銅錢。

這樣,最起碼,也應該能支撐最少兩次大規模的出塞作戰。

甚至,應該足夠支撐一支十萬人的作戰力量,在草原上行動一年!

“希望到時候能搶到足夠的牲畜!”劉徹在心里祈禱著。

此時的匈奴帝國,跟后世那些窮的掉渣,一無所有的游牧民族,完全是兩個種族。

控制了西域,壟斷了絲綢之路的匈奴人,相對于之后的鮮卑、烏恒、柔然、突厥,無疑是個狗大戶。

雖然不能跟中國比富,但也不算什么窮光蛋。

最起碼,匈奴帝國的部族,都有著大量的牲畜。

霍去病和衛青剛出塞那幾年,基本上每次回來,都能帶回幾十萬甚至上百萬頭牲畜。

可惜,武帝不懂利用或者說沒有最大化的利用這些戰利品。

在劉徹看來,武帝,若是將這些戰利品,當成賞賜,按照功勞和戰功大小,賞賜給底下的士卒。

保證漢軍的作戰意愿和主動能力,會越來越強。

漢匈戰爭也不會拖延上百年了。

“東胡王那邊,最近怎么樣了?”劉徹對王道問道。

東胡王盧它之,在不久前,忽然傳書給云中郡郡守魏尚,表達了想要內附的意思。

魏尚不敢拖延,立刻上報給劉徹。

劉徹于是讓人去調查,經過調查后發現,原來,盧它之的日子,現在不好過了。

匈奴人在龍城大會后,就對他非常懷疑,覺得他這個二五仔,太不像話了!

不僅僅奪去了原先劃歸給他的幾個牧場,甚至還勒令他每年加倍給付單于庭牲畜。

盧它之是什么人?

他們老盧家。可是在冒頓和劉邦時期,就已經是腳踏兩條船了。

面對匈奴人的猜忌和威脅,盧它之馬上就祭出了老一套的招數——撒潑打滾,威脅回歸漢朝。

拿著這個當籌碼。逼迫單于庭答應他們的條件。

不答應的話,那韓頹當的例子,他也不是不能學。

在搞明白這個問題后,劉徹就讓云中郡郡守魏尚,陪著盧他之演了一會戲。拉出了要出塞接應盧它之的架勢。

單于庭果然上當,又將那些牧場還給了盧他之,還賞賜了十幾個美人來安撫他。

在這個事情里面,劉徹跟盧它之算是各取所需。

盧它之可以繼續腳踩兩條船,兩邊買好,兩邊都要拉攏他。

而劉徹則得以讓盧它之繼續呆在匈奴那邊。

且不管盧它之傳遞過來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這起碼比對匈奴內部的情況一無所知要強的多!

更可以借盧它之的渠道,跟匈奴內部的某些人物,眉來眼去。

以前是尹稚邪,現在,則換成了另外幾個姓攣鞮的家伙。

不管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是試探還是怎么樣。

反正,能給匈奴人找麻煩,劉徹就樂意去做。

“可惜,尹稚斜跟軍臣,居然沒有內訌……”劉徹也不得不有些跳腳。

本來他瓜子板凳都準備好了。

誰知道,這兩個家伙居然握手言和了。

這太不科學了!

所以,劉徹派了幾個探子通過盧它之的渠道,在匈奴人內部,撒播了尹稚斜在長安干過的那些事情的故事,在這個過程里。自然少不得添油加醋,進行藝術加工。

這么做,無論有沒有效果,至少。能讓尹稚斜不痛快!

若能傳到軍臣耳朵里,那就更妙了!

所謂,只要鋤頭揮得勤,沒有墻角挖不倒!

當年蕭何跟劉邦,何等關系,尚且要擔心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那軍臣跟尹稚斜,本來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甚至充滿了敵意。

劉徹就不信,這兩堂兄弟能一直合作下去?!

“陛下……”

“云中郡急報……”

王道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有侍中急匆匆的跑來報告:“匈奴單于遣使扣關,請求入覲陛下!”

劉徹立刻就站起身來,疑惑著:“匈奴人想干嘛?”

“放他們入關吧……”劉徹揮揮手道,無論軍臣在想打什么歪主意,劉徹也愿意陪他玩玩。

現在距離預定的漢軍出塞之期,只有兩年了。

巴巴羅薩之前,納粹跟毛子,不也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戰略欺騙這種事情,劉徹當然會做。

沒過多久,一個繡衣衛的官員,也來到劉徹面前,報告道:“陛下,東胡王急報!”

劉徹接過那個被密封的報告,打開封泥,取出里面的布帛,看了看,然后就皺起了眉頭。

盧它之傳來的消息很簡短,只有一句話——單于欲以河套測陛下。

好吧,其實盧它之不說,等那匈奴使者到了長安,劉徹也能猜出軍臣的意思。

河套?

劉徹當然想要了!

但,假如是匈奴人主動給的,劉徹絕對不會要!

為什么?

無論真假,這都是個涂了劇毒的誘餌!

看看北宋跟金國做的交易,拿回來的那燕云十六州就知道。

不是靠拳頭,從敵人手里收回的國土,就必然不穩固。

甚至,其后果可能比武力收復失敗還要糟糕!

況且,光給河套,沒有陰山。

這豈非是沒有山海關的北京?

歷代以來,就沒有那個王朝,能在沒有陰山掩護的前提下,能在河套站穩腳跟的。

而且,這軍臣難道以為劉徹沒讀書嗎?

想當年,冒頓在位時,有句名言——什么都可以談判,獨獨土地,不能談判。

“也罷!”劉徹在心里想了一會,然后笑著道:“就讓朕,陪軍臣演一出戲好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76
發表於 2016-11-3 19:37: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五節 承諾(2)

周亞夫聽著,卻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先前,劉徹這個天子,就已經用實際行動,向功臣列侯勛貴們證明了,他的慷慨與大方。

懷化那么大的地方,說封了就封了。

人人都拿到了一塊與自己封國對等的新封地。

此時的中國,封建制度,可不是后世大一統的王朝那般的遙領。

畢竟,戰國時代,剛剛結束,還不到七十年。

宗周遺留下的傳統,依然有著相當大的慣性。

此時的中國,不單單諸侯王是名副其實的國王,有著軍權、財權、人事權,就是列侯封君的權柄,也極為龐大。

在其封國之內享有種種特權,是真正意義上的諸侯。

如今,雖然這些列侯封君諸侯王的權柄,比之國初,大大下降,許多權力都被中央收回。

但也依然稱得上是一國之主,社稷之臣。

其封地被稱為封國,列侯封君諸侯王,依然能對其封地,實施龐大的影響。

某些強力列侯,甚至能以其身份地位名望,影響封國周邊甚至所在郡的經濟民生政策。

所以,別說一海之隔的所謂倭奴地,或者是遙遠的異域西域與身毒了。

便是荒漠與鹽堿地,皇帝要將之賞賜給臣子,也不會那個臣子挑三揀四。

必然會歡天喜地的前去建設。

只是,有一個問題。

“陛下,昔者高帝與列侯功臣,刑白馬而盟:非劉氏不得王,不如約,天下共擊之……”周亞夫小心的說道:“陛下,欲以異姓王西域、身毒,恐怕有違祖制!”

他長身而拜,說道:“臣身為丞相,不敢不諫!”

劉徹呵呵的笑了一聲。看了看周亞夫。

心里說道:“嘴上說著不要不要,但身體卻很老實嘛……”

周亞夫現在這個模樣,哪里是勸諫的模樣?

這頭犟驢,真要對皇帝的政策不滿。還會這樣從容不迫的慢悠悠的說什么‘有違祖制’?

恐怕早就跳起來,在劉徹身上扣上幾十個大帽子,擺出一副‘皇帝你要不聽我的勸諫,那我就要發火了……’的模樣。

而他確實有這么個資格這么傲嬌。

平吳楚,扶保少主。翻開史書,上一個有類似功績的人叫周公……

所以,周亞夫偶爾會翹尾巴也正常。

一般只要沒什么大問題,劉徹也會順著他的脾氣。

君臣之間,到目前為止,相處很愉快,彼此都已經摸清楚了對方的底線和不能接受的問題。

而在這些情況里,絕對沒有什么‘異姓不得王’的忌諱。

劉徹很清楚,本來,當年劉邦跟群臣盟誓:非劉氏不得王。本身就是個笑話。

劉邦自己帶頭封了多少異姓王?

哪怕是白馬盟誓后,也依舊如故,封了閩越東海和南海。

而且這個盟誓,其實也就是皇帝需要or大臣需要時,才拿來出嚷嚷幾聲。

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也未必將這個東西,放在心里面。

譬如,現在,白馬盟誓中的一個關鍵點——若無功上所不置而候者,早就被太宗和先帝破壞的干干凈凈了。

一堆一天兵也沒帶過的外戚列侯。光明正大的受封建,享國家,裂土而候。

劉徹早在前世時,就已經看透了。權貴和官僚們,永遠不會拒絕對自己本身有好處的政策。

哪怕這個政策可能會毀滅世界!

君不見,后世那個嚷嚷著要赤旗遍寰宇,解放全人類的毛子,不也玩著玩著,玩出了領導終身制跟能上不能下的奇葩制度。最終,那些衛國戰爭的英雄,舍死忘生也要解放全人類的無產階級,自己把自己變成了他們曾經最痛恨的人,然后又眼睜睜的看著它走向末路。

至于另外那個成為屏蔽字的國家,寫在憲法和黨政上的東西,也能當成擦屁股的廢紙。

太祖太宗的教訓,有用就拿來用,沒用就丟到爪洼國。

當然,西方那些嚷嚷著自由的家伙,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能說是互相比爛。

有魄力,敢于打破常規,冒著風險來挽救國家民族的政治家,在那個時代,基本已經死光光了。

所有人都在隨波逐流。

所以,周亞夫還能記得劉邦當年跟群臣的盟誓,劉徹表示很欣慰。

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很有擔當了!

“丞相未免有些太過敏了……”劉徹說道:“高祖當年與天下約定的是,九州之內,神州本土,荒服不毛之地,未在其中!”

“如那倭奴之地,西域、身毒諸國,自古未為中國所聞,無君子之教!”劉徹意味深長的說道:“朕因此擔憂,即使中國收之,化為郡縣,恐怕也難以治理,不若,先自中國,選君子長者,為其國君,施以禮儀道德,數百載之后,待其地之民,皆為諸夏,所用文字制度,盡以中國,再為郡縣,也不遲!”

“神州之中,朕當然不會再行異姓王之事!”

周亞夫聽著,心里真是激動不已。

沒有任何一個中國人,能拒絕得了封國家建社稷的誘、惑。

便是公認的圣人,周公姬旦,不也是魯候嗎?

而且,周亞夫也聽出了劉徹的暗示:未來可能會封他或者他的子孫后代,在西域、身毒某地為王。

異姓王這種事情,別說是周亞夫了,就是他老爹周勃,也是抗拒不了這樣的誘、惑的。

所以,周亞夫馬上就在心里給劉徹找借口了。

“陛下說的沒有錯……”看著那副地圖,周亞夫想道:“無論倭奴列島,還是西域、身毒,皆遠中國數萬里,即使鑿直道相連,自長安而至彼地,怕也需一年!”

“確實是不適合以郡縣制治理的!”

“況且,宗周封諸侯八百,乃有今日中國。陛下這么做,倒也符合常理!”

宗周大封諸侯國。

以太公治齊,周公治魯,召公治燕。以楚候鎮荊,用晉坐鎮中國。

于是,這神州浩土,在數百年后的今天,已經是連一個夷狄也沒有了。

天下書同文。車同軌,四海混一,共尊一主。

而這在宗周封建前,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但,周亞夫也知道,他不能就這么被天子說動了。

不然,這傳出去,天下人豈非會以為他這個丞相一點原則和立場也沒有?

甚至就是得了好處的列侯勛貴,也會在背后議論他‘不能力諫’。

端起碗吃飯,放下筷子罵娘。

這可是列侯官僚們的本性!

所以。周亞夫再拜,勸道:“陛下所慮,固然有理,只是,臣還是以為,異姓為王,恐開禍端,未來,未嘗不會有雄主,起于邊陲。為子孫之禍,甚或如楚莊王,問漢鼎輕重,也未可知!”

這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只要未來中國中央王朝衰落,來自印度、中亞、西亞甚至美洲的那些國王,恐怕就都會在心里想:這劉家怕是藥丸,這天子的位子,也該輪到咱家來嘗一嘗味道了。

這也是中國與歐陸白人的最大不同。

歐陸的白人諸侯,在羅馬崩潰后。立刻就自立,什么法蘭西,德意志,神羅。

但在中國,只要中央王朝崩潰,被壓制的諸侯王,肯定不會去想——好機會,咱們吧!

只要有點能耐和野心的人,他們的想法必然是——中國無主,有德者居之!

然后就打起清君側OR吊民伐罪,各種各樣的旗號,從五湖四海,點起軍隊和艦隊,跨越山海之阻,越過尸山血海,來到中國,只為重新一統。

所以,劉徹很清楚,未來的世界。

恐怕所謂一戰,二戰,將變成中國內戰。

各地諸侯,為了中國天子之位,大開殺戒。

從美洲,一直將戰火燒到中國。

太平洋,大西洋,將在戰火中燃燒。

數千萬的生命,將成為一個新王朝奠基的養分。

而經過這樣的血戰后,一個全新的世界帝國,就將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從太平洋,直到北冰洋,太陽所照的地方,就是中國的領土。

這樣的未來,是極有可能的。

但為什么要阻止呢?

中國的王朝更替,本屬自然,子孫不孝,禍國殃民,活該下臺。

對劉徹來說,讓中國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才是他的目標。

更何況,這樣的事情,必然不會很快到來,可能需要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直到中國的王朝積重難返,四方諸侯,都已經窺見了中國王朝的衰敗后才會發生。

就像周室東遷后,諸侯才對周天子,不再恭敬。

在那之前,劉氏皇帝,還是可以作威作福,發號施令好幾百年。

這已經足夠了!

“丞相所擔憂的事情,朕自然知道……”劉徹笑著答道。

“但,朕相信,只要子孫后代,銘記先王教訓,以生民為要,以社稷為本,以仁德教化諸侯,楚莊王與齊恒公,晉文公的故事就不會重演!”

“若其果為桀紂,商湯周武,受命于天,吊民伐罪,在朕看來,也屬物之自然,天地之理!”

劉徹最近,在思想界,最大的努力,就是打破了黃老派,對于商湯周武革命的認知壟斷。

黃老派一直以來,就把持了對這兩個事件的解釋權。

認為商湯周武,雖然是圣王,但作為的臣子,在君王有錯時,應該規勸,而不是起兵造反。

這也是官僚貴族們在以前的共同看法。

畢竟,只要天下人都接受了這個設定,那么,等他們魚肉鄉里之時,老百姓自然也應該老老實實的在家里餓死,而不是跑出來給世界添麻煩。

但劉徹在不久前就打破了劉氏天子,不在這個問題上表態的傳統。

尤其是濟南王劉辟光之事后,多次公開發聲,稱頌了商湯周武順天應命,吊民伐罪的光榮偉大正確。

順便,又把劉邦抬出來。吹捧了一番,將之跟商湯周武并列。

這顯然是在給他處置濟南之事,找理論依據。

皇帝發聲了,這場辯論。當然就馬上有結果了。

商湯周武革命的正確性,再也無人質疑。

但同時也帶來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以后,很可能會有人打著順天應命的旗號,反抗劉氏統治。

周亞夫抬頭看了看劉徹,他發現。天子的臉上和神情上,沒有半分擔憂,甚至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你老劉家自己都不關心,我還擔心個毛?

劉徹看著周亞夫,做出承諾道:“丞相盡可回去轉告列侯將軍,漢家素來,不會虧待功臣,諸將只需忠心王事,勤勉用力,即可!”

這個分封的胡蘿卜。劉徹既然拿出來了。

那當然就會隔三差五的拿出來誘、惑大臣。

你們想不想未來受封王公,坐鎮一國,稱為始祖?

想的話,就給朕努力辦事,等打下印度,吃香喝辣!

劉徹相信,但凡有點想法的,都會幫著他一起將這個偉業完成!

只要封國家的希望,沒有破滅,列侯功臣。文官士大夫,都不會扯后腿。

當然,若是跟楊廣打高句麗一樣,一次兩次三次。次次失敗,勞民傷財,丟人現眼,那就不要怪列侯貴族和文官士大夫換艘船坐了。

而在那之前,基本上,大部分的貴族將軍。都會有干勁,有動力,擁護劉徹的偉業。

送走周亞夫后,一直跟在劉徹身邊的汲黯,終于忍不住了。

“陛下果真要分封倭奴、西域、身毒嗎?”汲黯低頭道:“請恕臣愚昧,臣以為,此非明主所為也!”

分封制,在經歷了吳楚之亂后,就漸漸成為了天下輿論口里的毒瘤了。

思想界和文化界,不分派系,對分封,都沒有什么好感,甚至認為是萬惡之源。

郡縣才應該是未來的發展方向。

所以,就連晁錯的名聲,在這個背景下,也好了許多。

劉徹自然知道這些,他點點頭,對汲黯道:“朕何嘗不知,分封禍患無窮的道理?”

“只是,卿以為,這天下,是人人皆有公心嗎?”

“就連周公,都也未嘗不曾有過私欲……”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朕若不分封功臣,許以社稷,安能得天下英雄豪杰鼎力相助?”

“分封,高祖仗之以勝項藉得天下之所也!”劉徹對汲黯道:“今朕若欲建非常之功,不得不行非常之策!”

當年楚漢爭霸,劉邦能贏項羽,最大的原因,就是劉邦朋友多,項羽則腹背受敵,頭尾不能兼顧。

而之所以這樣,主要原因就是劉邦很大方,到處撒承諾,許諾打敗項羽,兄弟們一起吃香喝辣,坐天下。

而項羽則很小氣,就連他的親信心腹呂馬童都不肯封,韓信在其帳中也不肯用。

于是,項羽的悲劇,自然就是必然。

即使他能擊敗劉邦,也會被張邦王邦拉下馬。

大家跟著老大打天下,為的不就是榮華富貴,封妻萌子嗎?

同樣的道理,在現在,劉徹要想建立偉業,并吞寰宇。

那么,手下大臣,就要安撫好,拉攏好。

再沒有比分封更好的拉攏手段了。

真以為皇帝嚷嚷幾句口號,下面的大臣將軍就會全力以赴啊?

開什么玩笑?

官僚們最擅長的就是磨洋工了!

若沒有好處或者動力,人家才懶得為了皇帝的愿望,獻完青春獻子孫呢!

唯有將未來的西域、身毒,許給大家伙。

這樣,這戰爭,就不是幫劉氏打了,而是給大家伙打。

自己的事情,自己當然會最上心!

有了這么一出后,劉徹相信,不僅僅是列侯勛貴,文官們,恐怕也要按耐不住了。

宗周諸侯之中,可不乏有文臣受封!

劉徹抬抬眼皮子,對汲黯笑道:“卿努力辦事就行了,未來,朕必不會忘記卿的功勛的!”

汲黯聞言,小心臟不爭氣的跳了起來。

誰能拒絕得了稱孤道寡的誘、惑?

沒有人!(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77
發表於 2016-11-4 19:1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六節 悲慘的烏孫人(1)

盛夏來臨,新化城外的氣溫開始攀升到一年的最高峰。,

同時,整個懷化郡,也迎來它一年中最繁忙熱鬧的時候。

尤其是新化城,今年的黑水河漁汛在最近抵達峰值。

樓船將軍衙門的捕魚船每天都從河中撈起至少數千石的鮮魚。

這些魚,在捕撈上岸后,馬上就要宰殺、洗凈,然后要趁著天氣好,趕緊曬干。

這么多的魚,以至于,整個新化城,都要全部出動,老幼婦孺,一起上陣,幫著處理各種魚獲。

即使如此,人手也依舊十分匱乏。

畢竟,現在,地里的春小麥,也到了關鍵時刻,需要壯勞力的照顧。

好在,從中國遠道而來,來此淘金發財的游俠兒,暫時給新化解決了勞動力的問題。

自上個月下旬開始,新化城中,就涌入了至少四五千人的游俠和懷磁發財夢的三教九流。

甚至,還有方士術士,混雜其中。

這些人中,很多人都是兩手空空,一路蹭吃蹭喝,蹭到的新化。

即使那些相對有所積蓄的人,這一路上吃喝拉撒,也早就將他們的盤纏花光了。

所以,他們只能瘍,在新化城里找事情做,先混個溫飽,把肚子填飽,再去淘金。

這些人的到來,馬上就解決了新化勞動裂乏的問題。

許多以前沒有足夠人手去做的事情,也一下子可以準備開始了。

但,在另外一個方面。這些游俠兒的到來,也讓新化甚至是整個懷化的地方治安開始混亂。

這些游俠兒里。有的是藝高人膽大的豪杰人物。

他們在中國內地時,每一個人。都是當地官府的重點觀察目標。

每當地方上發生什么事情,地方官第一個就會找他們過去喝茶。

但,到了這懷化。

地廣人稀,韓天空,又沒有熟悉他們行事的地方官吏。

這些游俠,頓時就龍飛九天,魚入大海。

“本月已經發生了數十起錘殺案件和劫剪之事,本都督決定,立刻成立備盜賊衙門。全力搜捕和打擊所有不法之人2有錘殺、劫剪者,格殺勿論!”崩殺氣騰騰的對著自己的官僚們下令。

崩知道,那些從中國涌來的游俠,是多么可怕的一個群體。

法律對他們來說,形同虛設,秩序,更被他們視若無睹。

他們的行事,完全以自己喜好為標準。

高興起來,這些家伙文能扶老奶奶過馬路。武能為含冤受屈之人討還公道。

他們頹廢起來,也能無惡不作,無所不為。

崩曾經就認識一個游俠頭子。

那人,當朋友。是沒話說的。

絕對夠義氣,講感情,能為兄弟兩肋插刀。曾經照顧因為犯事而入獄的一個把兄弟的妻子全家足足五年,直到其出獄。

期間。寧肯自己吃糠喝稀,也不短了兄弟家每日的吃穿用度。

更在其老父故世時。披麻戴孝,以子孫后輩的身份,為其送終安葬。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僅僅因為酒后一句口角,將其鄰居滿門十三口,包括還在襁褓之中的嬰兒,全部以殘忍的手段殺死。

最終,他被中尉衙門明正典刑,腰斬棄市。

而他的兄弟朋友,則全部到刑場為其送行。

至今,他的家小,依然得到哪些人的妥善照顧和保護,甚至,其子還被哪些人,一起湊錢,送去拜在關中的法家名士楊望的門下,讀書開蒙——而這些人自己的兒子,卻連件干凈點的衣服也沒有!

而前代游俠巨頭郭奉的故事,更是清楚的說明了,這些游俠兒,究竟是個怎樣的群體。

郭奉是河內豪強郭氏的嫡子。

郭家從高祖時,就稱雄河內,他的父祖,都曾經官拜大夫,入朝為官。

郭奉甚至娶了鳴雌亭候許負的女兒為妻。

這樣一個官宦子弟,卻走上了游俠的道路。

他最出名的事跡,就是在路上,看到有一個老婦人在哭泣,郭奉看了感覺很奇怪,就上前去詢問,然后得知,那老婦人之子,被當地的豪強勾結縣官謀害,連尸體都不還給她,因此她覺得非常悲傷,哭泣不停。

郭奉于是說:“路不平,吾來平!”

當即讓自己的手下去調查,查證清楚,事實果然如此。

然后,他就半夜帶了幾個人,翻進那個豪強家里,將他的腦袋割下來,掛在他所勾結那個官員的家門口。

嚇得對方趕緊將那個老婦人的兒子的尸體還了回去。

從此,郭奉名聲大噪,不止是河內,甚至雒陽、關中、吳楚的豪杰,都聽說了他的名聲,帶著禮物,上門拜訪。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也能在喝醉的時候,策馬狂奔,踩死撞死數個無辜路人。

在對方家屬上門要求給個說法的時候,置之不理,還指使手下,在半路上將他們殺害。

河內郡根本就不敢管!

因為他的勢力太大了,就是河內郡守,也對他畏之如虎。

最終,郭奉死在了前代名臣張釋之手里,被判處腰斬。

對游俠們的到來,整個懷化上下,跟崩的心情是一樣的。

既高興,又憂愁。

高興的是,這幫家伙,個個武藝高強,能吃苦耐勞,而且幾乎每一個游俠,在有事之時,都能成為地方上最好的兵源——這些家伙平時對官府不屑一顧,甚至于以知法犯法為榮,但一旦有外敵入侵,他們馬上就會變成最勇敢的士兵和最堅定的戰士。

甚至,很多時候。正規軍都敗退了,游俠們組成的軍隊。還在奮戰,還在頑強的抗擊外侮。

當年。匈奴入侵,火燒回中宮,與北地都尉一起戰死的,就有當地的數十位游俠。

而憂愁,自然不用說。

在平時,這些家伙的行為,完全就是率性至極。

做好事還是壞事,全靠他們當時的心情。

唯一的好消息是:絕大部分游俠,都講究盜亦有道。

在沒喝馬尿之前。不會隨意濫殺無辜,也不會特別針對平民。

真正會肆無忌憚的為惡的家伙,數量極少,而且這些人根本不需要官府出手,游俠兒內部就會將他們清理掉。

但,即使如此,這個群體,也是一個定時炸彈。

每一個漢室的地方官府,對他們都是頭疼至極。

于是干脆就一棒子全打死!

但。這里是安東,是懷化,是過去的荒服所在。

崩很清楚,對游俠兒。他不可能跟內地的官府一樣,嚴格的管控起來,出了事情。直接就上門去。

而且,懷化地方的建設和開發。也離不開這些家伙。

好在,崩還有個人可以利用。

“去句注軍屯墾團。去將句注軍屯墾校尉刀公請來新化,與吾相見”崩對著一個親兵吩咐著。

以游俠制游俠,這是當今天子開發出來的新路子。

今上在關中,先把地頭蛇季心趕跑,然后將雒陽游俠巨頭劇孟請來,管控游俠。

效果出奇的好!

游俠們,講義氣,重名望,崇拜那些有名的前輩。

常常,某些巨頭發話,效果立竿見影!

這個成功經驗,如今也被天下地方郡國,廣泛學習。

地方官們,將自己地頭上名聲最大的那個游俠頭子拉攏住,安撫好,一般,當地的地方,就會比較太平。

雖然不如關中,游俠們被大批收編,改行,當了繡衣衛,但也比過去,亂糟糟的市面強多了。

看在地方官們給面子的份上,游俠們,也就最多收收保護費,很少鬧事。

而句注軍哪位屯墾校尉刀間,可是過去齊魯的游俠頭子,論名望,在當年與劇孟不相上下。

崩就知道,很多游俠,來到懷化,都會去句注軍屯墾團,給刀間拜碼頭,更從不在刀間哪里鬧事。

將刀間請來,做這個備盜賊校尉,崩相信,現在的情況,應該會有所改觀。

畢竟,游俠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要給過去的大佬一些薄面。

將這個事情搞定,崩就開始關注起了,最近他聽到的一些傳聞。

“我聽說,最近,有人從烏恒人手里,買到了一些自稱是烏孫人的奴隸,這個消息,是否屬實?”

“回稟都督,屬下去查證過了,應該是屬實的”一個校尉起身答道:“屬下找到了一位買到了烏孫奴隸的商人,經過查問得知,烏孫人,現在應該就躲在烏恒與鮮卑之間的群山里”

“這樣啊”崩敲了敲案幾,尋找烏孫人的下落,這是天子交代下來的任務。

也是崩現在的使命之一。

“有沒有問清楚,烏孫人,現在還剩下多少部眾和牲畜?”崩站起身來問道。

“回稟都督,據屬下查問得知,大抵烏孫人,現在只剩下了兩三千部眾,君是青壯,其老弱婦孺,全部在途中走散、死亡”那校尉答道。

崩點點頭,然后道:“去將甲隊隊率張未央叫來!”

上次,張未央奉命去了趟烏恒,回來后,就被崩任命為自己的親兵。

然后,張未央的大兄,張起發現了金沙河,立下大功,被天子嘉獎,賜爵公乘,升為校尉。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張未央因此被其兄長要去,當了一個隊率。

這也是漢軍中的傳統了。

校尉,依靠親族同鄉以及過去的生死兄弟,控制軍中上下。

想要帶好兵,隊率、司馬是關鍵。

沒過多久,張未央就被帶到了崩面前。

“都督,您叫末將來有何吩咐?”張未央躬身拜道。

他跟他的兄長。都是被崩提拔起來的,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崩就是他們兄弟的恩主。

在漢軍中恩主與被提拔的軍官之間的關系。常常會維系一生。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當年周呂、淮陰,戰功赫赫,麾下猛將如云。

甚至其中還有著曾經跟項羽單挑過的猛人。

然而,當淮陰被誅,諸呂被滅后,這些人的舊將,就被排擠出漢家政壇,甚至被清洗出去了。

只有少數幾人。在今天依舊活躍。

所以,漢軍之中,有著極為明顯的派系和山頭。

今天的崩,已經初步具備了一個新興山頭的領袖的模樣。

“吾準備讓你再去一趟烏恒、鮮卑,與烏恒鮮卑兩國國主,商量,尋找烏孫下落,并將他們帶回新化,你可愿意?”

“都督有命。末將萬死不辭!”張未央躬身拜道。

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只想著明天不要餓肚子就好了的邯滴民。

他現在有家有室,還當了兵,做了官,自然知道。上面的命令,沒有愿意與不愿意。

只有努鏈行跟拼命執行兩個楊。

“善,你下去準備一下。帶甲隊出發,前往烏恒、鮮卑出使聯絡!”崩滿意的點點頭。

烏恒跟鮮卑。這是崩準備在未來必定要處理的兩個外部威脅。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更何況,身為一個武將。手里頭要是沒有軍功,回到長安,說話都會不自覺的小三分。

這次派張未央過去,也算是試探。

就看烏恒與鮮卑,誰不聽話。

其實,崩更希望,兩個都不要聽話!

這樣,他就可以以此為借口,出動軍隊,消滅他們。

最少也要將他們驅逐到遠方!

現在的鮮卑跟烏恒,距離懷化太近了!

張未央辭別崩,回到家里。

他現在將家,搬到了新化城里,這也是每一個護濊軍軍官的耕。

至于城外的土地跟家園,他則將之,交給了自己的丈母娘一家去照料。

“夫人,我奉命要出一趟遠門,大概要一個月才能回來!”一進門,張未央就從自己懷里,取出了剛剛領到的軍餉和安家費,足足一大吊的五銖錢,還有幾個金角子,交給自己的老婆,叮囑道:“這些錢,你拿去,去西北都尉那里,買幾個倭奴回來,耕地也好,澆水也好,總之,粗重的活計,就讓倭奴們去做吧!”

西北都尉陳嬌,前不久押著數千倭奴回到了懷化。

本來,大家都在看他的笑話,覺得隆慮候大概是瘋了。

這些倭奴,雖然老實乖巧,但又蠢又笨,還沒力氣。

隆慮候勞師遠征,撈回這些賠錢貨,恐怕要有的哭了。

結果,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因為,那些倭奴雖然確實又蠢又笨,力氣也不如野濊野鮮卑。

但是,他們有一個優點——好養活啊!

隆慮候從燕國拉回來了十萬石不要錢的發黑腐爛的陳米。

這種米在中國別說人了,就是牲畜都不吃!

但是,倭奴們卻能吃的津津有味。

一頓飯,用點陳米,混雜些麥麩,放點野菜,加點鹽,人家就能美滋滋的吃光

更重要的是,他們雖然又蠢又笨,但聽話順從。

不管怎樣的命令,怎樣的苦差,人家都愿意去做。

單單是這點,就比很多的野濊強了。

在這些優點面前,蠢一點,笨一點,力氣謝點,反而成了微不足道的小問題。

許多人,像朝鮮君、韓王還有西部都尉陳須,都已經準備,組隊一起去倭奴之地抓倭奴了。

畢竟,又聽話,又耐勞的奴工,這可是很難找的!

這年頭,你養頭驢子,都得喂它吃豆子跟麥子,還得隔三差五,加點雞蛋魚粉進去,給它補充營養呢!

更何況,那倭奴之國前的元海中,有著無數巨鯨的傳聞,也催動著相關各方,紛紛將視線投注過去。

鯨魚油脂提煉的防凍膏,在這安東,可是跟黃金一般的硬通貨!

但這些事情,與張未央這樣的低級軍官,沒有太大關系。

反倒是,那些倭奴的出現,讓他這樣的家庭,也有了能力,購置奴仆,來給自己種地了。

依照天子詔命,夷狄奴婢,只需要一算稅賦。

護濊軍的士卒將佐,更有一個到十個不等的夷狄奴婢免稅名額。

像張未央這樣的級別,就享有三個夷狄奴婢的免稅名額。

現在,倭奴便宜!

西北都尉隆慮候開出來的價格,也才五千錢一個男奴。

若是蝎,則只需要兩千錢就能帶走。

這樣的價格,在懷化全境,甚至全天下,都是超低價!

張未央現在的積蓄,少說也能買上三五個了。

霍平君美滋滋的收起那些銅錢和金角,乖巧的點點頭。

無論是濊人,還是漢人,對于蓄奴這種事情,都有著天然的熱情。

只是,一想到丈夫又要出遠門,她就不免擔心起來:“夫君,這次是出巡還是?”

“奉命出使!”張未央笑著道:“就是上次去的烏恒與鮮卑,夫人放心好了,鮮卑與烏恒,都必不敢與我漢家為難3有圣天子為依仗,此行,必然是一路平安!”

霍平君聞言,點點頭,這倒是事實。

現在,懷化郡跟鮮卑與烏恒之間的貿易往來很頻繁。

鮮卑人跟烏恒人,也常常出現在新化城里。

霍平君甚至見過一個來到家里串門的烏恒貴族。

因此,她點點頭,道:“那夫君早去早回,妾在家等著夫君歸來!”

“嗯!”張未央點點頭,然后對自己的妻子道:“等我歸來,我就打算跟泰山提親,贏取兩位小妹吧!”

霍平君聞言,她倒還沒怎樣,門外,立刻就傳來了歡呼雀躍的聲音。

兩個酗,帶著一股香風,一頭扎進了張未央的懷抱中。

“我們就知道姐夫一定會娶我們的”

張未央懷迸懷里的那兩個刑子,再看著自己的妻子,心里感到幸福無比。

“吾要永遠守護租份幸福!”他在心里發誓著。

作為一個過去朝不保夕,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游民。

他很清楚,這樣的幸福生活,有多么可貴和珍惜。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78
發表於 2016-11-4 19:21: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七節 悲慘的烏孫人(2)

在后世的大興安嶺南麓的崇山峻嶺中。

一群衣衫襤褸,滿臉警惕的戰士,隱藏在這群山的山林之間。

他們的容貌,相當的特殊。

大部分赤發碧眼,深溝鼻,有些類似獼猴。

或者說人種特征,類似于后世伊朗和中亞某些國家的人種。

他們的眼窩很深,膚色也不同于中國,甚至不同于草原上的許多民族。

介于黃白之間,色素比較淺。

他們就是從陰山戰敗后,一路東逃到此的烏孫殘部。

烏孫人,本來居住在河套地區。

后來被東胡人襲擊,部族盡毀,僅有少數人帶著少主獵驕靡出逃到匈奴。

其后獵驕靡被冒頓收養,作為義子撫養長大。

等到老上單于時期,更在滅亡了月氏后,送給了這個弟弟大量的月氏戰俘和塞人奴隸,將其安置到西域,讓他恢復烏孫王國。

所以,其實,現在的烏孫人,跟以前的烏孫人,除了王族外,其實就是兩個不同的民族。

過去,曾經威震西域,能跟匈奴掰腕子的烏孫國。

此刻,卻只剩下了不到兩千人。

其王族成員,也基本死傷殆盡。

最后一個成年的王族,在一個月前,感染死去。

只留下了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孩子。

但烏孫人依然沒有放棄希望。

“過去,先王之時,烏孫只剩下了三匹馬,幾十個人,尚且能夠復興!”一個看上去是領袖的烏孫人,對著他的同胞們鼓氣說道:“如今,我們還有三千匹馬,兩千勇士,只要我們輔佐幼主,未來。烏孫依然能夠復興!”

獵驕靡的故事,確實是個很好的勵志神話。

但,這不能當飯吃!

烏孫現在的處境,已經是極為危險!

漫長的逃亡過程里。他們丟棄了所有的牲畜和財富。

就是曾經視若珍寶的烏孫馬馬群,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三千匹!

其他的,不是在路上被宰殺,當成食物吃了,就是被匈奴人奪走。

他們能一路逃到這里。憑借的不是作為烏孫人的信仰和傳統。

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一旦落到匈奴人手里,只會被拿來祭祀天神!

匈奴人對敵人的手段,每一個烏孫人都很清楚!

那絕對是地獄里的魔鬼,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而烏孫的膚色和容貌,在整個草原,都是獨特的。

他們跟西域各國尤其是月氏人和塞人長期通婚,使得他們的容貌,跟匈奴人、東胡人,都完全不同。

非常容易辨識!

而。當他們逃到這里,確認了匈奴人不再追來后。

很多人立刻就喪失了繼續抱團在一起餓肚子的勇氣,紛紛逃散,出去自謀生路。

短短三個月,部眾就逃散了三分之一。

再這么下去,烏孫作為一個國家,作為一個民族,恐怕就要不復存在了。

所以,有識之士,都清楚。必須要做點什么,來團結人心。

然而,他們丟掉了家園,失去了部族和妻子兒女。許多人甚至就連對王族的忠誠和恭敬,也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先王?”有人憤憤不平的說道:“要怪就怪先王跟大祿還有昆盾!”

“原本我等,在西域牧馬,雖要受匈奴盤剝,但也比其他人強多了,就是單于庭。也要給我等面子,結果呢?先王為了一己之私,與匈奴開戰,導致我等失去了家園、部眾還有妻子兒女!”

“依我看,殺了獵驕靡的后代,然后,咱們各自謀生去吧!”

此人的說法,立刻就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

對烏孫現在多數的部眾來說。

他們恨匈奴!

但更恨將他們引上這條絕路的王族!

要不是獵驕靡跟他的兒子們,打起了挑戰匈奴的主意,想要取而代之,結果不自量力,落得如今的下場。

他們一死百了,卻苦了自己!

卻全然忘記了,當時,全族上下,都在慫恿和鼓動,對匈奴不服,要取而代之。

只剩下極少數的王族忠臣和侍衛,看著這個景象,每一個人都是絕望無比。

盡管不愿意承認,但,這么多天來,每每夜深人靜,他們也難免會去憧憬,若當初沒有跟匈奴翻臉,而是支持匈奴西進,哪怕是當炮灰,也比現在這樣強!

而那個只有五歲的小男孩,則看著這一切,瑟瑟發抖,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目光所及之處,那些過去的部眾和手下,看向他的眼神,都透著種種不滿和惡意,讓他蜷縮成一團,只能閉上眼睛。

“你們眼中,還有沒有先王?有沒有烏孫?”此刻,一個高挑的倩影猛然站起身來,她拿著一柄長劍,猛地刺進了一個叫的最兇的人的胸膛,然后一腳將他踩在地上。

“在陰山時,先王,為了讓大家活命,甘愿赴死!”她的深色眼睛里透出些冷然的殺意:“在狼居胥山,大祿為了斷后,又率領百騎,迎向追兵!”

“在蘭湖,為了給我們找吃的,昆盾舍生忘死,帶人引開了東胡跟樓蘭的追兵!”

“先王跟王族的諸位,為了我們,為了烏孫能延續,不惜送死,你們就是這么對待先王的子嗣的嗎?難道就不怕天神震怒?”

“況且,烏孫還有復興的機會!”她抽出長劍,然后將之展示給部眾看。

“制造這把劍的國家,能幫助我們……”她大聲的道:“就像當年冒頓幫助先王一樣,烏孫,一定能報仇雪恨,將軍臣還有尹稚斜,以及他們的子孫后代,全部抓起來,砍掉四肢,將頭顱插到木樁上,就如同當年的月氏王一般!”

看著這個女子,所有人都沉默了。

甚至退避了。

不為什么。

就因為,她是現在烏孫部族里威望最高的人。

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她是匈奴人。

她的母親,是老上單于的女兒,作為羈絆政策,嫁給了獵驕靡,然后生下了她。

換句話說,她是現在烏孫王族里的最后一個女性。

而能從這萬里追殺中活下來,這個女子,當然依憑的不是美貌或者溫柔。

而是狠辣和冷酷。

在昆盾死后,她就一直以莫大的毅力和冷靜果敢的判斷,帶著族人,克服了種種困難與艱辛,跋涉到此。

在這個過程里,她曾經受傷,曾經頻死。

但依舊活了下來,帶著大家,終于逃到了這個能稍微的地方。

在這個過程中,她的威望和威信,慢慢樹立。

烏孫本來就有著女子執政的傳統。

過去,來自匈奴的夫人,甚至可以左右烏孫的國政。

況且,她的話,也勾起了許多人內心深處的感情。

烏孫的王族,不管有多大的錯誤。

但他們能為了自己這些人,不惜自己的生命。

單單是這一點,就已經讓人很難憤恨。

這也是為什么,一路上,雖然很多人逃亡,但卻基本上沒有人,去跟匈奴人告狀泄密的人。

不然,這支殘部,早就被消滅在草原上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79
發表於 2016-11-4 19:26:58 |只看該作者
12000字已更,

時隔將近七個月,張未央再次來到了鮮卑山腳下。

上次來到這里,張未央是被人裹脅著甚至可以說是綁架著來的。

所以,心情很忐忑,也沒來得及仔細觀察附近地理情況。

但,這次不同。

鮮卑人對張未央這個‘老朋友’的到來,非常歡迎,甚至有騎兵,在張未央剛剛踏入鮮卑地界的時候,就來迎接。

只是,看著眼前的一切,張未央卻開心不起來。

上次來到鮮卑山時,還是冬天,大雪紛飛,整個世界都被厚厚的積雪所掩埋。

但張未央這次再來時,卻正是盛夏時節,漫山遍野,開滿了鮮花。

山巒腳下,平原之中,河流之畔,更是有著縱橫交錯,被人為開墾和劃定出來的許多土地。

無數衣不遮體,最多只穿了個草裙、獸皮的奴隸,在一些鮮卑人的驅趕下,在這些土地中耕作。

由于近來,懷化跟鮮卑與烏恒之間的貿易越發頻繁,所以,在這些土地里,張未央看到了許多的農具。

譬如青銅耒和青銅耜這樣的在中國現在已經逐漸被淘汰出主流農具中的工具——當今天子極力推崇和鼓勵百姓使用鐵器,多次下詔說:朕嘉以惡金為器者。

所謂惡金,就是鐵的學名,而與之相對應的則是曾經的王者,稱為美金的青銅器。

在天子鼓勵下,加上鐵器確實比舊有的青銅農具堅固、耐用,當然最重要的是廉價。

因此,在中國的許多地方,大量青銅農具都被淘汰。

這些淘汰掉的青銅農具,在中國內地,買得起它們的人,不愿意用它們,愿意用它們的,又買不起……

于是。這些淘汰品,統統被商人們運出國界線。

賣給了南越、閩越甚至匈奴。

只要有人需要它們,并且出得起價錢。

商人們才不管,這些客戶是哪里的。又都是些什么人呢?

“商賈果然盡為五蠹,皆可盡殺之!”張未央看著這樣的情況,在心里對商賈的感觀,不由得跌了無數個等級。

作為一個軍人,張未央很清楚。

鐵兵器能殺人。青銅兵器也同樣能殺人。

在中國之外,夷狄之中。

這些潛在的敵人對中隊,現在最大的威脅,就是他們的弓矢。

而青銅箭頭,正是夷狄們所使用的最好的箭頭,也是對漢軍士兵最大的威脅。

換句話說,這些商人,將青銅器輸出到夷狄之中。

在未來,很可能,讓夷狄。利用這些青銅器,重鑄成箭頭,反過來,打擊漢軍,造成同袍的傷亡!

只是,張未央很清楚,這種向外輸出青銅器的事情,不是他這樣一個小小的隊率能阻止的了。

甚至,就是都督,也可能無能為力!

在這個買賣里。不僅僅有商人參與其中,也有一些貴人在其中若隱若現。

“使者,我族大人,在石室恭迎使者……”

張未央在這些‘井田’前看了一會后。就有著鮮卑的貴族前來招呼他。

張未央聞言,點點頭,在心里暗暗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記了下來。

張未央有種直覺,這鮮卑人,在未來。可能成為懷化的隱患。

跟著那個鮮卑貴族,張未央再次走上鮮卑山,然后,被帶到一個石室之中。

在石室的門前,張未央看到了一個恐怖的事物。

有幾個明顯是鮮卑人的男子的腦袋,被掛在了洞口的門前。

他們的血肉雖然已經風干了,但頭上的發型,無可置疑的告訴了張未央,他們是鮮卑人,而且是鮮卑貴族。

“這些是禿發鮮卑的,妄圖挑戰大人的威權,因此被大人懲罰,讓他們的靈魂,永生永世,在地獄中哀嚎,不得回歸祖神的懷抱!”那個迎接張未央的貴族,看到張未央詫異的神色,因此得意洋洋的解釋著。

對他來說,或許,這是在漢朝的使者面前,宣揚自己的首領英明神武和強大的好機會。

但,張未央聽了,心里卻是翻江倒海一般的滾動著。

他想起來了,這些腦袋中的某個人,去年他隨徐堅來此時還見過。

“他是禿發鮮卑的大人……”張未央馬上就從記憶找出了那個當初跟丘可具似乎地位平等的鮮卑酋長的容貌。

“他被殺了嗎?”張未央在心里思索著。

若此事屬實,張未央知道,鮮卑不是可能會成為隱患,而是一定會成為隱患。

‘瘋王’丘可具,正走在諸夏的先王們曾經走過的道路上。

軒轅黃帝,先殺蚩尤,再敗炎帝,于是,一統諸夏,成為始祖。

丘可具,現在的心情是很好很好的。

他拿著手里那本嶄新的《論語》如癡如醉的看著上面的內容。

“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袵!”他贊嘆著:“夫子的教訓,真是每讀一次,都能令我有新的啟發!”

管仲是誰?丘可具大抵是聽說過的。

據說是漢朝古代一個國家的名臣,他輔佐當時的霸主齊國的國君,聯合諸侯,掃清夷狄的威脅,重塑了中國的地位和諸夏的自信。

“我如今,大抵與管仲的情況類似,黑山鮮卑和禿發鮮卑,已經臣服,如同管仲擊敗楚國,壓服晉國一樣,接下來,我當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讓所有鮮卑部族,皆服從我的號令!”

在這鮮卑山附近兩千里的地盤里,除了鮮卑和烏恒外,還生活著許多的野鮮卑和野烏恒。

這些部族,是過去鮮卑和烏恒內部斗爭的失敗者,被驅逐出去的罪犯后代。

丘可具相信,只要能收復這些零散在廣大的群山之中的野鮮卑,野烏恒甚至丁零人和扶余人,那他的力量,自然就會強大起來,到那個時候……

“先滅烏恒……”他的眼神望向遠方:“再伐匈奴……”

“將來,或許未嘗不能去長安。問問漢鼎之輕重……”

這樣想著,丘可具就忍不住的傻笑起來。

但,他很清楚,現在的鮮卑。別說是匈奴、漢朝,便是烏恒也可能打不過!

鮮卑人男女老少,全部加起來,可能也就十萬上下的人口。

而漢朝僅僅在所謂的安東都護府境內,就有著數十萬的人口。

若加上濊人、真番、韓國的臣服部族。輕而易舉的就可以動員起一支人數比鮮卑人口還多的軍隊來!

而且,漢朝的軍隊,在裝備和素質上,都遠遠強于鮮卑!

甚至,就是鮮卑人過去賴以為驕傲的身高以及體格的健壯,也不如漢人!

“大人,漢朝安東都護府都督使者到了!”

丘可具正在思考的時候,有人走近石室,對他說道。

“快請,快請!”丘可具馬上就露出一副像見到親人一樣的笑容。熱情無比的大聲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漢使遠道而來,真是讓鮮卑上下,蓬蓽生輝!”

然后,張未央高大健壯的身子,就出現在了這個石室中。

丘可具在見到這個漢使的瞬間,也一下子呆住了。

張未央今年還不到二十歲。

但他卻已經長到了足足八尺之高!

在來到新化后,良好的營養和經常的鍛煉,讓這個過去邯鄲城里瘦弱的小子,已經發育成了一個魁梧大漢。

至少。對身高普遍不足七尺的鮮卑人來說,八尺高的張未央,已經是個巨人!

更可怕的是,最近半年的軍旅生涯和長期鍛煉。讓張未央的四肢肌肉,變得異常發達起來。

他身上穿著的甲胄,更在某些程度上,凸顯了他的身高和強壯。

“漢朝好像隨便一個軍官,都是這樣的強壯高大!”丘可具看著張未央的體型在心中感慨。

此時的中國,最好的丈夫。最優秀的人才,最聰明的才子,他們的第一選擇,都是入伍。

上至列侯,下至豪強地主士大夫,他們的后代,若是有條件向武將發展,那么,全家都會投入一切資源來幫助他學習武藝,鍛煉武術。

尤其是劉徹將兵家的名著當成白菜一樣大量刊印,出售給那些貴族士大夫家族后。

這種情況,就更是愈演愈烈。

這就造成了,中國的軍人,尤其是軍官的素質,冠絕全球。

所謂一漢當五胡。

可不僅僅是裝備上的差距

在這個世界上,決定戰爭勝敗的最終因素,只能是人,也唯有人才能決定戰爭的勝負!

“吾乃大漢安東都護府都督麾下卑將張未央!”張未央一進石室,就挺著胸膛,從懷中取出那封薄世親筆寫的信,遞給丘可具,說道:“奉都督之命,前來與貴族協商一件事情……”

丘可具接過信件,現在,漢話已經成為了包括烏恒和鮮卑在內的整個東北方向諸多民族的通用語。

漢朝文字,也因此在這片土地傳播開來。

可能下層的奴隸、牧民甚至某些貴族,都還不會。

但是作為一族之主,丘可具這樣的人物,卻不得不馬上跟上形勢的需要,學習和掌握。

更別說,丘可具本身就有著一定的漢文化底蘊在。

所以,閱讀信件什么的,對他毫無難度。

將信件看完,丘可具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漢朝的那位安東都督在信上倒是說的客氣,說什么‘今日鮮卑若能助吾一臂之力,翌日,必有厚報。’

但……

對方的要求,卻有些超出了丘可具的接受范圍。

烏孫人就在這鮮卑山附近幾百里的某個地方。

丘可具當然知道。

他也一直在努力的尋找著這些烏孫人的下落。

但,他只是為了自己的勢力發展考慮在這么做。

烏孫人,丘可具知道,并且清楚,他們有著高超的養馬技術和騎術。

而這兩樣東西,是鮮卑所需要的。

現在,漢朝的那個都督跑過來,說兩句好話,就想將他看中的烏孫人搶走?

這可能嗎?

丘可具在心中搖搖頭!

但,卻也不好拒絕。

漢人現在在鮮卑人心里的形象,就是一個護短而且脾氣暴躁的巨人。

他們能為了給自己的小弟出頭,不惜對匈奴這樣的強者,發出威脅,強迫匈奴人,殺掉他的堂哥。

也能因為朝鮮的衛滿不恭敬,發動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一舉將朝鮮王國從地球上抹去。

這樣的人,對現在的鮮卑來說,只能巴結,決不能得罪!

“使者請放心,貴國都督的要求,我知道了,我馬上就派人去找,找到了,一定第一時間轉告都督!”丘可具笑著說道。

當然,他說的是假話。

“反正,我是夷狄,夷狄無信無義,這是夫子說的!”丘可具在心里得意洋洋的想著。

“那就麻煩大王了!”張未央見丘可具答應的非常爽快,心里面對其感觀,也稍微好了一些。

“末將還要去一趟烏恒,就不叨擾大王了!”張未央躬身行了個禮,就告辭而去。

等張未央走后,丘可具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下來。

“漢朝人,還會去聯絡烏恒人?”這個消息,對丘可具來說,簡直是夢魘。

因為,丘可具對烏恒人的想法和態度,一無所知。

若是烏恒人幫著漢朝,找到了烏孫人,再將烏孫人送去懷化的邊墻之內。

那他豈非就要雞飛蛋打了?

“我該怎么辦呢?”丘可具在心中想著。

烏孫的殘部本身,對鮮卑的幫助,可能不是那么大。

但他們攜帶的優良馬種,卻是鮮卑未來崛起的不可或缺的東西。

“不行!”

“不能讓烏孫人進入漢朝邊墻之內!”

烏孫人一旦進入漢朝境內,馬上就會被漢朝人保護起來,到時候別說是鮮卑了,就是匈奴人,恐怕也只能望塵莫及,追悔不已。

但丘可具知道,他沒有辦法說服死敵烏恒跟他一起聯手找到烏孫的殘部,然后將他們瓜分掉。

歷代以來,鮮卑人要做的事情,烏恒人肯定要搗亂、破壞。

反之亦然。

烏恒與鮮卑之間,充斥著‘只要對方過的不好,我就很開心’這樣的情緒。

“既然我得不到,我就將他們毀了!”丘可具在心中惡狠狠地想著。

然后,他就下令:“來人,給本大人送一封信去匈奴單于庭!”

漢朝想要烏孫人是吧?

我給你們!

丘可具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嘿嘿……匈奴人跟漢朝人只要打起來了,那我鮮卑的天命就來了!”丘可具興奮的想道。

丘可具很清楚,一旦匈奴單于庭知道,烏孫人逃到了漢朝境內。

那么,以匈奴的性格,肯定會跟漢朝要人。

而漢朝人花了這么多心思,搞到烏孫人,也肯定不會輕易放棄。

這樣一來,兩個當世的最強者,就將直接碰撞,甚至爆發全面戰爭。

到那個時候,鮮卑就可以在他的領導下,借著雙方大戰的機會,發展壯大起來。

當年匈奴的崛起,不就是因為東胡與月氏大戰嗎?(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80
發表於 2016-11-4 19:2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九節 烏恒的算盤

張未央離開鮮卑族的控制范圍,進入烏恒族的控制區域。

跟鮮卑不同,烏恒人至今依然保留著他們的古老習俗。

他們當然也有耕種。

但,只是隨便的在一些空地上撒點種子,然后就不管不顧了。

烏恒人主要還是靠放牧和漁獵為生。

在路上,張未央就遇到了帶人出來打獵的老朋友野力之。

“張大兄!”一見面,野力之就非常高興騎著馬,上前跟張未央打了個招呼。

對漢人的觀感,現在的烏恒全族上下都非常好。

因為,漢朝一沒有壓榨和歧視他們。

二沒有剝削和奴役他們。

更將許多的好東西,用著非常廉價的價格,公平的賣給了烏恒。

像是青銅器、絲綢、食鹽,還有能防凍的油膏。

這些東西,都是烏恒過去從極其希望獲得或者聞所未聞的。

而如今,只需要抓些丁零人、扶余人、野烏恒野鮮卑什么的奴隸,或者拿些牲畜皮毛,就能換到。

不像匈奴人,想要從匈奴人那里得到青銅,要求爺爺告奶奶,還不一定給,就算給了,也只能勉強拿來作為祭祀天神之用。

部族里,想要弄個青銅的箭頭,都是千難萬難,許多民眾只能打磨石器甚至骨器,用來捕獵。

但漢朝出現后,烏恒的整個世界,都煥然一新。

青銅器甚至成型的青銅錠?

你想要多少?

量大更有優惠!

甚至,某些商人還提供特殊訂做服務。

從箭頭到刀劍。再到特殊形狀的天神雕像。

只要付出奴隸、皮毛和牲畜,商人們一定能滿足烏恒上下的需求。

甚至還有人貼心的提供了一條龍的售后服務——壞掉的青銅器。只需要給出原價的一半價格,就可以舊換新。

另外。漢朝人還大量提供著糧食物資在內的生活必需品。

糧食、食鹽、茶葉、搪瓷、布匹。

全部無限制敞開供應!

這讓烏恒上上下下都很滿意!

當然,更滿意的,自然是漢朝人曾經逼著匈奴單于殺死了死敵鮮卑的首領,將他的腦袋做出了酒器。

此事傳開后,烏恒上上下下,對漢朝的觀感,是好的不能在好了。

“大兄怎么來我們烏恒這里了?”野力之爽朗的笑道:“下次要來,大兄,提前說一聲。小弟也好做好招待的準備!”

野力之在過去幾個月,曾經去過四五次的新化城,貿易、游玩。

對漢朝的語言和文化和禮儀,也算是有所了解了。

“賢弟,愚兄是奉命來貴部交涉一件事情的……”張未央笑著拍拍野力之的肩膀,說道。

他跟野力之,甚至是野力之的家族,都有著密切的關系。

準確的來說是上此他去烏恒做客的時候,受不了野力之的姐姐的挑逗。兩個人滾了幾次草皮。

然后,就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因為這個原因,張未央才能獲得薄世看重,委以重任。專門讓他負責與烏恒聯系。

不然,出使這樣的刷功勛的任務,怎么可能落到他頭上?

所以。張未央壓低聲音,對野力之問道:“阿蕁最近怎么樣了?”

阿蕁是野力之的姐姐的名字。

野力之聞言。呵呵的笑了起來。

“還好!”野力之說道:“就是有些吐的厲害!”

“哦……”張未央聞言,點了點頭。

雖然不清楚。那個烏恒小娘既然愿意跟自己滾草皮,又心甘情愿給自己生孩子,卻為何不愿意嫁到新化去。

“或許,她有苦衷吧……”張未央心里想著:“也可能是我地位太低了……”

他只是個小小的隊率,對方雖然是夷狄的小娘,但也是正兒八經的一國大員的貴女。

放在中國,至少是個列侯家的淑女。

這樣的天之驕女,卻跟自己滾了草皮,還懷了孩子。

這讓張未央在驕傲之余,也難免有些自卑。

“我若是能有都督那么高的官職,不,甚至只需要做到都尉,大抵就能光明正大的迎娶阿蕁了……”一個漢軍的都尉,已經夠資格,娶一個列侯家的貴女,甚至,可以仰望一下劉氏的翁主的石榴裙了。

“對了!”野力之忽然正色問道:“張大兄,來我烏恒究竟是所為何事?”

張未央于是將都督的命令和自己的使命說了一遍。

“烏孫人啊……”野力之皺了皺眉頭,然后道:“我好像曾經聽說過,在北邊的山林中,曾經有人發現過一個廢棄的大型居住地,在那里,有明顯可見的千人以上規模的馬隊駐留過的痕跡,甚至還有人找到過一些遺棄的死尸,大人們都說,那些是逃亡的烏孫人……”

“這樣啊……”張未央聞言,舔舔舌頭,對野力之道:“賢弟能否借我一批人馬,帶我當地看看?”

“沒問題!”野力之拍著胸膛,笑著道:“大兄有要求,小弟一定幫忙,回山見了大人和阿姐后,我就去調四百人,與大兄一起去搜尋吧!”

“多謝賢弟!”張未央連忙道謝。

看著笑的非常爽朗的便宜姐夫,野力之心中卻是一聲嘆息。

他這個所謂外出打獵偶遇,其實是精心設計過的橋段。

早在張未央一行出了懷化邊墻時,烏恒人就在準備現在這一刻了。

烏恒人的目的很簡單——趕快把烏孫人這個災星送走!

烏恒人當然知道,去年烏孫與匈奴的大戰,也知道了烏孫的戰敗。

在兩個月前。當烏恒人發現了烏孫人的蹤跡后,全族上下。都是慌亂無比。

道理很簡單,要是被匈奴人知道。烏孫人跑到他們家附近了。

不用說,肯定會有匈奴主力部族過來追殺!

匈奴人一來,烏恒人馬上要倒血霉!

不僅僅要跟鮮卑一起承擔那個匈奴部族的吃穿住行,還得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不然,人家極有可能,一個不爽,在滅了烏孫人之后,順手將烏恒人暴打一頓,將族中的女子、牲畜。全面掠走。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怎么辦呢?

有人提議,干脆伏擊,消滅這個禍患得了。

但,這烏孫的殘部,能從匈奴的追剿中,逃到此地,戰斗力,自然不容小覷。

而烏恒在這冰天雪地的北國住了幾十年,早就已經不知道怎么打規模戰爭了。

萬一要是伏擊不成反被咬。如何是好?

更何況,烏恒人,可沒忘記自己的先祖被匈奴人虐殺、羞辱的往事。

代代烏恒的子弟,都被告知——匈奴。是我們的世仇,有朝一日,一定要報仇!

烏恒人沒道理。去幫匈奴人消滅敵人!

所以,沒辦法。烏恒只能另想主意。

正好,往來漢朝的一些貴族。聽說了漢朝也在尋找烏孫的事情。

于是,烏恒人就打定主意,將這個禍水送走。

這才有了那些烏恒的逃奴,被買到漢朝去的事情。

不然的話,那些烏孫人又不懂漢話,甚至連匈奴話也結結巴巴,那些漢朝商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買到了烏孫奴隸的?

還不是某些‘友好人士’善意提醒?

而張未央這邊剛出邊墻,烏恒人馬上就開始準備了。

派野力之出來,就是特意要在路上,將這個消息告訴張未央。

不然,上了赤山,這個事情就不好說了。

畢竟,烏恒上下也很擔心,有人吃里扒外,跟匈奴人告狀。

既然是利用,野力之,當然會利用到底。

所以,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對張未央又道:“大兄從鮮卑那邊過來,可見到了鮮卑人開的‘井田’?”

張未央點點頭。

“請大兄回去后,將此事告知都督!”野力之神秘兮兮的說道。

“恩?”張未央先前還沒有察覺,但野力之這么一說,他馬上就警覺了過來。

他可不是什么老實巴交的農民出身。

他曾經在邯鄲城里討過生活。

想要在邯鄲城里活下來。

可不僅僅需要吃苦耐勞,還得會察言觀色。

畢竟,邯鄲城里的下水溝里,可是時常能發現,一些可憐人的尸體。

張未央若不懂察言觀色,辨識人的話語,早被人賣了,現在不是在某個礦山里做苦力,就是在某個莊園里給人當仆人。

甚至可能被人忽悠,頂了別人的罪名,在大牢中吃牢飯。

這樣的事情,張未央曾經看過許多許多。

“先前,野力之的話,都很正常……”張未央在心里想著:“確實符合一個外出打獵,偶遇友人的夷狄熱心朋友的作為,但他多此一舉,忽然提及鮮卑,卻讓我不得不懷疑,這是一個故意營造出來的相逢!”

在薄世身邊,當了三個月親兵后,張未央的察言觀色和思維能力,再次得到了一個全新的鍛煉,尤其是親眼看著薄世跟隆慮、堂邑、朝鮮的那幾個巨頭,真番、韓王、滄海君相互打機鋒,來來往往。

張未央已經具備了一顆冷靜觀察的心和多看多想的思維模式。

不然,他也不可能被薄世看重,委以重任——僅僅只是跟烏恒人有牽連,這一點只能是誘因,而不可能成為主要原因。

“是嗎?”張未央哈哈大笑。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張未央在心里告訴自己:“果然,圣天子沒有說錯……”

“怕是連阿蕁,也是烏恒人的計劃中的一部分……”

“不對,阿蕁應該不是這個計劃里的部分!”

若連他這樣的小人物,都要拿一個大人物的女兒來收買。

這烏恒人該是有多賤?

而且,張未央很清楚,類似烏恒、鮮卑這樣的夷狄部族,都有跟外人借種的傳統。

向那些身體強壯,長相英俊的外來男子借種,以優化部族血脈。

類似這樣的事情,別說是夷狄了。

就是中國,百余年前也有類似的陋俗。

甚至,張未央曾在邯鄲聽說過,某些偏遠山區,至今保留了一些陋俗。

只是,已經不成主流了。

對自己成為面首這種事情,張未央在心里無奈的聳聳肩膀。

“還是我地位太低!”

在邯鄲時,張未央就知道,許多貴族的婦人,都有養面首的傳統。

這些寡居的富婆,不想改嫁——因為改嫁的話,就要失去亡夫的財產和土地。

所以,閑得無聊的貴婦們,就會在市面上找些白凈的英俊男子,回家養起來。

就跟大人物們養歌姬一樣,玩玩就好了,玩膩了再踹出門去。

但也不是沒有面首逆襲的勵志故事。

起碼張未央就聽說過好幾起了,都是某男被人當面首養,然后棄之如敝履。

然后此人毅然投軍,十余年后功成名就,回到邯鄲。

然后,當初的貴婦,馬上拋棄所有,卑躬屈微的跑來相見。

這種勵志故事,在邯鄲城里是久經不衰的傳奇。

但張未央卻沒有故事里的那些主角那樣對包養過自己的貴婦的怨恨。

因為在這個過程里,他并未吃虧,也并未受辱。

講道理的話,一個漂亮的小娘,自己投懷送抱,然后滾草皮,還給你生孩子。

只是不愿意與你結婚。

恐怕十個男人,有十一個人會說:這樣的小娘,請再給我三個!

多出來的哪一個是基佬……

但,跟故事里的那些主角一般,張未央也在渴望著自己未來變強大后,光明正大的來到烏恒,讓阿蕁自己抱著孩子,乖乖的嫁給自己的那天。

放任自己的血脈,流落在外,而且還是夷狄。

這樣的事情,張未央是不肯的。

就算他肯,他大兄也不答應。

按照張起的話說是:“我們張氏,世代清白,未有被發左袵者!若有子孫被發左袵,甘做夷狄,你我死后,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怕是只能以發覆面,連墓碑都不得立!”

對任何一個中國人來說,連墓碑都不能立,這是比凌遲還要慘烈的刑罰!

甚至,可能有人寧愿被凌遲,也不愿意落得不能立碑,不能進入祠堂供奉的悲慘下場。

因為,那樣的話,就將不得香火血食祭祀,只能當個孤魂野鬼。

甚至子孫后代,都不敢說——吾先祖某某。

只能羞愧的低下頭,避而不談,甚至改姓易宗!

野力之卻是根本不知張未央此刻的心思,他在一旁有些急迫的點頭道:“恩!兄長回去轉告都督,都督自然知道,的意思了!”

“哦……”張未央點點頭。

不管烏恒人在打什么主意。

現在張未央還是很清楚的知道——烏恒人看樣子是鐵了心要幫他忙了。

無論是原因是什么。

張未央知道,這對自己的使命,是有很大的好處的。

“等我回去,或許都督能告訴我,這些烏恒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4-21 23:56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