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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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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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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20:10: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九十二節 廟算(1)

“陛下,臣以為,匈奴不動則已,動必陷馬邑!”老將軍欒布在看了一會地圖后,就道:“請陛下立刻傳警給雁門郡守蘇飛以及郡尉孫漸!”

欒布是漢家目前資格最老的幾個將軍了。

他也是迄今為止,碩果僅存的最后幾個曾經見證了秦漢交替歲月的活化石。

最近兩年,欒布一直就是作為劉徹的軍事參謀和智囊而存在。

安東都護府的成立和防區規劃,就是出自這位老將軍之手。

“臣也以為,匈奴應該會走馬邑!”周亞夫也說道。

酈寄跟韓頹當,在思索片刻后,也點頭認可這個判斷。

聽著將軍們這么說,劉徹看著地圖上的山川,問道:“丞相與列位將軍是如何判斷匈奴一定會走馬邑,入雁門的?”

講道理的話,其實突破云中防線和回中道,對漢室的威脅更大。

畢竟,云中防線只要失守,古老的回中道,必然落到匈奴人手中,到時候,匈奴循著回中道,威脅中國的腹心所在——關中了。

“陛下,匈奴必不會走云中!”欒布笑著說道:“彼所用之兵,不過白羊、樓煩、折蘭之部而已,還突破不了云中防線!”

周亞夫也笑著點頭道:“俞候所言,正是如此!”

“且陛下有所不知,倘若匈奴此番南下的,非是這白羊、樓煩與折蘭三部,或許他們還可能從云中入寇!”韓頹當也道:“但既然是這三部,那就必走馬邑。入寇雁門關!”

劉徹還是有些不太明白,問道:“諸位何以如此肯定?”

畢竟。在理論上來說,匈奴甚至可以走右北平。入定襄,肆虐燕國,甚至切斷安東都護府與中國的聯系。

但那樣做的話,得不償失。

右北平那邊跟上郡一樣窮,匈奴人估計連牲畜的草料都搶不到!

“陛下有所不知,這白羊、樓煩和折蘭,與我等都是老朋友了!”酈寄嘿嘿的笑道:“若是在得知了來犯的匈奴¥◇,部族是誰,臣等還猜不到他們要走那條路,那。臣等也就不配為將軍了!”

“雖然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然彼輩所用之戰法,卻是沒辦法改的!”

周亞夫道:“陛下有所不知,歷年以來,白羊與樓煩五次入寇,有三次走了馬邑,雁門這條路線。至于那折蘭,三次入寇,三次都自馬邑而入雁門!”

劉徹聽了,點點頭。對將軍們的判斷再無疑問。

畢竟,他們與匈奴人打了幾十年交道,可謂是匈奴人一撅屁股。都能猜到,他們要干嘛!

可能對西方的那些部族。漢家知之甚少。

但這經常打交道的老朋友,還能不知道他們的尿性嗎?

這就好比。后世的中國軍隊,可能搞不懂米帝的第三艦隊和第五艦隊的日常行為。

但第七艦隊,只要出港,基本都能猜到他們的行進路線以及編隊方式。

這白羊與樓煩、折蘭等部族,跟漢軍來來往往,相愛相殺數十年。

彼此早已經用了鮮血和生命,摸清楚了對方的習慣和作戰方法。

用經驗的將軍,甚至能從匈奴騎兵的編隊方式和他們揮舞馬鞭以及拉弓的方式,猜出他們是哪個部族的。

劉徹于是將視線集中到馬邑城的周圍。

馬邑,作為一個城市,還是很年輕的。

這個城市始建于秦朝,是秦軍大將蒙恬所建。

蒙恬建立馬邑城,最初的目標,其實只是想建個大點的圍欄,好方便養馬。

這就是馬邑名稱的來源。

秦亡之后,因為匈奴的崛起,所以,馬邑就成了漢匈兩國相爭的焦點之一。

發生在馬邑的戰爭,甚至比在云中的戰爭還要多。

甚至于著名的平城之戰的源頭,也是因馬邑而起。

西元前200年,既漢高帝七年,匈奴主力在冒頓率領下,圍攻韓王信的都城馬邑。

韓王信抵抗不住,加上害怕被劉邦追究自己跟匈奴之間的那點事情,于是把心一橫,投降了匈奴,還主動給匈奴兵帶路,使之一路攻陷雁門、晉陽和太原。

匈奴兵鋒直指關中和燕趙。

劉邦聞訊,馬上點起所有漢軍力量,北上抵抗。

在劉邦統帥下,漢軍一路勢如破竹,先取得了銅隄會戰的勝利,陣斬了韓王信的大將王喜,接著又在太原擊敗了韓王信與匈奴的聯軍,緊接著又在磐石取得了對匈奴的決定性勝利。

收復太原、晉陽、磐石,這才有了之后的平城決戰。

平城會戰,與其說是冒頓設伏,倒不如說是,冒頓不得不在此與漢軍決戰。

假如冒頓放棄平城,那他就得滾回草原了。

所以說,自漢室立國以來,與匈奴的恩恩怨怨,也都是起自馬邑。

而在歷史上,武帝朝時的馬邑之謀,之所以選定馬邑,作為誘餌,也是因為,馬邑城對匈奴人的誘、惑,不是一般大。

這個暴露在長城之外的城市,數十年來,流滿了漢匈兩國士兵的鮮血。

“果然,歷史還是有著它必然的慣性嗎?”劉徹在心里想道:“自馬邑而起,必自馬邑而終!”

這樣想著,劉徹就做出了決斷!

“大將軍!”劉徹看向竇嬰:“請大將軍立刻持朕節,以虎符發飛狐軍,北上,潛行至句注!”

句注就是雁門關的古稱。

“諾!”竇嬰得令。

“丞相!”劉徹接著下令:“即刻命令細柳營拔營北上,至太原待命!”

讓細柳營到太原待命,這是為防備,萬一匈奴人走云中。

駐扎在太原后。細柳營無論是支援云中還是支援雁門,都可以在最快時間趕到戰場。

本來。這樣的做法在三年前,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選項。

但是。今天的細柳營,已經從過去的步兵軍團,變成了漢軍第一支職業化的純騎兵部隊。

全軍一萬余人,全部都是騎兵!

“諾!”周亞夫也領命拜道。

“再制詔,下令北地郡、隴右郡,所有北地騎士,立刻動員,以衛尉廣為輕騎將軍,統帥隴右、北地騎士。屯兵于朝那塞!”

“諾!”李廣馬上就喜滋滋的出列頓首拜道。

這個衛尉,他早就不想干了!

對李廣來說,還是邊塞更適合他。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長城的邊塞之下,去追尋那金戈鐵馬的生活。

劉徹卻是看著地圖,假如匈奴人真的是入侵馬邑。

那這次李廣估計又會打醬油了。

原因很簡單,朝那塞是回中道的要塞,是扼守關中門戶的關鍵。

匈奴人只要不能突破云中或者雁門,他大概就要在后方看戲了。

但做出這樣的部署,是有原因的。

北地騎士和現在在隴右和北地的騎兵。都是最近兩三年才開始訓練起來的,都是新兵蛋子。

原先在北地和隴右騎兵,現在,已經分別進入了長城各郡和漢軍五大野戰兵團。

至于那些北地騎士。雖然都是精銳,也是漢軍的重要作戰力量。

但到底是預備役,磨合不足。就要倉促上陣,很顯然是要吃虧的。

派李廣過去。是希望李廣能借助這個機會,磨礪和整合北地、隴右的新兵和北地騎士。爭取再帶出一支新的常備軍團。

這樣,漢軍未來就能有六個能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則必勝的主力。

劉徹在心里面悄悄的做了個一個算術題。

現在,駐扎在雁門關的句注軍,擁有差不多七千騎兵,此外還有七千左右的步卒。

飛狐軍前不久將騎兵步兵擴充到了五千人,而步卒則是差不多一萬七千左右。

細柳營作為漢軍的頭號王牌,目前總歸轄有一萬兩千多名騎兵。

這三支王牌,加起來總作戰兵力高達近五萬!

其中騎兵約有一半,大概是兩萬五千左右。

這可是純作戰兵力!

在古代,常常能看到,某某吹牛逼說:勞資帶甲百萬!

但其實,仔細觀察,你就能發現,撐死了也就二三十萬。

這二三十萬人里,真正作戰的頂梁柱和沖鋒陷陣的精銳,也就兩三萬人。

一般,打垮了他的兩三萬主力,帶甲百萬的雄獅,馬上就潰散了。

哪怕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也是如此。

吹什么控弦四十萬!

霍去病和衛青生涯總斬首數,加起來,大概也就八九萬。

然后匈奴就一蹶不振,把腦袋縮進了漠北,死活也不肯出來找死了。

這白羊和樓煩、折蘭,三個部族加起來,可能總男丁會有個十萬左右。

但是,真正上陣的,撐死了也就三萬而已!

其他人,搖旗吶喊跟搶東西,是合格的。

但要沖鋒陷陣,那估計還沒走到一半,就要嚇得尿褲子!

以五萬打三萬,在扣除了步卒后,兩方的騎兵力量,已經對等了。

但劉徹還是覺得不保險。

畢竟,這騎兵漢軍雖然占據了裝備優勢,但經驗和戰術優勢在匈奴人那邊。

此次會戰,是劉徹即位以來,漢匈之間的首次交鋒。

可謂是許勝不許敗!

劉徹必須保證,他是從一個勝利,走向另外一個勝利的真命天子,天授君權的神王!

“命令羽林衛與虎賁衛,各出千騎,自南軍與北軍之中各抽調三千騎,以東成候義縱為驃騎將軍,即刻進抵馬邑附近之武周塞!”劉徹在勝負的天平上果斷放入一塊足以決定勝負的籌碼。

羽林衛和虎賁衛,向來就是劉徹的教導團。

這兩支衛隊,如今規模已經擴大了五千人。

已經是名副其實的軍隊,而不在僅僅是衛隊了。

張湯去南陽,帶走了幾百人,義縱去云中也帶走了兩千多人。

但他們帶走的,卻還算不上真正的精華。

這次,劉徹派出去的騎兵,才是他所重視和未來依仗的絕對王牌——胸甲騎兵!

羽林衛和虎賁衛,現在總共也就這兩千胸甲騎兵。

甚至于,整個世界,現在也就這兩千胸甲騎兵。

他們從去年開始逐步換裝胸甲,到現在,已經在上林苑里,進行了接近十個月的墻式沖鋒訓練。

有了他們的加入,劉徹對戰爭的勝負,已經放心了。

雖然說,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在人。

但是,精神原子彈,不可能讓人赤手空拳,就可以攻陷一個布滿鐵絲網和機槍的陣地。

胸甲騎兵,對于如今的世界來說,就是一個無解的bug。

他們要速度有速度,要防御有防御。

匈奴人的青銅箭簇以及青銅矛,根本就威脅不到胸甲騎兵。

再加上從南北兩軍抽調的六千精銳騎兵。

義縱所統帥的這支力量,劉徹相信,必然會在戰場上,讓匈奴人大吃一驚,甚至跪下來喊爸爸。

將軍隊調集完畢,劉徹就開始跟將軍們討論和商定作戰部署了。

“朕雖然不明于軍旅,但也知道,戰爭要有目的!”劉徹對將軍們道:“本次作戰,朕的目的,只有一個:吃掉所有進犯的匈奴兵,使天下皆知,明犯強漢者,必造天亟!”

劉徹的表態,讓將軍們越發的興奮起來。

消滅夷狄,用他們的腦袋來彰顯自己的功績與武功,這是詩書稱贊的圣行,先王贊頌的偉業!

詩之南仲,至今為人傳頌。

很顯然,若真能完成這么一個偉業,那么,未來青史之上,大家的地位,自然與南仲一般,要受子孫后代敬仰了。

但,想要吃掉匈奴來犯的這三個部族,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馬邑之前,還有一百多里的平原和山陵。

所以,一旦匈奴人發現不對,他們可能會逃之夭夭。

而且,即使匈奴人真的來到了馬邑城下,在正面作戰中,想要徹底消滅他們,也是很困難的事情。

酈寄和韓頹當,對此更是深有體會。

他們兩人與匈奴人幾乎是打了一輩子的交道。

非常清楚,匈奴人的手段和那三個老朋友的難纏。

但天子既然已經定下了作戰基調,那么,一個聰明的臣子是絕對不會唱反調的。

更何況,大家現在還是很自信的。

馬鐙、馬鞍和馬蹄鐵的普及裝備,讓漢軍騎兵,從戰術和戰斗力上,領先了匈奴人至少一個時代。

雖然沒有經過實戰檢驗,但,從過去幾年的摩擦中來看,現在的漢軍,在戰斗力和火力方面,已經完全超越了匈奴人。

所以,天子的要求,不是不能達到。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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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20:12: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九十三節 廟算(2)

“請陛下取來馬邑布防圖!”周亞夫請命道。

劉徹點點頭,對身旁的王道吩咐一聲,后者立刻就去取來最新繪制的馬邑布防圖。

劉徹登基后,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將軍事地圖和各種技術圖冊的載體白紙化。

同時進一步的提高了測繪技術,應用了許多簡單,但非常有效的測繪技術。

同時,在蘭臺培養了大量的優秀測繪人才。

三年多來,這些人才,日以繼夜的辛勤工作,到今天,已經基本完成了北方長城的戰略要點的地圖測繪。

于是,出現在眾人面前的這種馬邑布防圖,頓時,就吸引了所有將軍的注意力。

等高線、比例尺以及更加多元化的地圖標尺,使人能一眼就看清楚,馬邑城及其周圍的山川河流哨所。

漢律規定,靠近邊塞的地區,百里置一尉吏,士吏。

在這些地區,實行全民皆兵。

鄉亭統一對二十歲以上的男子,進行武裝。

而在馬邑之外的百余里地區,漢軍布置了七個哨所,同時羈絆了三個投靠了漢室的小型游牧部族。

這些部族,平時為漢軍放牧,作為流動警戒哨。

在戰時,他們充當為漢軍做向導和偵查匈奴軍隊動向的任務。

在過去,地圖上,很難將這些哨所與游牧部族的活動范圍清楚標示。

只能用一些象征了烽燧臺的標記,在某些區域,進行大概標識。

不熟悉當地情況的人,看著地圖可能會兩眼一抹黑,壓根不知道,漢軍的流動哨所和烽燧臺的具體位置。

還要去問熟悉情況的人,才能知道當地具體情況。

但,光靠語言,其實很難讓人弄清楚,實際的情況。

所以。長安對邊塞的判斷,常常出現失誤。

而這種失誤,在戰時會導致出現巨大損失。

譬如十八年前,匈奴十四萬騎入寇云中、雁門,當時的長安君臣,就出現一個巨大的失誤——誤以為布置在北地的軍力,已經足夠抵抗匈奴軍隊。

而在實際上。當時北地軍隊有一支大概三千人左右的軍隊,其實根本沒有在戰場。他們駐屯在遠離回中道的安全區域。

這個判斷失誤,導致朝那塞淪陷,北地都尉孫卬戰死,士民死傷數千。

而如今,有了這個詳細的地圖,朝那塞的悲劇,就不會再重演了。

通過這個地圖,哪怕是劉徹這個軍事小白,也看得仔細。想要吃掉來犯的匈奴部族,關鍵在武州塞。

武州塞在馬邑之前七十里左右,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型的軍塞。

同時也是漢軍在長城外的一個關鍵據點。

當地常年屯有一個司馬的兵力,約在五百人左右。

看上去,這只是一個小型要塞。

但在實際上,武州塞曾經有過輝煌的過去。

在秦代。這是一個堪比雁門關的秦軍基地,秦軍常年在當地駐屯數千精銳,監視和打擊草原上的游牧部族。

而在后世,這個要塞,更是非常出名。

北魏長城的核心就是武州。

明長城的堅城,大同城。就是建立在武州塞的遺址附近。

但,自從秦軍放棄河套后,武州塞已經不復過去的輝煌。

常年的戰火,導致了漢軍也無力在遠離長城如此之遠的地方,經營一座這樣的大型要塞。

漢軍選擇后退數十百里,在馬邑布防,與雁門關形成犄角。相互呼應。

“陛下,欲要全殲來犯匈奴主力,臣以為,不妨命細柳營出代長城,突襲匈奴輜重,絕其后援,逼迫其不得不在馬邑城下,與我軍決戰!”酈寄在審視了地圖后,說道。

他在過去,常年駐守雁門關,對當地地形地貌,可謂了如指掌,非常清楚,匈奴假如進攻馬邑,那他們的行動路線和后方的老弱和牲畜的屯扎地區。

他伸手在地圖上丈量了一下,然后非常肯定的道:“北虜不來則以,來必扎營于此!”

他的手直接點在武州塞以北一百里左右的草原上的某個無名湖泊前。

“匈奴三部族,丁口牲畜數以十萬,非此地不能屯駐!”

在古代,軍隊作戰,哪怕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也需要選擇一個大后方,以便能迅速補給前方的騎兵。

尤其是在此時,匈奴的騎兵,沒有馬蹄鐵沒有馬鐙馬鞍,這就導致了,他們的戰馬,其實很容易受傷和感染。

這也是為什么匈奴人會選擇冬季入侵的原因。

冬天的低溫,能減少戰馬受傷后的感染幾率。

要知道,哪怕是在游牧部落中,戰馬也是非常寶貴的財產。

劉徹聽著酈寄的判斷,點了點頭。

在場的諸將中,酈寄是絕對的雁門專家。

他屯駐當地的時間,長達二十年。

他既然這樣說,那么,不離十就是如此了。

但,細柳營要出代國長城?

這讓劉徹和周亞夫都有些猶豫。

在漫長的五十多年的時間里,漢軍從未有過深入草原,奇襲敵人的經驗。

而細柳營更是從來沒有離開過長城范圍,進入草原活動。

劉徹跟周亞夫不得不擔心,他們可能會在茫茫草原上迷路。

這,不是不可能的。

翻開史書,你就能看到,哪怕是霍去病麾下的百戰雄獅,經驗豐富的老行伍,也出現過迷路的事情。

至于現在在這殿中的李廣,更是迷途專業戶。

哪怕是后世的驢友,深入草原,假如不借助GPS導航系統,迷路的人,也是一堆一堆。

這是因為,草原上,沒有足夠醒目的地標,也缺乏定位的工具。

而細柳營一旦迷路,那就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后果。

迷路意味著他們不僅僅無法完成奇襲匈奴輜重部隊,絕其后援的任務。

更有可能導致。這支軍隊,這支可能決定勝負關鍵的王牌,缺席整場會戰。

孫子兵法說:未算勝先算敗。

劉徹不得不考慮最壞的結果。

周亞夫則更是忐忑不安。

對自己的老部隊,細柳營的作戰能力和技術,周亞夫是放心的。

但,細柳營終究從未有過遠征數百里的經驗,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設想!

劉徹跟周亞夫對視一眼,君臣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道:“命(請陛下命)東胡王出向導。為細柳營引路!”

東胡王盧它之的部曲,絕對是認識道路的。

只要盧它之能答應此事,那就不虞細柳營會迷路。

甚至……

在劉徹心底,還有一個瘋狂的想法:“干脆讓盧它之跳反得了!”

盧它之若是跳反,他和他的東胡部族以及兩個關系親密的附庸部族,就能立刻將河套地區的匈奴部族攔腰截斷,使之首尾不能相顧。

甚至有可能在配合了漢軍殲滅了馬邑來犯的匈奴部族后,繼續向西方發動攻擊。

劉徹的眼睛,瞥了瞥。在漢室地圖上,只是標注了一個名字,但沒有具體距離和方位的那三個戰略要地——陰山,胭脂山,祁連山。

若漢軍能攻擊甚至占領這三地。

那么,就等于宣判了匈奴在幕南勢力的死刑。

歷史上霍去病就是通過在胭脂山的會戰,瓦解了匈奴在幕南的統治。然后回身招安了昆邪和休屠。

一代天驕,單槍匹馬,迫降匈奴數萬部眾,得一百五十萬頭牲畜。

但劉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飯要一口一口吃,一下子就想解決掉匈奴。這不僅不現實,也可能會吃撐了。

現在,應該只考慮,將那白羊、樓煩和折蘭三部,永遠的留在馬邑城下。

此三部族,歷來就是單于庭的忠犬,南侵的主力和先鋒。

消滅掉這三個部族。就可以激化匈奴內部矛盾。

“沒有了白羊、折蘭和樓煩這三個腦殘粉的支持,單于庭就可能不再有能力壓制住其他野心家的蠢蠢欲動……”在心里這樣想著,劉徹就果斷放棄了將戰爭擴大的想法。

現在,還不是時候。

當然了,也主要是因為,劉徹實際上很難讓盧它之聽命跳反。

人家墻頭草當的正舒服,只會想兩面賣好。

劉徹甚至都能猜得出盧它之的想法:漢朝強,就幫匈奴,匈奴強就幫漢朝。

反正,維持兩邊的平衡。

你讓他出向導可以,盧它之巴不得漢軍能給匈奴來一下狠的,以此既對漢室賣了乖,又能讓匈奴單于庭只能巴結著他,跪舔他,以防止他跳反,導致河套地區勢力失衡。

不過,這樣的墻頭草,恐怕沒有什么好下場。

一旦漢軍在馬邑取勝,震怒的軍臣,很可能會將盧它之當替罪羊給處理掉。

這樣想著,劉徹就對周亞夫笑道:“丞相果然與朕心有靈犀……”

周亞夫也很得意,能跟皇帝想到一塊去,只能證明,他這個丞相果然是深的天心。

“武州塞外,有深谷,能藏三萬人!”酈寄笑著道:“驃騎將軍或可伏兵于此!”

劉徹看了看地圖,點點頭,同意了酈寄的這個提議。

至此,基本的作戰部署,已經確定下來。

句注軍和飛狐軍這兩大漢軍的王牌,將會秘密在雁門關外完成戰前集結。

義縱統帥羽林衛和虎賁衛以及南北兩軍抽調的精銳,埋伏到武州塞外的深谷,一旦匈奴進入馬邑范圍,立刻出兵,占領武州塞,關門打狗。

同時細柳營從代長城進入草原,奇襲匈奴輜重,斷其后援,使其在馬邑城下孤立無援。

然后,細柳營回身,與義縱匯合,扎緊口袋。

此時,入寇的匈奴三部族,想逃?無路可逃,想戰,就要面臨飛狐與句注軍嚴正以待的戰線。

至于突圍?

劉徹巴不得他們突圍!

這樣漢軍就可以再現亥下之戰的輝煌。

讓十面埋伏的故事重演!

以項羽之強,尚且在不斷的潰散和孤立中走向末路,只能自刎。

匈奴人何德何能,能全身而退?

最終的結果,只會是被漢軍一點點的蠶食和吞噬。

能跑回三五百人,匈奴人就該燒高香了!

但凡只要不是個腦殘,匈奴人,都只能在馬邑城下與漢軍決戰。

打贏了,他們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但前有句注軍和飛狐軍,后有細柳營與義縱統帥的精銳。

漢軍五大王牌主力,有三個參戰,還有一個王牌中的王牌在旁邊虎視眈眈。

劉徹真想不出,這場戰爭,漢軍一方,該怎么輸?

但,還有幾個問題,需要解決。

首先,就是誰來統帥句注軍和飛狐軍。

竇嬰?

顯然是不可能的!

這個文青外戚,劉徹覺得,他還是在長安當宅男比較好。

老一代的將軍們,則都已經退休。

丞相周亞夫倒是躍躍欲試。

但劉徹無情的將他排除出人選名單了。

道理很簡單——周亞夫現在已經是有平吳楚之亂的軍功了,他再去馬邑刷一回戰功,那劉徹拿什么犒賞他?

封王嗎?

功高震主,可是取死之道!

劉徹可不想看到,他跟周亞夫決裂,不得不將這勞苦功高的名將送上斷頭臺!

所以,只能從后起之秀中,選擇一個合適的人選。

講道理的話,其實張羽不錯。

但,張羽一來是劉武的腦殘粉,讓他去馬邑,本身就不合適,其次,他是步兵將軍,不是騎兵將軍,隔行如隔山,未必能勝任。

韓安國也是同樣的道理被pass掉。

將軍李息其實勉強還可以,此人在歷史上,曾經在衛青手下,參與過河南戰役,表現可圈可點。

蘇嘉其實也還行,這個蘇武的老爹,打仗還是有一手的。

強弩都尉李沮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他連霍去病的手下,都能混的如魚得水,以老將的身份,輔佐霍去病,建立不世之功,脾氣、人品和軍事素養,都是合格的。

但,劉徹不想選擇這三人。

因為劉徹感覺,這三人,只能將兵,不能將將。

而飛狐軍跟句注軍,戰斗力在漢軍排名前五,脾氣自然也是排名前五的。

鎮不住這些驕兵悍將的人,別想有什么作為。

劉徹的視線,從在場的將官們身上掃過,最后,停留在了程不識身上。

程不識的治軍才華,是毋庸置疑的。

連虎賁衛的那群眼睛長在額頭上的驕兵悍將,都能在他面前俯首帖耳,唯命是從。

他帶上幾百個虎賁衛親兵,去句注軍和飛狐軍,是能鎮得住場子的。

而且,程不識用兵,一板一眼,嚴絲合縫,看上去是古板了些。

但,軍隊這個暴力機器,本來就不需要什么太大的創造力。

尤其是馬邑之戰,考驗的是將軍的耐心和判斷力,而非是腦洞。(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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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20:14: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九十四節 動員(1)

制約程不識的唯一桎梏,其實就是資歷。

他從軍的時間太短了!

從四年多前,他才開始在虎賁衛里嶄露頭角,然后,被劇孟選拔,提拔為助手。

現在,他只是一個一千石的虎賁衛尉丞。

想要成為將軍,在理論上,他起碼還需要打磨十年,慢慢累積資歷和威望,然后再去地方,擔任都尉或者校尉,遷升到郡尉,最后才能被提拔為獨當一面的大將。

但是……

現在是封建社會。

皇帝的意志決定一切。

正如東方朔所說用之則為龍,不用則為蟲。

皇帝說你行,不行也行!

而且,簡拔人才,慧眼選能,這也是世人對皇帝的要求。

但,程不識的資歷,確實是硬傷。

尤其是他要去統帥句注軍跟飛狐軍這樣的老牌勁旅。

這就好比,你穿越重生,回到西元兩千年,成為了某個歐洲富二代,家里面丟給你一個足球俱樂部去管理。

這個俱樂部恰好是什么ac,巴薩,皇馬一類的豪門。

你當然知道,最佳主教練人選是誰。

但,問題是,俱樂部里的球員,估計會對你選擇的人嗤之以鼻。

穆里尼奧?什么鬼?

趁早死遠一點,哥可是金球獎的候選,需要名帥來輔佐哥登上歐洲之巔。

現在,劉徹固然可以將程不識推到將位上。

但句注軍跟飛狐軍的頭頭還有下面的司馬校尉,能服氣嗎?

在平時,程不識或許能慢慢花時間,調、教和馴服下面的丘八們。

但是,在戰時,恐怕沒有時間。

所以,程不識只能作為副手,擔任參謀或者副將,給人打下手。

劉徹需要選擇一個有名望。戰功赫赫,能讓下面的丘八大爺們服服帖帖,不敢造次的大將!

以這個標準選人,在排除了老將后。其實可選擇的人選,就那么幾位了。

在斟酌再三后,劉徹做出了決定。

想要扶程不識上位,那就得選個好脾氣,能聽人勸的將軍。

還有誰比大農令直不疑更合適?

“以大農為前將軍。虎賁衛尉丞程不識為破虜都尉,前往雁門,統御諸軍!”劉徹做出決定,對眾人宣布,這就是在告訴眾人,以程不識為先鋒官了。

對此,諸位將軍相互看了看后,紛紛拜道:“唯陛下之命!”

直不疑,資歷夠了,履歷也夠了!

甚至。可以說,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至于程不識當先鋒,皇帝勞資要給自己的心腹攢軍功,誰能異議?

劉徹閉上眼睛,在心里猶豫半響后,道:“傳朕旨意,命雁門郡守及郡尉,嚴守軍國機密!”

劉徹做出了一個痛苦的抉擇:“敢泄軍情者,殺無赦!”

這個命令,其實是將馬邑之外警戒和巡邏以及為漢室放哨的那些士兵與部族牧民的性命送到了鬼門關前。

可能會有多達兩千人。因此喪命。

但,自古慈不掌兵。

對將軍來說,所謂的士卒,其實就是一串串寫在奏報上的數字而已。

而對皇帝來說。遙遠的邊塞上的軍民,更只是一串沒有任何意義的數字。

皇帝以天下為棋盤,用冷酷無情來統治世界,實施自己的政策。

為達目的,放棄士卒的性命,算不得什么。

旁的不說。羅斯福故意放縱山本五十六偷襲珍珠港,丘吉爾為了保守秘密,坐視著考文垂被德軍轟炸。

為了勝利,自古以來,統治者就從來不憚于犧牲某些個體。

但劉徹到底不是鐵石心腸,他心里面,為此依然很內疚。

但,劉徹很清楚,假如他下令撤退馬邑外的軍民,那么,匈奴人可能就不會傻乎乎的撞到包圍圈里來了。

歷史上,武帝的馬邑之謀,前期策劃不可謂不完美。

但就是因為軍臣在路上,抓到了一個漢軍亭里的軍官,導致一切付之東流水。

匈奴人立刻遠遁,跳出了包圍圈。

三十萬漢軍,在馬邑城下,苦等數日,不知道多少資源和人力物力,全部打了水漂。

這還不算,因匈奴走脫,導致漢匈之間,陷入數十年混戰,因此而死者,累積數百萬。

強盛的漢王朝甚至差點被戰爭拖垮!

“戰役發起前,馬邑城中的軍民,也不許告知!”劉徹接著斷然再次下達一個將數千人的生命,送到危險之境的命令。

但,他必須如此做!

馬邑城里生活的可不僅僅是士民,還有大量的商人。

這些商人的節草,劉徹完全無法保證。

在過去的歷史上,馬邑城里,二五仔可不是出過兩三個。

為了勝利,總有些犧牲,不可避免。

“諾!”將軍們齊身而拜,犧牲,在這個時代,跟吃飯喝水一樣,尋常至極,甚至沒有人有人什么感覺。

“陛下,細柳營以何人統兵?”丞相周亞夫問道。

現在,細柳營當然是有都尉的。

但是,屯駐跟作戰,那是兩碼事情。

一個好的都尉,并不一定就是一個好的將軍。

更何況,現在的細柳營都尉衛弛,明顯的資歷不足。

平時靠著周亞夫的照看,當個都尉,統帥細柳營,別人還不會說話。

但是,想要領兵出征,掛個將軍銜,你看看,其他將軍列侯答應不答應?

周亞夫都可能會被人噴成狗,說他任人唯親。

但,假如是劉徹的命令,那就不一樣了。

天子簡拔之,拜為將軍,托以軍國大事。

這是佳話,也是慧眼識英才的典型模板,沒有人敢不服!

劉徹跟周亞夫相處了這么久,自然也知道,周亞夫的話里的意思。

衛弛。劉徹見過幾次,還曾經親自視察過他帶的細柳營。

總的來說,這個樂平候的庶子,能力和軍事才華都是不錯的。

甚至。以劉徹來看,跟義縱大抵也是伯仲之間。

他缺乏的只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既然如此,劉徹自然樂的給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依舊以細柳營都尉衛弛為將,拜為前將軍!”劉徹淡淡的吩咐著。

“諾!”周亞夫聞言大喜,他這輩子。就培養了兩個他看得上眼的年輕人。

一個是衛弛,另外一個就是義縱了。

嚴格的來說,義縱還是因為有天子加成,但衛弛就不一樣了,在周亞夫眼中,這是他的關門弟子,未來細柳營的掌門人。

他的那些兒子與之相比,其實就是土雞瓦狗!

送走將軍們后,竇嬰卻死皮賴臉的留了下來。

“大將軍,還是為了灌夫來求情?”劉徹看了看這個表叔。面無表情的問道。

“如今國家有事,請陛下許灌夫戴罪立功,上前線為輕兵都尉……”竇嬰硬著頭皮拜道:“大丈夫便是一定要死,也當死國事,捐軀沙場,馬革裹尸,豈能死于刀筆吏之手?”

劉徹橫著眼睛,看了看竇嬰。

這話,讓劉徹聽著有些耳朵疼!

灌夫,劉徹承認他確實是個好漢。

講義氣。不怕死,敢為朋友兩肋插刀。

但……

他做的那些事情,卻是人渣才會做的事情!

堂堂兩千石的代國丞相,鬧市中縱馬狂奔。踐踏士民!

事后不思悔改,反而為了掩蓋罪行,對苦主打擊報復,乃至于上刑罰。

再加之前世這貨的種種行為,讓劉徹確信這就是個無藥可救的渣渣!

灌夫要是不死,遲早竇嬰要被他拖累而死。

劉徹真的不想讓竇嬰重蹈他前世的悲劇。

但。這些話,卻不適合對竇嬰說。

“卿一定要救灌夫?”劉徹冷冷的問道。

“陛下,灌夫,義士也!雖觸法,但請陛下念在其有功社稷,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許其戴罪立功……”竇嬰不愿回答劉徹的問題,反而顧左右而言它,咬死了灌夫現在還有用,應該命令他戴罪立功的這個點。

這是很符合如今士大夫貴族對官員貴族犯法問題的看法的。

老劉家玩刑無等級。

堂堂列侯兩千石,犯法居然跟泥腿子一樣,要接受法律的裁處?

士大夫貴族心里面當然是滿腹牢騷。

但奈何這是祖制,皇帝不開口說要改,誰也不敢提。

劉徹看著竇嬰這個作死的樣子,心里面真有些恨鐵不成鋼。

但劉徹也知道,統治是要講手段的。

所謂的‘法治社會’這個梗,哪怕是再過兩千年,在中國也是鏡中花水中月,領導一個電話,比法律有用多了。

在中國,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才是永恒的主旋律。

竇嬰這樣苦苦哀求,若劉徹都不肯給面子。

那傳出去,輿論界肯定要炸鍋了!

當年,太宗皇帝嚴格執法,賜死了自己的親舅舅枳候薄昭,結果被人噴到現在。

在可見的未來,依然會被人噴。

弄死淮南厲王,更是洗不掉的污點。

可能對后世來說,灌夫這樣的罪行,就算槍斃一萬次,也該!

但在此時,以現行的道德和倫理價值觀來看,尤其是士大夫們的眼光來看灌夫犯罪,固然當死,但是,現在國家正是用人之計,為了大局,放他一馬也是應該。

更何況,還有竇嬰求情!

竇嬰是誰?

劉徹的表叔,太皇太后的親侄子,還曾經幫著劉徹穩固了儲衛。

若劉徹連竇嬰的面子都不給,傳出去,士大夫們恐怕會嚷嚷著‘果然刻薄寡恩’。

這倒是沒什么,關鍵是,有了這個事情后,以后誰還給老劉家賣命當忠臣啊?

大家跪舔皇帝,不就是為了皇帝能在關鍵時刻拉兄弟一把嗎?

皇帝要是一切都公事公辦,那還跪舔他做毛?

“朕就給大將軍一個面子!”劉徹閉上眼睛,哪怕是皇帝,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有時候也需要對現實妥協,畢竟,地球不是圍著皇帝轉的。

“但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劉徹冷聲道:“削除一切爵位官職。廢為庶民,永不錄用!”

“這樣的將軍,吾不需要!”劉徹一揮袖子,背身而去。

什么戴罪立功?

留著這樣一個殘暴的將軍繼續去禍害百姓嗎?

讓你竇嬰繼續給他撐腰,讓他家的子弟。去禍害潁川郡嗎?

劉徹一句‘吾不需要。’等于將灌夫的仕途和前途,判了死刑。

灌夫,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這輩子,他就只能在竇嬰門下混吃等死了!

翌日,當長安城的百姓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他們愕然發現,整個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個軍人的城市。

“快快快!”武庫的大門,被幾十名士卒拉開。露出了儲藏在里面的無數兵器甲胄。

成捆成捆的弩箭,被人裝上馬車。

一柄柄的手弩,被裝載到車廂之中。

很快,從武庫直到灞橋,數百輛運輸軍械的馬車,排成了一條長龍,以至于堵塞住了某些交通。

而在城市的閭里,一個個官府的差役,穿街入巷,敲開許多人家的家門。將一張張加蓋了官府印章的公文,交到了這些人家的家主手中。

這些公文上,用著楷體書寫整齊:某閭某戶男某某,奉丞相之命。征爾從軍,請于今日午時,至南軍某校場報到!

這些都是被征調的民夫,作為給大軍輸送和保養各種后勤物資和軍械。

而在城外,更大的規模征調,也在進行。

要維持一支五萬人的軍隊在高強度的戰爭環境下作戰。至少需要兩倍以上的民夫負責各種雜事。

于是,無數妻子,開始默默為丈夫打點行裝,無數的母親,急忙為兒子準備遠行的干糧,無數的兄長,將之的弟弟妹妹叫到身前,叮囑家里事務。

關中人對這種作戰動員,一點也不陌生。

相反,他們非常適應這樣的節奏。

從商君開始,關中大地上生活的百姓,就已經習慣了將自己的親人送上戰場。

對關中人來說。

軍中自有顏如玉,軍中自有黃金屋。

從軍,哪怕是當一個民夫,也可能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

只需要一個機會,一個恰到好處的機會,能獲得一個軍功。

自己和家人甚至子孫后代的未來,就將徹底改寫。

所以,沒有悲傷,也沒有不舍,更加沒有撒潑打滾,死活不去。

妻子為丈夫系上配劍,背上弓弩,含情脈脈的叮囑著:“夫君此行,無憂家中,妾自會照看好家中父母與諸小子,只待君歸!”

老父親持著拐杖,教訓著兒子:“且當見機行事,若有機會,當速執之!”

兒子叩首而拜:“諾!大人教誨,小子銘記于心,若遇北虜,必取其首級!”

匈奴的腦袋,可比其他任何敵人賊子的腦袋值錢多了。

漢律,得一匈奴首級,可直接升爵一級!

而在關中,過去,就有過許多的窮小子,在戰場上撿漏,殺了一個受傷或者掉隊的匈奴人。

馬上就被人看中以為是勇士,特招入伍,吃上了皇糧,成為了一個光榮的北軍或者南軍士卒。

在戰后論功行賞,于是被任命為隊率或者司馬。

從此一家人都有了保障,在鄉中亭里,更是備受尊重。

甚至,有著無數媒婆,走上門來死活要塞一個士紳的女兒過來。

在關中,窮人要逆襲,其實只有從軍這一條路!

拿自己的命,去給家人和后代,拼一個光明未來!

所以,除了那些被官府征召的農民子弟外,其他關中的豪強家族也是暗流涌動。

許多的豪門子弟,在聽說了關中動員后,立刻就跳了起來。

他們比貧民們更喜歡戰爭!

“還讀個鳥書!”華陰縣的地頭蛇,黃家的家宅中,一個年輕的士子模樣打扮的男子,將手里的書簡往地上一扔:“大丈夫當執劍披甲,建功立業于萬里之外!”

他將頭上的進賢冠扯下來,丟在地上,然后,走進自己的那件小房子里,將一件件他的珍藏取出來。

甲胄、配劍、弓弩還有綁腿。

然后,換下身上的寬大長袍,穿上緊身的武士服,系上配劍,拿起弓弩和箭袋,走出房門,對著自己院子外面的幾個年輕的下人,喊了一嗓子,道:“今吾欲投筆從戎,建功立業,可有愿從者?”

“公子!”一個赤著身子,正在院里燒著爐火的壯漢立刻就跑過來,拜在他腳下,道:“小人黃大,愿從公子!”

周圍其他下人里,也走出三四個男子,拜在他腳下,道:“我等皆愿從公子從軍,為公子護佑左右,建功立業!”

這些人,都是黃家的下奴,他們非常清楚,只有抓住現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才能擺脫自己的命運,不再為人奴婢。

況且,這位公子,與他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大家都知道,公子打小就是以武安君為榜樣,想要投效軍旅的。

而且,家族中的長輩,從小就請了漢軍中的退役士卒,教導這位公子進行各種訓練。

然而,三年前,考舉興盛后,家里的長輩覺得,還是讀書更有前途,于是,讓公子去讀書,更勒令他不許再舞槍弄棒。

可惜,這位公子雖然拜在關中名家楊氏門下學習,還改了個文雅的名字,取上了表字。

以論語中‘政者有所改匡正’為意,改名為黃匡,表字政。

但奈何,他天生與文學絕緣,讀了三年多,參加了兩次考舉,次次名落孫山。

但與他的文學造詣相比,這位公子的軍事才華,卻是縣里的縣尉也夸贊過的。

更在華陰縣里的游俠群里有過‘華陰乳虎’的諢號。

跟著他上戰場,想來能混一個出身。

于是,這位叫黃匡的士子,帶著那幾名愿意跟隨他的下人,從家里的倉庫里取出弓弩劍戟,再在自己家的畜欄中,牽走五匹馬。

其中有兩匹,已然能作為戰馬騎乘。

將這些事情,處理完畢,黃匡就大咧咧去到自己父親面前,道:“大人,小子欲從軍,報效君父,愿大人準之!”

那老爹看著自己這個已經披掛整齊的兒子,也是無可奈何,只好道:“我兒確定要從軍?”

黃匡嚴肅的點點頭。

沒辦法,作為老爹,他自然清楚自己的兒子,大抵是沒法通過考舉做官的。

但這不要緊,對關中人來說,自古以來,光宗耀祖,還是要靠馬上實現。

錯非他只得這么一個寶貝兒子,早托關系,將他送到軍隊里去了。

現在,攔是攔不住了。

他只得道:“那汝且攜我書信,去細柳營中拜訪你世叔,請他為爾參贊一二!”

“諾!”黃匡大喜,道:“多謝大人!”

終于不要再掉書袋了!

終于解脫了!

“先別急著謝!”他老爹卻道:“爾得應我一事:此番歸來后,必得成親,為我黃氏傳宗接代!”

“諾!”黃匡想都不想,就抱拳笑道:“來年必讓大人抱上孫兒!”(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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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節 動員(2)

在另外一側的茂陵邑的師家宅邸。

師家的家主師旦,對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兒子們道:“即刻將所有馬車與車夫召回,命工人與馬夫,立刻北向,暫停所有向關東轉賣商品之行為,將吾家的馬車及人手,全部轉向蕭關,為大軍輸送給養物資與人員!”

師家被遷徙到關中后,開始是淚流滿面,損失慘重。

但為了活命,沒有辦法!

只好放血!

又是塞錢塞妹子去巴結館陶長公主的兩個兒子,又是捐肝捐腎,給天子修軌道,總算撿回一條命,沒有跟任家一樣被殺全家。

但,隨后,因為他們的態度恭謹,跪舔及時。

所以天子栽培,給了他們軌道的特許經營權。

靠著這個特權,師家的財富跟滾雪球一樣膨脹起來,兩年間,就恢復了過去的身家,還膨脹了兩三倍之多!

現在的師家,名下有著大小馬車數百輛,養了各種馬匹兩三千匹,還從太仆哪里花錢租了三千多匹挽馬。

每天,通過軌道,向關東轉賣物資數百車,還拉回數百車關東的商品。

單單是這一項,就是日進斗金!

然后,又靠著跟館陶家的關系,師家在安東那邊,也是混的如魚得水,進項無數。

于是,師氏上下,都膨脹了起來。

他們甚至敢跟關中的老牌豪強田氏比富,前不久,豪擲兩千金,買下了一套學區宅,讓田家至今恨的牙癢癢,卻無可奈何。

“父親大人。何以如此?”現在的師家上下,每天數錢數到手筋疼,大家的心里都只有一個想法。就讓錢海淹死我吧!

但,如今。家主師旦卻忽然下令,將這條日進斗金的線路給停了,自掏腰包,去給老劉家輸送軍備物資。

且不說損失,單單是支出,恐怕就是數以百萬甚至千萬了!

幾千匹的挽馬,數百的馬車,還有兩三千的工人。數以千計的馬夫和軌道維修工。

一天下來,起碼一百萬錢!

就這么丟到水里,沒人能舒心。

在許多師家子弟心里,都覺得,老父親這次怕是瘋了吧!

但師旦卻果決的道:“馬上按照我的意思去辦!誰要是拖拉,導致事情有所拖延,那我就不認他這個兒子!”

見到老父親如此果決,哪怕心里再不情愿,眾人也只好拜道:“諾!謹遵大人之命!”

等到這些兒子走后,師旦才嘆了一聲。心里罵道:“這幫蠢貨,鼠目寸光之輩,吾家未來。必不能靠他們!”

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師旦很清楚,是什么讓他在現在這樣風光。

毫無疑問,就是哪個端坐在未央宮里的天子。

師家存在的一切意義,只能是為這位圣主服務。

為此,別說是停幾天買賣,自掏腰包,為其服務了。

哪怕是要拿出師家全部財產去投獻,師旦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道理很簡單。天子富有四海,能將財產捐給他。這是榮幸!

而且,今上從不肯欠人人情。

給的越多。捐的越多,回報越大。

沒看到現在田家賣肝賣腎,拼了命的在喊:陛下,草民愿獻全部家產,為陛下修雒陽軌道,伏請陛下恩準!

然而,這并沒有什么卵用。

未央宮仿佛沒聽到這樣的言論。

在很早以前,師旦還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就曾經跟他講過呂不韋的故事。

那是商人們仰望的一座高山。

現在,能有這么好的一個跟未央宮表忠心,表示愿意無限跪舔的機會。

師旦當然知道,自己必須抓住,也一定要抓住。

不然,天賜不取,必為后患!

未央宮里的天子回過頭,必然會翻舊賬。

到時候,師家別說富貴了,小命也要丟掉!

師旦知道,做生意,第一要訣,就是要舍得,尤其是跟官府打交道。

在師旦的嚴命和督促下,師家所屬的數百輛馬車,從軌道一側,迅速轉移到了長安蕭關的軌道上。

當師家人的車隊抵達這條軍用軌道時,他們愕然發現,這個車站,已經成為了一個巨大的軍械庫

數不清的刀槍劍戟和各種人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軍械,堆滿了整個空地。

一輛輛重載馬車,拉著無數的物資,呼嘯前行。

而道路兩側,更是被一個騎兵的海洋所占滿。

“大風起兮云飛揚……”慷慨激昂的軍歌,響徹著天地。

能唱這首高帝所做的詩歌行軍的人,毫無疑問,只能是當今天子的親衛——羽林衛和虎賁衛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行……”南軍的騎兵,絲毫也不謙讓的跟著羽林衛與虎賁衛對彪起來。

而細柳營的軍陣,則跟他們的名聲一樣,氣勢蓬勃的在這天地間舒展開來。

整齊列隊的騎兵軍陣,緩緩的隨著中軍大纛前行。

“真可謂是無敵王師啊!”師旦看著眼前的場景驚嘆著。

而圍觀的關中父老,看著這些雄赳赳氣昂昂的子弟兵,也紛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在關中人看來,這樣強大的軍勢,旁的不說,單單是精神狀態跟前所未有的騎兵陣容,就已經足夠讓人放心了。

甚至有老兵感慨:“太宗之時,天下騎兵,總數加起來,大抵也就這么多了!”

不過三十年,如今的漢室,單單是出動關中的騎兵部隊,就已經比得上過去天下騎兵的總和了!

師旦來不及感嘆,帶著自己的族人和屬下,找到了在此負責轉輸物資的官員,道明了來意。

對方聽說后,大為贊嘆,對師旦道:“明公高義。吾一定上報天子,為明公請賞!”

師旦嘴上說著不要不要,但心里面卻是樂開了懷!

他今天這么大費周章大張旗鼓。搞得整個關中都知道,不就是為了做給未央宮的天子看的嗎?

師旦相信。有了這么一出,那雒陽軌道的建設和經營權,已經穩穩的落到自己碗里。

有了師家的車隊支援,物資轉運,就變得更加快捷起來。

但即使如此,兩萬多大軍和數萬民夫的裝備、糧食以及其他各種必需品,也足足花了三天,才全部轉輸完畢。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奇跡!

過去,想要將這么多人的物資和軍備,運到蕭關,沒有半個月,休想完成!

這意味著,漢軍,多出了足足十二天的進軍時間!

這對戰爭來說,至關重要。

與此同時,持著天子節的使者,來到了飛狐古道附近的飛狐軍駐地。將來自長安的詔書和虎符,交到了飛狐軍的都尉手中。

在驗看完畢虎符和詔書,確認無誤后。這位都尉立刻就對左右下令:“擂鼓,點兵!”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扭動一下脖子,臉上露出無比興奮的笑容,對著使者拱手道:“天使請稍作片刻,某點兵之后,再來招待天使!”

終于……

能打仗了啊!

飛狐軍在這飛狐古道,天天操練,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聞到過血腥味了。

這一次……

“匈奴賊子……等著俺們……”

作為漢室的野戰主力和長城防線的機動部隊,飛狐軍上下。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力量。現在已經膨脹到什么地步了。

馬鐙馬鞍和馬蹄鐵的入役,使得漢軍騎兵,已經具備了吊打匈奴騎兵的基礎。

漢軍被匈奴騎兵憑借速度和機動力,調戲了幾十年。

是時候,跟匈奴人好好算一算這筆賬了!

“吾曾聽說過,羽林衛和虎賁衛,仿佛還有更好的騎兵裝備,這次作戰,應該能一窺真容!”這都尉在心里打著算盤:“若其果真跟傳聞一般……”

他在心里嘿嘿的笑道:“那待吾回朝后,一定去給丞相上書,定要將此種所謂‘胸甲’之騎兵裝備,也弄到飛狐軍中來!”

片刻后,蒼涼的號角聲,響徹這個古老的古道內外,咚咚咚!戰鼓聲也隨之響起,傳遍方圓數十里。

在烽燧臺中屯守的漢軍,聽到鼓聲和號角聲。

原本還有些無精打采的隊率立刻就跳了起來:“大纛點兵!天子用兵之旨已下!”

“同袍們,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

士卒們振臂歡呼。

他們在這里,等待長安的召喚,已經等了足足五年了。

今天,他們終于等到了天子的命令。

戰!戰!戰!

不管敵人是誰,對這支英雄部隊來說,都只有一個下場——盡屠之!

飛狐軍,是漢軍中出了名的喜歡建京觀的部隊。

這是受了令勉的影響,眾所周知,令勉當年跟北地都尉孫卬是好基友,孫卬戰死,令勉痛不欲生,于是下令全軍——有得虜者盡斬之。

于是,將所俘獲和擊殺的匈奴騎兵,全部割下腦袋,在孫卬戰死的朝那塞,建起了一座數百個匈奴腦袋磊成的京觀。

從此以后,飛狐軍就對建筑藝術,徹底的走火入魔,每次出戰后,必將斬獲的敵人首級,筑成各種花式的京觀。

飛狐軍上下,現在有一個更遠大的理想——筑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大京觀,起碼也要有三千以上的敵酋腦袋,來證明自己的勇武!

而對飛狐軍的士卒們來說,京觀這種藝術行為,他們不是太懂。

但他們懂——打仗發財致富,走上人生巔峰,改變家族命運,這么一個樸素的真理。

看看三年前,跟著酈寄和韓頹當南下平叛的那些軍隊就知道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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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節 投軍

太原,這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

值得注意的是,當此之時,因為歷史的緣故。

晉陽與太原,不是一個城市。

漢代都晉陽,此時又稱中都,在后來的平遙縣。

而太原城,則在過去的晉陽城遺址附近。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奇怪格局,是因為漢太宗孝文皇帝,乃是以代王入主長安,成為天子的。

作為他的舊都,原代國國都晉陽,自然就有了特殊的意義。

它被視為跟長安、雒陽一般的都城,號為中都。

而在太宗在當代王時,曾經遷過一次都城。

他將晉陽城,從故晉陽遷到平陶,也就是后來的平遙,在此建都。

稱帝之后,他下詔,以晉陽為中都。

兼之孝文二年,太宗皇帝以劉武為代王,劉參為太原王,將代國一分為二。

中都晉陽依舊為代都,而太原王劉參,就只好在故晉陽城的遺址上,建立起太原城。

等到梁懷王墜馬身亡,劉武被遷為梁王。

這代國就跟太原國,合二為一,重新為代國。

劉參當然馬上就迫不及待的將都城遷回晉陽,而將太原城丟在了原地。

正因為有了這些變故。

所以,在實際上,漢晉陽與漢太原城。

是分割兩地,距離兩三百里的兩個城市。

此刻,漢室第一王牌主力細柳營的入主,讓這座城市,瞬間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軍事要塞。

城市內外,一下子就成了一個軍人的海洋。

細柳營全軍上下,除了在長安留下了看守營地和作為種子的一千多人外,其余一萬一千騎,計有滿編的五個騎兵部。

按照如今的漢軍配置,一騎雙馬,就是足足兩三萬匹的戰馬。

為了照料這些戰馬。單單是馬夫,就要配置數千人。

此外,軍隊的飲食起居和武器裝備的保養以及后勤輜重的輸送,至少需要三萬多人。

而此刻。在太原城里,為了保障細柳營作戰順利,足足有五萬的民夫、郡兵,為其提供后勤保障。

除此之外,來自關中、北地和隴右以及代國。甚至是燕趙的英雄好漢們,也紛紛自帶干糧,在奴仆或者家鄉子弟的簇擁下,從四面八方匯集至此。

人人都在憧憬著李廣的奇跡故事,在自己身上再來一遍。

眾所周知當初,李廣不過是隴右郡的一個地主的兒子,當年,匈奴入寇,他帶著自己的弟弟李蔡還有家里的子弟和奴仆數十人投軍,由此開啟了傳奇故事的篇章。

時至今日。李廣已經官居衛尉,為漢九卿。

他的同產弟李蔡,也當上了隴右騎都尉的官職。

兄弟兩的前途,只能說是不可限量。

黃匡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帶著自己的那幾個家奴,騎著馬,來到了太原城下。

“來投軍的嗎?”看守城門的郡兵,一看黃匡一行人的穿著打扮,立刻就笑了起來:“將軍有令:凡來投軍者,皆至城外軍營。經考核后酌情錄用!”

黃匡聞言,連忙道謝一聲,就帶著家里的子弟兵,急匆匆的趕往城外的軍營駐地。

他雖然懷里揣著自己老爹的書信。借著此信,能跟在細柳營中一位擔任司馬的世叔攀上關系。

但這并不保險。

漢軍征兵,從來就比較挑剔,尤其是在這樣的大戰之間,軍隊里的將官,對來投軍的人。可謂是極盡挑剔之事。

身高不合格,刷掉!

體力不合格,刷掉!

甚至挽弓的樣子太難看,也要刷掉!

關系什么的,從來就不保險。

畢竟,不止他一個人有關系。

在過去,甚至出現過,有人將關系都攀到了將主面前了,但依然被刷了下去的故事。

戰爭,對于北方的地主豪強和英雄好漢來說,就是一場奢華的盛宴,一場重新洗牌,決定家族命運的豪賭。

想上賭桌押注,除了關系外,還要有實力。

除了實力外,更需要有運氣。

這就是所謂的關系不如實力,實力不如運氣。

來到軍營前,黃匡的猜想,果然被證實了。

只見,在轅門之外,聚集了無數的操著各種口音,來自各個地方的英雄好漢。

人人都是自備著鞍馬甲胄和弓弩子弟。

這些人之中,甚至還有著身高足足九尺,如同鐵塔一般,鶴立雞群的壯漢。

也有著身材健壯,如同水牛一般強壯,袒露在外的肌肉,如同堅鐵一般的人物。

在代國,上郡,北地,關中和隴右。

遍及各地的地方豪強以及地主官宦子弟們,等待這樣一個魚躍龍門的機會,已經很久很久了。

“來投軍的吧?”見到黃匡一行人策馬而來,幾個正在轅門外巡邏的細柳營士卒,昂著頭對黃匡一行道:“若來投軍,便去那邊排隊,等候將軍挑選和考核!”

黃匡聞言,連忙拱手道了一聲謝,趕緊去指定的地方,乖乖的排隊。

來到指定的場所后,黃匡才發現,自己的競爭者,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強大。

人群之中,更是不時有著驚呼之聲。

“看到了嗎?那可是太原王氏的嫡子!”有人指著遠處,數十名鞍馬齊備,趾高氣昂的排在人群之前的一個群體道:“想不到,連王氏這樣的豪強也需要投軍!”

太原王氏,是代國的知名家族,而且,血統高貴,來歷不凡。

便是黃匡也有所耳聞。

太原王家出自宗周姬氏,其先祖,就是宗周的周靈王的太子子喬。

子喬短命,只活了十七歲,其弟貴因此得以即位。

然而,當時宗周已然衰落,天下也步入了戰國亂世。

子喬的長子宗敬審時度勢,舉家遷于太原。

因其是宗周嫡系,所以,以王為姓。在太原慢慢繁衍生息。

秦國的大將,王翦父子就是出自太原王氏。

王氏家族,歷來就是活躍在漢軍中的積極力量,是真正的軍將世家。幾乎代代都有人官至都尉。

上一代的王氏嫡系,一共十子,其中有四人,為漢家捐軀。

從這個角度來看,王家也算得上是滿門忠烈了。

更重要的是。傳說王氏的子弟,一滿八歲,就會開始跟隨家中的長輩和師長,學習各種軍事技能。

而且,家族會從子嗣后代中挑選真正的可造之材,從小就為其挑選那些家奴和佃戶中的可靠弟子,讓他們朝昔相處,培養默契和感情。

連王氏這樣的名門,將門之后,尚且都要一起排隊。等候挑選。

黃匡在心里深吸了口氣,然后默默的將自己老爹的那封信藏起來。

關系?

已然沒有用了!

王氏這樣的天下將門,都要乖乖的排隊,何況其他人?

更憑本事吧!

在心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黃匡對自己的武藝還是有自信的。

想當年,在華陰縣城里,他一個人就打倒了四個外地來的游俠,因此,被人稱為華陰乳虎。

但很快,他的自信心就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只見。在轅門之前,排在前列的幾個投軍的好漢,被一個看上去似乎是細柳營的高級將官的男子看了幾眼后,就對他道:“爾等可以走了!”

那幾個原本還自信滿滿的大漢。聞言瞬間變色,厲聲的質問:“為何?我等郭氏兄弟,在北地也算薄有名望,誰人不知,我郭氏子弟,人人皆是十人敵的好漢!”

“市井之中。打打鬧鬧,就是好漢?”那將官嗤之以鼻的哂笑:“更何況,大軍列陣,個人勇武,一無是處,莫說十人敵,就是百人敵,千人敵,在兩軍對壘之時,也沒什么太大用處!”

“我細柳營首重軍紀,軍法之下,要求令行禁止!”那將官道:“軍令一下,任是刀山火海,還是荊棘地獄,都要無畏前行!而我觀諸位,渾身酒氣,舉止懶散,顯然不足以為良卒,故不用也!”

然后他就揮揮手,讓士卒將這些‘好漢’請離此地。

那幾個‘好漢’,被明晃晃的刀槍面前,只好撂下一句狠話:“狗眼看人低,我等郭氏子弟,北地聞名,好意來此投軍,爾居然拒之門外,我等必去長安,告爾濫用職權!”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為了撿回顏面的狠話而已。

“北地郭氏昆仲啊……”黃匡在心里嘆息一聲。

這北地郡的郭氏,在游俠圈子里可是很有名的。

雖然算不上巨頭,但卻也是一呼百應的地方一霸。

郭家昆仲,傳說更是有著能力挽強弩,連開雙弓的勇武。

但這樣的強人,卻還入不得細柳營的眼!

只能說,細柳營選人,實在太嚴苛了!

但,細柳營卻有著這樣的底氣!

就憑他們是漢家第一王牌,天下第一強軍。

就憑細柳營這三個字,就能壓得南軍北軍,乖乖的俯首帖耳,讓飛狐軍跟句注軍,承認對方的老大地位。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手里沒有真本事,細柳營豈能有今日的威風和赫赫聲名?

但黃匡,卻不得不提心吊膽起來。

郭氏昆仲這樣的好漢,尚且不能為細柳營所用。

他一個華陰縣里的小霸王,恐怕,僅僅靠著身體素質和個人勇武,是不可能入選的。

“我得想個辦法才行!”黃匡在心里揣摩著。

此時,又有一隊人馬,來到此地。

帶頭的是一個騎著一頭青鬃馬的年輕武士。

他看上去年紀不比黃匡大多少,可能也就二十二三左右,身材較為壯實,但在這個肌肉漢跟鐵塔男的集中營,他那點體格,就顯得有些弱不禁風了。

“敢問兄臺……這篩選開始了沒有?”這武士下馬,走到黃匡面前,頗為禮貌的拱手拜道。

“某也剛到不久,沒有弄明白……”黃匡回禮道。

“聽兄臺口音,仿佛北地人士……”黃匡打量了對方幾眼。發現這武士所著的是標準的漢軍甲胄,這可了不得!

在漢室,能裝備制式軍械的,除了軍隊。就只有列侯勛貴和北地騎士了。

列侯子弟不需要來投軍,他們的前途早就被長輩鋪好了道路只要他愿意上進,大把的機會!

所以,此人只能是一位北地騎士!

漢家的每一個北地騎士背后,都站著一個世代從軍的將門。最起碼也是一個忠良之家。

北地騎士啊!

黃匡在心里感慨一聲。

每一個北地騎士都是漢軍的將官種子,最起碼也是被當成隊率培養的。

朝廷現在在冊的北地騎士數量,絕對不超過兩千人!

只是,北地騎士何必跑來太原投軍?

衛尉李廣不是在朝那塞召集北地騎士進行集訓嗎?

“兄長猜的不錯……”這年輕男子拱手笑道:“區區北地孫振,見過兄長……”

這就更讓黃匡大惑不解了。

這人與其說是軍人,反倒更像文雅的文士,風度翩翩,而且彬彬有禮,跟大老粗的世界,仿佛離了十萬八千里!

“孫振……”黃匡在心里琢磨著。然后,他猛然間想到了一個可能。

姓孫,能穿軍隊的制式甲胄,其隨從的子弟兵,甚至還有人背著大黃弩。

姓孫的北地騎士家族,或許有好幾十家。

但能背著大黃弩,招搖過市,還不被人抓去蹲大牢。

就只會有一個家族了。

黃匡連忙正了正自己的衣襟,肅穆而拜:“敢問足下可是故北地都尉孫公諱卬老大人之后?”

在如今,有且只有哪位在朝那塞。為了掩護百姓老弱撤退,率領子弟兵與匈奴死戰到最后一刻,身被八十余創而依然不退,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北地五千多民眾,安全撤退到后方的英雄孫卬的后代,才能有這樣的資格。

孫卬的故事,黃匡很小的時候,就從故事和傳說中聽到過。

這樣的英雄,是每一個關中少年懵懂之時崇拜和憧憬的對象。

想不到。自己今日居然能見到兒時偶像的后人。

黃匡感覺有些與有榮焉。

但,附近的其他人,在聽到孫卬兩個字后,立刻就避開,像避災禍一般。

甚至唯恐跟著孫振靠的太近。

孫振見此情況,也不以為意,只是淡淡的笑了一聲,道:“罪臣之后,當不得兄長夸贊!”

他的祖父,確實是哪位天下聞名的英雄!

但是……

他低頭一嘆。

他的伯父,哪位被太宗皇帝以祖父死事而封為瓶候的伯父,在兩年前,意圖謀反,被明正典刑,腰斬棄市。

孫家的名聲,也因此臭了大街。

居然敢對天命神授的圣天子起歪主意,想要謀反?

獲罪于天,無可禱也!

北地孫氏,也從英雄家族,成為了被人唾棄的賊臣家族。

要不是今上念及他祖父的功勞和事跡,特別下詔,赦免了除了他那個伯父外的其他孫氏族人,只削去侯爵,依然為漢北地騎士。

他孫氏滿門,此刻已全是枯骨。

正因為此,他才會特意離開北地,來到太原投軍。

追求的就是,用自己的血,來洗刷伯父留下的恥辱。

黃匡當然也聽說過,瓶候孫單謀反的故事。

但,這并不能阻擋他對孫卬的崇拜和仰慕。

“足下豪杰之后,英雄血脈,請受某黃匡一拜!”黃匡正禮大拜。

對關中的年輕人來說,仰慕英雄,崇拜豪杰,這是跟魚離不開水,人要呼吸一樣的自然之事。

別說是謀反了!

關中的年輕人里,崇拜項羽的,也一抓一大把。

仰慕淮陰侯的人,更能從函谷關排到蕭關。

黃匡的態度和禮貌,讓孫振大受感動。

自從他伯父犯事后,他已經見過太多的白眼和排斥了。

像黃匡這樣不拿有色眼鏡,故意疏遠和排斥的同齡人,少之又少。

“既然兄長不嫌棄,振便留在兄長左近,一同應選!”孫振笑著說道。

知恩圖報,這是北地丈夫的傳統。

孫振很清楚,自己此行投軍,必然會被入選,必然會被任命為軍官。

不為什么,就因為政治正確,朝廷和國家,需要重塑孫氏的英雄形象,排除他伯父的影響,將北地都尉孫卬這塊招牌擦亮。

而與他一起投軍的人,當然也會有加分。

這樣,實際上,黃匡與他,已經是百分百肯定能被選上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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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節 戰前(1)

三天后,細柳營開始從太原拔營北上。

黃匡與孫振,穿著甲胄,騎著戰馬,跟在大軍后面。

現在,孫振已經是細柳營甲部別部司馬乙隊的隊率。

而黃匡,則成為了孫振麾下的一個什長。

這就是為什么,天下的豪強子弟和英雄好漢,會在每次大戰時,踴躍投軍的原因所在。

一旦入選,馬上就是軍官。

自騎都尉至伍長,全部都有可能。

只不過,漢軍一般很少直接將投軍的好漢編組為本部的作戰力量,而是將他們編為一個個的別部司馬。

別部司馬的設置,是漢室軍事發展的一個重要變革。

在郡隊,別部司馬,統御的是輜重和后勤部隊,是搖旗吶喊和打雜的民壯。

而在細柳營這樣的王牌野戰部隊。

別部司馬,一般都是專門留給像黃匡,孫振這樣的投軍的豪杰的。

別部司馬的司馬或者校尉,一般都是從本軍中平級調來的。

此外,一個別部司馬,轄下兩曲十屯,每屯兩個隊,隊中必有一個什的老兵作為骨干和中堅。

錯非是細柳營講究精兵政策,對兵源挑三揀四。

以此模板,一萬一千人的細柳營,能在太原城里,三天內就膨脹成一個十萬人的超級兵團。

但,戰斗力,就很難保障了。

如今,卻不同。

在太原城,細柳營的騎兵數量,雖然僅僅是從一萬一千人,擴充到一萬五千人。

僅僅擴張了四千人的作戰力量。

但作戰實力卻沒有分毫下降。

整支軍隊,依然是過去那支戰無不勝的百戰雄獅。

從太原拔營。一路北上,大軍進抵至定襄附近時,中軍命令被下達到每一個作戰的部曲隊率手中。

“全軍扎營狼猛邑外。靜待命令!”

“我們可能要出塞作戰……”接到命令后,孫振就將自己的什長們召集起來。

五個什長。除了從細柳營本部安插過來的那個什長外,其他四人,包括黃匡在內,都是投軍而來的各地豪杰。

他們所統帥的也是自己帶來的部曲家奴。

這也是北方地主豪強的特色了。

自己在家里,教訓子弟,培養家奴為子弟的親兵。

一旦有事,子弟就率家奴從軍。

以這些家奴或者家臣為班底,在軍中建立自己的勢力和山頭。同時慢慢拉攏其他人,發展壯大。

這個模式,北方的地主豪強,閉著眼睛,都能倒背如流。

所謂‘以末致富,以本守之,以武一切,用本持之。’

這是通行整個北方的普世價值和真理。

而且,漢軍向來有傳統,喜歡將來自某一個地區的人。或者相互熟悉的人,編為一部。

所以,除了黃匡和哪位來自細柳營的什長外。其余什長,都是北地人。

而且,跟孫家關系還不錯。

聽了孫振的話,這三人都是點頭同意。

他們,世代生活在邊塞之下,對代北的情況非常清楚。

狼猛邑,距離代長城已經不遠。

甚至,立草原不過半天的距離。

若是輕騎,甚至一個時辰左右。就能出塞。

當然,像細柳營這樣龐大的騎兵集群。想要出塞,要花費的時間。可能會更多。

“諸位回去后,督促士卒,檢查武器裝備和鞍馬,尤其是注意將手弩上弦……”孫振正色道:“兩軍交戰,戰前準備,事關生死!”

“諾!”眾人都是拱手而拜,然后各自離去。

細柳營中軍營帳。

前將軍衛馳睜著一雙血紅的雙眼,死死的看著地圖。

“將軍,命令已經下達到了所有部曲隊率手中,全軍將于明日午時之前,完成所有出塞準備工作!”一個校尉進來拜道。

“干糧與飲水,都準備的怎么樣了?”衛馳回頭問道。

“回稟將軍,少府運來的奶酪以及醋布和干餅,已然在三日前就已經運抵狼猛邑,末將已經接受完畢,計有醋布一萬尺、奶酪千石,干餅五千石,水壺兩萬具!”另外一個文士打扮的軍中參謀起身答道。

漢軍過去出征,大軍的干糧,一般是醋布和干餅。

所謂醋布,是一種將醋和鹽混合,然后放入粗麻布浸泡數日,使布上沾滿醋鹽的補給品。

這種醋布使用起來非常方便。

軍中士卒隨身就可以攜帶,需要食用時,從懷里取出分給自己的那小塊醋布,剪下一角,放到鍋里與干糧同煮,很輕松就能士卒吃到醋與鹽。

至于干餅,其實是一種粟米經過無數道程序后加工而成的原始版本方便面。

通常,軍用干餅,會經過蒸煮暴曬蒸煮暴曬等反復數次的加工。

使得粟米徹底脫水烘干,并且極易攜帶和保存。

食用之時也跟醋布一樣簡單,丟到開水里,用火一煮就能食用。

至于奶酪,則是最近兩年,才成為漢軍標準野戰干糧的。

這種從匈奴嫁過來的夏夫人陪嫁奴婢那里學來的匈奴干糧制作之法,在進入漢軍后,廣受歡迎。

奶酪能提供豐富的蛋白質以及卡里路,能讓漢軍士卒避免因為缺乏營養,而導致手足無力。

但,這些,都只是應急手段,在急行軍時才會采取的特殊措施。

衛馳很清楚,想要維持軍隊的高昂士氣,讓士卒能振奮精神。

出塞之前,全軍上下,必須要吃飽喝足。

“代國輸送的牲畜,可已送達?”衛馳問道。

“回稟將軍,總計五千頭牲畜,已經在昨日運抵狼猛!”另外一個文士起身答道。

“善!”衛馳點頭:“下令全軍。宰牛殺羊,痛飲一宿!”

大戰之前,讓士卒將官。大塊吃肉,大口喝酒。

酒足飯飽后。積蓄起足夠的體力,才能在接下來的奇襲中,保持狀態。

“諾!”帳中將卒立刻領命。

頓時,整個狼猛邑外,瞬間變成屠宰場。

數千頭牛羊被宰殺,肉被分發到細柳營上下的每一個士卒手中。

筋骨和皮毛則被收斂起來。

這些都是上好的軍械原料。

當然,這么多肉,細柳營一頓時吃不完的。

但不要緊。吃不完的肉可以留著明天繼續吃。

甚至,有勤儉的士卒,將發到自己手里的肉,分成好幾份,有的馬上就煮來吃,有的則收起來,明天再吃,剩下的掛起來,等到全軍出塞外,在行軍路上慢慢吃。

與此同時。義縱率領著云中郡的一千五百名騎兵,從云中進入了代地。

在高奴與長安出發的漢軍匯合。

在清點了兵員后,義縱將全部司馬以上軍官召集起來。

“本將受命天子。統帥大軍!”義縱一開場,就對著全軍的司馬們道:“天子詔命本將,務必扎緊口袋,不可放走北虜一人!”

“諸君可有信心?”

“回稟將軍,某將等信心十足!”所有的司馬全部昂首挺胸。

在場的人,每一個人都很清楚,眼前的這位輕騎將軍,來頭有多大。

更何況,這些司馬中。至少有十人,是義縱的老部下。

“虎賁衛與羽林衛諸君……”義縱抬頭看向自己的老部下和虎賁衛的那些熟悉的年輕將官。問道:“各騎可已準備完畢?”

漢室目前的胸甲騎兵,其實可能叫槍騎兵。更加合適。

因為他們的標配就是一匹高頭大馬,外加一柄騎槍以及一套鍛造而成的堅固胸甲和一個高大的頭盔。

這樣的騎兵,顯然比漢軍其他的騎兵部隊,更加笨重。

所以,在平時,胸甲騎兵,并不著甲,也并不裝備騎槍。

他們甚至只會穿一件簡單輕便的軍服,連弓弩都不攜帶。

自然而然,他們在戰前準備時,也會比其他騎兵需要更多時間。

每一個胸甲騎兵,在入列哪天,就已經被告知:騎槍與胸甲與戰馬,是他們的第二條生命,必須時刻保養和照顧。

每一個胸甲騎兵,每天會對自己的裝備和戰馬,進行兩個時辰以上的保養和照料。

甚至許多騎兵,與自己的裝備和戰馬,常常同屋而眠。

“將軍!”羽林衛的諸司馬挺起了胸膛:“末將等皆已準備完畢!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虎賁衛的司馬們也不甘示弱,紛紛昂首道:“請將軍用吾等為先鋒,克敵制勝!”

但其他司馬聽了卻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這么多天了,大家伙整天就看到,這些被天子和丞相捧在手心里的寶貝胸甲騎兵,成天不是在練習臂力和沖擊,就是在擦著他們的騎槍和胸甲以及馬鞍,甚至有人抱著戰馬的鬃毛,竊竊私語,將馬當成兄弟一般。

除此以外,這些所謂的‘王牌’,一點也不像王牌。

當然……

他們的身高,確實是全軍之冠的。

每一個胸甲騎兵的身高都不低于八尺,體重最輕的那個,估計也有三百斤。

但打仗又不是靠比誰高,比誰重。

講道理的話,大家還是很不服氣的。

特別是南軍和北軍的司馬們,覺得這羽林衛跟虎賁衛也太把自己當一回事情了吧?

細柳營的丘八們,騎在大伙頭上耀武揚威也就算了。

畢竟,細柳營是真有幾把刷子的,大家心服口服。

但你虎賁衛跟羽林衛,這些‘老爺兵’‘花架子’憑什么這么大的口氣?

義縱看了看南北兩軍以及自己帶來的云中兵的司馬校尉們的神色,當然知道,在軍隊里,吹牛逼,不會有人相信。

大家信服的永遠是拳頭的大小跟弓弩的射程。

能拉開大黃弩的勇士,不論走到哪里,都會被人奉為上賓,引為良將。

“善!”義縱點點頭,戴上自己的那個特制的胸甲騎兵專用的高大頭盔,對著羽林衛和虎賁衛的將官們下令:“傳本將命令,虎賁、羽林,緊急戰前演練,讓南軍與北軍的諸位同袍看看,為何我等羽林、虎賁騎士,每歲軍費以千萬!”

羽林衛和虎賁衛,成立以來,每年的軍費就是成倍的向上翻。

到現在,已經漲到了幾千萬一年。

相當于每一個士兵一年要花一萬錢來養。

這在漢軍內部和朝野內外,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非議。

大家都覺得,這筆錢,已經足夠養三個細柳營了。

你們虎賁衛跟羽林衛的士兵,難道是黃金打的不成?

“諾!”羽林衛與虎賁衛的將官們慨然而拜,然后,他們走出帥帳,相互看了對方一眼。

虎賁衛的將官們斜著眼睛,看了看羽林衛的將官。

然后,雙方異口同聲的道:“爾等好自為之,不要墮了陛下的威名!”

胸甲騎兵,過去的實踐證明,哪怕是演練,也是很危險的。

因為漢軍演練,追求接近實戰。

所謂‘將萬騎,行障塞,烽火逐虜。’

地方的郡尉,每年冬天,都會率領郡兵和民兵,進行假想敵入侵的演戲。

而在野戰兵團里,這樣演戲規模更加龐大。

虎賁衛與羽林衛,就更夸張了,每年四演。

春夏秋冬,都會進行野外實戰拉練。

而胸甲騎兵,因為裝備的特殊性,常常會出現意外。

主要的意外,百分之八十,都是因為胸甲的質量問題或者合身問題引起的。

一套胸甲,往往重達六七十漢斤(約合20公斤左右),一旦質量有問題或者大小不合身,當列陣沖鋒時,戰馬顛簸起來,堅固的胸甲會將騎士的肩膀搖碎。

而墨苑的鍛造技術剛剛上路,自然不可避免會出現許多的問題,也不可能為士卒量身打造甲胄。

所以,漢軍現在的胸甲騎兵的身高體型,都被嚴格限制在八尺一寸高,三百斤,這個標準。

甚至不能多,不能少。

即使如此,意外也常常出現。

兩年以來,已經有百余位胸甲騎士因為演練意外,或死或殘。

但正是這些血的教訓,讓羽林衛和虎賁衛的胸甲騎兵,迅速的形成了戰斗力,并且摸索出了多套全新的胸甲騎兵戰法。

甚至,還有司馬,寫出了若干胸甲騎兵使用和訓練簡要手冊,因此被嘉獎。

羽林衛與虎賁衛的將官們在聽到了對方的話后,都毫不意外的冷哼一聲,然后背身過去。

此時此刻,他們的心中,都只有一句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是時候讓天下人看看,我羽林衛(虎賁衛)的獠牙究竟有多么鋒利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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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20:32: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九十八節 戰前(2)

“吾等算是明白了,何以要花如此多的錢打造……”有南軍的校尉感慨:“單單是這賣相,這氣勢,就已經值了!”

義縱在旁邊負手而笑。

羽林衛和虎賁衛,從裝備胸甲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知道了,這胸甲騎兵,氣勢最重要。

所以,歷年以來,上上下下的將佐,每天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思考——怎么讓自己麾下的騎兵,看上去更加威猛。

為此,他們改革了舊有的漢軍頭盔,使胸甲騎兵所佩戴的頭盔,更加高大,為了突出威猛的氣勢,甚至有人開始嘗試將頭盔上的羽毛扎的更加高挺、鮮艷。

而在虎賁衛,則從胸甲涂裝上下手,在護甲上著色,使其變得更為顯目和突出。

這在其他部隊,無疑是找死!

會讓敵人更容易命中和找到己方。

但胸甲騎兵,天生就是要迎難而上,沖擊敵人最堅固最強大最可怕的陣列中心的騎兵。

他們是開路的大斧,披荊斬棘的長刀,還有鑿開山巒的鉆頭。

是全軍的箭頭和勝利的使者。

注定就是要去將一切敵人撕碎和碾碎的王牌。

這樣的話,凸顯自己的存在,增加自己的氣勢。讓人更加注意和緊張。

就很有必要了。

況且,胸甲騎兵的沖鋒。與現在世上所有現役騎兵的沖鋒,都不一樣。

他們是沉穩的大山。倒卷的潮水和雪崩的山陵。

“何止是氣勢跟賣相啊……”有來自云中郡的司馬感慨:“這樣的集群,吾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能阻攔他們的前進!”

在方才的演練之中,虎賁衛和羽林衛向在場所有的士卒將校,展示了他們最基本的作戰戰術。

就是他們最常用的正面碾壓。

不管敵人有多少,我自如泰山壓頂,碾過來。

擋得住要死,擋不住更要死!

漢軍的胸甲騎士,身高八尺一寸。臂展全部在八尺以上。

其主戰的兵器,是一柄長達一丈的騎槍。

當他們沖鋒起來,平端騎槍時,動能的巨大力量,足以讓前方的一切生物全部被串成一條烤肉串。

更何況,有聰明人發現,這些騎兵的背上還挎著一柄馬刀。

這是一種大家前所未見的馬刀。

因為,它比之現役的所有漢軍馬刀更加小巧,但也更加致命。

因為它們是彎刀!

在方才的演練中。雖然這些騎兵沒有展示這些馬刀的使用方法。

但,只要不蠢的人都猜得到。

在沖鋒的第一階段,這些騎兵用整齊的陣型和騎槍,沖散敵人的陣型。撕碎敵人的防御。

然后,他們就會利用自身的陣型優勢和無比強大的防御,用那些馬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將那些狼狽潰散和哭泣的敵人。一個個的砍成肉泥。

簡單粗暴直接,但非常有效。

然而。這僅僅是展露在眾人眼前的表像。

義縱非常清楚,羽林衛和虎賁衛,花費重金,集中了最優秀最好的軍人,打造而出的這兩千胸甲騎兵。

他們,可不僅僅只是人高馬大,裝備精良,這么簡單。

紀律性和宛如一人的協調性,才是他們真正強大的地方和致命所在。

這兩千人之中的每一個人,與其他人之間,都有著非常深的默契。

他們就仿佛是一臺精密無比的機械。

每一個個體都是這臺機械里的零件。

這使得他們,能在任何環境和任何條件下作戰。

哪怕戰至最后一騎,只要中軍收兵的命令沒有下達,就依然會繼續作戰。

同樣的道理,哪怕敵人已經崩潰,狼奔豚突,收兵命令一下,立刻就會轉向撤退。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紀律和協調,胸甲騎兵,才是無敵的騎兵。

沒有了紀律和協調、團結。

義縱覺得,所謂的胸甲騎兵,很可能會在戰場上被人玩死。

所以……

“全天下大抵只有我漢家能養得起這樣的強兵!”義縱在心中感慨著。

除了漢室外,整個已知世界都不存在,第二個能培養和訓練胸甲騎兵的國家了。

想要讓胸甲騎兵,形成戰斗力。

那么,就需要一個隨時可以調集數以萬萬計資源的少府,更需要一個幅員數萬里,擁有數千萬人口,能從中挑選出足夠合格的士兵的國家。

更重要的是,還需要一個完整的軍事體系,一個系統的文明民族。

有個墨家,在發明創造,根據軍隊反饋,調整和改進裝備,有個法家,制定律法,動員民眾,有個兵家,建立軍法,教育士卒,甚至還需要有個儒家,普及知識,啟蒙民眾。

沒有這些,就算把胸甲騎兵的裝備丟給他們,他們會保養嗎?會使用嗎?養得起嗎?

答案都是否定的。

只有文明的先進程度和國家的強大程度,能達到漢室這樣的程度。

才有使用和裝備胸甲的可能。

所以,這胸甲騎兵的強大與無敵,不在于騎兵們身上的裝備和他們的技戰術。

而在于漢室國家民族在整體上已經遠遠的甩開了周邊一切競爭對手。

千余年前,周人驕傲的宣告世界: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是為夏。

如今,作為繼承了三代先王遺訓和制度的漢室。已然可以再次驕傲的宣告世界:有文明之美謂之華,有制度之大是為夏。

再現宗周讓八荒萬國來朝四夷威伏的偉業!

讓中國再次成為那個真正意義上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天朝上國!

這樣想著。義縱就有些心潮澎湃。

他明白,今天,他領軍出戰匈奴,是踏出復興中國,讓諸夏再次主宰世界的第一步。

“軒轅黃帝在上,小子義縱必執虜首,以獻陛下靈前!”

義縱在心中發誓著。

然后,他就下達命令:“全軍宿營,明日一早。拔營北上,潛行武州!”

他統帥的這支接近萬騎的軍隊的使命,就是要潛伏到武州塞附近的深谷,擇機而動,將入侵的匈奴關在馬邑城下,讓他們全部滅亡在漢軍的怒火之中!

與此同時,在距離高奴數百里外的武州塞。

氣氛開始有些不太對勁。

屯駐于此的是漢軍句注軍的一個司馬。

按照制度,本來,漢軍應當在此屯駐一個完整的曲。

但是。隨著漢匈近年來關系轉好,尤其是直面的河套匈奴諸部族,開始減少對漢室邊境和長城的侵擾。

所以,很多邊境上的臨時哨所和烽燧臺都被裁撤。

許多突出地區的邊塞的兵力。也大大減少。

漢軍選擇將兵力回收。

一來,減少消耗。

畢竟,在遠離長城的地方。屯駐軍隊,單單是補給。就非常困難,而且還有危險。

二則。士卒們也不愿意,孤懸塞外,被風吹日曬。

相比長城外的艱苦屯駐生活,長城內的繁華世界和和平氣氛,無疑更受歡迎。

所以,在這武州塞里的屯駐兵力,也從五年前匈奴入侵后的五百人巔峰,一路跌落到如今的不過一個屯,兩百來人。

這兩百人里,還有幾十人是跟著大軍來此屯墾的罪犯和刑徒。

種田,這是諸夏民族與生俱來的天賦。

自古以來,哪怕是在最危險的時候。

諸夏民族也沒有停止過種田的腳步。

在屯區種田,不僅僅能減少后勤壓力,也能讓當地的氣候和環境,變得對屯駐當地的士卒,更加有利。

但現在,武州塞的駐軍,明顯聞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危險信號。

“三日前出塞的一支商隊,至今未歸……”武州塞的塞尉衙門中,武州尉田奮凝視著擺在他身前的地圖以及各方匯總的情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兩天前,我派出去巡邏的一個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

“昨日,我親自帶人,出武州山,前行二十里,連一只牛羊也未見到!”

這些信息,在他腦海中,被一個個串聯起來。

商隊逾期不歸還可以理解成臨時有事,外出巡邏警戒的士卒失蹤,卻足以讓他警醒。

而親自出塞,連牛羊都看不到一頭。

就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匈奴人,就在附近。

而且,不是一個兩個,也不是一百兩百。

至少,是一個成建制的主力匈奴部族,就潛伏在武州塞外,虎視眈眈。

作為一個合格的職業軍人,他在昨天就已經開始疏散武州塞里的民眾了。

除了軍人和囚徒以及罪犯外,原本在武州塞內生活的上百民眾,已經被他下令,撤退到更安全的馬邑城去了。

與他們一起走的還有塞中的十幾個士卒。

這些士卒,都是兄弟兩人俱在他的麾下,或者,家中只有這么一根獨苗的人。

這也是漢軍的傳統。

這樣能避免造成一旦匈奴入侵,某些家庭瞬間絕后或者崩盤的可能。

送走那些人后,田奮手下,連刑徒罪犯和士卒,加起來,就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了。

從現在開始,田奮很清楚,他要考慮兩件事情。

第一,忠于職守,完成天子和上官交給他的任務——看守武州塞,為馬邑、雁門預警。

他必須在此堅守到發現匈奴,點燃烽火。預警的那一刻。

然后,就是他的第二個任務了。

作為這武州塞的最高軍事長官。他要考慮,自己麾下士卒的性命。

假如匈奴真的大舉入侵。

那么。以武州塞的力量,是不可能阻擋也阻擋不了匈奴的鐵騎洪流。

怎么最大限度的保住自己麾下同袍手足的性命,讓他們活下去,活到戰后,活到娶妻生子,傳宗接代。

“大人!”

田奮正思考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稚嫩的少年士卒的聲音,然后,一個孱弱的少年。就撲進了他的懷中。

“建兒,你怎么來了?”田奮一看,立刻就緊張了起來:“為父不是叮囑你,要在馬邑城里認真聽先生的話,好好讀書,未來去長安考考舉,光宗耀祖,為我田氏光耀門楣嗎?”

值此危機之刻,田奮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兒子的到來。

田奮的出生于關中。

他的家族,甚至在關中赫赫有名。

他家,就是有著關中第一豪強之稱的長安田氏。

田氏家族,雖然沒有出過什么大人物。

但。卻是靠著給少府做事起家,跪舔太宗而興盛起來。

有著劉氏皇族撐腰,田氏的勢力很快擴大起來。影響力也遍及關中。

但田奮卻早已經被田氏逐出門墻。

原因是,他娶了一個不該娶的女子。

他的妻子是當年田氏的靠山。鄧通的侄女。

本來,這樁親事。田氏上下都是喜聞樂見的,認為賺到了。

但,天意弄人,太宗駕崩,先帝登基,鄧通迅速垮臺,甚至被打入奸佞行列。

他這個鄧氏女婿自然也被牽連。

本來,他若選擇合離,那他依然是那個田氏嫡系公子。

但,他不愿意。

大丈夫豈能如此自私?

他果斷拒絕了家族的要求,帶著妻子和兒子,遠離關中,來到這長城腳下,在馬邑城安家。

隨后,因為見多識廣,身強力壯,而被馬邑縣縣令看中,委任為武州尉。

在田奮心中,毫無疑問,最重視的,就是他的兒子與妻子了。

哪怕是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會保護自己的妻兒!

因此,兒子的忽然到來,立刻就讓他方寸大亂。

“衛兵!”田奮起身喊道。

馬上,就有兩個士兵走進來,拜道:“都尉有何差遣!”

“爾等馬上準備車馬,將此子送回馬邑城!”田奮嚴肅的道。

田奮很清楚,匈奴人可能隨時會發起進攻。

甚至,可能在下一刻,武州塞外,就會被匈奴的騎兵所占滿。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已經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

但,他并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也跟自己死在一塊。

田奮摸著自己兒子的頭,道:“我兒,聽為父的話,回去,照顧好你母親大人,不可再像過去那般的調皮!”

田建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稚嫩少年郎,他的世界里,依然是天真爛漫和無憂無慮。

他顯然并不明白自己父親的意思。

他嘟著小嘴,很不滿父親的決定。

“大人,我好不容易才得了母親的許可,乘著聶大郎家的車馬,來此與大人相見,大人何必一見面就趕小子走?”

“聶大郎?”田奮聞言,卻是心里警鐘長鳴:“可是聶壹?”

聶壹,是小田建的同學兼鄰居。

但聶家,田奮知道。

這可不是什么簡單貨色啊!

他們家做的就是干蘭之事!

干者通奸,所謂干蘭,其實就是違反律法,秘密與匈奴來往,甚至走私被明令禁止出售匈奴的商品。

譬如,鐵器、軍械還有青銅。

聶家借此,成為了馬邑首富,富至僮百人!

在過去,和平時期,田奮還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聶家做這個買賣,當然有保護傘。

他一個小小的尉吏,秩比不過百石,根本無法也無力阻止對方的行為。

然而,在現在這樣的敏感時刻。

聶家卻出現在這武州塞內?

這意味著什么?

田奮立刻就對那兩個士卒下令:“馬上將田建,帶去馬邑,然后,下令封閉塞門,準備狼煙,隨時準備點火!”

作為曾經的關中田氏子弟,田奮從小就是被家中依照著都尉、校尉的方向培養的。

他當然很清楚,在過去的歷史上,馬邑甚至雁門的失守,十之,是城中出了二五仔。

甚至,有內奸與匈奴呼應,瞞過包括武州塞在內的前置哨所,讓匈奴軍隊,能出其不意的出現在馬邑甚至雁門關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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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20:33: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九十九節 戰前(3)

出武州塞向北,茫茫草原,風吹草低,風景美不勝收。

在武州以北三百余里之處,有一個天然的大湖。

湖水碧波,水草豐盛,牛羊成群。

這里是匈奴在幕南地區的政治中心——右賢王的駐地以及中部單于庭的駐謁之地。

每年的春天,匈奴的單于庭,都會在此短暫停留,然后,前往龍城。

而在其他時候,匈奴右賢王的本部部族,會駐守于此。

沒有其他什么原因。

只是因為此地,距離漢長城很近。

三百余里的路途,騎兵兩天就能進抵漢邊塞。

另外,此地的這個天然的大湖,東西寬近百里,南北長達二三十里。

是整個幕南地區,最適合放牧,同時最肥美的草場之一。

好東西,當然要留給自己。

此時,在這個匈奴右賢王的牧場之中,一場盛宴,正在召開。

白羊王姑射一臉嚴肅的看著他面前的這位右賢王尹稚斜。

“右賢王,你的萬騎為何還在這南池?大單于不是命令右賢王,立刻將本部萬騎潛行至漢塞,阻隔漢人消息的嗎?”作為單于庭的死忠粉,白羊部族從來不管單于家族的家務事。

誰贏了,誰是單于,白羊部族就聽誰的命令。

但是,姑射現在對尹稚斜很不爽,非常不爽!

對包括白羊在內的其他匈奴部族而言,攣鞮氏撕逼就撕逼吧。

只要不妨礙他們搶錢搶人搶東西就可以了。

而尹稚斜現在,正在妨礙他們發財。

所以,姑射現在是一臉怒意。

匈奴,只是一個部族聯盟。

各部族都有著很大的自主權,甚至,不爽了,單于也敢剛起來。

“白羊王不要生氣……”尹稚斜卻是一臉微笑,笑意盈盈,平和的道:“且來吃一下這南池中的烤魚吧!”

“白羊王來的正是好時機。每年秋天,南池的魚,最是肥美可口,當年。父屠奢在的時候,最愛這南池烤魚!”

屠奢是匈奴人對左右賢王的尊稱,意為賢者,賢明之人。

聽到尹稚斜提起他的父親,白羊王姑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當年白羊部族。沒少跟在尹稚斜老爹后面一起去漢朝搶東西。

自然有些感情,不過,大草原上的感情,比風沙還廉價。

在這里成王敗寇,才是永恒的主旋律。

裸的叢林法則,無處不在,弱者活該被奴役,失敗者注定被人唾棄!

唯有強者和勝利者,永遠受人追捧。

然而,姑射看著尹稚斜。再回頭看看沉默不語的折蘭王與樓煩王,他的口氣稍微變得柔和了一些:“屠奢可是已經有謀算了?”

姑射很清楚,他沒有跟尹稚斜翻臉的本錢。

道理很簡單。

現在,單于只有一個兒子于單,更關鍵的是于單的年紀,連騎羊都不足以勝任。

也就是說,萬一哪天軍臣出個意外。

未來的大單于就必然會是尹稚斜。

即使軍臣不出意外,也很難保證于單不出意外。

草原上的部族固然永遠追隨勝利者,但他們同樣會追隨掌權者。

尹稚斜神秘的一笑,點了點頭。

他看向南方。道:“漢朝人與我匈奴人,最大的不同是——我匈奴自古團結,而漢朝人狡詐,心思多。貪圖利益者不計其數!”

“自冒頓大單于以來,我匈奴凡對漢朝用兵,必先籠絡與劉氏不對付之人!”

“韓王信,燕王盧綰,陳豨,趙利……”一個個曾經主動臣服在匈奴大纛下。為匈奴單于引路的漢朝地方實力派的名字從尹稚斜嘴中吐出來。

“甚至,三四年前,漢朝的吳王和趙王,也曾經派人來我匈奴,請我匈奴大兵南下,助其一臂之力……”尹稚斜說到這里,有些扼腕嘆息:“可恨,當時單于庭無動于衷,以至于錯失良機!”

這話,讓白羊王姑射和折蘭王還有樓煩王,都是感同身受。

匈奴國內,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后悔過了。

當年漢朝內亂,若彼時匈奴軍隊與漢朝叛軍呼應,自長城而下,現在,大家伙恐怕已經起碼也飲馬晉陽,占據了富饒的漢朝北國。

哪里還需要跟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的打馬邑的主意。

當然了,大家也都明白。

當時匈奴也剛剛內訌完畢,單于庭里的死尸都沒清理干凈呢!

哪來這么多時間,去管漢朝的家務事?

姑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尹稚斜,默默的不再做聲。

“馬邑城里,有幾個漢朝商人,過去一直與我有所來往!”尹稚斜卻笑著道:“我已經許諾,若得馬邑,則將馬邑城中的黃金盡數賜給他們,除此之外,還給他們牛馬各三千頭作為酬勞!”

“他們答應了?”折蘭王忽然出聲。

“嗯!”尹稚斜得意的頷首。

姑射與折蘭王跟樓煩王,終于露出笑容。

如果可能的話,沒有人愿意去漢朝的堅城下,跟漢朝人玩蟻附的游戲。

對匈奴人來說,他們最害怕的,就是面對一座全城團結在一起,嚴正以待的城市。

那樣的城市,就算攻下來,自己這邊也要損失慘重,甚至得不償失。

他們最喜歡攻打的,則是那些城中有著自己的內應或者出了叛徒的城市。

那會讓戰斗變得極為輕松。

“不過……”尹稚斜卻忽然沉聲道:“即使如此,我等也不能心急!”

他站起身來,看向南方。

“漢朝的句注軍和其背后的飛狐軍,很可能會在得到警報后,就馳援馬邑!”尹稚斜道:“這兩個老朋友,三位應該不陌生!”

姑射三人點點頭,神色凝重。

這兩個老朋友的難纏之處,每一個跟他們打過交道的人都不會陌生。

況且,最近幾年,漢朝軍隊的進步之快,讓匈奴人感覺心驚肉跳。

長城邊境上,過去三年,發生了數百起大大小小的摩擦。

在這其中,漢朝人贏得了超過七成的摩擦的勝利。

而在三年以前,摩擦的優勢,在匈奴這邊,當時,匈奴能贏得超過六成的摩擦勝利。

這些摩擦,雖然不是正規的戰斗,撐死了,也就是幾個熊孩子二愣子,相互挑釁和較量。

但這依然能說明問題。

至少能說明,漢朝人的騎術和騎兵素養進步飛快!

像飛狐軍跟句注軍這樣的王牌,老朋友,進步速度恐怕更會出乎匈奴的想象之外。

而,一旦自己等人拿下馬邑,就幾乎可以預見到,這兩個老朋友加入戰場了。

“我想在馬邑城下,將這兩個老朋友永遠留下!”尹稚斜語出驚人,對著白羊、樓煩和折蘭三王道:“漢朝人進步太快了,我大匈奴,想要維持霸權,就只能搶先打斷漢朝的幾根脊梁骨,讓他們暫時停下進步的腳步!”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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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20:33: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節 先鋒(1)

姑射聞言大吃一驚。,

折蘭王跟樓煩王也是目瞪口呆。

飛狐軍跟句注軍,要是能滅掉他們,老上單于時期,匈奴就已經將這兩個老朋友送到地獄去了。

但問題的關鍵是——不止是漢軍看著來去如風的匈奴騎兵無可奈何。

匈奴騎兵看到嚴正以待,列陣嚴整的漢軍方陣,也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以騎兵去沖擊一個列陣完整,有著層層防御和多重火力的步軍方陣,那跟找死沒有區別!

當年,冒頓單于統帥的騎兵,在太原和磐石,就是貿然去沖漢軍的方陣,結果腦袋都撞成漿糊了。

從那以后,匈奴上下就明白了一個真理——絕對不要正面去沖撞一個布陣完整的漢軍方陣,那只會被人射成馬蜂窩。

歷年以來,匈奴與漢軍交戰,絕大多數的勝利,都是因為漢軍放棄了自己的陣地,去追擊逃潰的匈奴騎兵,然后被匈奴騎兵用他們最擅長的回馬射戰術擊敗。

除此之外,就只有少數幾個靠人數優勢硬吃下來的例子。

飛狐軍跟句注軍,光是作戰力量,加起來就是三四萬人。

這樣的兩支軍隊,若在曠野拉開了陣勢,完成布防。

沒有十萬騎的反復沖擊,根本不可能吃下去。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是領兵經驗豐富的大將,當然清楚,當對戰雙方的數量,達到萬人這個規模。

無論是誰想吃掉誰,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一萬頭羊。散落在曠野里,也要花個好幾天時間去抓!

更何況是武裝到牙齒的軍隊?

一般來說。除非遇到了腦殘或者膽小如鼠的敵人。

一場萬人以上規模的會戰,不打個十天半個月。不可能分出勝負。

而,在漢長城腳下,別說十天半個月了。

三五天內,漢朝的長城郡隊就會動員起來。

十天以后,關中的軍隊甚至關東的軍隊也會動員起來。

到時候,匈奴就要面臨,十萬甚至幾十萬的漢軍強勢圍觀了。

漢朝跟以前,可是今非昔比!

他們現在至少擁有十萬以上的常備騎兵。

哪怕是拉一半出塞,那也是五萬騎。足夠將匈奴的整個幕南攪個天翻地覆。

他們只是來搶劫的,不是來跟漢朝人拼命的!

單于庭的命令,也只是讓他們拿下馬邑,借此敲打甚至訛詐漢朝一筆財富。

可沒有想過,發動一場像平城會戰跟河南戰役那種級別的戰爭的想法。

“屠奢說笑了!”折蘭王搖搖頭道:“本王覺得,那句注軍跟飛狐軍,能不碰面,還是不要碰面的好!”

樓煩王也點頭贊同:“本王曾在五年前與漢朝的句注軍將軍酈寄碰過面,那可是一只猛虎。輕易不可招惹!”

白羊王姑射也道:“即使我等將漢朝的這兩大主力引出長城,真的包圍在馬邑城下,恐怕也吃不掉!”

這兩大漢軍主力的人數,已經能跟此番出戰的匈奴騎兵對等了。

想吃掉他們?

姑射懷疑。恐怕到時候,打虎不成,反遭虎噬!

而且……

“屠奢難道就不擔心。一旦戰事擴大,云中的魏尚。去河套搗亂嗎?”姑射搖搖頭說道。

漢朝在云中郡,現在可是至少有一萬騎。

這支力量。已經足夠將整個河套攪個雞犬不寧了。

尹稚斜呵呵的笑了笑,道:“各位大王的擔心,我當然考慮過!”

他抬起頭,看向在他面前的這三個部族的首領,道:“漢朝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將其句注軍和飛狐軍全部派來馬邑的!”

“我們可以先蠶食掉一部分……”尹稚斜看著姑射,循循善誘:“白羊王,若能消滅這句注軍和飛狐軍,哪怕是一部分,這也是大功!”

“足以讓貴部在明年的碲林大會時分得更多的奴隸和牲畜……”

姑射聽了尹稚斜的話,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折蘭王跟樓煩王更是雙眼放光。

確實!

若能消滅掉這句注軍跟飛狐軍,哪怕只是他們的小部分。

譬如三千到五千這樣的數量。

好處也是無法想象的!

首先被消滅的漢軍的裝備,將盡為大家瓜分。

漢軍哪怕是一個普通士卒,隨身攜帶的武器裝備,也足以讓匈奴國內一個貴族心動。

至于漢軍的那些頂尖的裝備,像司馬以上軍官穿戴的甲胄,勇士所用的大黃弩,還有其騎兵裝備的手弩,都是足以讓單于都心動的珍寶。

而像飛狐、句注這樣的漢軍主力,這些頂尖裝備,從來不在少數。

十八年前,老上單于率軍南下,攻陷漢朝的北地郡要塞朝那塞。

單單是從朝那塞就繳獲了無數的漢軍武器裝備,讓匈奴上上下下,都吃撐了!

如今,漢朝人比十八年前更加富有。

只要能消滅一部分的飛狐軍和句注軍的力量,繳獲的武器裝備,足以讓本來是苦哈哈的白羊、折蘭、樓煩三部,成為匈奴最強的三部。

僅僅是這樣的誘、惑,就足以讓人瘋狂。

更何況,消滅漢軍主力部隊,這樣的功勛和榮譽,就足以讓三部能在明年的碲林大會,獲得更多的奴隸份額,更好的牧場,更多的牲畜。

匈奴,從來都是崇拜強者的民族。

漢朝的云中郡郡守魏尚,哪怕是匈奴的敵人,但因為常年駐守在云中,屢次挫敗匈奴進攻,牢牢的為漢朝扼住了云中城這個咽喉。

于是,匈奴國內。許多人都將這個敵人視為神明,給與香火祭祀。

而冒頓和老上大單于。因為無上的功勛,更被匈奴各部族。認為是天神下凡。

姑射看了看自己身旁的折蘭王,兩人心領神會的對視一眼,然后,他就對尹稚斜道:“右屠奢可有計劃?”

尹稚斜抬頭看著姑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點頭道:“當然!”

“若沒有想好對策,我怎么敢在三位大王面前夸下海口!”他微笑著說道:“不瞞三位大王,我除了在馬邑城收買了幾個漢人外,還在雁門關內也有耳目……”

“這些漢朝商人。唯利是圖,只要有好處,連父母都能賣,何況是長安的小皇帝?”尹稚斜面露嘲諷之色,道:“我的計劃是:我等自武州塞,突入馬邑城下,利用內應,得手之后,使人放出消息。迷惑漢朝的雁門太守蘇飛,使之以為,馬邑依然在堅守,然后。我所收買的那兩個漢朝商人,就會趁機建議,唆使蘇飛出軍!”

尹稚斜雙手合十。面露瘋狂:“一旦蘇飛出軍,那兩個商人。就會將蘇飛的進軍路線和時間,通過秘使。告知于我,我等就可以在半途設伏!”

“馬邑周圍,可是非常好埋伏的地方!”尹稚斜感嘆道:“哪怕是十萬騎兵,也能輕易藏下!”

姑射跟折蘭王點點頭。

這確實如此。

馬邑城方圓百里,都是山丘和平原的綜合地貌。

既能藏匿大軍,也適合騎兵突襲。

是匈奴人最喜歡的戰場之一。

等到白羊王等人離開,尹稚斜走出帳篷,站到浩瀚的南池之前。

“嘿嘿嘿嘿……”尹稚斜嘴角露出譏諷的笑容。

“軍臣小兒,你的算盤未免打的太好了一些……”

“又想拿好處,又想讓我頂鍋……”

尹稚斜在單于庭,當然有耳目。

而且不止一個兩個。

作為攣鞮氏唯二的兩個老上單于的宗種,愿意提前到他這里燒燒冷灶的人,當然不計其數。

最起碼四大氏族的許多貴人,都是擅長兩面押注的聰明人。

匈奴,就是如此。

只要單于不能表現出絕對的統治力和威望,內部,就會有許多的人,蠢蠢欲動,打著各種小算盤。

如今的單于軍臣,最致命的缺點,就是他沒有一個成年的兒子。

這讓很多單于庭的貴人,都是心中惶恐不安。

這些人或許不會幫他對抗軍臣,但,提前通知某些關鍵的消息,傳遞單于庭內部的情報這樣的舉手之勞,愿意干的人,多的是!

所以,尹稚斜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軍臣在打什么算盤。

拿下馬邑,然后再跟漢朝說,是他尹稚斜自作主張。

這樣,單于好處拿走了,但罪責卻會讓他尹稚斜來背。

軍臣的算盤,打的太好了!

這樣一來,既能通過戰爭,敲打漢朝,穩住漢朝人,使之不敢在其西進時,挑釁匈奴。

又可以借此情況,光明正大的削弱他的力量。

可以想象,到時候,軍臣肯定會借著大義名分,讓他的部族,作為進攻大宛的先鋒。

然后呢?

忠誠于他的勇士和部族,死傷慘重,好處卻全是單于庭的。

哪里有這么好的事情!

所以,尹稚斜在得知此事后,馬上就做出了決定,要想辦法,讓軍臣的如意算盤破產!

那要怎么做才能讓軍臣的盤算落空呢?

當然是將戰爭全面擴大。

尹稚斜確信,一旦,白羊和折蘭、樓煩三王,真的吃掉一部分的漢朝主力。

那長安的那個小皇帝,肯定要暴跳如雷。

不會有人能攔得住他執意要復仇和找回場子的想法。

到時候,漢軍主力傾巢而出。

整個幕南,都要打成一鍋粥。

“到那個時候,無論勝敗,我都將立于不敗之地!”尹稚斜在心里得意的暢想起來。

漢匈全面大戰,一旦爆發,在尹稚斜看來,不會有勝利者。

單于庭跟長安,都要兩敗俱傷。

到那個時候,漢朝疲憊不堪,單于庭也會氣喘吁吁。

兩國就會坐下來,重新握手言和。

就跟過去的三次大戰那樣,重新擬定和親條約,約定互不侵犯。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軍臣的威信,就會受到極大的打擊。

很多部族,都會在心里重新思考——單于是否合格這個問題。

那他的機會就來了。

五年前,他的父親率軍南下,結果損失慘重,被軍臣抓住機會,發動政變,血洗大部分的勢力。

五年后,軍臣在同一個問題上碰壁。

他就能安然無恙嗎?

這草原之上,從來就是無比現實。

哪怕是冒頓大單于,老上大單于這樣的雄主,在位之時,也遇到過政變,也發生過部族叛亂,在單于庭殺的血流成河的事變。

想要坐穩單于之位,就必須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稍有挫折,馬上就會有人動其他的心思。

“單于之位,必是我尹稚斜的!”他握緊了拳頭,在心里發誓。

武州塞內。

田奮的命令下達后,軍塞的閘門,立刻就緩緩落下。

在閘門落下之前,兩個士卒,簇擁著田建,乘著田建來時的那輛馬車,從閘門的縫隙,出了武州城,朝馬邑方向而去。

“兩位叔父,父親為何要關閉城門?”對世事似懂未懂的田建,眨巴著一雙小眼睛,問著那兩個奉命護送他回程的士卒。

“因為,要打仗了……”一個年長一些的士卒笑著答道:“公子所以要封閉城門,緊守道路,一旦有事,可以立刻點燃狼煙,通知馬邑……”

這個士卒一邊說,一邊憐愛的摸著小田建的頭,道:“少主要記住今天,永遠的記住!”

這個士卒,是與田奮從小長大的,田氏專門培養,本意在未來,給田奮當親兵的家臣。

此時,像這樣的將主與親兵的關系,是維系一生的穩固關系。

可惜,天不從人愿,當年的一場變故,讓田奮流落到這邊塞。

這個親兵,自然也跟了過來,不離不棄的跟隨著田奮。

“打仗?”小田建在邊塞長大,哪怕再是天真爛漫,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他站起身來,看向那個在視線力越來越小的武州塞。

“父親大人為何不跟我們一起走?”小田建問道。

“公子要忠于職守……”那士卒撫摸著田建的小腦袋,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才是君子所為!況且,自古夏夷不兩立,公子若棄城而走,馬邑軍民甚至雁門軍民,都會有危險,主母可能也要遇險!”

田建看著那個士卒,眼淚嘩嘩的流下來。

他知道,可能他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親了。

在這剎那,他開始成長了。

“是啊,我們得快些走,抄小路,返回馬邑,稟報馬邑令,武州塞的異常!”那士卒低下頭,鄭重的道:“這道路可能已經不安全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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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20:34: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零一節 先鋒(2)

馬車在一條三岔路前,拐進了一條小道中。

這條小道很隱秘。

除了常年在這武州與馬邑來往巡邏的漢軍士卒外,很少有外人知道。

甚至,道路其實都不叫道路。

路面上實際長了滿了青草。

田建在兩個父親的親兵背負下,走下馬車,然后,換乘馬匹。

“這條道路是過去秦軍修筑武州塞和馬邑城時留下來的軍需轉運之路……”一個親兵抱著小田建,為他講解。這是作為家臣的職責之一。

向年少的家族新一代,傳授他們掌握的知識和技能。

通過這樣的熏陶,使得含著金鑰匙出身的貴族子弟們,不至于太廢物。

在漢室,這樣的教育模式,在整個北方的地主豪強,貴族官宦家族內部,廣為流行。

是以,很多紈绔子弟,在長安斗雞走狗,禍害閭里。

但一朝外出,披掛上陣,統管地方,卻也能似模似樣。

“在前方三里,有個深谷,還有過去秦軍遺留下來的營房和馬駟遺址……”另外一個親兵也道:“那里,輕松就能藏下一萬人馬……”

田建聽著這兩人的話,在過去,他肯定會纏著這兩個如同親人長輩一樣的家臣,刨根問底。

但此刻,他卻是半分心思也沒有在這上面。

他滿腦子,都在想著一個事情。

“父親大人,為何要留在死地?”

這個問題,對于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無疑有些太過沉重,太過艱難。

“等下……”

忽然,在前方開路的那個士卒跳下戰馬,匍匐在地上。

“有人!”他神色緊張的道:“有很多人!”

一直抱著田建的那個士卒,也連忙抱著田建下馬,匍匐到路旁的草叢中。

“少主,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聲!”這個士卒將小田建藏到路旁的草叢中,叮囑著。

田建點點頭,默默的將身子蜷縮到草叢里。

這是邊塞少年,從小就會知道的生存技能。

這士卒看著田建將自己藏好。然后,他從背上摸出一張短弓,用牙齒咬住一柄小刀,熟練的悄悄從草叢里潛伏出去,臨了。還不忘記將草叢遮掩好。

田建,藏在草叢里,一動不動。

他牢牢的記住了他過去在馬邑城里,被大人們教導的生存秘訣不要動,也不要出聲,直到長輩返回。

假如長輩沒有回來,那么兩個時辰后,就立刻從反方向,躲進深山里。

這是邊塞軍民用鮮血總結出來的經驗。

田建在草叢里閉著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他聽到了聲音。

是廝殺的聲音!

然后是慘叫聲跟弓矢的聲音。

他立刻就將身體緊貼著草叢。咬著牙齒。

因為他聽到了,那是自己父親的親兵的聲音跟其他一些陌生的完全不懂的語言。

半刻鐘后,草叢里的田建,聽到了腳步聲。

他大著膽子,悄悄從草叢的縫隙,看向外面的道路。

他看到了數十個穿著羊皮的異族人,戴著各種奇奇怪怪的毛裘帽子,有人手里甚至還提著東西。

滴答!滴答!

田建知道,那是血滴在地上的聲音。

“各位匈奴的勇士,這是武州塞里的武州尉的親兵。不知道他們怎么來了這里……”田建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他認得這個聲音!

“聶伯父!”他在心里大叫著。

雖然看不到模樣,但他記得清楚。

這個聲音是自己的鄰居,那個總是和顏悅色的聶家大伯。

他怎么在這里?

“聶先生!”一個生硬的男聲響起來:“你確定他們是武州塞里的尉吏親兵嗎?”

“是的!”聶大伯的聲音跟往日一樣和善:“我當然認得他們,他們的將主。與我還是鄰居呢!”

然后,就是一陣陣的哇哇啦啦,田建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接著,田建就聽到了,有人在朝草叢里射箭。

也有人用著小矛,在草叢中戳。

但他的位置很好。

這里的草叢密而深。而且隱蔽性很好。

所以,他并沒有受到什么攻擊。

他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握住了自己的拳頭。

哪怕是咬破了嘴唇,抓破了手心的皮膚,也一言不發。

他瞪著眼睛,死死的盯著草叢外的動靜。

此時此刻,田建恨不得自己是故事里傳說的魏公、滕公這樣的英雄。

可以以一敵百,能殺的匈奴人屁滾尿流,狼奔豚突。

但可惜,他不是。

他只是一個十二三歲,連馬都騎不了,弓都拉不開的少年郎。

他甚至連自保的能力也沒有。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只能蜷縮在草叢里,一動不動。

但,他在心里發誓:“兆叔、云叔,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雪恨的!”

他的老師告訴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也!

書上的道理也說:襄公復十世之仇,春秋大之!

“此仇此恨,我,我的子孫后代,哪怕再過十世,也要報復回來……”他握緊了拳頭。

在這邊塞之中,無數的人,在少年時期,都有過與他一般的經歷。

對侵略者的仇恨,對親人的感情,對家鄉桑梓的眷念。

讓一代代的漢朝邊民,在漫長的歲月里,積蓄起了對匈奴,對侵略者的無邊仇恨。

這仇恨,積蓄至今,已然如同火山一樣,醞釀在西起臨兆東至遼東的廣大土地之上。

復仇!復仇!復仇!

這聲音的力量是如此的大。

以至于連長安城里的達官貴人,也不能再無視了。

半刻鐘后,腳步聲再次響起。

外面也漸漸的安靜下來。

但田建依然蜷縮在草叢一動不動。

果不其然,一刻鐘后,有馬蹄聲響起。

“各位貴人,也太小心了吧……”聶家大伯熟悉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此地怎么可能還有漏網之魚?”

“你們漢朝有句話,叫做小心無大錯……”那個聲音的異族男子的聲音響起來:“若有漏網之魚,后果不堪設想!”

片刻后。這些人離開,田建聽到,馬蹄聲向著北方的武州塞而去。

從聲音判斷,起碼有數百人。

田建在草叢里依然一動不動的趴著。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嘴唇都結痂了,手上的血液也凝固了。

他才小心翼翼的動彈了一下麻木的身子,悄悄的爬出草叢。

此時,太陽已經漸漸西垂。

他站在不久前的空地上,看著那些滴落在草叢上的血跡。一路向前探尋。

然后,他就看到了兩具熟悉的身體,倒在不遠處的山坡上。

山坡上下,一片凌亂,甚至還有斷裂的箭矢。

“兆叔!云叔!”田建跪倒這兩具身體前,重重的磕頭。

他清楚,若不是有他,以這兩位的身手和經驗,必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他們為了保護他,甘愿赴死。

“小子的命。是兩位叔父的命換來的!”他磕著頭,說道:“沒有為兩位叔父復仇前,小子將不成親,不生子,不住高屋大宅,頭懸梁,錐刺股,日夜磨礪武藝,增長見識,學習兵法。今日如此,如此!皇天后土,太一五帝,為我見證!”

說著。他就拿出一柄小刀,削掉自己的一縷頭發,將它們放在那兩具無頭尸首的身上。

然后他就拿著那柄小刀,在山丘下的空地上,開始刨開土地。

這樣的工作,對于他這樣的少年郎。無疑很吃力。

但他咬著牙關,默默的將泥土挖開。

哪怕是太陽落山,月亮升起,也依舊如此。

用著莫大的毅力和意志力,他終于在第二天凌晨之前,將墓穴挖好。

然后,他擦了擦已經臟兮兮的臉頰,從山坡上,將那兩具尸體拖下來,埋到坑里,覆上泥土再在上面蓋上厚厚的干草,盡量遮住尸體的氣息,以避免引來野狼或者狐貍。

將這些事情坐完,田建跪倒墓穴前,磕頭道:“兩位叔父,小子將要遠行了,請兩位叔父在天之靈,保佑小子,安全回到馬邑!”

現在,原路返回馬邑,這是不可能的了。

匈奴人有內應,有帶路的細作。

他們必然摸清楚了沿途的漢軍哨所和警戒點。

馬邑到武州塞的道路,已經不安全了。

但邊塞少年,從小就被教育了許多生存技能。

因此,田建知道,他可以反其道而行,像北方前進,循著小道,在山陵中前行。

這樣就能繞開路上滲透進來的匈奴騎兵和細作們的攔截,回到馬邑城。

他登上山坡,遙望武州塞的所在。

狼煙還沒有點起來。

這說明,武州還在,父親還在,匈奴人還沒發起攻擊。

他還有時間!

望著這一望無垠的蒼茫大地,田建在心里努力回憶父親和叔父們對他說過的道路和地理情況。

“我可以從武州山脈,向南前行,我記得,哪里也有一條秦人留下的古道,甚至還有藏兵的山谷!”這樣想著,田建深深吸了口氣,從懷里拿出一塊干糧,合著露水,吞下肚子。

靠著仇恨和希望的力量,他朝北方前進,然后,從山陵的一側,進入一條遍布了荊棘,已經沒有人來往的小道。

干糧很快就吃完了,他的衣衫也被荊棘和灌木劃的凌亂無比,身軀之上,更是密布著傷痕。

但他咬著牙齒,吃力的攀爬著,前進著。

餓了,就摘下野果,渴了就從小溪里舀水。

即使如此,他在走了三四十里后,也終究支撐不下去了。

他畢竟只是一個少年郎,昨夜又挖了一夜的墓穴。

體力早已經耗盡。

若非是仇恨的力量支撐著他,他早已經倒下去了。

但這力量,終究不可能無窮無盡。

烈日的暴曬和路途的艱難,耗盡了他最后的氣力。

在一個山坡下。他無力的昏倒在草叢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田建隱隱約約間,聽到了腳步聲和人聲。

然后,有一雙溫暖的大手。將他抱了起來。

但他實在沒有力氣睜眼,只能讓這雙大手抱著自己。

“郎君,郎君……”有人在他耳畔輕聲呼喚。

許久許久之后,當田建睜開眼睛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一個溫暖的營房中,營房的墻壁上,掛著熟悉的弓弩劍戟。

一個穿著甲胄,看上去極為英武的年輕將官,坐在他的身旁,看著他。

發現他睜眼,這將官高興的道:“君候,君候,這少年郎醒來了!”

然后,田建就看到了一個身著盔甲的大將。從營房之外,走了進來。

他看到田建醒來,露出笑容,問道:“少年郎,你為何獨自一人行走在這危險的荒山野嶺,若非遇到我派出去探路和巡邏的士卒,你怕是要被野狼吃了!”

田建一看這大將的盔甲制式和他腰間與那個年輕將官對他的稱呼。

就知道,眼前這個大將的地位,肯定比他父親甚至比他父親的上司的級別還要高!

田建曾經聽說過,漢軍的王牌句注軍和飛狐軍。常常會潛行到長城邊塞附近,進行拉練。

想來,眼前此人,必然就是漢軍的某個主力軍團的將主。

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君候的稱呼,才能在腰間系上象征兩千石權柄的印綬。

“將軍!”田建從塌上跳下來,跪倒地上,拜道:“請救救武州塞,救救我父親吧!”

此時此刻,田建心里。生出一種名為希望的光芒。

“吾乃大漢東成候,驃騎將軍義縱!”這大將笑著扶起田建,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不要急,慢慢說!”

田建聞言大喜!

東成候義縱的名字,這些年,響徹了整個邊塞地區。

作為大英雄魏尚的接班人,當今天子的外戚,東成候義縱,這兩年,在云中干的有聲有色,與匈奴人來來往往,產生了許多的故事,在少年郎中間廣為流傳。

在田建想來,這位大英雄既然到此了。

那么,大漢的主力,精銳,云中鐵騎還遠嗎?

于是,田建就將從昨日起到現在的一切經過,都完完整整的對眼前的這個漢軍大將道出。

義縱聽完后,沉思了片刻。

“匈奴賊子果然有內應!”義縱回頭對身旁的將領吩咐一聲:“傳令全軍進入戰備狀態,弓上弦,馬上鞍,隨時準備前出武州塞,絕匈奴后路!”

“一旦我們拿下武州塞,立刻點燃狼煙,告知前將軍,讓細柳營出塞,抄他們的老窩!”

“諾!”諸將轟然應諾。

田建卻跟傻了一樣,癡癡的跪在原地。

“前出武州塞?”他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了。

這意味著什么,他再清楚不過。

武州塞,已經陷落了……

義縱回頭看著那個哭泣的少年,心里頭一軟,走過去,安慰他道:“少年郎,不要哭泣,不要傷心,本將一定會為武州軍民報仇的!”

“請將軍收留小子!”田建跪到義縱身前叩首道:“無論是端茶倒水,還是做牛做馬,小子都愿意!只求將軍收留小子,在軍中跟隨將軍……”

義縱看著這個可憐的少年郎。

不知道怎么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當年,他也是這么個年紀,家破人亡,被迫流落草莽。

若非遇到了陛下,他依然只是那個河東山陵中的盜匪。

相似的經歷,讓義縱產生了同情和共鳴。

他點點頭,道:“既然是這樣,那你就留下來吧,本將正好缺少一個為本將打掃內外的雜役,爾就先干著吧!”

田建聞言大喜,叩首道:“諾!”

“小子必不負將軍厚愛!”

帳中其他將官,紛紛將羨慕嫉妒恨的神色投向這個幸運兒。

打掃內外?

從長安到云中,不知道多少豪強家族的子侄,哭著喊著,想給這位東成候打掃衛生,清理床鋪。

可惜,這位君候看得上眼的真不多。

“真是個幸運的小子!”許多人在心里想著。

不用懷疑,大家都知道,所謂打掃內外,這是弟子才能做的事情!

不是弟子門徒或者子侄,想給堂堂大漢東成候,天子小舅子,丞相周亞夫的衣缽傳人義縱打掃內外?

門都沒有!

義縱看著諸將的神色,也知道,自己的舉動很可能給這個少年郎帶來危險嫉妒是人類的原罪。

于是他道:“撫恤孤寡,教訓忠臣遺孤,此天子之意也!陛下歲于長安,撫養數千忠臣遺孤,某不過是遵循圣天子之圣行而已!”

這話的意思,很直白了。

別打這個少年的主意,也不要想去迫害。

誰要這么做了,誰就是跟我,跟天子為敵!

這樣的警告,讓許多心里本來有著小算盤的家伙,馬上就脖子一涼。

眾將紛紛抱拳拍馬:“陛下圣行,某等也早有耳聞,今君候循之,陛下聞之,必然龍顏大悅!”

義縱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然后,他叫來兩個貼身的親兵,囑咐下去:“將此少年郎,先安置在吾的營帳中,教他做些雜事……”

這是要觀察的意思。

那兩個親兵立刻就道:“諾!”

然后就將田建帶出去。

義縱則看著田建孱弱的身影,想起了自己當年,落草之后的事情,更想起了丞相周亞夫當年對他的培養。

“為將者,在于無私……”義縱在心里輕聲念著。

正如周亞夫,會將他的所學所知,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他,勉勵他刻苦學習,將來青出于藍。

義縱同樣知道,應該將自己的知識,傳授給下一代的年輕人。

薪火相傳,一代強過一代。

這樣,漢室天下,才有未來和希望可言。

而這個少年,經歷過大難,能冷靜的選擇道路,避開匈奴的細作和騎兵。

這種心性,已經符合一個將官的要求了。

接下來,就要看他是否有天賦,是否愿意刻苦學習,是否能抵擋住外界誘、惑。

只有在確認了這些問題后,義縱才會真正的將他領進門墻,作為衣缽弟子門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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