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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夢魘殿下 -【我有特殊的睡覺技巧】《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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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1:29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求生之路

  關注這場罵戰的還有一個人——暮照白。

  他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件事,是中午跟同事一起吃飯的時候,對方忽然提到:“最近網絡詐捐的事情越來越多了,我那剛接到一波群眾舉報,叫我趕緊處理一個叫幸存者鹿露的微博名人……”

  “鹿露?”暮照白楞了下。

  “怎麼,你也關注了她啊?”同事點了點手機,然後反轉屏幕給他看,“看,最新消息——植物人寫真。”

  暮照白看了眼上面的內容,心頭忍不住湧起一片憤怒。

  轉發量和評論量很大,看得出來有很多人在攻擊博主。

  有人質疑對方騙捐,有人直接叫他們還錢。

  而博主的應對手段,既不是跟對方據理力爭,也不是尋求法律援助,而是又往上面丟了幾組照片。

  大冬天的,照片裡的少女只穿了內衣褲,就像拍寫真集似的。

  但是完全沒有寫真集的美感。

  瘦骨嶙嶙的身軀,棍子一樣的手腳,就像還沒完全脫水的干屍,完全沒有女性的性感,反而像是凶殺片的劇照,或者凶殺案中拍下的證物。

  博主一邊發照片,一邊在微博上賣慘:“我沒錢!所有錢都用在給我姐姐治病上面了,給你們看看她現在的樣子,你們睜大眼睛看看!還要罵嗎!還要落井下石嗎!一定要弄死她才甘心嗎?”

  一個人怎能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

  暮照白捂著嘴唇,皺眉問:“這算網上傳播淫穢照片了吧?”

  “這我就不清楚了,得問掃黃打非辦。”同事收回手機,調侃一笑,“怎麼,你又想拯救世界了?”

  暮照白笑而不語。

  雖然才剛入職不久,不過他喜歡多管閑事的名聲早就已經傳開了,有人付之一笑,有人不屑一顧,有人冷眼旁觀,但也有人會適當的給予幫助。

  不過嚴格來說,這件事並不是閑事。

  吃完飯後,他繼續回去工作,直到七點下班,但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坐車去了白花街,付完錢後,推門下車,來到一間公寓樓底下,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紅色彩紙,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高樓。

  就是這裡了。

  林馥在紙花裡給他留下的地址。

  暮照白走進電梯,上了八樓,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他徑自走到一扇門前,抬手敲了敲,不久,裡面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誰啊?”

  暮照白問,“請問鹿露小姐住在這裡嗎?”

  房門推開,裡面迎出一個笑容滿面的老男人,握住他的手使勁晃了晃:“你一定是仇先生吧?哎,還沒到八點呢,您來得真早啊……”

  暮照白被他拉進門,家裡除他之外,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少年,正圍在桌子前面吃飯,那個少年掃了暮照白一眼,咬著筷子說:“爸,今天來捐款的不是一個中年商人嗎?這個看起來不大像啊,你別什麼人都往家裡帶啊!”

  “怎麼說話的!”老男人訓斥了他一句,但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到暮照白身上。

  “我姓暮,是一名警察。”暮照白只得自我介紹道,“今天過來,是想探望一下鹿露小姐的。”

  話音剛落,飯桌前坐著的兩人就一起放下筷子。

  “不好意思,請你出去。”老男人的面色一下子就冷淡下來,手朝門外,做了個請的姿勢。

  年輕力壯的兒子走到他身邊,而妻子則走進裡屋,把一扇門輕輕掩上。

  暮照白將他們的動作神色都看在眼裡,眨了眨眼睛,禮貌的說:“我只是想詢問她幾個問題……”

  “有什麼可問的?”老男人滿臉不耐煩,給兒子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將人往門外推,“我侄女是個植物人,別說開口跟人說話了,這兩年連眼睛都沒睜開過,你找錯人了!”

  大門狠狠一關,暮照白有些狼狽的站在門外。

  再敲門,裡面無人回應。

  暮照白皺眉看著眼前的房門。

  就這麼走,他實在不甘心,想起對方剛剛提到的仇姓捐款人,暮照白決定曲線救國,從這位仇先生身上下手。

  本以為對方八點就來,但直到八點半都沒出現。

  暮照白晚上沒吃飯就趕過來了,這個點,肚子已經餓的咕嚕嚕直叫,又想起家裡的貓也沒吃飯,於是匆匆下樓,找了家最近的面鋪,隨便點了碗拉面,一邊吃一邊給房東打電話,請她幫忙喂一下貓。

  電話打到一半,忽然聽見人喊:“起火了!”

  暮照白轉頭看去。

  稍微楞了一下,就丟下筷子衝了出去,留下老板在背後大喊:“抓住那個吃霸王餐的小子!”

  “老板!面留著,我回來再吃!”暮照白頭也不回的喊道,然後飛快衝到著火的公寓樓下,只見裡面湧下來一大群住戶,有的抱著孩子,有的背著老人,有的橫衝直撞,把暮照白撞得踉蹌了幾步。

  他站定身子,抬頭看著眼前著火的樓層。

  八樓,鹿露家。

  沒有多想,他逆流而上,從逃難住戶中間擠了進去,見電梯正在使用,就直接跑樓梯上去,抵達六樓時,他腳步一停,俯視地上那具屍體。

  少年頭在地上,身體還在台階上,脖子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眼睛瞪得老大,看起來像是逃生過程中不小心摔下樓梯,拗斷了脖子。

  暮照白俯身看了他一眼,然後避開他的屍體,繼續朝樓上跑去。

  到了八樓,房門是開著的。

  暮照白沒有多想,直接壓低身體,掩住口鼻,正要衝進去救人,就聽見裡面響起一聲怒吼。

  他衝進去的腳步為之一頓。

  明亮的眼眸望向門內。

  只見大門之內,一片火海,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女坐在一張輪椅裡,輪椅兩個輪子都著火了,她跟駕駛兩風火輪似的,從裡面衝了出來,面色極其猙獰,嘴裡撕心裂肺的吼道:“朕不會輕易狗帶!!!”

  “……”暮照白。

  眼前的場景太魔性了,暮照白呆立原地忘記躲,被迎面而來的風火輪椅撞飛。

  兩人摔成一團,一個在上一個在下,都哼唧著起不來。

  暮照白覺得好醉。

  卷卷也是醉了。

  她手裡有三張鹿露的照片,今天晚上施施然而來,是因為微博上有人說,今天晚上會有觀光團去這對父子家,觀光團的成員包括捐了錢的人,記者,路見不平上門吆喝的漢子,以及閑得無聊的圍觀群眾。

  所以她今天晚上是來接受采訪的……

  不是來玩逃生之路的!

  睜眼就是一片火海,觀光團的人一個也沒看見,卷卷罵完網友罵自己,朝著自己兩條棍子似的腿大吼道:“動啊!!”

  或許是她的求生意志太過強烈,又或者是燒上被子的火太過可怕,總之在她嘶吼了一分鐘之後,兩根腳趾頭真的動了兩下。

  卷卷艱難的丟開身上著火的被子,像個鏽了好多年的機器人一樣,掙扎著爬向床邊放著的輪椅,一點一點把自己挪上去,精疲力盡,大汗淋漓,然後操縱著輪椅朝門外逃去,路上輪子被燒成了風火輪,她的臉也被燒成了王尼瑪臉,一路逃生一路咆哮:“靠靠靠!朕不會輕易狗帶!!”

  然後,她撞進暮照白懷裡。

  兩人在地上哼唧了一會,暮照白一手撐地,一手抱著她,從地上坐起,滿臉關懷的問道:“你沒事吧?”

  懷中少女慢慢抬起頭,消瘦的臉頰,襯得一雙眼睛又黑又大,裡面帶著點點淚光,充滿信任的看著他,就仿佛沉睡多年的公主,只為見他而蘇醒。

  等看清他的臉之後,她像是松了口氣一樣,重新趴回他懷裡,低低說道:“保護我……”

  卷卷內心:朕已經不行了……

  “……我會的。”暮照白眨了眨眼睛,溫柔道,“等我一會,我去把另外兩個人救出來。”

  他很快就衝進火海,又很快衝了出來,咳嗽兩聲,面色有些難看。

  “走吧。”他彎腰,將卷卷打橫抱起,“我送你去醫院。”

  “我叔叔和嬸嬸呢?”卷卷靠在他胸口,問道。

  “……節哀順變。”暮照白說。

  聽到這個噩耗,卷卷的表現十分平淡,她哦了一聲:“我會的。”

  換一個人,暮照白可能會譴責她,但是看著她這幅瘦骨嶙嶙的樣子,身體輕的還不如他家的貓,再回想起網上流傳的那堆寫真照……他忽然發現,自己一句譴責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於是一言不發的抱著她,朝樓梯走去。

  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整層樓,整棟樓的住戶,都已經逃到樓下去了。

  就在暮照白要走下樓梯的時候,叮的一聲,對面的電梯打開了。

  慢慢分開的電梯門後,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破舊的黑色大衣,臉上戴著一只白色口罩,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看起來十分安靜,安靜的像蠟像館的蠟人。

  暮照白楞了一下,把他當成了逃難逃晚了的住戶,朝他點點頭,上前兩步,走進電梯。

  進了電梯之後,他轉身面對著電梯門。

  背後,蠟人一樣的中年男子盯著他。

  電梯門緩緩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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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1:42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地下交易

  暮照白楞了一下。

  “現在坐電梯很危險的。”他好心提醒道,“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跑樓梯吧。”

  然後對方並沒有出來的打算,仍舊靜靜站在電梯裡,朝暮照白招手。

  兩人對峙片刻,暮照白發現自己無法說服他,就搖搖頭,繼續朝樓下跑去。

  七樓,叮……

  電梯門又開了,中年男人依舊沉默的站在門後,朝他招手。

  暮照白一邊下樓梯一邊跟他科普:“先生,火災容易引起斷電,到時候困在裡面就不好了。”

  六樓,叮……

  老樣子,電梯門後,中年男子鍥而不舍的朝他招手。

  “電梯卡殼還不是最可怕的。”暮照白繼續科普,“電梯豎井是個垂直通道,一旦困住就是個煙囪,人在裡面會熏死的。”

  五樓,叮……

  暮照白從他面前跑過,匆匆丟下一句:“還有攬線燒斷,高空墜落的危險……”

  四樓,門沒開。

  三樓,暮照白停下腳步,好奇的看著身旁的電梯。

  卷卷:“這玩意是不是卡住了?”

  暮照白:“……好像是吧。”

  中年人:“……”

  過了一會,電梯裡傳來銳器擊打聲,裡面的人似乎在用手頭的工具捶門,試圖將電梯門打開,從裡面逃出來。

  “冷靜!”暮照白滿臉嚴肅的喊,“電梯故障的時候,門的回路也會跟著出問題!你從裡面強行扒門會遇到危險的!”

  “住口!你這個烏鴉嘴咳咳咳!”一直沉默不語的中年人,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在門內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這是斷電之後,又被煙熏了吧……

  想到這裡,卷卷忍不住抬起頭,用敬畏的目光看著暮照白。

  這麼久都沒事,他一說就出事,而且是接連不斷的出事……中年人怕是沒說錯,這人有點烏鴉嘴,以後可不能得罪他。

  “救命啊!救命啊!”電梯裡的中年人開始扯著嗓子喊救命。

  “冷靜一點!”暮照白本來想掏手機打電話,可他現在兩只手都抱著卷卷呢,只好低下頭來,對她說,“麻煩你,幫我拿下手機好嗎?”

  “沒問題。”卷卷說。

  然後,她照著自己放手機的習慣,伸手去摸他的褲子口袋,掏了兩下,什麼都沒掏出來,小手自然而然的朝他臀部摸去,摸了兩下,沒找到另外的口袋,只覺得手指下面的肌肉忽然收緊了一下。

  “你手機放哪了?”卷卷收回手,小鹿一樣無辜的眼睛看著他。

  “咳……”暮照白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耳廓微微有些泛紅,顫著長長的睫毛道,“可能是之前吃面的時候,一不小心忘在面鋪裡了吧。”

  “救命啊!救命啊!”電梯裡的中年人嚎的更加撕心裂肺。

  也許是他命不該絕吧,消防隊的人從樓下衝了上來,之後電梯維修公司的人也匆匆趕到,一群人合力把中年人從裡面救了出來,之後送上救護車。

  這時候,中年人已經暈過去了。

  為了核實他的身份,醫護人員打開了他身邊那個黑色手提袋,試圖從裡面找出手機,身份證,駕照之類的東西。

  拉鏈刺啦一聲拉開,看著袋子裡面的東西,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面面相覷。

  一件剛換下來的外衣,一雙手套,上面都沾著斑斑血跡。

  醫護人員們對視一眼,然後迅速報警。

  兵荒馬亂的警察局內,隊長舉著手機,滿臉不耐煩的等人接電話。

  一只白色手機,在面鋪的桌子上響著,旁邊還一碗沒吃完的湯面,雪白的面條上撒著綠色的蔥花,湯已經干得差不多了,上面一點熱乎氣也沒有。

  手機的主人現在正在醫院裡,他走不開,因為手一直被卷卷握住。

  冰冷的手指,信任的目光,猶如一根帶著夜露的蔓藤一樣糾纏著他不放。

  “我有點頭暈。”卷卷在輪椅上眯起眼睛,又強撐著睜開眼睛。

  “那就睡吧。”暮照白走在她身邊,右手被她握在手裡。

  “可我還不能睡。”卷卷抬頭看著他,因為太累太困,眼睛裡淌下淚水,晶瑩剔透,慢慢滾下臉頰,連聲音都變得又細小又微弱,聽在旁人耳裡,很是怯弱可憐,“我還有話想對你說。”

  “……我又不會走遠。”暮照白將她臉頰邊的碎發攏到耳後,溫柔的說,“等你醒過來,我就回你身邊,隨便你說什麼,我都聽。”

  輪椅上的瘦弱少女這才露出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對他微微一笑,閉上眼睛。

  暮照白目送她進了手術室,然後就像自己答應的那樣,一個人在外面等,過了一陣子,覺得有點犯困,於是去了一趟洗手間,想要洗把臉清醒一下,卻在洗手間門口碰到了自己的同事。

  兩人同時楞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對方走過來,將手搭在他肩膀上,“隊長找你好久了,你趕緊過去見他吧……”

  “隊長也來了?”暮照白看著他,“是發生什麼案子了嗎?”

  “是啊。”同事說,“剛發生一起火災,從火災現場救回來一個人,結果發現他包裡放了一件帶血跡的衣服,後來又找到了一個帶血的扳手。”

  暮照白心頭一動,隱約猜到他在說誰。

  他的感覺沒有錯,同事帶著他來到一間病房門口,透過大門,可以看見隊長背對著他們,站在一張病床前,而病床上頭,躺著電梯中的中年人。

  同事剛要開口喊人,就被暮照白拉了一下。

  他盯著隊長,看他彎下腰,與中年人小聲說著什麼,過了一會,中年人忽然轉頭看向房門的方向,然後抬手指了指。

  隊長慢慢直起身,回過頭來,充滿力量的目光穿透兩人之間的距離,直接撞進暮照白眼中。

  “你跑哪去了?”他對暮照白皺皺眉,態度有些冷淡,“怎麼電話都不接?”

  “手機掉了。”暮照白走過去,態度謙遜的問,“需要我做什麼?”

  隊長嘖了一下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身邊的同事:“這裡有我一個夠了,你們兩個去現場幫忙吧。”

  兩人接到命令,很快就離開了病房,臨行之前,暮照白回頭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然後沉默的轉身離去。

  他走後,隊長慢慢轉身,居高臨下俯視著床上的中年人,目光猶如鍘刀般冰冷,透出一股濃濃殺氣。

  可床上的中年人卻並不怕他,他朝隊長咧嘴一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逼他朝自己彎下腰來,然後用那雙泛著黃光的眼珠子盯著隊長,壓低聲音,發出沙啞的邪惡的聲音:“想辦法放了我,不然我把你做的事情公布於眾。”

  隊長將嘴唇抿成一線,冷冷看著他。

  “看什麼?鹿露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中年人桀桀笑道,“我跟她一樣,都是七十三號事件的幸存者……我們,知道你當年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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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1:55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封口費

  “醒了?”

  卷卷睜開眼,小刀背對著她坐在床沿,手裡握著手機,裡面正放著一條新聞:“今天晚上九點,我市白花街發生一起火災……”

  房間裡沒有開燈,到處黑漆漆的,只有手機射出白光,將他照亮。

  “如果你這個時候死了會怎樣?”他背對著她,問。

  “我不知道。”卷卷看向他寬闊的背,“從來沒試過。”

  但作為一個求生小能手,她從不輕易狗帶。

  哪怕是穿成了泰坦尼克號裡的遇難者,她也要徒手游過大西洋!

  小刀忽然轉身,將手裡的東西遞向她。

  卷卷看了他一眼,抬手接過他遞來的那堆照片,一張一張抽著看,照片上分別是正面的小刀,正面的小刀,和正面的小刀……

  卷卷實在是猜不透他送這些東西的用意,於是放下照片,抬眼看著他。

  他已經側著身子,在她身邊斜躺下來,手背滑過她的臉頰,聲音帶著他身上特有的陰郁和冷酷:“與其睡外面那群亂七八糟,不知底細的人……不如睡我吧。”

  “……刁民閉嘴!”卷卷抬手抓住他那只不規矩的手,皺眉道,“你不覺得自己剛剛說的話有歧義嗎?”

  小刀微微一笑,這笑容非但沒有衝淡他身上的陰郁感,反而加重了他身上的陰沉與戾氣。

  他忽然翻身騎在卷卷身上,將她兩只手重重按在腦袋兩側,過了一會,慢慢將她的右手拉到唇邊,冰冷的嘴唇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幽暗的眼眸俯視她:“……沒有歧義,你想的,就是我想的。”

  卷卷一動不動的盯著他,過了好一會,才慢吞吞的說:“大哥你配合下,不要對一個柔弱的火災幸存者耍流氓!”

  小刀呵了一聲,調侃道:“你也有未戰先降的一天啊。”

  卷卷實在是沒力氣跟他爭辯,她忽然伸手抱住他,像抱被子一樣緊緊抱在懷裡,嘴裡喊道:“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小刀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楞了。

  “你……”他反應很迅速,被她抱緊的一瞬間,身上的每塊肌肉都繃緊如石塊,只要一秒就能掙脫她的懷抱。

  “閉嘴!”卷卷怒吼,“不是說可以睡你嗎?”

  ……於是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投降了,每一根神經都在搖動白旗,迎接王師到來。

  他俯首稱臣,任憑處置。

  十分鐘後。

  他覺得自己上當了。

  因為王師已經一動不動的在他懷裡睡著了……

  小刀很想殘忍的拍醒她,然後惡狠狠的教她各種睡覺姿勢,但是看她臉靠在他肩窩處,又信賴又安心的沉睡的樣子,伸向她的手最終收了回來,拍在自己臉上,喃喃道:“這叫我怎麼睡得著……”

  他睡不著,也不會讓別人睡。

  立刻登陸手機微博,在上面發了一條消息。

  小刀:“有人對我耍流氓,怎麼辦,在線等。”

  他那堆還沒睡覺的狐朋狗友冒了出來。

  網絡游俠:“誰這麼大膽?”

  圖樣圖森破:“這是個真正的英雄,他死後,我一定要燒個勛章給他。”

  武器磚家:“你居然搞不定?對方多少人啊?”

  小刀覺得自己這一條發的可能有些歧義,於是刪除重新發。

  小刀:“女朋友對我耍流氓,怎麼辦,在線等。”

  網絡游俠:“畜生!”

  圖樣圖森破:“禽獸!”

  武器磚家:“禽獸不如!”

  虐待完自己的單身狗朋友們之後,小刀心滿意足,自己慘的時候,看看比自己更慘的人,果然能夠心情愉悅。

  他閉上眼睛,心滿意足的抱著卷卷睡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兩人互道早安,彼此看起來都很鎮定自若,只是刀哥刷牙的時候忘記蘸牙膏,卷卷出門的時候穿了兩只不同款式的鞋……

  今天打工的地點是咖啡店。

  工資不多,工作也很清閑,或許是因為地處偏僻,而且咖啡還特別難喝的緣故,所以一天下來只有一個客人,店主用了一天時間唉聲嘆氣,卷卷則刷了一天手機,刷到刀哥那條微博的時候,真是醉的不行。

  下班的時候,店主表示她明天不用再來了,卷卷表示能理解。

  之後店主又表示手邊沒有余錢,所以今天的工資給一半,另外一半用上好的咖啡豆代替。

  卷卷其實不喜歡喝咖啡,也不喜歡吃苦味的東西,所以回去之後,自然而然的把咖啡豆遞到刀哥面前:“送你的。”

  刀哥深深看了她一眼,接過咖啡豆走了。

  然後晚上十點半,他熱氣騰騰的敲開她的房門,頭上搭著一條白色毛巾,頭發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

  卷卷:“……”

  她剛剛是不是忘記說不用謝,或者不用肉謝了?

  好在刀哥不是來豆債肉償的,他抬手指了指床頭櫃方向,提醒她道:“別忘記用。”

  卷卷轉頭看了眼床頭櫃方向,小刀的照片整整齊齊的累在上頭,或許是因為不喜歡照相的緣故,裡面的他個個眉頭緊蹙,眼神冰冷,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凶神惡煞,簡直可以貼門上辟邪,貼床頭避孕。

  “今天晚上不行。”卷卷回過頭來,對他說,“我今天晚上有別的計劃。”

  “什麼計劃?”小刀單手按著頭上的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問。

  卷卷堅定的說:“我要再當一次鹿露。”

  小刀直截了當的伸出手,按了按她的額頭:“被烤傻了嗎?”

  “做人要有始有終嘛!”卷卷反駁道,“我只是想去安排一下後事……呸,是找個人品堅挺的人接手這姑娘的微博,免得以後有人給她捐款,又莫名其妙的變成別人身上的名表名包。”

  “有人選了不?”小刀問。

  “有了。”卷卷笑道。

  手裡有三張鹿露的照片,之前已經用掉了兩張,現在還剩最後一張。

  照片裡的女高中生神采飛揚,跳起投籃,手裡的籃球劃出一條漂亮的拋物線,朝著陽光下的籃框飛去。

  卷卷將這張照片壓在枕頭底下,然後躺上去,默念一聲:“天黑了,請閉眼……”

  晚上八點,她在醫院病房內醒來。

  這個點,警察局應該已經下班了,卷卷抓住身邊護士,對她說:“能幫我聯系一個人不?”

  “好的。”護士問她,“你想聯系誰?”

  “昨天送我進醫院的那位警察,暮照白。”卷卷回答。

  護士走後,她躺在病房裡,閉目養神。

  一個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至近,來到她身邊,卷卷有些驚訝的睜開眼睛,來得這麼快?

  她轉過頭,整個人被一道陰影所覆蓋。

  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床邊,身體又高又大,看起來像一堵牆一樣,瞬間遮擋了房間裡所有的光,一雙鷹一樣的眼睛俯視著她,眼神十分不友好。

  卷卷不認識他。

  但他看起來似乎認識卷卷。

  “聽著……”趁著旁邊人不注意,他壓低聲音對卷卷說,“我會給你一筆錢,保證你以後的生活,但你要保證,對七月十三號那天發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卷卷莫名其妙。

  七月十三號?

  封口費?

  她驟然之間想到了鹿露的身份——七十三號事件幸存者。

  “別跟任何人說實話,尤其是……”男人忽然住了口,因為暮照白匆匆從門外走進來,看見他的一瞬間,楞了一下,張口問道:“隊長,你怎麼在這裡?”

  “在詢問凶殺現場的事情。”男人輕描淡寫的說完,轉頭看向卷卷,似笑非笑道,“這個小姑娘運氣真好啊,兩次都是最後的幸存者。”

  “是啊。”暮照白走過來,略略彎腰,溫和的目光看著她,“鹿露,你感覺怎麼樣?”

  卷卷輕輕搖搖頭:“我沒事了。”

  “那就好。”暮照白回頭看著隊長,“隊長,還要繼續錄口供嗎?”

  “今天就到這裡吧。”隊長滿臉輕松的說,“反正人犯已經抓到了,口供什麼時候錄都可以……對了,機會難得,你要不要問問她七十三號事件。”

  暮照白楞了一下,似乎有些心動,但很快就按捺住心頭的渴望,笑著說:“不急這一時,她剛剛從火場裡逃生,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隊長對他微微一笑,眼睛瞥向卷卷,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你怎麼想?要不要幫你的救命恩人一個忙?”

  卷卷瞥了他一眼。

  如果沒有封口費的事情,她會誤以為他是個關心晚輩的好上司。

  現在卻只能感嘆,人人都是個好演員。

  慢慢將眼珠子瞥向暮照白,她慢吞吞的問道:“我能幫你什麼忙?”

  暮照白猶豫了一下,他雖然很想讓她多休息,但是他太想知道真相了,尤其是知道姐姐的死可能並不單純之後,他就更加迫切的想知道真相,所以猶豫片刻之後,他滿臉歉意的問:“你能告訴我,兩年前的七月十三號,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那一刻,隊長站在他身後,眼睛像槍口似的瞄准卷卷,等著她開口,等著她泄密,等著將槍子射進她的嘴裡,讓她永遠保持沉默。

  卷卷將目光從隊長身上,移回暮照白臉上。

  然後,對他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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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2:08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七十三號事件

  “我失憶了。”卷卷說。

  “失憶?”暮照白楞了楞。

  “是啊。”卷卷滿臉憂愁的看著他,“別說兩年前的事了,我連自己的父母是誰,自己初戀的男孩子長什麼樣,自己是個貓派還是狗派都忘記了。”

  旁邊兩個男人,一個深吸一口氣,一個松了一口氣。

  “我去叫醫生。”暮照白滿臉嚴肅的說。

  醫生進來以後,對卷卷進行了一系列診斷,診斷結果沒有當著卷卷的面說,而是拉著暮照白出去說了。

  隊長沒有走,他留在病房內,牆壁一樣的身體堵在卷卷面前,一張不近人情的臉上,目光銳利冰冷,不斷探究和打量著她。

  “我做得怎樣?”卷卷朝他眨眨眼睛。

  “……干得不錯。”隊長楞了一下,飛快的看了眼大門方向,然後轉過頭來,壓低聲音對她說,“繼續保持,錢少不了你的。”

  卷卷含笑點頭。

  她心裡改變主意了。

  與其麻煩月薪只有兩千多的暮照白,不如讓有錢的敵人來照顧她,養活她!

  無論七十三號事件發生了什麼,無論他與鹿露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只要兩人之間有一個不能說的秘密,那他就得持續不斷的付封口費,這筆錢將用在治療鹿露身上,如果老天開眼,醫生給力,那麼總有一天,真正的鹿露會蘇醒過來。

  之後說與不說,就看她自己的了。

  兩人忽然一起住嘴,膠著在一起的目光狠狠撕開,分別看向兩個不同方向,從剛剛的密謀者變成了現在的陌生人,因為暮照白已經從門外走進來了,他回到床邊,溫柔憐惜的看著卷卷,對她說:“你別擔心,醫生說了,失憶有可能只是暫時的失憶,過段時間你會好起來的……我會幫你的。”

  卷卷忍不住看了眼隊長。

  隊長站在暮照白背後,用警告的眼神盯著她。

  “不用了。”卷卷朝他笑了起來,笑容是極其刻意的柔情蜜意,“大叔已經同意接管我的募捐賬號,幫我籌錢看病了,還答應會我經常抽空來看我,照顧我關心我……”

  暮照白越聽面色越古怪。

  他僵硬的坐在床沿,很想回頭,但又不敢回頭,怕看到同樣柔情蜜意的眼神。

  但實際上,隊長兩只拳頭已經握出了青筋,看卷卷的眼神就像看蘋果裡的蟲子,還是只剩半條的那種。

  “雖然不記得我初戀的男孩子長什麼樣了,不過他長大以後,肯定就是大叔這個樣子吧。”卷卷就算只剩半條,依然能張牙舞爪的惡心人,她極盡諂媚的笑著,眼睛裡流露出毫不掩飾的仰慕和依賴,“又可靠,又體貼,又溫柔……還很有錢,我的後半輩子就指望你了大叔……”

  暮照白聽得目瞪口呆。

  這,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啊!隊長啊!這孩子還是個高中生啊……”咳咳咳!”隊長劇烈咳嗽起來,經歷過那麼多場凶殺案件,他沒有吐,但是面對這個小姑娘,他覺得自己快要吐了,於是拍了拍暮照白的肩,面無表情的說,“時候不早了,局裡還有事,我們走。”

  “好!”暮照白也覺得待不下去了,急忙跳起來跟他走。

  兩人匆匆忙忙的從醫院裡逃出來,到了停車場,四下無人,暮照白猶豫一下,就湊到對方身邊,委婉的勸誡道:“隊長,你是個有家室的人,稍微注意一下吧……”

  隊長:“……”

  他放在車門上的手上,又暴出一條青筋,關上車門時,更是轟隆一聲,地動山搖。

  暮照白還在旁邊氣他:“這女孩子年紀還小,加上又失憶了,基本上就是一張白紙,什麼都不懂,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但我們這樣的成年人,得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做什麼。”

  “我用不著你來教。”隊長生硬的打斷他。

  車子開出醫院大門的時候,他瞥了眼樓上。

  亮堂的窗戶內,那個不該醒來,更不該活著的女孩子坐在輪椅上,透過窗戶俯視他們,腦袋隨著車子離開的方向轉動。

  目送他們離開之後,她轉動輪椅回到床邊,在護士的攙扶下,重新躺回床上。

  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她閉上眼睛,小區公寓裡身體健康的她睜開眼睛。

  拿起身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早,卷卷不打算這麼早就睡,索性一只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在上面飛快的虛擬鍵盤上打出六個字——七十三號事件。

  兩年前的事情,討論的人已經不多,但是當年的帖子都還在。

  帖子已經很久沒人關注,也很久沒人回復了,就像荒草萋萋的墳塚,一切都已經被時間所掩埋。

  卷卷撥開荒草,把一座座舊墳挖開,露出裡面的白骨來。

  七十三號事件,原先應該是一起自殺事件。

  網絡之大,無奇不有,有九個不同年齡,不同職業,不同階層,遭受過不同挫折的男男女女,他們通過一個叫做自殺吧的地方,互相認識,互相傾訴生活中的痛苦,互相討論怎麼沒有痛苦的自殺。

  直到有一天,一個人發出一張帖子,帖子的內容是:“准備用三天的時間,花光身上所有的積蓄,然後自殺。有人一起不?有意向的人請留下扣扣號碼。”

  響應的人不少,但是最終被發起人加進群裡的就只有這九個人。

  他們根據發起人提供的地址,彙聚到一座別墅內。

  並且按照發起人的要求,每個人都帶著一樣禮物過去,有退休員工帶了一瓶劣質白酒,有家庭婦女帶了一籃子菜,還有無業游民帶了一盒子沒抽完的煙等等。

  林林種種,各不相同。

  最後每個人死的方式,也各不相同。

  有被吊死的,有被按進水池裡淹死的,有被刀捅死的……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是自殺的。

  這場自殺事件,最終以他殺為結局。

  參與自殺的十個人,除了鹿露之外,其余九人全部被人為殺害。

  於是自殺事件,最終演變為連環殺人案。

  卷卷看著這十個人的照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在裡面找到了鹿露,那個時候的她完全不是現在這幅干屍的樣子,青春年少,貌美如花,之後咦了一聲,看著最後一個遇難者。

  照片裡的是一個女警。

  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長相秀麗,眉目溫婉,笑容十分溫柔。

  但卷卷注意到的是她的名字。

  “暮照柔?”她念出這個遇難者的名字,又想起暮照白對這件事情的特別關注,心裡忍不住想,這兩人之間有什麼聯系嗎?

  她查了一下對方的資料。

  百度百科裡簡單提到了一下她的家庭背景,但沒有提到具體的人名。

  履歷很簡單,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女警。

  但生得平凡,死得偉大,按照履歷所說,她是被派去臥底這件事的,在被人發現,並且被重傷的情況下,她沒有選擇就地等待救援,而是拼死保護了鹿露,然後與殺人犯同歸於盡,所以她是個因公殉職的英雄。

  卷卷想了想,喃喃道:“跟暮照白還挺像的……”

  他也是一副遲早要因公殉職的烈士長相……

  咚咚咚——

  外面忽然有人敲門,小刀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吃夜宵不。”

  夜宵分別是番茄蛋炒飯,還有香腸蛋炒飯。

  卷卷看著桌上這兩碗蛋炒飯,面無表情的問:“我可以只吃番茄跟香腸不?”

  小刀一言不發的將一個袋子提到桌上,然後從裡面掏出幾盒布丁,放她面前,順口問道:“事情解決了?”

  “解決了……一半吧。”卷卷拿了一盒香草布丁過來,順便把在醫院裡碰到的事情跟他說了,然後問,“你說,那個隊長是不是有問題?”

  “這不明擺著的事情嗎?”小刀笑了起來,手撐在桌上,上半身朝她傾斜過去,笑著問她,“怎樣?想要我幫忙不?”

  卷卷瞥了他一眼。

  刀哥只提供有償服務,要他幫忙,代價可是很高的。

  “不用了。”卷卷把嘴裡的布丁吞下去,然後咬著塑料勺子對他說,“作為一個好心的路人,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的事情不歸我管了。”

  人生在世,有許多的煩惱,最大的煩惱就是自尋煩惱。

  她可以路見不平,給鹿露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但不會一直照顧她……因為她是個卡裡只剩兩千塊,吃飯全靠刀哥接濟的無業游民啊!連飯都吃不起的人,還談什麼拯救世界啊,先拯救自己吧!

  於是卷卷一邊祈禱鹿露早點蘇醒,一邊出門找工作。

  這一次她的運氣很好,在一家私企找到了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雖然工資依然不高,但勝在是一份長期工作,而不是朝不保夕的短工。

  回家路上,卷卷開心的給沈綠瓷發了條短信:“我找到新工作了。”

  正在家裡舔傷口,感嘆友情易碎的沈綠瓷,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本來是不想回的,但是卷卷下一條短信是:“聖誕節一起過不?”

  沈綠瓷秒回:“你不陪你男朋友了?”

  卷卷本來想解釋一下,小刀不是她男朋友的,不過仔細想想,解釋了她不會聽啊,這事還是得慢慢來,先把人約出來再說,於是短信裡回道:“不陪,你比較重要。”

  沈綠瓷再次秒回:“那好吧~時間你選,到時候我去接你。”

  約定好時間之後,沈綠瓷馬上小鳥似的飛出門,為聖誕節約會采購新衣服,新首飾,順便吹個新發型去了。

  卷卷則在回家路上買了一大瓶可樂,抱回家之後,倒了兩大杯,向小刀舉杯道:“我找到新工作了,當浮一大可樂!”

  刀哥隨手拿起另一只杯子,跟她碰了一下杯。

  卷卷喝了一口可樂,順便抄起筷子,從他的蛋炒飯裡撿了兩塊香腸吃。

  “刀哥,你怎麼老在家裡,不出去工作?”她一邊吃一邊問,“你這樣什麼時候才能攢夠老婆本?”

  小刀瞥了她一眼,慢吞吞的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皮夾子,用兩根手指頭夾出一張黑卡,問她:“要看老婆本不?”

  “不看。”卷卷一看是黑卡,立刻悍然拒絕,“我怕看完以後,會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生出打土豪分田地的念頭啊。”

  “有什麼關系呢?”小刀輕飄飄的說,“你又打不贏我。”

  卷卷一口把可樂喝干:“你等著!”

  晚上她洗漱完畢,回到床上,從床頭那厚厚一疊小刀照片裡抽出一張,打算壓在枕頭底下。

  “哼哼,等我穿到你身上,我想怎麼著你,就怎麼著你……”卷卷陰笑完,忽然想起不對啊,小刀體質跟別人不一樣,她穿到他身上的時候,他也會穿到她身體裡來,到時候肯定是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在他臉上畫烏龜,他就在她胸上畫王八……

  好處也有,從此不必害怕穿到火災現場或者泰坦尼克號上面。

  小刀的身體會像一個保險箱一樣,妥善的保護好她。

  卷卷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把他的照片放了回去。

  人情債總是越欠越多的,她暫時還沒想好,是否要接受他這番好意,特別是他還沒跟她坦白幕後主使者的事情……

  “今天就算了吧。”卷卷喃喃一聲,翻出相冊,從裡面抽出另一個人的照片。

  照片上,一個年輕男子容貌俊秀,眼睛裡充滿光芒與正義感。

  他的名字是——暮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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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發表於 2016-10-6 17:22:21 |只看該作者
  第74章 不能說的秘密

  “堅持住!”

  怎麼回事?卷卷艱難的睜開眼睛,覺得視線一片恍惚,胸口火燒火燎的難受。

  她現在穿進了暮照白身體裡,但不是在他的房間,而是在一輛車子的後車座。

  開車的人聲音很是焦躁,他不停喊著:“馬上就到了,你撐著點啊!”

  卷卷覺得自己心都涼了,她掙扎了一下,但是沒能爬起來,只能顫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放在難過不已的胸口,喃喃道:“我中彈了?”

  一股苦澀的滋味頓時在嘴裡彌漫開來。

  雖然她早看出暮照白長了一張要因公殉職的臉……

  但她實在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的快……

  “咳咳……”卷卷翻了個身,嘴巴對著地面,喉頭一甜,覺得自己要吐出一口烈士血了。

  “不要!”前座的隊長大吼一聲,“算我求你了!下車再吐!”

  卷卷:“嘔……”

  車子停在暮照白家樓下,隊長衝下來拉開車門,然後被裡面的穢物氣息熏得倒退兩步。

  “造孽啊!”他一邊將人從裡面拽出來,一邊罵罵咧咧道,“你不能喝就別喝啊!哎……”

  一對老夫妻急急忙忙的跑下樓,從他手裡接過卷卷,然後不停的道歉道謝。

  卷卷暈乎乎的連再見都不會說,她搭著兩人的肩,腳步踉蹌的上了樓,鑰匙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一只體態優美的白色波斯貓走過來,鼻子朝她嗅了兩下,就嫌棄的跑遠了。

  兩人扶著卷卷回了房,房間不大,還被一面書櫃占去了大半,書櫃上滿滿當當的都是書,各種材質的封皮,各種顏色的花紋,各種樣式的字體,隔著玻璃櫃,依然散發出書本特有的氣味,不是草木的芬芳,而是一種更加陳舊的,令人懷念的氣味。

  受這氣味吸引,卷卷走書櫃邊走過的時候,轉頭看了眼書櫃。

  玻璃櫃內,各類書籍分門別類,除了書以外,還放了一排排筆記本,有一排標記著時間,像是日記本,還有一排標記著姓名,陳知朝,暮照柔,鹿露……林馥。

  卷卷覺得自己酒醒了。

  她站在書櫃前,定定看著玻璃櫃裡的那個名字,看著那本黑色筆記本。

  “別看了。”一只手在她腦後溫柔的拍了拍,身邊的老婦人溫情款款的對她說,“什麼時候不能工作?先把身體養好再說。”

  卷卷晃了晃腦袋,被人這麼一拍,她覺得自己又想吐了……

  遺憾的看了眼玻璃櫃裡的筆記本,卷卷慢慢轉過頭,順從的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就這麼平靜的過去了。

  第二天,卷卷下班回來的路上,走進一家照相館,將手機連同手機線一起遞過去:“幫我洗十張照片。”

  老板很快幫她洗出十張照片,低頭看了眼照片裡的男人,然後抬頭對她笑道:“你男朋友啊?長得挺帥的。”

  照片裡,是低頭吃烤肉的暮照白。

  林永夜的事情結束之後,他們曾約在烤肉店一起吃飯,當時習慣使然,她隨手給對方拍了一張照,沒想到時隔多日,居然拍上了大用場。

  夜裡回家之後,卷卷將這疊照片放在床頭櫃上,跟小刀的照片並列排放在一起。燈光和她的影子一起落在照片上面,一邊是光明的,一邊是黑暗的。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喜歡的人?”

  卷卷回頭,發現小刀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目光慢慢從照片上收回,平靜的看著她。

  “小伙子別想太多。”她回答,“我喜歡的不是人。”

  說完,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大聖手辦,朝他搖了搖:“這才是我老公,齊天大聖孫悟空!”

  小刀抱著胳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卷卷搖動手辦的動作漸漸停下來,她把大聖抱在懷裡,看著他道:“找我什麼事?”

  “聖誕節有安排嗎?”小刀問。

  “我有約了。”卷卷回道。

  “推了吧。”小刀說,“我請你吃烤肉自助餐。”

  卷卷嘴角開始分泌液體,心裡浮現一柄杆秤,左邊是綠綠右邊是烤肉,搖擺不定,最後擦擦口水,拿出手機:“你等等,我問問。”

  下一刻,正在做睡前面膜的沈綠瓷接到卷卷的短信。

  短信上寫:“刀哥說聖誕節請我們吃烤肉,同意不?”

  沈綠瓷大怒,撕掉臉上的面膜,兩只爪子一起打字,給回了一條短信。

  短信上寫:“叫他走!我請你吃!”

  卷卷放下手機,遺憾的對刀哥說:“綠綠不同意啊!刀哥你自己過聖誕節吧。”

  小刀一聽這名字,眉頭就蹙了起來,他嘖了一聲,低頭從煙盒裡叼出一根煙來,一邊朝門外走去,一邊嘟囔著什麼,但是卷卷沒聽清楚,她的心思已經完全放在另外一件事上面了。

  雖然中間發生了一點小意外,但並不能妨礙卷卷今天晚上的計劃。

  她將手伸向床頭櫃,手指落在暮照白的那疊照片上頭,取走了最上面那張。

  台燈熄滅,卷卷枕著他的照片,閉上眼睛。

  十幾分鐘之後,她在暮照白的身體裡醒來,打開台燈,翻身坐起,然後快步朝對面的書櫃走去,手指在一排筆記本裡點出林馥那本,一邊抱在懷裡翻動,一邊坐回台燈邊。

  橘黃色的燈光,照亮了筆記本上工整的字跡。

  上面詳細記載著暮照白與林馥會面的始末。

  也記載著林馥的口供。

  尤其是關於他體內那個美麗的,凶惡的,殺人如麻的,女性人格的口供。

  卷卷無聲的翻閱著筆記本,表情看起來平靜,但是嘴唇卻越抿越緊,翻動紙張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響聲忽然止住,因為下面一頁是空白的。

  但不會永遠空白。

  只要他們的會面再繼續下去,筆記本上就會添加新的記錄。

  卷卷抓過床頭櫃上放著的筆,按出筆芯,想要在筆記本上寫下什麼,可是筆尖落在白紙上,最終只留下一個墨點,就緩緩收了回去。

  她什麼都不能寫。

  她什麼都不能說。

  她寫下的每個字,說出的每句話,最後都只能證明一件事——林馥是對的,他身體裡真的有另外一個人,而不是另外一個人格。

  沉默片刻之後,卷卷將筆放回原處,筆記本塞回原處,然後關掉台燈,靜靜躺回床上。

  “我什麼都不能說。”她慢慢閉上眼睛,喃喃道,“那就換個人說。”

  幾天後,暮照白來到病院,看望再次陷入昏迷,變成植物人的鹿露。

  “嗨。”窗外浮著一輪雪白的月亮,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少女轉過臉來,一雙小鹿一樣無辜而又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用一種等待多時般的語氣對他說,“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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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發表於 2016-10-6 17:23:03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故事會

  卷卷穿著白色病號服,看起來就像裹屍布裡的木乃伊一樣。

  “今天的月色好美啊。”她先是看了眼窗外的月亮,然後慢慢轉頭看著暮照白,笑著對他說,“最適合說恐怖故事了。”

  於是百無聊賴的夜晚,病房內開起了故事會。

  隔壁病床的司機大叔和家庭主婦踊躍參加,講了兩輪之後,剩下的那個高中生手機玩沒電了,也跑來參加了故事會。

  幾輪之後,家庭婦女首先詞窮,只能跟卷卷坐一起旁聽。

  高中生貢獻完七個學校怪談之後,也跟著詞窮,加入到她們當中去。

  只留下司機大叔和暮照白一個接一個的說恐怖故事。

  司機大叔:“我走南闖北多年,什麼樣的鬼沒見過,接下來我要講的這個故事,就發生在上周,是我親身經歷的事情!你們看看我……”

  他指了指自己腦門上裹了一圈又一圈的帶血繃帶,問眾人:“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慘不?”

  眾人齊齊搖頭。

  “不瞞你們說……我見鬼了!”他忽然大叫一聲,把家庭婦女和高中生嚇得一起尖叫之後,才放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對他們說,“上周五,我晚上開車走勝利路過,大半夜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我開著開著,都有點打瞌睡了,就在我開車拐彎的時候……身邊忽然一道白光,我轉頭一看,發現一個白衣服的女人,披頭散發,直勾勾的看著我!”

  家庭婦女挨著高中生,兩個人一起哆嗦了一下。

  “我嚇得頭都不敢回,飛快把車開走,結果你們猜怎麼著?我在下一個路口拐彎的時候,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路邊,長發白裙子,直勾勾看我,我嚇得一個哆嗦……”司機大叔嘆了口氣,“就躺這裡了。”

  他說完以後,輪到暮照白。

  “我說的故事,也發生在上周五晚上。”他掃了司機大叔一眼,慢吞吞道,“聽我一個同事說,勝利路那邊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事故原因有點神奇,據說是因為路邊新換了一組廣告牌,廣告牌清一色是三米高的白衣女模特,大概是因為晚上光線不大好吧,有個的士司機晚上走廣告牌邊上過,以為自己見了鬼,一頭撞進了綠化帶裡……”

  司機大叔:“……”

  家庭婦女:“哈哈哈!”

  高中生:“哈哈哈!”

  好好一個鬼故事會,最後以搞笑故事會收場,在眾人的笑聲中,司機大叔漲紅了臉,為了解除尷尬,急忙指著卷卷說:“到你了到你了,一個晚上了,就你一個故事沒說過。”

  暮照白楞了一下,抬手按住他的手說:“她有特殊原因,我來替她說吧。”

  家庭婦女也幫腔:“是啊,我之前聽醫生說過了,這個妹子得了失憶症,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哪講得出什麼故事哦。”

  司機大叔楞了一下,剛要跟卷卷道歉,卻被她搶了個先。

  “不用。”卷卷坐在被子裡,笑著說,“我這裡有一個鬼故事。”

  “真的?”司機大叔哈哈笑道,“你編的啊?”

  “不。”卷卷說完,黑幽幽的眼睛看向暮照白,“是我夢見的。”

  幾個病人心腸都很好,哪怕明知道她的故事可能並不怎麼好聽,但都給予了熱烈的掌聲,暮照白也一樣,他對她微微笑著,兩只手輕輕的拍在一起。

  下一刻,他拍手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卷卷輕輕道:“我夢見自己被人追殺……有一個女人救了我。”

  其他人的掌聲也停下來,一起聽她說故事。

  “我還記得那個女人的樣子。”卷卷歪著頭,想了想,“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長得很溫婉,笑容特別特別的溫柔……對了,她嘴巴邊上還有一顆小痣。”

  暮照白看起來有些激動。

  他的激動並不表現在臉上,而在細節裡。

  忽然坐直的身體,忽然握緊的雙手,以及忽然凝重的眼神。

  “然後呢?”他盯著卷卷道。

  “她穿著一條波西米亞長裙,裙子上面有很多很多綠色的碎花。”卷卷說,“右手戴著細鐲子,很多很多鐲子套在一起,叮叮當當的。”

  “還有呢?”暮照白放在膝蓋上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你還記得什麼?”

  卷卷看著他。

  她當然不可能做這樣的夢,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回憶。

  話裡提到的暮照柔的長相,以及案發當天的穿著,都是她從往年的那些帖子裡一條一條翻出來的。

  但暮照白不知道這點。

  他已經離開座位,走到床邊,按住卷卷的肩膀問:“快想想,還有什麼?是誰殺了她?她跟你說了什麼沒有?”

  卷卷輕輕搖搖頭,對他說:“我記不起來了。”

  暮照白依然按著她的肩膀,但眼睛裡,是難以掩飾的巨大失望。

  “……不過沒關系。”卷卷忽然笑了起來,朝他眨眨眼睛道,“我最近總在做同一個夢,總在夢見同樣的人……現在搞不清楚的事情,可能下個夢就能搞清楚了。”

  暮照白的目光驟然亮了起來,就像有人朝已經快要熄滅的壁爐裡丟了一把火一樣,溫暖的,亮堂的篝火,又重新在他的眼眶內燃起。

  她將右手放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暮照白這才反應過來,將死死按著她肩膀的兩只手收回。

  “不好意思。”他抱歉的說,“我太激動了。”

  “沒關系。”卷卷毫不在意的對他笑笑,“一定要道歉的話,不如明天再來給我說故事。”

  第二天,暮照白果然又來了。

  這次他還帶來了探病的禮物,給其他人的是蘋果,給卷卷的是一朵玉蘭花,香氣之濃,引得卷卷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不喜歡花嗎?”暮照白疑惑的問。

  “你還是給我蘋果吧。”卷卷嫌棄的把花還給他。

  “你現在身體還沒好,只能吃流食。”暮照白婉言拒絕。

  “我不吃,我聞聞總行吧!”卷卷喊。

  暮照白搖搖頭,從袋子裡掏出個蘋果給她,然後看她跟松鼠抱栗子一樣,雙手捧著個蘋果,鼻子對著蘋果不停聳動,完全陶醉在食物的香氣裡了……

  “跟情報裡記載的完全不一樣……”暮照白忍不住在心裡想。

  “怎麼了?”卷卷轉頭看著他。

  “沒什麼。”暮照白笑著搖搖頭,在她身邊坐下,靜靜看著她。

  卷卷嗅了一會,忽然張嘴朝蘋果啃去,暮照白吃了一驚,伸手抓住她手裡的蘋果,卷卷手裡沒什麼力氣,但出於熊的本能,依舊抓著食物不肯松手,披散的頭發下,黑幽幽的眼睛轉向他,對他說:“我昨天晚上又做夢了。”

  暮照白立刻就忘記了蘋果的事情,松手問道:“什麼夢?”

  卷卷笑著把蘋果抱進懷裡,眯著眼睛對他說:“一雙腳。”

  暮照白做出傾聽的姿態。

  “一雙腳在我眼前搖晃。”卷卷說,“後來我抬起頭,才發現是個男人,吊死在客廳裡了。”

  暮照白似乎有點失望。

  七十三號事件裡死了九個人,他迫切想知道的只有一個人的事。

  所幸壞消息之後,還有一個好消息。

  “那個男人穿著一件花花綠綠的襯衫。”卷卷接著說,“腳上有一只鞋子,還有一只掉下來了,不知道掉哪裡去了。”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

  九個死者之一,無業游民的秋先生就是這樣的死法,他穿著一件海灘襯衫,搖搖晃晃的吊死在客廳裡面,把剛剛旅行回來的房主嚇得魂飛魄散,這房主後來還上網發了貼,向無數網民描述當時的可怕場景,傾訴自己的悲催遭遇……最後自食其果,房子變成遠近聞名的凶宅,賣了兩年還沒賣出去。

  在暮照白看來,眼前的少女兩年來一直躺在床上,期間從來沒碰過電腦,所以她是絕無可能透過網絡知道這些消息的。

  所以她所說的,只能是她當時親眼看見的。

  她能這麼詳細的描繪出當時的受害者,說明了一件事……

  “恭喜你。”暮照白定定看著卷卷,“你的記憶,正在恢復……”

  卷卷對他微微一笑。

  她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跟隊長的地下交易擺在那裡,想要讓他付錢養活她,她就必須一輩子失憶……至少在真正的鹿露醒來前,她得失憶。

  於是從第三天開始,她又變成了一只傻白甜,除了吃吃喝喝聽鬼故事,其他啥也不會。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暮照白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憂愁。

  第七天的時候,卷卷說:“要不你來說說你姐姐的事吧,看看我能記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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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3:17 |只看該作者
  第76章 聖誕樹

  雪白的病房內,故事會還在繼續。

  “她的名字叫做暮照柔,是個很適合當動物飼養員的女人,而不是警察。”暮照白坦白的說,“因為跟動物相比,人實在太復雜了……”

  聽他這麼說,卷卷感到有些驚訝。

  雖然有些人會感嘆跟人在一起久了,會越來越喜歡狗,但暮照白怎麼也不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相反,卷卷覺得他分分鐘會從嘴裡蹦出一句:“人類,由我來守護!”

  “她很喜歡照顧動物,也很喜歡照顧人,不單單是親戚朋友,還包括路上看到的乞丐,賣鞋墊的老人,甚至經手案子裡的受害者。”暮照白說,“受她照顧的流浪貓現在成了她家的家貓,作為回報會幫忙抓老鼠蟑螂,但是回報她的人卻寥寥無幾……”

  他皺了皺眉,總是光輝燦爛的眼眸裡竄過一絲陰影。

  “也不是一定要人回報。”他低沉道,“但不回報就算了,怎麼能出言詆毀。”

  “是誰在詆毀她?”卷卷問。

  “一些社會上的人,一些網上的鍵盤俠,一些專家……還有她自己的同事。”暮照白冷笑一聲,“他們列出一大堆疑點,然後提出質疑:殺人犯只有一個,你一個警校出身的人,背後還有七八個群眾幫你忙,你為什麼制服不了他?你為什麼不干脆提前制服他?如果對方真的十項全能,能扛能打,你為什麼不趕緊通知警察?最後他們得出結論……我姐是個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卻妄想成為孤膽英雄的人,結果不但害死了別人,還害死了自己。”

  頓了頓,他的聲音越發低沉可怕:“他們說……她配不上這個英雄的稱號。”

  病房裡的人看著他,不知道安慰什麼才好。

  高中生還腦抽了蹦出一句:“其實他們說得也有道理啊……”

  話沒說完,旁邊的家庭婦女就拿手肘撞了他一下,把他接下來的話給撞回嘴裡。

  暮照白沒有對他發火,所有人都在聽他講故事,但他的注意力始終都在一個人身上。

  “其實稱號不稱號的,我一點也不在乎。”暮照白慢慢抬眼看著卷卷,這麼近的距離,卷卷能夠看見他眼下的淡淡青痕,以及因為憤怒而捏緊的拳頭,月光下,這個年輕的警察褪去了白天神性的光輝,流露出了普通人的一面,他用壓抑的聲音對卷卷說,“我只想知道,我姐到底是怎麼死的。”

  “怎麼?”卷卷問,“不是像新聞裡說的那樣,跟殺人犯同歸於盡的嗎?”

  “我姐是個刑警,殺人犯只是個普通人。”暮照白面無表情道,“而且她那天過去的時候,裙子底下穿了打底褲,褲子上別了電棍的,結果她死的時候,電棍在別人手裡……她是被她自己的武器殺掉的。”

  說到這裡,他又是一聲冷笑。

  “事後的說法是意外。”雙拳在膝頭越握越緊,他低聲喃喃道,“可一個出任務的刑警,怎麼會出這樣的意外……她怎麼會丟了自己的武器的?”

  司機大叔等人齊刷刷看向卷卷。

  這個問題,估計只有當事人才能回答。

  卷卷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半晌之後,才緩緩抬頭。

  “再多說些故事吧。”她看著暮照白,說,“關於她的故事……包括她從前照顧過的那些犯人的故事。”

  等到護士進來催人睡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小時了。

  暮照白明天還有工作,他不得不結束眼前的故事會,跟眾人道別離開。

  臨行前,他忍不住再次問道:“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嗎?”

  卷卷躺在病床上,側首看著他:“抱歉。”

  暮照白眼中流露出一絲遺憾,但沒有責怪的意思,植物人能夠蘇醒是個奇跡,失憶後能夠重新回憶起當年的事情是第二個奇跡,他渴望能有第三個奇跡發生,但就算沒有奇跡,他也不會怪罪他人。

  “晚安。”他溫柔的說,“明天有時間的話,我繼續過來給你講故事。”

  “晚安。”卷卷也對他微笑,之後緩緩閉上眼睛。

  暮照白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路上行人稀少,四周沒有人聲,只有樹葉搖晃的聲音,遠遠近近,高高低低,像在交頭接耳說著什麼。

  他抬頭,朝天空吐出一片薄薄霧氣。

  月光照在他眼睛裡,將他的眼睛染成冰冷的銀色,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美麗。

  其實還有一個問題,他沒有跟卷卷說。

  “這種任務可不歸刑警管。”他看著夜空,喃喃道,“是誰讓我姐出的任務?”

  月亮在薄霧後若隱若現,就像一顆藏在陰謀背後的冷酷眼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暮照白。

  另一邊,卷卷並不打算赴他明天的約。

  聖誕節快到了,她還沒給沈綠瓷准備禮物。

  本來打算拿雙十二買的美味面包送她的,可今天吃的時候,覺得味道有點不對,看看時間,已經過期兩天了……

  她皮糙肉厚的,吃過期一兩天的面包沒事,可綠綠那麼柔弱那麼美,她怎麼能吃過期的東西啊?可打開支付寶一看……余額一百。

  她從床上下來,敲開小刀的房門。

  “刀哥。”卷卷搓著手,露出特別諂媚的臉,“能借我點錢不,發了工資還你。”

  小刀轉動椅子,朝她慢悠悠的吐出一句:“長夜漫漫……”

  卷卷義正言辭的拒絕:“抱歉我賣藝不賣身。”

  小刀抬起古銅色的手,朝她招了招:“過來賣藝。”

  長夜漫漫,小刀找她玩搶答游戲。

  “我問你答。”他將一把鈔票拍在桌上,卷卷的視線從毛爺爺上面,慢慢移到他臉上,他單手支著臉頰,對她說,“三秒鐘內做出回答,超出時間,我就拿走一張票子,等我把所有問題問完,剩下多少借你多少。”

  卷卷深吸一口氣,吐出舌頭又收回去,來回十次之後,嚴肅的對他說:“我准備好了。”

  小刀的第一個問題是:“我留胡子比較帥,還是不留胡子比較帥?”

  這什麼鬼問題,卷卷楞了一下。

  “時間到。”小刀抽了一張票子,塞回褲子口袋裡。

  就在卷卷懊惱不已的時候,他再次開口,還是剛剛那個問題:“我留胡子比較帥,還是不留胡子比較帥?”

  “不留胡子!”卷卷拿出搶答的氣勢。

  “我穿什麼比較帥?”他又問,“風衣,休閑裝,皮衣,不穿。”

  “皮衣吧。”卷卷不大確定的說,她對男人的裝扮其實沒什麼研究,但是風衣版本的刀哥,休閑服版本的刀哥,她都已經見過了,對沒見過的兩種都有點好奇……但總不能讓她選不穿吧?

  “你喜歡我戴眼鏡,還是不戴眼鏡?“小刀下一個問題是。

  “你又沒近視,戴什麼眼鏡啊?”卷卷說完就後悔了。真是反派死於話多,等她說完這番話,早就已經超過三秒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刀又抽走了一張毛爺爺。

  雖然抽走了一張票子,但他下一個問題還是這個。

  這次卷卷回答得很快:“戴眼鏡吧。”

  心想鬼畜都是戴眼鏡的。

  接下來,小刀又陸陸續續問了很多問題。

  在卷卷看來,這些問題都奇奇怪怪的,不過看在錢的份上,都老老實實的回答了他。

  游戲結束的時候,她順利的從他手裡借到了五百塊錢。

  “為什麼突然跟我借錢?”小刀一邊把鈔票遞給她,一邊問。

  “我要給綠綠買聖誕禮物啊。”卷卷回答。

  “借錢也要買?”小刀似笑非笑,“打腫臉充胖子,可不大像你的風格。”

  “第一次的聖誕節,當然想留下點特別的回憶。”卷卷聳聳肩,“你呢刀哥,你問我這麼多怪問題干嘛?”

  “這個啊……”小刀沉吟片刻,然後神秘兮兮的對她笑道,“回頭你就知道了。”

  當小刀想對一件事守口如瓶時,沒有任何人能撬開他的嘴。

  卷卷旁敲側擊無果,只好拿著錢回去了。

  她走後,小刀轉過椅子,在電腦桌面上打開一個文檔,在裡面寫下一份清單,清單內容分別是:皮衣,黑超墨鏡,馬丁靴,銀色十字架項鏈……

  有人喜歡在聖誕節送聖誕樹。

  刀哥也打算送個聖誕樹。

  清單裡的東西都是樹上的配件,他自己就是那棵聖誕樹。

  “第一次的聖誕節,當然想留下點特別的回憶。”他雙手交叉,放在顎下,眼睛裡有些期待,但嘴上卻頗為遺憾的說,“真麻煩,為什麼不選不穿……”

  滿臉遺憾的小刀點了點鼠標,將清單保存關閉。

  之後,他的目光忽然銳利起來。

  幾個被他處理到一半,放著不管的文件又再次回到桌面上,文件首頁,標記著七十三號事件。

  卷卷最近在做什麼,他一清二楚。

  卷卷最近在見什麼人,他也一清二楚。

  “聖誕節之前把你處理掉。”他低頭叼了一根煙在嘴裡,然後掰了掰手指頭,冷冰冰的目光看著眼前的文件,“怎麼能讓你來打擾我和卷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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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發表於 2016-10-6 17:23:39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 笑

  街上,到處都是聖誕節的廣告,身邊,到處都是討論著聖誕節怎麼過的人。

  而暮照白卻在加班。

  說加班並不確切,應該說他正以加班為借口,四處搜尋著姐姐死亡的線索。

  但沒有,什麼都沒有。報紙上是怎麼報道的,檔案裡就是怎麼記錄的,太干淨了,也太簡單了,包括姐姐的出警記錄,雖然格式毫無問題,時間地點包括報警電話都很詳細,但當他打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這個號碼是個空號。

  “最後只能靠她了嗎?”暮照白心想。

  他嘆了口氣,伸手關閉電腦,正准備回家,一轉身,卻發現一個男人站在他身後,無聲的看著他。

  暮照白楞了一下,開口道:“隊長,你還沒回去啊?”

  “你不也沒回去嗎?”隊長右手勾著大衣,將大衣搭在肩膀上,笑著對他說,“走吧,送你一程。”

  車子開出警局,在路上靜靜行駛著,一路上兩人都沒開口,直到車子拐過一個路口,暮照白忽然皺皺眉,轉頭說:“走錯了,我家不是這個方向。”

  “你不是要去醫院看望鹿露嗎?”隊長慢條斯理道。

  暮照白沉默下來,心裡琢磨著是誰在背後偷偷告密。

  車子開進醫院停車場,兩人一起從車子裡下來,走進了病房。

  病房裡還是那幾個人,司機大叔一看見暮照白,就喊:“來得剛好,我們正在跟鹿露小妹講故事呢。”

  隊長笑了一下,快步走過去,在卷卷面前坐下,問道:“講什麼故事呢?”

  “當然是七十三號事件的故事咯。”司機大叔一副熱心腸的樣子,完全沒注意到暮照白和卷卷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他舉著手裡一張紙道,“看,我特地讓我老婆送來的。”

  紙上是一張人物表,一共十個人。

  十個名字,九個都用紅筆打著叉叉,只留下一個鹿露。

  “怎麼樣?有了這張表,死了幾個人,怎麼死的,是不是就一目了然了?”司機大叔一手舉著人物表,另一只手指著上面一個名字說,“比如這個,帥丹,小學老師,被人按進浴缸裡溺死的……”

  除了鹿露之外,另外九個人的名字下面,都詳詳細細的,用紅筆記錄著各自的訊息和死法,有的長有的短,寂靜的夜晚,被司機大叔一個個念出來,讓眾人覺得自己正在參加一場葬禮,正在聽一份冗長的訃告。

  “寫得挺詳細的。”隊長忽然打斷他,目光從人物表上,慢慢移到卷卷臉上,問,“怎麼樣?看到這份表格,你想起什麼了沒有?”

  “沒有。”卷卷回答。

  “也許我可以幫幫你。”隊長笑道,“畢竟是我處理的這個案子,由我來說,應該會比別人說得更清楚一些。”

  “不需要。”卷卷說,“司機大叔每天跟我說十遍,我知道的已經夠清楚了。”

  說完,為了轉移壓力,她將目光投向暮照白:“還是跟我說點別的吧,比如……你姐姐的故事?”

  暮照白微微一笑,在她身邊坐下,落座的一瞬間,目光在隊長臉上一掃而過。

  “我姐姐經手過很多案子。”目光轉回卷卷臉上,他說,“今天跟你講個綁架案的故事吧。”

  卷卷和隊長的眼睛齊齊望向他。

  “這故事大約發生在三年前,有一對母子被綁架了。”暮照白笑著說,“結局有點出人意料,當時只有十五歲的那個小孩,把綁匪全殺了,就留了一個活口。”

  卷卷眼中閃過一絲微光。

  “最後經過鑒定,發現這小孩是個人格分裂患者,殺人的不是他,而是他體內的第二人格,所以他沒被送去少改所,而是被他家裡人送去了精神病院。”暮照白接著說,“我前段時間去精神病院拜訪過他,說實話,不發病的時候,他是個非常謙遜溫和的少年,比現在社會上大多數人都要有教養得多……巧得是,他還記得我姐姐。”

  暮照白的眼睛雖然看著卷卷,但是眼角余光卻看著隊長。

  “聊到最後,他跟我提了一件事。”暮照白在笑,臉上的笑容像一張扣在臉上的面具,“一件我本來不知道的事。”

  “什麼事?”卷卷好奇的問道。

  “他說,我姐姐正跟隊伍裡的一個人談戀愛。”暮照白忽然轉過臉,笑著問,“這個人是你嗎?”

  忽然被他問到,隊長條件反射的張了張嘴,之後是一秒鐘的停頓,停頓之後,他忽然笑了起來,盯著暮照白說:“是。”

  暮照白的笑容漸漸消失在臉上。

  “是又怎麼樣呢?”隊長拿出一根煙,叼著點燃,“這是我跟你姐的私事吧。”

  暮照白表情僵硬,一言不發。

  “和就在一起,不和就分手,男女關系嘛,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隊長抽了口煙,然後朝暮照白笑道,“怎麼?你該不會是覺得我跟你姐分手了,所以就借故殺了她吧?”

  他的目光忽然陰沉了下來,蝮蛇一樣盯著暮照白,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拿得出證據嗎?”

  半小時後,卷卷在自己身體內蘇醒。

  一睜眼,就看見小刀坐在旁邊,一只手拿著暮照白的那疊照片,另一只手玩著打火機,火焰在照片底下啪的一聲冒出,又啪的一聲消失。

  小刀臉上,一副“好想燒燒燒燒燒”的表情。

  卷卷:“……刀哥,你在干嘛?”

  小刀又啪的一聲打出一朵火焰,淡淡問道:“跟小警察的約會結束了?”

  他用詞怎麼就這麼怪呢?卷卷決定糾正他:“哪是約會啊,我是去看熱鬧的。”

  “什麼熱鬧?”小刀問道。

  卷卷把夜裡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然後感嘆:“我一開始以為是警匪劇,結果發現是家庭倫理劇,我一開始以為自己發現了一樁不可告人的秘密,結果發現只是一盆不可告人的狗血……”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

  一開始她以為暮照白受了林馥的蠱惑,現在看來,蠱惑是蠱惑了,卻不是來對付她,而是來對付隊長的。

  “現在隊長已經全招了。”她聳聳肩,“看來我是拿不到封口費了。”

  “誰說拿不到?”小刀笑了起來。

  卷卷疑惑的看著他。

  “我這兩天翻了一下以前那個帖子。”小刀說,“就是自殺事件發起人的那張帖子。”

  “發起人的賬號是從淘寶買來的。”卷卷也查過這個人了,現在將得出的結論說給他聽,“而且登陸的IP地址很亂,一看就是用了轉換器的。”

  “所以我沒查這個發起人的IP。”小刀淡淡道,“我查了另外九個人的IP。”

  卷卷眨了眨眼睛,沒想到還有這種辦法,她忙問:“有什麼收獲沒有?”

  “涉及七十三號事件的一共有十個人,去掉發起人,其他九個人裡,有八個人的ip地址是固定的,要麼在家上網要麼在公司上網,又或者用手機登陸,他們的身份也因此可以固定下來。”小刀說,“沒法確定IP地址的,只有兩個人。”

  “是誰?”卷卷問。

  小刀又啪的一聲打響了打火機,這一次跳出的火焰特別大,一不小心就點燃了照片的邊角,將邊角燒得彎曲起來。

  火焰後,小刀面無表情的吐出兩個名字:“暮照柔,還有鹿露。”

  卷卷愣住了。

  “還沒明白嗎?”小刀笑了起來,火焰之後,笑容如魔鬼般可怖,“七十三號事件的主謀,自殺活動的發起人,要麼是暮照柔,要麼是鹿露。”

  呼啦啦——

  窗外風吹雨打,夜雨又急又冷,衝刷著醫院的窗戶,像一道道黑色血液。

  最靠窗戶的那張病床上,忽然一聲嘆息,像棺材裡的人忽然吸了口氣。

  一道驚雷閃過,床上的少女忽然睜開眼睛,兩只眼睛在黑夜裡幽幽發亮。

  然後,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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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3:51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 幸運女孩

  公安局,上午十點半。

  暮照白接到一個電話,聽完對方的話,他愣了愣,回答:“好,我明白了。”

  中午下班的時候,他飯都來不及吃,就匆匆忙忙趕到醫院,走進病房的那一剎那,鹿露扭過頭來,笑著對他說:“聽說你是我現在的監護人,你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啊?”

  暮照白腳步一頓,心中滿是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她的問題。

  聽到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警察,鹿露臉上浮現出不加掩飾的失望,接著跟他提出要求:“你能給我買台筆記本電腦麼?最好是惠普的。”

  暮照白是個職場新人,基本過著月光族的生活,突然之間叫他買台惠普電腦,他一時之間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錢,猶豫了一下,實誠的對她說:“我手裡暫時沒那麼多錢,你要是想玩電腦的話,我可以把我家裡那台先借你用……”

  鹿露的臉色越發冷淡,她打斷暮照白的話,冷冰冰的說:“我的微博公眾號不是你在打理嗎?聽說有不少人捐款給我吧,怎麼連個筆記本的錢都湊不出來。”

  “以前的錢,基本上被你叔叔一家花完了。”暮照白回答,“最近捐款的人少了,而且你住院看病還要花錢……”

  “這群賤人!”鹿露沒聽到最後,已經破口大罵。

  暮照白皺起了眉頭。

  他覺得眼前的女孩子很陌生。

  簡直像是相同的殼子裡,換了另外一個靈魂。

  鹿露不知道暮照白在觀察她,她低著頭,眼珠子亂轉了一會,忽然眼前一亮,抬頭對暮照白說:“我有辦法來錢了。”

  “什麼辦法?”暮照白問道。

  “你家裡有筆記本電腦吧?帶來給我。”鹿露神秘兮兮的笑道,“我叔叔他們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他們。”

  暮照白眉頭皺得更緊:“你說具體一點。”

  這時候護士進來給人換藥,鹿露大聲把她叫過來,讓她幫忙找來紙筆過來,低頭在紙上寫了四個字,然後將紙舉到嘴邊,牙齒一咬,抬起頭來。

  在抬頭的那一剎那,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筆直流下兩行眼淚來。

  她嘴裡咬著一張白紙,上面用紅筆寫著四個字:殺人償命。

  哢嚓——

  這幅形像,被定格在一張照片裡。

  不久之後,這張照片透過網絡,傳遞到無數網民眼前,有很多顆心髒被她的表情和淚水打動了,於是雙手放在鍵盤上,打下一行字,按下回車,這行字透過網絡又重新傳遞回去,傳到她的微博下面。

  “太可憐了,鹿露你一定要堅強啊,我永遠支持你。”

  “警察跟法院的人都在干什麼啊?那麼凶殘的殺人犯啊,直接跑別人家裡,滅人滿門啊,不趕緊把他槍斃,難道要留著過年嗎?”

  “樓上你先翻翻以前的帖子,等你知道這家人是什麼德行之後,你就會覺得這殺人犯是來學雷鋒做好事的……”

  “話也不能這麼說,他們再人渣,也是鹿露的親人啊。”

  卷卷坐在屏幕前,慢慢滑動鼠標,看著鹿露微博下面的評論。

  一只手從她臉頰邊伸過來,按在電腦桌上。

  卷卷轉過臉,刀哥的側臉近在咫尺,連瞳孔的顏色和睫毛都看得很清楚。

  “這小姑娘在搞錢吧。”他彎腰看著屏幕,淡淡道。

  “搞錢?”卷卷楞道。

  小刀轉過臉,笑著看著她:“你不覺得眼前這事,看起來挺眼熟嗎?”

  卷卷思索片刻,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不是嗎?

  之前鹿露的叔叔一家,不就是用這種手段搞錢的嗎?

  只不過之前是他們利用鹿露的身體,以及鹿露的悲催遭遇來搞錢。

  現在換成鹿露利用他們的死,以及自己的眼淚來博取同情還有捐款。

  效果很不錯,因為入室殺人案就發生在最近,熱度還沒有下去,所以她作為被害人家屬跳出來之後,很快就有人打賞她,還有人在咨詢捐款的方式,甚至還有一個自稱記者的人跳出來,說要采訪她,讓更多人來支持她。

  她居然不是騙子,過了幾天,鹿露的身影出現在新聞頻道。

  “謝謝,謝謝大家。”鏡頭裡的少女瘦骨如柴,臉色蒼白,眼睛裡不停淌下淚水,看起來十分可憐,她滿臉渴望的對鏡頭前的觀眾說,“如果沒有大家的支持,我估計連醫藥費都湊不齊,說不定現在已經被醫院趕出去了……”

  攝影師將鏡頭瞄准她的臉,以便捕捉她臉上的淚水。

  而在鏡頭沒有攝到的位置,三張病床,空蕩蕩的,司機大叔等人已經搬去別的病房了,因為來采訪,來探望鹿露的人實在太多了,鹿露幾乎將這間病房變成了她專用的舞台,一場一場悲情戲吵得他們不得安寧,根本沒有辦法養病。

  “你們沒有放棄我,我又怎麼能放棄我自己?”鹿露艱難的舉起手,對鏡頭做了個剪刀手的動作,這個動作換來了記者的驚嘆和掌聲,她靦腆的笑笑,說,“我現在已經能自己吃飯了,就是吃飯不能用碗,要用盆,否則飯會灑得滿床都是……還有就是……”

  記者在一邊鼓勵她:“你有什麼心願,說出來啊,大家都在聽呢。”

  鹿露遲疑片刻,慢慢抬起頭來,用渴望的眼神望向鏡頭。

  “我……很想有個家。”她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我孤苦伶仃,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每次看到別的病人有家屬來探望的時候,我心裡都羨慕的不得了,我好想好想有個爸爸,有個媽媽啊……”

  攝影師將鏡頭瞄准她懷裡的小熊,還有她床上放著的那些毛絨玩具,都是好心人送來的,在它們的包圍之下,鹿露看起來就像個還沒長大的,需要人同情,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而在鏡頭沒有攝到的位置,幾只黑色垃圾堆丟進垃圾箱裡,垃圾袋松開了,露出裡面的賀卡來,賀卡上用稚嫩的筆調寫著:鹿露姐姐,祝你早日康復。許許多多賀卡,許許多多不值錢的禮物被統一丟棄在這裡,很快,又一只垃圾袋丟了進來,裡面的垃圾將賀卡掩埋。

  “這是一個可憐的女孩,這是一個幸運的女孩。“記者在病房內,舉著話筒,對鏡頭總結道,“兩次遇難,但她兩次都幸存了下來,但是在失去親人,失去容身之地之後,她又該怎麼活下來呢?誰又能給她一個家,給她溫暖的擁抱呢?後續情況,請關注xx晚報……”

  公安局內,一名同事拿胳膊肘捅了捅暮照白的胳膊,把電腦裡正在播放的新聞指給他看,然後問:“你不是這女孩子的指定監護人嗎?”

  暮照白掃了屏幕一眼,面色復雜的說:“現在不是了。”

  “怎麼回事?”同事愣了愣。

  “她說我是個外人,讓我管理她的微博公眾號以及銀行賬戶,她感到不放心。”暮照白苦笑道,“讓我把賬號密碼還給她,她自己會照顧自己。”

  “靠。”同事高喊一聲,“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何止是過河拆橋,對方借走的筆記本電腦,到現在還沒還給他呢。暮照白慢慢轉過臉,看著新聞裡那個淚流滿面,渴望親情的少女,不知為何,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這真的是鹿露嗎?

  卷卷看著新聞裡的這張臉,心情同樣復雜。

  她將背靠在椅子上,輕輕問道:“自殺活動的發起人,要麼是暮照柔,要麼是鹿露對嗎?”

  小刀伸手暫停她手機裡的視頻,然後手指點了點桌子:“吃飯。”

  桌子上放了雪菜肉絲米線,還有幾碗烤串,都是買給卷卷吃的,他自己面前照舊放著蛋炒飯和啤酒。卷卷用筷子撥弄了一下米線,但覺得沒有胃口,又重新把筷子放下了。

  “有什麼關系呢?”小刀坐在餐桌前,歪著頭看她,“就算她是個壞人吧,騙捐是她的事,被騙是別人的事,跟你無關吧?”

  “怎麼跟我無關呢?”卷卷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想起了誰,臉上閃過一絲厭惡,“我可以不去幫一個好人,但我絕不會幫一個壞人……尤其是一個殺人犯。”

  七十三號事件的凶手是誰,一直眾說紛紜。

  但自殺活動是發起人舉辦的,地方是發起人選的,參加者也是發起人從網上挑的,活動規則也是發起人定的,無論如何,這個發起人的嫌疑是最大的。

  “……我要查明真相。”卷卷緩緩握緊手指,目光望向手機屏幕,定格在鹿露微笑的臉上,她冷冷道,“我要知道,這究竟是個幸運女孩,還是個殺人凶手。”

  小刀舀起一勺蛋炒飯,吃了一口,然後問:“我有辦法讓你知道真相。”

  卷卷轉頭看著他。

  小刀微微一笑,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兩指夾著,遞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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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6 17:24:03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最後的目擊者

  周末上午。

  洗手間的鏡子裡,倒映著小刀的臉,他憂愁的看著手裡那柄小熊牙刷,過了一會,又重新把牙刷塞回嘴裡刷了起來。

  刷牙洗臉完畢,他從洗手間裡出來。

  前方立刻走過來一個卷發女孩,左手搭著一件西裝外套,右手一條領帶,用最快的速度幫他換上外套,然後踮起腳替他系領帶。

  他一副渾身不自在的樣子,為了讓她能夠輕松一點,於是稍微彎下點腰。

  她雙腳落回地面,小手一收,打好領帶,轉身拿起公文包塞他懷裡。

  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幅行頭,他更加愁眉苦臉,抬頭問:“刀哥,一定要這樣嗎?”

  她笑道:“你不是要查明真相嗎?這是最快的方法了。”

  眼前的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

  兩人是對調完身體的小刀和卷卷。

  卷卷的能力也並不是只有晚上能用的,早上也可以,但大好時光不用來上班賺錢,簡直是有違她的人生宗旨,所以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卷卷很少這麼干。

  眼前就是特殊情況。

  小刀拿出律師證,交到她手裡,對她說:“你現在是嫌疑犯張雲平的辯護律師,這是你的律師證,拿好別丟了。”

  卷卷接過律師證,一邊翻開來看,一邊小聲吐槽:“這真不是假證嗎?”

  小刀劣跡斑斑,最令人詬病的一點就是他那裡似乎什麼證都有,律師證,還有李寶寶案子裡出示的保險公司員工證,讓卷卷一度懷疑他的真實職業就是個辦假證的。

  “至少這個律師證是真的。”小刀笑道。

  卷卷瞥了他一眼,心裡琢磨著,他的意思是不是說其他證件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見面時間定在上午十點半,小刀開車送她去看守所,路上,卷卷一邊翻動手裡的文件,一邊皺眉道:“你為什麼要給這個人渣辯護?”

  文件裡記錄了張雲平的生平事跡。

  這貨可不是什麼好人。

  他是個慣偷,而且什麼都偷,小到手機自行車,大到珠寶轎車,他都偷過,但跟現在的罪名相比,以前那點小偷小摸已經不算什麼了。在之前發生的那起火災事故中,張雲平被指控為入室搶劫,入室殺人,殺人放火的元凶。

  “我沒打算給他辯護。”小刀一邊開車一邊說,“只是讓你去聽他說說真相。”

  “真相?”卷卷疑惑的問。

  “這個當了一輩子慣偷,為什麼輪到這次就要當殺人犯?”小刀問,“我懷疑他是衝著鹿露去的。”

  卷卷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小偷業不景氣,所以想要轉行當殺手吧?”

  小刀毫不留情的發出嘲笑聲:“你見過安全知識不過關,把自己困死在電梯裡的殺手嗎?”

  卷卷回想起那個在電梯裡朝她和暮照白不停招手,試圖把他們引進電梯裡,最後卻不幸遇難,在電梯裡拳打腳踢大喊救命的中年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差點笑出聲來。

  “你把資料翻第四業看看。”小刀又說。

  卷卷低頭翻了下資料,第四頁,是一張表格,對照的是七十三號事件發生的事件,地點,以及張雲平最後出現的時間,地點……最後她發現一件事。

  “七十三號事件發生之後,他就失聯了?”卷卷抬頭問。

  “而在鹿露醒過來之後,他又出現了。”小刀將車停在看守所門口,轉頭對她說,“去吧,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上午十點半,看守所的會面室內。

  卷卷在桌子前坐下,看著對面那個中年人。

  看守所裡早睡早起的規律生活,讓他看起來干淨清爽了點,不會一眼看過去就像個殺人犯的樣子。

  卷卷看著他的時候,他卻沒看著卷卷,一直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律師應該怎麼跟人交流來著?毫無經驗的卷卷咳嗽一聲,對他說:“你快被判死刑了。”

  張雲平總算是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噴了一點口水在桌子上:“你胡說八道!”

  卷卷也不跟他爭,直接從公文包裡拿出今天的報紙給他看,不是頭條新聞,但也是頗為顯眼的位置,映著一張鉛灰色的圖像,圖像是這幾天傳遍網絡的那張照片,照片裡的鹿露用牙咬著一張紙,紙上寫著“殺人償命”。

  張雲平看到這張圖,原本滿不在乎的表情消失無蹤,他暴跳如雷的喊道:“這個賤人!”

  “張先生,你現在的處境很不妙。”卷卷在對面說,“我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我,把事情的經過詳細的跟我說一遍……”

  “我配合個蛋!”張雲平大噴口水,“我要見荊楚!”

  “張先生,請你冷靜一點……”卷卷試圖保持一個律師的風度。

  “我冷靜個蛋!”張雲平壓身體,直接朝她臉上噴口水,“把荊楚叫來啊!那個大垃圾,居然敢騙我!”

  卷卷慢慢抬起右手,抹了抹臉上的口水。

  下一秒,她暴跳而起,雙拳轟隆一聲砸在桌子上,雙目圓瞪,面色猙獰,對他吼道:“給我坐下!不然我捏爆你的蛋蛋!”

  張雲平嚇得坐下了,雙手放膝蓋上,一副小偷看見殺人犯的表情。

  卷卷這個時候也懶得再裝衣冠禽獸的樣子了,領帶綁得有點緊,她伸手把領帶扯下來,一邊擦拭臉上的口水,一邊冷冷問:“荊楚是誰?”

  “是公安局的大隊長。”張雲平老老實實的說,末了加了一句,“他說他會保我的。”

  “怎麼保你?”卷卷冷笑道,“這事見了報,你跟鹿露都已經是公眾人物了,一堆眼睛盯著你們呢,除了我,誰敢在這個時候保你?”

  “大哥!”張雲平直接把他當道上的人,高喊一聲大哥,然後哭喪著臉說,“我是無辜的啊!”

  卷卷這個時候真想拿根煙點燃了,放嘴裡抽一口,然後像個真正的帶頭大哥一樣噴他一臉,但想想她又不會抽煙,萬一嗆吐了怎麼辦?於是此事作罷,她拿兩根手指頭在桌上那張報紙,冷冷問道:“無辜?你讓我怎麼證明你是無辜的。”

  報紙裡面,鹿露嘴裡,已經將他形容成一個窮凶極惡的罪犯。

  他入室搶劫,遭到一家人的抵抗之後,就殘忍的摸出扳手,將一家之主打死了,妻子為了掩護兒子逃跑,死死抱住他的腿,結果也被他給打死了,最不幸的是,那個逃跑的兒子因為下樓的時候太過慌忙,結果摔下來拗斷了脖子。

  最後幸存下來的,只有當時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鹿露。

  “胡說八道!”張雲平瞪了眼報紙上的那張照片,然後對卷卷哭訴,“她這是在黑我啊!”

  “你怎麼證明她在黑你?”卷卷問,“你要是證明不了,全社會都會幫她制裁你……”

  她低頭看了眼報紙上那張圖像,然後抬頭看著他,笑了起來。

  “因為她是受害者。”她說,“而你是犯人。”

  “她?受害者?”張雲平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似嘲諷似憤怒似恐懼的笑容。

  他也低頭看著那張報紙,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慢慢收緊,將褲子給摳皺了,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像是陷入了一場說與不說的掙扎當中。

  卷卷一直在觀察他,准備在他最猶豫不決的時候,伸手推他一下。

  張雲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幾次抬頭,幾次低頭,幾次開口,幾次閉嘴,最後他終於長出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卷卷,剛要說些什麼,房門忽然被人打開。

  隊長走了進來。

  國字臉上,一雙眼睛顯得有些陰沉,他掃了卷卷一眼,目光落在張雲平身上。

  張雲平有些坐立不安,剛剛還叫囂著要隊長來見他,現在卻討好的喊著:“荊大哥,你來了啊……”

  隊長沒理他,又看了卷卷一眼,然後丟下一句:“你們先忙。”

  說完,他就關門出去了。

  張雲平這下子更加坐不住了,他跟屁股上起火了一樣,東邊挪一下,西邊挪一下,無論卷卷跟他說什麼,他都答非所問,最後忽然起身道:“我去一趟廁所。”

  他匆匆離開之後,卷卷一個人坐在會客室裡傻等。

  等人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

  卷卷從椅子上站起來,決定去一趟廁所。

  反正她現在是個男兒身!就算進了男廁所,也不會被人當變態打出來!

  於是卷卷走出會客室的大門,沿著走廊走了一會,然後伸手抓住前方路過的一個小哥,問道:“你知道荊楚在哪個廁所嗎?”

  暮照白緩緩回過頭來,神色復雜的看著她。

  兩人無語的對視了一會,暮照白淡淡道:“跟我來。”

  卷卷一頭冷汗的看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才硬著頭皮追了上去。

  暮照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悶頭走路,腳步越來越快,神態越來越急,唯一一次停下來的原因,是找人問廁所在哪……

  用的還是卷卷剛剛用過的句式:“你知道荊楚在哪個廁所嗎?”

  對方神色復雜的給他指了路,然後兩個大男人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前一後走進廁所。

  進門的那一剎,兩個人都楞了一下。

  張雲平跪在地上,隊長站在他身後,用他身上脫下來的外衣勒住他的脖子。

  “住手!”暮照白大叫一聲,然後衝了過去。

  隊長為了應付他,只好松開了手。

  死裡逃生的張雲平一邊涕淚橫流,一邊手足並用的朝卷卷爬去。

  隊長試圖抓住他,但被暮照白擋住了。

  “隊長!”暮照白面色復雜的看著他,“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隊長似笑非笑起來,說:“他想自殺,所以我助他一臂之力。”

  張雲平嚇得連連搖頭,他一點也不想死,一點也不想“被自殺”,於是他緊緊抱住卷卷的腿,語無倫次的對她喊道:“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戴罪立功,我要檢舉……我……那事發生的時候,我正好在那棟別墅裡偷東西,我看見了,我真的全看見了……”

  隊長忽然朝他撲了過去,似乎想要拼了命阻止他說話。

  但在暮照白的阻攔之下,張雲平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我是七十三號事件……最後的目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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