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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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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小小喵 -【皇子嫁到(女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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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1 00:12: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望著小盒子,他的思緒漸遠,迷蒙的秋目似乎被心中郁結所困,揉著小毛球的腦袋,他低聲呢喃,“小毛球,她可信嗎!?”說著,他的手反射性的緊攥著衣襟,傷痛與恐懼交織的大網將他箍□息。

  微偏首,窗外樹影婆娑,搖曳著這夜的掙扎、矛盾。

  翌日

  天剛拂曉,空氣中還彌漫著濕潤的霧氣,背對著光線的宇寧,陰影掩去了他臉上的疲倦,“窸窣”的聲音在倆人耳邊揚起,拿著白玉雙魚扣掛在左腰側,紅穗墜尾更添白玉的剔透瑩白。

  “昨夜沒睡好嗎!?”元容的聲音低沉,彼此的距離仿佛就在耳邊低吟,莫名觸動那平靜的心湖。

  宇寧把頭壓低,盡量用平淡的語調說:“與你無關”,系上玉扣,蓮足往後稍移,忽然大掌向他襲來,他下意識的慌忙倒退,卻不料撞上身後的梳妝台,柔荑反射性的向後桌沿撐著身子,一個發亮的東西正正被手掌壓在下面。

  “嘶——”宇寧吃痛抽回手臂,自己都沒來得及查看,皓腕猛然被大掌拉扯,毫無防備的他怔怔看著指尖被那片濕熱的潤唇瓣包圍。

  臉漲紅,宇寧磕磕巴巴的開口斥罵,“你、你無賴!”邊罵著邊奪回手臂。

  攥緊了皓腕,元容細長的眼眸乍露幽光,宛如黑夜中的螢火,吸引著他,“你的手受傷了”,宇寧渾身就像被下了定身符似的,只覺得指尖的微熱在擴散,就像一條纏藤,一直往他的手臂蔓延。

  似乎覺得面前的男人太過安靜,元容微抬眼簾,看著男人雙目呆愣,臉紅得像丹紅花似的,看得她嘴角蕩起一絲笑意。

  見纖指已止血,元容粗糙的手指輕輕扣留柔荑在掌中,這時,備早飯的半夏捧著托盤立於門外,朝裡頭揚聲道:“五皇子,早膳已備好”說罷,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嗅到美食的小毛球躍下長椅跑到半夏腳邊悠轉,害得半夏要顧著托盤上的糕點又要小心不要踩著這小東西。

  “知道了,給你給你”半夏闊步走到桌前放下托盤,從裡面拿出一碟專為它准備的食物,還沒放在地上,兩只毛絨絨的小爪就急不及待抓住碟子。

  看著被滾落到地面的小魚,半夏笑斥一聲。“你這饞鬼”,余光一瞥,剛好看到元容的背影,他起身朝她恭敬一拜,“駙馬,金安”。

  嫩滑的柔荑從手中逃脫,緊攥著藏到身後,仿佛在藏匿著秘密似的。

  元容側身揚起憨笑,彎彎的眼眸給人平易近人的感覺,“半夏,能拿些金創藥來麼!?”。

  半夏眨了眨眼睛,“那個、駙馬受傷了嗎!?”眼睛不自覺的瞄了眼那抹清荷衣裙的身影。

  “不是我。是五皇子的手不小心被發簪割破了”,聽著元容的話,宇寧的心莫名漏了一拍,剛熄滅的火熾又在指尖處點燃。

  聽到五皇子受傷,半夏當即三步並作兩步疾走上前,“五皇子,傷勢嚴重嗎!?奴才這就去請御醫”。

  宇寧臉上的俏紅還沒退卻,這又急忙喝停那個小題大做的侍童,“免了,小傷而已”。

  “可是……”半夏猶豫著,元容又把話搭進來,“大夫就不用了,只是割破了一個小口子,塗點藥膏就好”笑睨著半夏,道:“你去取膏藥吧”。

  “額、哦,奴才這就去”反應過來,半夏立即拔腿就跑。

  元容回身一看,宇寧挪著身子緊貼梳妝台,那只讓他帶著一絲驚恐又期盼的大掌再次襲來,他退無可退,緊閉雙目,額上的發絲被輕輕啄了下,完了,他眯開一條縫兒,看見那張笑臉,抬起的手還捏著一撮白色的毛發。

  “五皇子也要變成小毛球了”元容傻呵呵的笑著。

  “啪”的一聲,手中的絨毛被打碎,飄絮的白絲乘著光束冉冉上升,透過光束,一張羞憤的秋目狠狠的瞪著她,元容無奈的牽起嘴角,笑了笑。

  “時辰不早了,草民告辭了”點點頭,元容扭身步出房間。

  看著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宇寧軟坐在梳妝椅上,呆呆的望著指尖,輕罵了一聲,“誰允許你碰我”似嬌嗔,似埋怨。

  元容到了少鑒府後,下人領她到一座小涼亭裡,沒有任何故作的裝潢裝飾,樸素的庭院角落開著一些不知名的小紫花,清風一拂,總能掀起一股淡淡的香味。

  端起早已沒了熱氣的杯盞,褐色的茶水抿入唇中,苦澀的茶味梗在喉中她也不以為然,杯盞輕扣石桌,她就像一位入定的老和尚,就算被晾在這連一個替換茶水的僕人都沒有的庭院也能悠然繼續等待主人翁的出現。

  可誰知道,這個主人翁早就到了,而且還在一塊大石上布上茶果,不時從草叢探出腦袋朝涼亭張望,看著那個一副淡定自若的元容,老者臉上反倒顯出一絲的不耐煩,一口將上等毛尖咽下,他走出草叢,佯裝是從大門進來,背著手,腳步悠慢。

  快到涼亭時她加緊了腳步但也不快,“哎喲,讓你久等了,要務纏身這才閑下來”。

  元容起身迎接,憨厚的臉上絲毫沒有久等的焦急,悠悠帶起笑顏,“公務要緊,況且草民也剛到步不久”。

  “哦?是嘛”挑了挑眉,老者伸手欲拎起茶壺往空杯斟茶,剛想提力,一只手掌卻將其壓下,訕訕的摸了把鼻子:“草民來的急口干舌燥,茶壺已空,不如重新續壺”。

  老者凝著她多看了兩眼,笑呵呵的抽回手臂,扭頭朝庭院石門喚道:“來人”。

  一名十三、四歲的小侍童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腦袋瓜壓得低低的,“奴才在”。

  “去續壺新茶”。

  “是”小侍童磕磕巴巴的回道,剛踏上台階,玄色茶壺就被遞到面前,小侍童身形一僵,頭也不抬慌忙接過扭身就走。

  老者吸啜著香茶,不緊不慢的說道:“那天老身就已經當眾宣布收你為徒,所以那些拜禮奉茶的繁文縟節就免了,老身也煩這套”,見她話語一低,元容趕緊介入,“大人,您看得起草民是草民再生之福,只是草民當真不是學武之才,只怕浪費大人一番苦心”。

  老者似乎早有所料,喝了一口茶,“你武資上乘是可塑之才,莫要妄自菲薄”。

  元容搖頭嘆說,“不過是略懂皮毛,勉強應付市井流氓罷了”。

  杯盞見底,老者也不打算爭辯下去,從袖袋拿出一卷書籍,“將第一章的心法背熟,老身明日抽查”

  “可我——”元容想將書籍退給老者,但她交給書籍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庭院,丟下元容傻愣愣的看著那本她沒有一丁點興趣的心法。

  回程的時候,元容忽然叫車婦改道,在村口元容把馬車調回了皇子府,踩著濕潤的土地,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谷香的空氣,頓時繞在頭頂的陰霾盡散。

  在路上走了幾步,迎面就有一個背對著太陽的小身影朝她招手,還大喊著,“容姐姐”,光喊還不夠,小身影“噠噠噠”的跑上來,飄揚的發梢就像染了陽光,燦爛耀目。

  “容姐姐,你回來了”揚起一朵向日葵般的笑顏迎接著她。

  “吶,這給你”元容攤開手掌的小紙袋,依巧雙目一閃一閃,伸出兩只小手接過,裡面是糖漬梅子,粒粒鮮紅看著就嘴饞,捏起一粒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在味蕾擴散,臉頰鼓起一個小包,眼眉彎彎,“多謝容姐姐”。

  被感染了笑容,元容揉了揉依巧的頭頂,“梁叔身子怎樣,好點了沒!?”。

  說到這個,依巧笑的更歡,手舞足蹈的宣布著喜慶,“容姐姐,告訴你哦”他興奮的捂著嘴巴露出一雙月牙彎的眼眸,“我快要當哥哥了”。

  元容乍喜,“真的嗎!?這可是大喜事呀”,跟著依巧回了牛嬸家,未進門,就瞧到在搬腌菜壇子的牛嬸,元容快步上前恭賀,“牛嬸,恭喜呀”。

  被高朗的聲音嚇了一跳,牛嬸擱下壇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又瞧到旁邊的兒子,有些泄氣的望著元容,“我還打算親自告訴你,沒想到被這小子快一步了”。

  依巧努努嘴,“我替娘親告訴容姐姐還不一樣”。

  牛嬸揮手驅趕,“去,幫你爹做飯去”,依巧撇撇嘴扭身,臨走時還不忘對牛嬸做了一張鬼臉

  牛嬸當作沒看到,搭著元容的肩落座。

  “元容呀”牛嬸忽然感嘆的喚著她,“你牛嬸我也能快是第二個孩子的娘,啥時候輪到你呀”。

  這問題問得她啞口無言,只好一笑帶過,但牛嬸卻不想這麼輕易放過她,捋緊她的脖子,在她耳邊說著悄悄話。

  “要不牛嬸我教你御夫之術!?”。

  元容頓時倍感壓力,“不、不用了,這術不如傳給貴嬸吧”。

  “阿貴她用不著”說著,牛嬸逐步逼近,“別害羞了,你這已成親的人裝啥青丫頭”手指戳著元容的肩膀,笑的甚是曖昧,“如果滿足到男人那方面,牛嬸保證他貼貼服服,喊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叫他站著他不敢坐下”,牛嬸就像拄著旗幡的相士,說得神乎其技。

  元容苦笑的推搡著貼近的牛嬸,“真的不用了”,最後,別說是躲過牛嬸的傳授,還招來自稱瀟灑不羈的貴嬸……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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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1 00:12: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從牛嬸家出來已是夜幕籠罩繁星閃爍,這時辰城門早關,望著不遠處的小茅屋,元容踱步悠走,身邊並肩而走的貴嬸帶著微微的酒氣,抬頭望了眼星辰,打了酒嗝,“元容呀,聽聞你進了少鑒府了”。

  “嗯”淡淡的回應,沒有一絲慶幸的味道。

  幽白的新月照射著那張樸實無華的臉龐,如此老實巴交的她卻要被染上權貴地位的雜色,貴嬸拍拍她的背,“人往高處走,就算身處何方,可別把自己給走丟了”。

  元容反握著她的手臂淡然一笑,“明白”。

  跟貴嬸在岔路分了手,元容打開那把帶著鐵鏽的小鎖,小屋昏暗無光,燃起的小油蕊帶來昏黃的光,簡單的梳洗後,元容站在木床邊解下腰帶,手一頓,她似乎想到什麼,坐在床沿脫下靴子,和衣而睡。

  天露魚肚白,一束白光奪門而入,元容抬手當了當眼前的陽光,巡視了一下菜地,平日會回來打理,所以今天只管喂棚子裡的倆小豬即可。

  看著倆小豬吃的歡,元容不禁摸了摸肚子,放下木勺她轉身走回小茅屋,在小木盒找到一些干糧,簡單的和著水吃了點,望了望門外的日光,拍拍手上的碎屑理了理衣袂的皺褶,元容算著時間能散著步進城,不緊不慢。

  今天老者沒讓她干等,早早就出現在涼亭裡。

  元容急急上前,石階下抱拳,“抱歉,讓您久等了”。

  老者抬起眼皮,瞟了眼,“也沒多久”,侍童斟了一杯清茶擱在對面,老者抬手說道:“坐吧”。

  元容捋平衣袖折痕闊步走了上去,香茶剛入喉,老者就問,“心法背得如何了!?”。

  咽下甘香,元容低頭凝著茶盞:“草民不才,未能熟背”。

  老者目光如鐵,仿佛要將她看穿,須臾,她啜了一口茶,道:“非不才,而是心不在此”。

  元容眼簾低垂,平靜的宛如杯中不起波紋的香茶。

  元容的沉默讓老者更加確信心中所想,她極力想挽回這難得的武才,“你有上乘之資,何不練就一身武藝投身朝廷為國效忠,老身相信你定能有一番大作為,何必窮度一生,碌碌無為”。

  聞言,元容嘴角牽起淺淡的弧度,以為她心中動搖,可眼底卻平淡如水,掀不起一絲波瀾,“大人,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能與大人相識是草民之幸,但卻非草民所求”。

  老者一愣,“你——”。

  “這樣,大人還要收草民為徒!?”。

  老者抿唇一笑,眸中似乎燃起某種堅定,“老身向來不說二話”,元容暗自嘆息,苦笑著品嘗那杯帶澀的茶。

  皇子府

  對鏡理妝容,紅唇啟,眼含桃,縷縷體香勾人魂,可惜,無人嘗。

  “五皇子,早膳已備好”屏風外傳來半夏的聲音。

  放下手中的簪子,宇寧應了聲,“放下吧”說著,他起身推開窗戶,眸光四探,失望的收回視線走出了屏風。

  望著一桌子精致的糕點,小口的嘗了點。

  “今天怎麼都不見駙馬的影兒”半夏小聲嘟噥。

  銀箸稍頓,眸色閃過不自然,余光輕瞥,望著那綠草擁襯的小道,等待著什麼。

  元容走出少鑒府後,見天色尚早,遂回了趟皇子府,巧遇捧著一盆衣裳的半夏。

  半夏雙眼放亮,小跑走了上來,“駙馬,您回來了”。

  元容笑著點頭,半夏目光在她身上一掃,奇怪的道:“駙馬,您昨夜在外住宿嗎!?”。

  元容摸了把身上的衣裳,“昨天回村子,跟嬸子們叨叨到天黑,想著城裡已宵禁,所以就在村裡睡一宿”。

  “這樣呀,難怪今早不見您”半夏說著,又補充道:“對了,您要到阿子房嗎!?五皇子現在在院子裡跟小毛球玩耍”。

  元容抬頭望了眼遠處那頂紅瓦檐,笑著搖了搖頭,“不了,我回來拿點換洗的衣裳”。

  半夏笑容一凝,雙目吃驚,“駙馬您要搬出去!?”。

  “不是,只是現在少鑒府、村子、皇子府三點走有點吃力,所以想著從村裡去少鑒府比較好把握時間”見半夏一臉落寞,元容不禁忍俊,揉了揉他的頭,“田裡空閑時我會多回來皇子府”。

  半夏點點頭,抬頭道:“駙馬,您要不要跟五皇子知會一聲!?”。

  她的嘴角的笑意更深,“不用了,這點小事不想煩著他”。

  “哦”半夏也同意了她的話。

  翌日的翌日的翌日……

  宇寧立在窗前,目光四處尋找,平伏的眉心早已折起了皺褶,眼底盡是煩躁不安,

  所以當半夏一大清早就見滿面陰霾的五皇子也嚇了一跳,“五皇子,是昨夜睡不好嗎!?”。

  他的眉心擰的更緊,咬了一口小粉果,語調盡量壓平,“最近可有看見駙馬!?”。

  “前天遇著了”半夏如實回答,宇寧面色沉了沉,聽著半夏接下來的話,“駙馬說這些天都會住在村裡,待田地閑來時再回來”。

  “住在村裡!?”宇寧一下子捉住了這句話,語氣隱隱藏著火熾。

  半夏僵著身點頭,“額、嗯!”。

  草草用完早膳,宇寧換過一身衣裳,站在銅鏡前整理,“把那衣裳也帶上”。

  半夏抱著包袱,不知所以然,“那個、五皇子咱們要上哪!?”。

  宇寧彎腰撈過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小毛球,抱在懷裡,“備轎”。

  在村口時,宇寧對於之前的事還心有余悸,遂落了轎子步行入村。

  宇寧的存在就像一塊發亮的金子,走到哪都引人注目,沒走幾步就招來好奇的目光,大人們不敢尾隨,倒是一些孩童大膽跟著,在後面吱吱喳喳的討論著。

  “這個漂亮的大哥哥是誰呀!?”。

  “他的裙子都拖到地上了,是來幫咱們村掃地的麼!?”。

  “不是不是,我聽說只有皇子才會這麼漂亮”。

  “欸!?他是皇子!?”。

  眾孩童面面相窺,齊刷刷的搖著頭,“不知道”。

  “上去問問”。

  “你上去問”。

  “你啦”。

  “你去啦”……

  宇寧斂了斂不悅的神情,頓足轉身,誰知道跟一個被推搡上前小孩撞上。

  宇寧踉蹌幾步,半夏當即攙扶穩住,“五皇子,您沒事吧!?”。

  “哎喲”暗紅布衣的孩子跌坐在地上,吃痛的眯了眯眼睛,發現雙手一空,慌張尋找,卻發現小木鳥勾在男子的裙擺上。

  找回失物的他興奮一扯,“咵啦”一聲,裙擺被勾出一條細長的絲線,皺成一團。

  一群孩童見惹禍了,流螢四散,唰的不見了蹤影,紅衣孩子見同伴都棄他而去,而面對高高在上的人影,他紅著眼眶,握在手中的小木鳥始終不肯松開一毫,“對、對不起,求你不要把我賣了、我、我把這小木鳥給你好不好”。

  宇寧看著那只顫抖的小手,一掃臉上的陰沉,伸出藕臂牽起那雙沾著灰泥的小手,提力一拎。

  盈盈水光還在那雙烏黑的大眼流轉,怔怔的凝著面前放大的精致面孔,帶著香味的手掌拂去他臉上的灰土,笑道:“有受傷嗎!?”。

  孩子一驚,羞怯的低下頭,用力的搖著腦袋,手中的小木鳥一緊,一條銀色的絲線還勾在小木鳥的翅膀,連同那裙擺也被勾起。

  “啊!”孩子當即慌了神,這時,一只雪白的柔荑將絲線扯斷,但裙擺更亂成一團了。

  “好了,去玩吧,別讓他們久等了”宇寧冰封的嘴角被暖陽軟化,抬頭望著前方那群拿著木棍石頭往返的孩子,不禁蕩開一抹笑花。

  送走了紅衣孩子,蓮足較之前輕快,想起剛才那幕還是忍不住掩嘴偷笑。見到五皇子柔化的表情,半夏也暗自松氣,意外過了,可又迎來一波。

  小毛球不知嗅到什麼,開始不安分的掙扎起來,一對長腿鵬達,脫離了溫香的懷抱,倆主僕馬上急慌的追著,邊追邊喊,可小毛球毫無停下的意思,還拐入了一間圍著籬笆的小木屋。

  倆人跟著走入,繞過屋子來到後院的一個竹棚前,小白影嗖的鑽進圍欄的缺口,宇寧想追上前,卻被一股餿酸的味道衝停了腳步。

  捂著鼻,宇寧指了指,半夏心直搗鼓,又不能不去,捏著鼻子,艱苦的邁著步伐,手把圍欄上的扣子一推,剛拉開一條縫,突然,一個黑影從裡面衝了出來。

  “哇!”半夏大呼一聲,宇寧也被這黑影嚇得一愣,

  “哇!”身後又響起一聲高音調的喊聲,倆人回眸一看,一名十歲左右的女娃捧著一簍玉米,面色刷的一白,遠遠望著那飛奔的黑影,呢喃著,“小黑……”。

  女娃等著一雙大眼,疾步走來,“把我的小黑還來!”怒火衝衝。

  “什麼小黑!?”宇寧將問題投給半夏,半夏搖頭不解。

  以為倆人在耍賴,女娃扁嘴哇哇大哭起來,還不忘指責著他倆,“哇~!你們把我的小黑放掉了,把小黑還給我!”。

  宇寧被魔音震的頭痛,“不要哭”,哭聲不但沒收小,反而越演越烈,半夏趕忙上前掏這繡包,“那小黑多少銀子,我、我賠給你可好!?”。

  女娃抹了把眼淚,“誰稀罕你的錢,我要小黑!把小黑還給我!”。

  眼看事態在鬧下去也是徒勞,宇寧皺著眉喝了一聲,“不准哭!”,瞥了眼霎那收住淚水的女娃,他扭頭吩咐半夏,“把她們都喚來”說著,他睨著女娃,“知道那小黑往哪逃嗎!?”。

  女娃點點頭,指著右邊的那座山,“往山上跑去了”。

  半響宇寧拎著護衛往山上搜索,這一動靜驚擾了村裡的人,紛紛前來查看。

  “五皇子,你們不熟悉山上的路,讓咱們去找吧”一名中年婦女勸說著,其他人都頭來同意的目光。

  “你們田裡的工作都忙完了嗎!?”宇寧一話把眾人都問倒了,“你們忙你們的吧,這山也不大,況且她們都是練武之人,沒事的”。

  眾目光在幾位侍衛身上游走,都覺得此話有理,最後,村民派出以為熟悉山形地理的中年婦女給她們帶路,而宇寧跟半夏在山下等待消息。

  兩人在山下等了片刻,半夏就道:“五皇子,奴才去問村民借張椅子”。

  就在半夏離開不久,樹叢裡傳來“窸窣”的聲音,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凝著他,一只圓滾滾的黑色小肥豬就站在離他三步距離。

  “半夏,快叫人——”扭頭發現半夏不在,又瞧了眼小黑豬,一咬牙,提著裙擺追上去。

  殘陽在天邊燃燒今日最後的火焰,披著霞光的元容在村口就遠遠看到一群人圍作一團,慌亂之色覆蓋在每人的臉上。

  心急如焚的半夏意亂之際瞅見那抹剪影被拉的老長的人時,眸光乍亮,迎面跑了上去,“駙馬,糟了糟了”。

  “半夏!?怎麼了!?”看著半夏蒼白的臉色,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五皇子失蹤了”。

  得知事件原委,元容立馬背上鐮刀、弓箭、火棒趕往山上,其他村民也在山上四散尋找,隨著夜幕的降臨,山上的氣溫就越發寒涼,更讓人擔心的是隱藏在山上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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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樹影呼嘯搖擺,在幽白的月色之下宛如一只只張牙舞爪的野獸,四方斷斷續續的傳來奇怪的叫聲,就算捂住耳朵,那嚎叫聲還是穿透指縫透入耳裡。

  害怕的不只是宇寧,還有那只驚得“嗷嗷”嚎叫的小黑豬,最起碼,現在身邊還有這肥家伙伴著,宇寧拉了拉繩子,另一頭牽著小黑豬的脖子,“不准叫!一會兒把野獸引來就把你丟出去”。

  小黑豬果真把叫聲收小,烏溜溜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你能聽懂我的話!?”宇寧雙目一閃一閃,“你知道下山的路嗎!?”話一出口,宇寧黯然垂目,嘟噥著“我這是怎麼了,竟然讓一只豬崽帶路,傻瓜”。

  聽著耳邊的怪叫聲,宇寧靠著樹干站起來,抹黑撿了一根樹枝,憑著某些稀疏的樹葉透進來的月光緩緩前進,一手牽著小黑豬,一手握著樹枝探路。

  依稀辨認到面前的條羊腸小道,小心翼翼的邁著每一步,當他踩在這被夜色掩飾著的獸路時,危險正逐步逼近,不是四方八面的野獸,而是獵人在地上設置的陷阱。

  一口鋒利的血盆大口正在等待著他的落入,左腳剛踏前去,一聲金屬的“哢嚓”聲,隨即利齒便向他腳踝襲來,狠狠的咬住了蓮足。

  “啊!”嘶聲裂肺的尖叫劃破陰森,同時吸引著隱藏在草叢後那一雙雙發著幽綠的獸眼。

  另一頭,尋找未果的元容忽聞空氣中飄來一聲音調,甚是熟悉,細長的眼眸微眯,流露著幽亮的光芒,眼神一凜,鎖住了身後那一方漆黑,瞬間,她化作一匹獵豹,在黑夜中穿梭自如。

  落入了黑暗中,聽覺尤為明銳,一邊拉長了耳朵撲捉細微的聲響,眼眸一邊警惕八方的動靜。

  突然,一股淡淡的鐵腥味隨風飄來,她剎住了步伐,仔細探尋,熄滅了火棒,元容牽著那絲腥甜緩步靠近,在那長的跟成人高的草叢後找到那個瑟瑟發抖的背影,抱著腿卷縮著,緊咬的牙關泄出輕細的痛吟。

  腳步稍邁出半步她就撤回了,退回草叢裡,目光似鐵,捕捉對面那群蠢蠢欲動的野獸黑影,三根羽箭扣於指中,冒著寒氣的箭頭鎖定那三頭獵物,橫弓拉滿,一鼓作氣的“嗖嗖嗖”的刺破長空,在男人身邊呼嘯而過,野獸的哀鳴嚇退了殘余的同伴。

  秋目帶著惶恐回頭一看,那滴求救的淚水在夜裡幽幽流轉,搖搖欲墜,望著那黑影將面前僅存的光線遮擋,柔柔低沉的嗓音在此時就像一股暖流,包裹著他那顆墜入黑冷的心。

  “我把鐵夾掰開,你盡快將腿拉出”元容手一觸鐵夾,宇寧就痛得直冒冷汗,蒼白的唇瓣被貝齒咬得鮮紅,那種刻入骨髓的劇痛,就像千萬只螞蟻在啃噬他的血肉,而遂著他剛才無意的扭動,鐵夾的利齒又陷入了不少,感覺已深入骨頭。

  驀地,一只溫厚的手掌在他背脊摁壓,身子一傾落入一個帶著干燥香味的懷裡,“噗通噗通”的穩跳心聲就像一劑安撫的靈藥,不知不覺,他忘了腳傷的傷痛,腦子被這純樸的味道所占據。

  她柔柔的音調在耳邊吹拂,“痛就咬著我的肩”。

  秋目盈動,幾分猶豫後,怯怯的張開唇瓣。

  “我現在數一二三”元容倒數著,雙手使力一掰,兩排利齒帶著鮮血撐開了大嘴,肩上的貝齒卻深深留下了烙印。

  元容撕下衣袂裹住被染成紅蓮的小腿,頎長的身影背對著他,勾著食指含在唇中,清脆悠長的哨聲在夜空中回蕩,片刻,陸續有不同的哨聲回響。

  身子一蹲,雙臂往後,“上來”。

  宇寧瞅著那寬廣的肩膀,有些羞怯,有些害怕觸碰,他不自然的抱著雙臂,潛意識的在掩護著什麼。

  久久不覺重量的降落,元容輕嘆一聲,轉身蹲下一把將他從地上撈起橫抱在懷中。

  “大膽——”宇寧雙頰一熱,磕磕巴巴的話在喉嚨裡打結,他慌亂的想掙脫,卻被肩上那只大掌緊鎖。

  “別動,我只想帶你下山”元容的話令他放棄了掙扎,耳邊沒了可怕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那平穩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的,一聲一聲的傳入耳畔。

  眼簾微抬,宇寧頭一次認真看過她,沒有出眾的才貌,帶點忠厚的側臉在偶爾投射的月色下,仿佛被鑲了一層銀光,讓那雙剪水秋目一時之間移不開視線。

  元容垂目一看,就見男人倉惶逃脫的目光,抿唇一笑,闊步下山,連同身後的小黑豬。

  穿過重重樹影,忽見前方火光閃爍,她不禁加快步履,眾人喜出望外的表情在火光下燃起,一擁而上。

  人群裡衝出一個小女娃,抱著元容腳邊的小黑豬歡天喜地的叫著,“小黑小黑,你回來了”,歡喜過後,小女娃愧疚的黯下神色,走到宇寧面前,“大哥哥,多謝你”抿了抿唇,臉有些玫紅,模糊的道了句,“對不起”。

  貴嬸一把拎著小女娃的領子,眼眸一眯,“好呀,原來是你這個丫頭惹的禍”。

  小女娃掙扎的撥開領子的大手,努著嘴巴嚷嚷,“娘,是他把小黑放走在先的”。

  “你還敢說!”抬手送給她一個羊角,小女娃疼得眼角冒淚花,捂著腦袋喊痛。

  “撲哧”一聲俏笑聲滑出,眾人望向發聲源,只見宇寧捂著嘴巴埋著頭。

  “半夏在嗎!?”元容在人群中尋找,始終不見蹤影。

  “哦,那個小男孩呀”牛嬸道,“他說回府搬救兵,看來是趕不了宵禁被堵在城裡了”。

  “這樣呀”元容垂眸詢問男子,“五皇子,草民茅屋簡小,您能否將就一晚”。

  撲打著羽睫,宇寧撇開了視線,頭欲輕輕點扣,卻被一把活潑爽朗的聲音打斷。

  “容姐姐,今晚就讓五皇子住咱家吧,你一個大女人粗手粗腳的,家裡有爹爹和我也放心點”。

  胸前的衣角一緊,元容瞟了眼那只攥緊的柔荑,笑著回絕了,“不用了,你們折騰這麼久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五皇子有我看著就行”。

  “可是……”依巧猶豫著,牛嬸順勢將他拉回了身邊,“元容是妻主,怎都比咱們了解五皇子,咱們就別摻合了,走吧”。

  依巧撓撓臉頰,“那也是”,抬頭,雙眼乍亮乍亮,“容姐姐,有什麼事記得來找我噢”。

  “嗯”元容笑著頷首。

  小茅屋,僅有一盞昏暗的油燈,找來被褥墊著冷硬的木床,輕輕的挪到上面。他默不作聲,就像被點了啞穴似的,眼簾低垂,只是移動的時候扯到傷口才聽得見他細微的痛吟聲。

  看著變成小玉人的男子,元容卸下弓箭,凝著那快凝固的血跡,“先替您清理傷口”說著,她在他腳邊蹲下,“失禮了”。

  宇寧渾身一僵,看著自己褲管被卷至膝上露出一截小腿,臉不知不覺中紅得像一只煮熟的蝦子。

  “嘶——”冰冷的井水就像一根根銀針扎進來,疼得他閃縮著。

  元容輕握著細白的腳踝,看著一盆的清水被染紅,雪白的帕子印出一朵朵血花,衝去污血,那猙獰的傷口清晰可見,皮肉被翻卷,還不斷冒著血水,元容換來干淨的布條止住血。

  她低著頭,凝著著布條,冷靜的說道:“傷口有點大,要縫針”。

  宇寧只覺得小腿就像被火燒似的,感覺自己的血液不停的往外冒,他不懂什麼縫針,他只想盡快從這疼痛中解脫。

  男人痛的扭曲著五官,元容不再遲疑,掀開布條往傷口處撒上止血的麻藥,疼痛的消退讓那張緊皺的臉得以松緩,喘著氣,宇寧身子脫力的左右搖晃,感覺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轉,隨即,被一只有力的臂彎扶著他慢慢躺下,身上一暖,昏昏沉沉的閉上了雙目。

  見男人昏睡了她接下來也好做,找來一根繡花針彎成勾狀,在火上烤了烤,元容借燈縫針,以往都是自己縫,給別人弄還是頭一回,平時粗手粗腳的她,這回細膩的想拿著繡花針的小郎君。

  看著那環著小腿的線,元容輕輕撫摸,“抱歉,留下了疤痕”。

  夜晚,宇寧有點低燒,元容不敢離開一步,時刻觀察著,直到三更時,他的熱度才退下,這時,元容才能稍微眯一下眼睛。

  不過,那雙盈盈秋水卻在幽暗中緩緩乍亮。

  “唔嗯……”喉嚨干澀,只能發出破碎的音符。

  “醒了!?”元容淺睡,睜開酸澀的雙眼,扶著男人坐起來,又倒了杯清茶給他潤喉。

  握著茶杯,嗓音帶著沙啞,“我睡了多久了”。

  “才倆時辰,現在天未亮,再多睡一會兒吧”,宇寧推開肩上的大掌,虛弱的說道:“我想沐浴更衣,身體粘乎乎的、不舒服”。

  “那我去燒水”。

  望著那抹背影,宇寧視線低移凝著那裹著白布條的小腿,指尖輕撫,嘴角抖落幾朵小黃花。

  元容抬手抹了把汗,闊步走進,“熱水燒好了,待會兒把浴桶搬進來”說著,她背對著他,從那個矮小殘舊的櫃子裡東找西挖,最後拿著一件不料算是最好的大衣出來,“五皇子,家中只有這粗衣,不嫌棄的話,請用”。

  宇寧拉緊身上的薄被,輕輕的點頭,“嗯”。

  將衣服放到他身側,元容又走出小茅屋到棚子那把浴桶搬來,又是刷浴桶,又要挪到屋裡,元容的額間已冒出一層汗珠。

  看著滿僕僕的熱水,元容拎著木桶朝男子說道:“水可以了,您請用,我就在屋外,有任何事請吩咐”。

  摳著手指,宇寧訥訥的應了聲,“嗯”,門“咿呀”的關合,因為柴門年久變形,大條的縫隙透入的亮光讓男人不安,他跳著單腿小步小步的挪到門前,手四處摸索能鎖門的木閂,確定門從外面推不開他才放心褪下那一身沾滿灰塵的衣裳。

  羅衣半褪,忽聞耳邊響起“吱吱”聲,他奇怪的扭頭一看,只見一只肥大的黑影在牆角掠過,驚得花容失色大聲尖叫。

  同一時間,柴門就像一扇紙門,一破而入的元容疾步抱起癱坐在地上的男子,輕柔的放在木床上。

  銳目四觀,也未能發現任何入侵者,她轉身瞅著臉色蒼白的男子,“怎麼了!?”。

  宇寧瑟縮著身子,纖指顫抖的指著牆角,“那、那裡有只奇怪的東西”。

  元容循著他所指,拎著油燈湊過去,只見一只老鼠縮在角落吃著不知從哪偷來的食物。

  “只是一只老鼠”元容柔聲寬慰,但宇寧最怕就是這種黑漆漆長得奇怪的東西。

  元容拿著掃把將它驅趕出去,“沒事了,我把它趕走了”說罷,她轉身准備離開時,衣袂被扯的一緊,回眸一看,宇寧低著頭,微微顫抖從衣袂傳到她身上。

  “你、你呆在這兒”憋得臉通紅好不容易才說出這話,搗弄的心跳就像壞掉似的,噗通噗通的狂跳不止。

  宇寧怕再遇到那只又黑又臭的東西,於是找來一條布條封住元容的雙目,還要背對著他。

  “不准扯下布條!不准回頭!不准胡思亂想!”宇寧躲在浴桶後面,露出腦袋嚴厲警告著。

  前兩項是可以答允他,但第三項……元容不禁想發笑,這男人想得真多。

  “嗯”沉聲應道,元容盤腿而坐,離浴桶一步遠。

  宇寧盯著她探究了半刻,羞澀、擔憂、害怕、緊張,攪合成團,百味雜陳。

  指尖有些發抖,目光總是不期然的落在那背影上,他探手試熱,嘩啦的水聲在房內揚起。

  “五皇子,您的傷口不能沾水,請盡量別泡浴”元容沉穩的嗓音毫無防備的響起,驚得男子心漏一拍。

  臉上的紅暈更深,“本、本皇子當然知道,不用你提醒”。

  浴桶較矮,而且是橢圓形,所以就算他整個人泡進去只要把腳晾起來就可以。

  耳邊的水聲無意是一種無形的誘|惑,可惜此時的元容就像一個入定的老僧,沒有絲毫動搖。只是一道灼熱的目光刺得她有點不自在。

  宇寧凝著那筆挺的背影,在別的他人面前寬衣沐浴是他這輩子都不敢想像的,如今……

  水珠在藕臂上滑行、滴落,“咚”的一聲溶入水中,白皙的手臂就像水晶一樣,盈盈發亮,就差一釐米的距離,指尖就可以觸到她。

  猛地,宇寧心神一凜,迅速的撤回手臂,攥著手,滾燙滾燙的熱度往臉上蹭去。

  元容只覺得後腦勺拂過一陣微風,然後一滴涼薄刺激到脖子。眼簾不由得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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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1 00:12: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第二回睡在地上,這次起碼有張草席墊底不至於沾得滿身泥土。

  側臥而眠,聽著耳邊的蛙鳴昏昏欲睡。

  “唔……”痛苦的呻|吟聲,木床咿呀作響,元容撐起身子回首,只見男子緊抱雙臂,卷曲著身子。

  湊到床沿,手掌輕輕拂去男子額間的濕發,緊閉的秋目唇瓣被咬的鮮紅如血,豆大的冷汗快要將他浸成小汗人。

  元容轉身斟了一杯清茶,走回床邊時手中多了一顆黑色的藥丸,扶著他起來挪靠在肩上,黑色藥丸抵在唇上,“張嘴”。

  唇抿得更緊,宇寧頭一扭,虛弱的聲線沒了平日的凌厲,“不要……那是什麼東西”。

  “止痛藥,吃了傷口就不會那麼疼”元容邊柔聲哄著,邊把藥送到嘴邊。

  唇瓣松動,遲疑著,想了想,他還是張開了嘴唇,軟軟的的觸感在元容的指尖輕觸,沒做多想,她立即送上茶杯。

  臉頰微熱,他有點慶幸現在不是白天,這昏暗的光線,下意識的探出舌頭舔了下唇瓣,似乎想捕捉什麼,呆愣著,口中一股苦澀的味道翻江倒海撲來,倉惶奪過茶杯第一次這麼“豪爽”的把水往嘴裡灌去。

  “……苦”宇寧眉頭緊皺,捂著嘴巴低頭,元容以為是藥出了什麼問題,連忙扳過那單薄的雙肩,孰料,曖昧的光線,溫熱的距離,就像給彼此上了一層朦朧迷幻的色彩。

  宇寧雙目大張,擱在胸前的手不禁攥緊了衣襟,臉上兩片紅暈漂浮,看著她放大的臉,宇寧只覺空氣都被搶掠一光,起伏的胸膛,雙手嚴防最後一道防線。

  熱氣在臉上輕拂,身後支撐他的力量也隨之消失,一瞬間,她嘴角挽起的那道笑弄的弧度在眼簾一掠,就像幻覺似的。

  “早點休息吧,五皇子”。

  宇寧穩住往後傾的身子,朝那背影投去狐疑,手掌一灘,貼在胸前,心,狂跳不止,腦子就像被灌了糨糊似的,再望那背對著他的臥影,黯然垂目。

  翌日,當第一縷陽光鑽進門縫落在床上熟睡的男子臉上,撲撲羽睫,一雙秋盈水眸迷茫的看著這間陌生簡陋的小屋。

  昨夜的記憶仿佛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回放,臉蹭的漲紅,秋目一抬,四周張望,心中忽然燃起某種焦慮,他垂下雙腳想外出找尋,剛埋的傷口被扯的撕痛,無力支撐的身軀一下子墜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門外輕緩的腳步聲似乎聞得裡面的異響,門砰的被推開,只見元容一個箭步來到他面前,宇寧羞窘的想自己起來,身子忽然一飄,被她穩穩抱在懷裡,宇寧沒了初次的反感,身體似乎在慢慢的適應她的觸碰。

  元容將他放到床沿,蹲下|身將那寬大的褲管擼起。

  “欸!”宇寧伸手想遮掩這像蜈蚣般醜陋的傷痕,沒遮著疤痕,卻被那只粗糙的手掌反握,溫熱的感覺正逐點往他身上渡去。

  “別怕,我只是看看,不會弄疼你的”,聽著她的溫柔,宇寧抿抿唇,面露不滿,小聲的嘟噥了一句,“大老粗!”。

  元容仔細檢查著傷口,縫口有些紅腫,不過屬於正常情況,過兩天就會消退,就在元容想把另一邊也看完,宇寧扭過身子把腿收了回去,“看夠了沒!”嗔怨的把褲管推了下來。

  笑了笑,元容抬眸望著那張精細的側臉,“半夏他到了村口——”話還沒說完,門又砰的被打開,殘舊的柴門更加破舊,搖搖欲墜的掛在門框。

  嗖的衝來一抹人影,緊張的在宇寧身上左看看右看看,上下看了一個遍,才吐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五皇子,您安然無恙實在太好了”說著,他伸出臂作扶手,“五皇子,轎子就在門外,請移玉步”。

  宇寧一滯,看了看腳,剛啟唇,身子又被那干燥的懷抱包裹著,元容調了調姿勢,邁著闊步徑直的往門口走去,完全在狀態外的半夏張著嘴,瞪著雙眼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晃過神,雙目乍亮乍亮,拎著裙擺追了出去。

  跟牛嬸她們道了謝,元容隨著轎子一同進城。

  搖曳的轎子仿佛要將他的心也給搖出來,不時不風掀起的窗簾讓他得以窺得那抹側影,眸光總是偷偷的瞄著窗口,等待簾子再次卷起。

  元容悠悠踱步,忽然一聲狠惡的呵斥引起了她片刻的注目。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錢還就把屋子壓了吧!”一名大塊頭的中年女人領著幾位凶神惡煞的嘍啰強占著背後那座大宅,頭頂的牌匾用鎏金書寫著“朱府”二字。

  “別呀~!您把屋子收了您讓咱一家子上哪住去呀”矮瘦的女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死命纏著中年女人的腿,哀嚎著,“老大,求您寬限多幾天,我、我現在正在籌銀子還給你呀”。

  一旁的妻兒被中年女人嚇的瑟瑟發抖,見自家妻主下跪求饒,他雙眼含淚上前拉扯,“妻主,別這樣”。

  女子權當夫郎的話是耳邊風,她只顧著眼前能保住宅子,“求您了,就十天,寬限十天給我”。

  不過中年女人似乎不以為信,見掙脫不了順勢往她的胸口踹上一腳,啐道:“屁!你當我張大刀是頭一天出來混呀,你這賭鬼的話都能信,我早當皇帝了”。

  兩人還在拉扯當中,言語和肢體衝突也越演越烈,見狀,元容傾身朝隔壁的半夏說道:“我有事,你先送五皇子回府”尾韻還未蕩開,元容早就淹沒在人群中,連詫異掀開簾子的宇寧也沒能看清她消失的方向。

  元容隱身在暗角處,聽著耳邊激烈的爭吵,小孩的哭喊聲一下子就被人聲鼎沸蓋過,誰也不敢在這停足,更別說是出手相助。

  矮個子女人不但沒取回宅子,還挨了一身清淤,狼狽的被掃出家門。

  矮個子女人僂背走著,雙臂緊抱著包袱,啐了一口血水,咒罵道:“哼!看老娘下回翻本發財,看老娘咋收拾你!”。

  原本就愁容滿面的男人聞言,心一驚,抓住妻主的衣袖哀求道:“妻主,求你別再賭了,家都給你敗光了,十賭九輸呀”,一旁的小孩粉頰還掛著未干的淚滴,用迷茫的天真眼神看著眼前的一切,懵懂不解。

  女子怒拂袖,“輸輸輸,都怪你這樣臭嘴!好聽的話不懂講,淨說一些倒霉話,好運都被你趕跑了!”,面對妻主好賭成癮,他實在沒辦法,只能徒坦嘆自己嫁錯妻。

  小孩捂住肚子,扯了扯男人的袖角,仰著腦袋瓜,眼睛以眨一眨的,“爹,我肚子餓了”。

  男人摸了摸小腦袋,柔柔一笑,“小飛乖,先忍著,待會給你買好吃的”,聞言,小孩乖乖的點點頭,牽著爹爹的手。

  “妻主,現在咱們上哪!?小飛肚子也餓了”男人的哀愁招來了妻主的白眼。

  “就知道吃!”斥罵一句,女子邊走邊說:“還能去哪,當然回村裡”。

  “可是當初你臨走時說的話……”男人顧忌當時妻主擱下的狠話,就怕村裡人不歡迎他們。

  女子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鼠目一瞟,哼說道:“哼!屋子是我的,我喜歡回就回,管她們啥事”。

  暗角的身影稍頓,先行一步返回了村子。

  木屋裡,三人圍桌而談。

  道盡事情前後,牛嬸抱臂冷哼一聲,“活該!報應!瞧她那時得瑟的狗樣,早應此報!還想回來!?”挑挑眉,啐道:“門縫都沒有!”。

  相較於牛嬸的激憤,貴嬸倒顯得幾分冷靜,“她想回來就回來吧,總不能讓阿添和小飛跟著受罪”原本想反駁的牛嬸也不禁噤聲,就算那殺千刀的千錯完成也不能連累倆父子,嘆了一聲,牛嬸妥協了。

  朱嬸旁若無人的大搖大擺走回村裡,引得眾人頭來或好奇或蔑視的目光,也掀起了一浪浪閑言的討伐。

  不過這一切的異樣都只針對著朱嬸,平日跟添叔熟絡的村夫也熱情上前打招呼,有些孩童還把自己手上的玉米掰了一半分給小飛,孩子拿到吃的樂得笑呵呵,兩個小梨渦可愛的緊。

  朱嬸被四方不善的視線盯著如坐針氈,蹬起怒目左右掃視,“看什麼看!沒准我哪天再發財把這破村買了,看你們還有沒有那膽子瞪著我看!”丟下話,朱嬸泄憤的砸下包袱憤憤離去。

  留下添叔羞愧的一股勁的忙跟村民連聲抱歉,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沒將這譴責到添叔身上,為此,有很多村夫替他抱不平,偷偷給他塞去一些碎銀應急。

  “這我不能收下”添叔將銀子推了回去。

  “小飛還小,你不吃她也要吃呀,還有,別依著你那個混蛋妻主了,男人總要有些錢旁身的”眾人連說好歹添叔才肯收下,還給眾人立下借據,他日奉還,這又不由得讓他們都同情這個命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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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回到皇子府,半夏知道他腳受傷慌張的趕忙從宮中請來御醫,聽著御醫拖沓的話語,宇寧頓時頭也大了,讓她看了傷口立,御醫捋了把老面,面露難色,“稟告五皇子,您這傷口老臣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縫合的黑線的確是能更好的幫傷口愈合,但要取下,老臣愚鈍,還不知操作”。

  宇寧都沒急半夏就苦著一張臉,“周御醫,這該如何是好,總不能讓五皇子帶著這根黑線度日吧”。

  “這、”御醫汗顏,抬目詢問:“五皇子,您可知替你縫合之人是何許人也!?”。

  宇寧一愣,臉上飄上兩朵紅暈,“嗯”。

  御醫松了一口氣,老顏逐開,“那就好,既然她懂縫合之術定曉拆分”。

  “此人是誰!?奴才現在就去請她回來”半夏焦急問著。

  宇寧白了她一眼,嗔道:“不許你多事”。

  “可是——”半夏的憂慮未全道出就被抬起的藕臂阻止了。

  “周御醫,辛苦您跑這一趟了”說著,他偏首對半夏說道:“送周御醫回宮”。

  “老臣技拙,能為五皇子看診是老臣的榮幸”周御醫拱手彎身,“老臣告退了”。

  “嗯”擺擺雲袖,呆倆人遠去,宇寧探出柔荑輕覆在小腿上,憶起她急急離開的聲音,望著窗外那株鳳尾蝶,眼簾低垂,徒添一聲嘆息。

  另一頭,看到朱嬸安頓好,元容也下田除除草,在田坎的凹槽處設置的夾子幸運的抓到兩只肥大的田鼠,找來麻布袋裝進去,背著鼓動的袋子,元容前去田間找牛嬸她們。

  元容舉高手臂,朝倆人抖了抖布袋,倆人雙目蹭的一亮,牛嬸手腳馬上變得利索起來,揚聲道:“等等呀,很快很快”。

  貴嬸拿著鐮刀就往家裡跑,“我把那壇陳年拿出來”,看得出牛嬸心神一蕩,元容站在邊上笑道:“那我去把田鼠烤了”。

  牛嬸老臉笑開了花,連聲說好,完了還不忘提醒她,“上你那去吧,你梁叔在家”。

  “好”元容被這酒鬼逗的一笑,背著袋子又往家裡走。

  黃昏,元容踱著慢步悠悠回府。在阿子房的他整個下午都瞅著那株蝶花發呆,嗅著幽淡的花香,呆坐到殘陽西下,在他臉上映射著落寞之色。

  驀地,一縷酒香吹至,牽回他走遠的思緒,眸光輕瞥,在看到門口那抹佇立的人影,他目光一定,嘴巴詫異微張,顯然是沒料到她會回來,還出現在此。

  “五皇子,草民能進來嗎!?”,元容的聲音敲著他的耳畔,他斂下神色,佯裝整理衣擺,輕輕的應了聲,“進來吧”。

  元容跨過門檻,欲轉身帶上門扉,手一頓,作罷。

  她走到宇寧身前,男子整理衣擺的動作越發頻密,“能否給草民看看傷口”。

  宇寧揉了揉手臂,沉默了半響,“嗯”。

  “失禮了”道了聲,元容蹲下指尖才碰著裙邊,男人就驚呼著捂住裙子,元容不解抬頭,卻撞到那張紅的熟透的臉龐,被她這麼一瞧,酡紅都快爬到脖子根了。

  “我自己來”小聲說道,他磨蹭的拉起裙擺,一條白玉腿緩緩露出,元容這才知道男子為何如此慌張,原來,裡面並未穿上褻褲。

  瞥了眼低垂的臉,宇寧手壓得裙擺死死的紅著臉解釋,“褲管會碰到傷口,所以才這樣”。

  聞言,元容悄然掠過一絲笑意,“傷口恢復的還不錯,不過切莫沾水保持干爽,再過吾五天就能拆線了”話剛落,一只白絨絨的影子跳上窗框,朝男子喵嗚叫喚著。

  宇寧笑顏綻放,向小家伙招手,“小毛球,過來”,白影矯健躍下,貓步緩緩靠近,就在快要接近時,被別人撈過。

  宇寧望著她,似在埋怨。

  元容抱緊手裡亂動的小家伙,“你傷口未好,恐防小貓不小心撓到你,這幾天還是交給半夏分開飼養吧”。

  宇寧垂下眼簾,良久也不見作聲,抿了抿唇,訥訥的說道:“不是打算住在村裡嗎,回來作甚”就像夢囈般呢喃,似自言自語,又像是詢問她。

  “在拆線之前,我都會在皇子府”她的話就像給了他一顆定心丸,但又不免想到腳好了以後,眼角的笑花沒來得及綻放就凋零了。

  “五皇子,可以用晚膳了”半夏的聲音透過屏風悠揚傳來。

  “不妨礙您用膳了”元容頷首告辭,宇寧身形一凝,欲啟唇說話,恰巧半夏入內見到她。

  “駙馬,飯菜備好,請用膳”半夏笑眯眯的說道。

  詢問的目光投向男子,乍驚,羞閃躲,宇寧清了清嗓音迎上她的雙眸,“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免得浪費了”。

  半夏朗聲附和,“是呀,駙馬您就在這用膳吧”。

  “恭敬不如從命”元容笑著應下。

  “半夏”宇寧伸出手示意他攙扶,這時,元容一個箭步上前,“你腳傷不宜行動,由我來吧”,得到允許,元容才抱起那嬌柔的身子,縷縷幽香沁入心扉。

  飯桌間,宇寧銀箸少動,目光跟著她的移到每一道菜上,心中默默記著什麼。

  突然,那雙銀箸落在自己的碗中,白米飯上赫然多了一片鮮嫩的魚肉,宇寧愕然一愣,對面傳來女子渾圓的腔調,“多少都吃一點墊墊肚子”。

  緩緩抬頭,那如沐春風的笑容在他心間拂過,觸動了某處柔軟,倉惶逃脫,他捋了捋額間的發絲遮擋自己眼底的秘密。

  飯後,元容又叮囑他這幾天盡量少運動,道了句“明日再來”就回了小院,碩大的阿子房,第一次感覺如此空蕩寂寥,仿佛冷氣四處肆虐,無情吹打著這株幽空孤蘭。

  元容如約來到阿子房,在看過宇寧的傷勢後,她拿著衣服想著麻煩半夏幫她穿上,被宇寧喊了回去。

  男人坐直了身子,一襲淡綠撒花煙羅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渾身多了一份嬌柔的美態,盈盈抬目,秋眸流盼。

  “我手還能動,過來這兒”他指了指前面,元容款步上前,為了與他平行,她俯首靠近,氣息的逼近讓宇寧緊張的猛撲羽睫,整理衣裳的柔荑也有點僵硬。

  發絲的香味撩動著鼻尖,呼出的氣息卻讓男人不由得繃緊著心弦。她兩手撐在椅抦上,微偏首,啟唇輕說:“對了五皇子,聽說黑魚湯對傷口愈合效果不錯,今晚讓半夏給您燉點吧”。

  元容聲線低沉帶著幾絲沙啞,就像情人間的呢喃廝語,心弦一震,寶石藍的腰帶從手中滑落,元容彎腰撿拾遞交,宇寧頭也沒抬,迅速的替她著裝完畢,最後在腰間扣上像骨三孔芭蕉葉形墜子。

  倆人間沒再言語,連元容出門時宇寧也抿著唇默不作聲。

  馬車在路上緩緩行駛,耳邊充斥著攤販的叫賣聲,突然,一身高亢的“哎喲”聲刺入耳畔,不知怎的,她神使鬼差的掀開簾子張望,恰巧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跌趴在地,數名高大女人摁著她二話不說就是亂拳捶打。

  “停車”元容急聲一喊,跳下馬車,不理身後車婦的提醒徑直穿過人群,抓住那拳要落在地上女人臉頰的拳頭。

  “你誰啊!想替別人強出頭嗎!也不掂掂自己多少斤兩”說著,帶頭的流氓抬拳往她頭攻去,誰也沒料到元容握拳的手力度之大,疼得她大聲叫喊,旁邊兩人見況不妙當即上前支援,元容腳底生風輕松躲過,反之奪取其中一人的匕首指著領頭的女人,三人頓時呆若木雞,高舉著雙手不敢妄動。

  地上的女人見形勢打轉,爬起來抬腳就把剛才受的那一腳還給那女人,“哼!讓你踢老娘!”。

  “朱嬸!”元容呵斥一聲,將她拉回身後,但朱嬸還是罵罵咧咧的。

  元容也不想把事鬧大,匕首在手中轉了一圈,握著刀尖遞還過去,“抱歉,她是沒錢還的了,所以以後見著她都不要讓她踏入一步,不然虧的是你們”。

  流氓匆匆奪回匕首,擱下狠話,“哼!以後小心點!”扭身走回賭坊。

  朱嬸激動的跳到她面前,怒火匆匆,“元容!你這不是要斷我財路嘛!”。

  “朱嬸,小賭怡情,別再沉迷了,你家裡還有大有小等著你養”元容的勸說起不了一點作用,朱嬸反而一臉不耐煩,鼠目亂瞄,無意間被元容腰間的掛飾吸引,“誒~!元容,你這東西很值錢吧”,元容錯身一躲,朱嬸抓了個空。

  撇撇枯唇,面露不屑,“切~!不就是一個掛飾,有啥子了不起的,摸摸都不行”朱嬸拍拍身上的灰塵又大步大步的往人群鑽去。

  “你要上哪”元容不放心的追問。

  朱嬸頭也沒回,“當然是去挖金子”,元容無力一嘆,這朱嬸怎麼說也不清。

  接下來的幾天元容每天三線一點,少鑒府、田裡、皇子府,少鑒府裡的掛名師傅天天變著戲法引她練武,但不是讓她弄砸就是心法背的亂七八糟,但那位大人絲毫沒有不耐,反而樂此不疲。

  或許那次小茅屋是拉緊彼此那根紅線的契機,元容這幾天都在阿子房用晚膳,倆人雖然只有片言只字的交流,但總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秋意淡掃,清風中也帶著些許的微涼,元容應牛嬸她們邀請,一同上山打獵,這回同行的還有貴嬸的女兒小飛,小家伙軟磨硬泡,怎樣也要跟來,無奈,只好千吩咐萬叮囑她不要亂跑。

  小飛兩眼發亮,點頭如搗蒜,“知道!”。

  路上,小飛拿著木棍左右掃打淹到膝蓋的雜草,大眼睛巴巴的凝著元容,“容姐姐,那個大哥哥還好嗎!?”。

  元容微微一笑,“嗯”,聞言,小飛如釋重負,吁了一口氣,“那就好”。

  今天算是大豐收,一共捕到五頭野豬,臨下山的時候,小飛忽然突興致,揚著稚嫩的嗓音問她,“容姐姐,聽說皇子府很大很漂亮,後天的獵秋可以到皇子府舉行嗎!?”。

  此話一出,數十雙眼睛齊刷刷的向元容投來期盼的目光。

  元容訕訕牽起嘴畔,“這個,還要征求五皇子同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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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1 00:13: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響午時,元容早早回了皇子府,提著一個簡陋的藥箱,在半夏噤聲不通傳的情況下立在阿子房門前。

  三聲輕叩,裡面傳來男子的聲音,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那只悠閑自在的小貓咪趴在軟墊上呼呼大睡,旁邊還放著一根貓尾草,顯然是跟男子玩累了。

  元容啞然失笑,凝著那抹背對著她的背影眼神中多了幾分寵溺。

  “半夏,替我拿擱在床榻上那支喜鵲蹬梅簪子過來”閑來無事的他整理起梳妝台的珠寶,琳琅滿目的簪子、寶石、耳飾鋪滿了台面。

  一只大掌從後將簪子遞來,回手接過的時候余光發現那只手不大對勁,再扭頭,嚇得他雙目圓睜,兩頰飛紅,急急取過,胡亂的將首飾塞進鎏金浮雕牡丹錦盒裡。

  “怎麼進來也不通傳一聲”宇寧低頭呵斥,厲聲語調帶著一絲嬌嗔。

  望著銅鏡中的映照,元容低聲說道:“抱歉,來時沒遇到半夏,所以就擅自進來了”。

  合上錦盒,眸子低看,“到這兒來,有何要事”。

  雖然知道他看不到,元容還是對著鏡子裡的他展顏微笑,“草民是來替您的傷口拆線的”。

  宇寧身形一滯,握著盒子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哦……”。

  元容擱下了藥箱走到他身側,俯首低說,同時微抬起手臂,“五皇子”,秋目輕瞥,瞧出了幾許落寞,點頭肯首,元容將他置於軟塌上。

  掀開裙擺,原本猙獰的傷口漸漸愈合已變成粉色,就像在腳上戴上了一根紅繩一樣。

  “要上麻藥嗎!?”元容抬頭詢問,正好對上那雙秋水盈盈的眸子,仿佛有什麼在欲言又止。宇寧斂去神色,搖了搖頭,“不用”。

  元容雙目緊凝,但依然不聞他改變主意,無奈,她轉身點燃蠟燭,將鑷子和剪刀燒紅,看著那泛著寒光的剪刀,宇寧就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開始了”元容再次抬頭,眼神讓他再作考慮,但男人執意偏首,“嗯”。

  輕嘆一聲,元容一手剪刀一手鑷子,縫合的線是一種類似魚線那樣韌性表面又光滑的絲線,所以只要將兩頭剪斷,再用鑷子抽出即可,不過縫合時間已有四、五天,所以難免會跟肉黏在一塊。

  當第一條線抽出時,宇寧渾身僵緊,雙目緊閉,唇瓣被咬出一點朱紅,疼痛慢慢緩下,他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接踵而來的又是一輪撕裂般的劇痛,渾身脫力虛軟,冷汗淋漓的軟塌斜倚,紅唇輕啟,呼吸著稀薄的空隙。

  元容馬上用干淨的白布捂住滲血的傷口,稍止上血就撒上消炎止痛的藥粉,纏上白布,小心翼翼的將一雙蓮足摞上塌上。

  元容拿起帕子輕輕印去他額上的汗水,宇寧把臉轉過,虛散的目光帶著些許幽怨瞅著另一頭。

  “既然線已取下,你也不必再來阿子房”說完這話,他的眉心已鎖得緊皺,抿著唇,不語。

  “嗯”,聽著元容淡然的回答,就像一根針狠狠的扎進心中,一痛。

  嘴唇的腥甜在味蕾擴散,仿佛在嘗著那在內心深處流淌著的腥紅,苦澀自嘗。

  “可是在阿子房吃的精致,嘴巴都給養刁了”元容笑了笑,凝著那張愕然的臉龐,她繼續補充,“不知五皇子還能否暫且留草民一雙碗筷!?”。

  雙目綻放凝彩,兩頰含桃,嫣紅的唇瓣宛如熟透的果實,散發絲絲誘人的香甜。絲帕輕印著嘴唇上的傷口,隔著布料,軟軟的觸感在指尖並發,點燃著深處的星火。

  垂下眼簾,那點星火瞬間被眸底的幽黑撲滅,在睜開時已是一片平靜,“對了,草民這還有一事……”。

  宇寧眨了眨眼睛,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其實是——”元容將想借皇子府來慶祝獵秋的事道出,看著宇寧低眸作沉思狀,她也沒抱多大的期望,低頭收拾著藥箱。

  “那個小黑豬也會來嗎!?”宇寧問道。

  “小黑豬!?”元容不解,隨即想到那養有一只小黑豬的小飛,笑道:“嗯,這就是她提議的”。

  “這樣呀”嘴角輕挽蕩起一朵淺細的笑花,“准了”。

  冷不防的一句話讓元容始料未及,“啊!?”。

  後天

  當拉下漆黑的帷幕,點上璀璨的星光,映照著下面一群圍著篝火載歌載舞的人們。

  長長的火舌狂舞搖擺,烤的滋滋噴香的野豬被數名孩童眼巴巴的盯著,古樸的音樂在三名村婦的手中輕快飄蕩,盛著酒的大碗在女人們的碰撞下濺出了不少。

  鮮少熱鬧的皇子府在這晚吸引了無數雙好奇的眼眸,侍人們都偷偷往這邊張望著,好奇這裡的一切,看著她們豪爽的喝酒,孩童天真的玩耍,眾人的臉上也不禁偷偷的跟著笑了起來。

  “你們在作甚!”一聲厲喝,驚得他們齊刷刷的回頭,瑟縮的站立著。

  關燕目光橫掃,“還愣在這兒干嘛,工夫都做完了嗎!?”說罷,侍人們速速四散不敢多留片刻。

  跨前一步,關燕目光淡漠,瞧了眼那邊歡聲雷動的人群,靜靜隱沒在黑暗中。

  阿子房中,一浪浪由遠至近的歡呼聲喝彩聲不斷揚起,讓拿著書的他心癢難耐,心思總是被那聲音給勾去。

  站在一側的半夏怎會沒猜到他那點心思,偷偷的捂嘴笑著,拉長了脖子瞧了瞧外頭,“五皇子,駙馬那邊好像很好玩,咱們要不去瞧瞧!?”。

  被撩起了興致,宇寧從書中探出一雙眸子,水瑩瑩的流波在黑夜滑動。

  元容跟著牛嬸她們四處討酒,就算淺嘗幾口已有些微醺,哄鬧間,眸光不期然的跟那雙藏在暗處的眼眸相撞,見那抹黑影欲逃離,她加快腳步,手臂一伸,拉回了他。

  “五皇子”,迎上男人詫異的目光。

  淨是嗅著鼻間的絲絲酒香他已感微醉,被觸及的地方微微發燙,“放手”他低聲說著。元容也不挽留,果斷松開。宇寧揉著手臂發熱的地方,一池心湖不知不覺間被攪亂。

  “五皇子,您要來嗎”元容笑著邀請。

  他身子反射性的往後傾了傾,“不用了”,他不習慣這種場合……

  “阿容,別想逃了,今晚不醉無歸先說定!”牛嬸腳步虛浮,舉著酒壺嚷嚷叫著,儼然是已經喝醉了。

  “元容,快點來!”貴嬸也在一旁附和。

  元容身形偏移,身影將宇寧籠罩得嚴嚴實實,回頭朝倆人說道:“行了,我先上趟茅坑”。

  “哈哈哈,可別掉下去了”牛嬸洪亮的笑聲在輕快的音樂中高揚,跟貴嬸肩搭肩的唱著不著調的歌曲。

  “走吧”元容牽起柔荑輕輕一帶,宇寧腳步凝滯,困解又赧然的凝著兩只交握的手。

  “對不起,我忘了你的腳……”元容撓頭道歉,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但還是咽了回去,道了句“失禮了”,在男子一聲驚呼中將他橫抱在懷。

  瓦檐之上,身後的彎月剪出兩道並坐的剪影,望著底下歡樂慶賀的人們,宇寧的嘴角也不禁松動上揚,那耀眼的篝火將秋季的涼寂燒去,第一次,看見一大群人無拘無束的打鬧慶賀,感受這特別的“盛會”。

  偶爾看見孩童在追耍玩耍,那孩子氣的天真映照在男子一雙秋目中。

  就在這眾人都沉醉在歡樂的氛圍中,一抹異常的人影反而往冷清的地方走去,鬼鬼祟祟的潛入黑暗中。

  篝火漸漸熄滅,旭日東升,將昨夜的一派熱鬧非凡也一並帶走,皇子府又回復往日的清淨。

  宇寧依舊坐於梳妝台前讓半夏梳理著一頭青絲,習慣性的,他每日喜歡拿出那個紅色錦盒出來細看一番,拉開抽屜,別說是紅色錦盒,連平時的那寫珠寶簪子也憑空消失了。

  “怎麼不見了!?”半夏撲了上前,左看右看,甚至把抽屜全拉出來倒轉也找不到一支簪子,他臉色急濾,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難道是遭賊了!?”說出來後又覺得沒可能,“皇子府守衛森嚴,哪會讓小偷小賊潛入”。

  聞言,宇寧眸底跳過一束光點,眉心皺的更緊。

  “去把關燕叫來”宇寧沉聲說道。

  半夏當即點頭應說:“是”。

  半刻,關燕恭謹的立於宇寧面前。

  他愁眉深鎖,目光不斷瞄著那個已經空空如也的抽屜,“去查一下昨夜到本府的人最近有誰突然揮霍大度”。

  關燕頷首領命,“是”。

  五天後,關燕帶回了消息,宇寧聞言,二話不說隨即下令,於是,當關燕領著官差到元容的村子時頓時掀起波濤大浪,元容想上前詢問何事,但關燕繃著臉,用肅穆的口吻喚了聲“駙馬”後徑直的帶著官差前行。

  停在一間破舊的茅屋前。

  “就是這兒了”關燕回頭對官差說道。

  領頭的官差頷首,對後面的收下擺手示意,剎那間,數名衙差破門而入,裡面傳來孩子的哭鬧聲,男人的驚慌哭求聲,頓時亂成一團。

  一番打鬧後,衙差出來時,架著一個狼狽的矮小女人。

  當她瞧到人群中的元容時,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大叫,“元容,救我呀”。

  元容一愣,但還是想弄清事情,“關管事,這是怎麼回事!?朱嬸她到底犯了什麼事!?”,圍作一團的村民也拉長了耳朵細聽。

  關燕臉色一板,眸光銳利,“關於此事,奴才不便多言,還請駙馬自個兒去問五皇子”說罷,關燕帶著官差還有朱嬸一同消失在村子的盡頭。

  剩下一干摸不著頭腦的村民,還有面色凝重的元容。

  不必多言,她已猜到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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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1 00:13: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舉起手,凝著那扇緊閉的門扉,遲疑的叩響著門。

  三聲落地,須臾,裡面傳來男子斬釘截鐵的回絕,“如果是來求情的就免了”。

  元容慚愧垂首,“我、草民並不是來求情的……”微抬目,望著那片薄薄的窗紙,“那個,不知五皇子丟失了什麼貴重物品,草民——”。

  一聲輕蔑的嗤笑蕩開,“你打算賠償嗎!?”。

  微愣,她赧然坦言,“草民沒這能力……”。

  “既然如此,此事你也不要干涉,何況與你無關”宇寧決絕的砍斷她那半點想求情的思緒,看著門外的剪影,那低頭的沉默,那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無一不牽動他的心弦,咬了咬唇,他揚聲道:“沒別的時就退下,本皇子還要休息”。

  “……草民打擾了”淡淡的聲線彈著絮絮的無奈與無助。

  看著門上的影子離開,宇寧低頭看著手中揪成一團的帕子,心亂如麻。

  半夏聽著那落寞的聲音消失,不禁想幫腔說情,“五皇子,駙馬性子憨實,她也只是想幫幫忙——”。

  不過宇寧根本不賣她的賬,哼聲說道:“以為處處讓步就能換得一生平安,也不知道自己被別人當笨蛋欺壓!”說話間,秋目一掃架子上那套金龍攀肩的大紅袍子,嗔怨的喃喃自語,“真正是一個大笨蛋”。

  元容心不在焉的踱步出門,前腿剛跨出門檻就被迎面的一大一小揪住衣擺,撲通一聲,男人梨花帶雨的哭訴求說:“元容,求你幫幫咱們吧,我真的沒辦法了……”,男人低垂著腦袋,顫抖的雙手就像寒風中的秋葉,拼命依附在干枯的樹枝。

  “添叔,您這是——”元容急忙攙扶著他起來,“您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剛站起的膝蓋又撲通一聲墜落,在地上發出悶響,像一個鐵錘敲擊著她的胸口。

  愧疚於她,添叔不敢抬頭直視,心中的苦酸悲傷化作淚水,打落在元容的鞋尖上,“我知道,我家妻主不爭氣、好賭,但怎麼說她也是咱家的頂梁柱,沒了她……”說到這,添叔的嗓音止不住的瑟瑟發抖,“我跟這孩子只有死路一條……”。

  孩子無暇的雙目天真爛漫的瞅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偶爾看到爹爹臉上的淚痕,小眉毛略略一皺,伸出小手掌往男子臉上抹了一把,奶聲奶氣的問道:“爹爹不哭,痛痛不見了”,非但沒止住淚水,那壓抑的在深處的苦楚頓時化成眼淚噴湧而出,倆父子抱成一團,抽泣著,梗咽著。

  胸口的郁結越積越沉,不得不一吐而快,可這一口嘆息又是多麼的沉重,“添叔,你先起來吧”扶著男人起來,“朱嬸的事,我會盡量想辦法的……”。

  元容的話宛如黑夜中的指明燈,瞬間點燃了男人眼中的希望,“真的!?”。

  機械性的挽起嘴角,“嗯”。

  男人聽到她的話,懸在空中的大石落下了一大半,牽著孩子三步一回頭跟元容點頭道謝,這倒給她增加不少壓力。

  頂著這份被施加的壓力,元容自行步行到少鑒府,途中,她驟然改變了方向,轉步朝官府走去。

  昏暗潮濕的地牢隨處可聞陰暗老鼠的“吱吱”叫聲,蟑螂更是肆無忌憚的橫穿直走,渾濁的空氣散發陣陣霉臭。

  “是這兒了”官差腳步一頓,掏出腰間那環鑰匙哢嚓的打開了鐵鎖。

  “駙馬,這犯人原本是不允許探監的,所以請您也別讓咱難為,盡量快點”。

  “我會的,勞煩您了”握手間,元容將暗藏在掌心的銀子塞了過去,官差背手掂量,抿唇一笑,“小的就在外頭,有什麼事就喊一聲”。

  元容點頭目送,“有勞了”。

  踩著冒著濕氣的稻草,元容朝那瑟縮在角落的一團物體喚了聲,“朱嬸”。

  黑團抖了抖,從臂彎緩緩抬起一雙空洞的眼眸,漸漸的,一絲幽光從眼底掠過。

  “元容!?”試探性的喊了聲,在確定來人時,朱嬸連爬帶跑的奔到元容面前,雙手緊緊攥住她的衣袖,“你終於來啦,是不是可以出去啦!?”干瘦的臉蕩起欣喜之色,沒兩秒就被元容打碎了。

  “我不是來帶你走的,我也沒這能力”,朱嬸頓時笑容僵凝,手無力的脫下,“那你來干嘛!?來看我笑話嗎!”憤怒的情緒一舉傾瀉落元容身上,但她眉心絲毫不起皺褶,淡淡的問道:“朱嬸,那些珠寶你哪到哪典當了”。

  朱嬸一怔,眸光偏移,但又立即怨恨的瞪著元容,理直氣壯的譴責著她,“你說什麼!?你也認為那東西是我偷的!?你有證據嗎!”說著說著,朱嬸似乎頗為不甘,“自己把東西看丟了反而來埋怨他人,真是的!”。

  聽著那喋喋不休的抱怨,元容冷眼如霜,她抬起手刀往毫無防備的朱嬸擊去,瞅著那昏死過去的女人,她蹲身脫去朱嬸的鞋子,掏出匕首將鞋底刺破,抽出裡面那張嶄新的當票,朱嬸常年欠債,對於錢財她十分看緊,小心眼和多疑令她不敢將錢放在家裡,這種人對外界沒有安全感,覺得自身才是最安全,也不用元容浪費時間。

  照著上面的商號,元容尋路找到一家叫恆舒典的當鋪,乍看之下像是中規中矩的鋪子,元容依牆抱臂靜觀,一直到殘陽映照在她臉上,當鋪也關門閉戶,她才踱著慢悠悠的腳步回府。

  傍晚,陣陣菜肴的香味在阿子房飄散,惹得小毛球直在桌下打轉。

  “五皇子……”半夏望著那個空空如也的座位,一雙碗筷空設。

  宇寧就像被喊回了魂,愣了愣,執起銀箸夾著肉菜大口大口的吃著,而且越吃越快,半夏嚇得大驚失色,忙阻止,“五皇子,您別吃這麼急呀”,抓了個空,宇寧充耳不聞,仿佛在泄憤般,填補那個缺口。

  原本飯量就少的他硬生生將兩至三人的飯菜全包下,到最後不得不讓半夏煮點消食茶。

  看著之前還和樂融融的倆口,現在又回到了起點,半夏不由得感概,五皇子鬧別扭他不是沒看出,把茶遞了過去,他動了動嘴巴,“可能駙馬有要事纏身來不了”。

  呼了口熱茶的水霧,細啜了一口,“耕田也算要事的話”。

  半夏語塞。

  夜來,吹進一縷寒氣,軟塌上側倚的男子緊了緊衣襟,拿著手中書卷翻了下一頁。

  半夏望了望水鬥又漏一更,“五皇子,被褥已鋪好,您要現在就寢嗎!?”。

  他眼也不抬,埋在書卷中,“我還不累”頓了頓,又道:“你下去吧”。

  半夏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頷首退下,聽著門咿呀被關上,宇寧緩緩從書中露出一張悵然的臉,幽幽一嘆,滿是難舒的郁悶。

  或許是累了,在夢中他看到女子將那支抱著金箔的簪子戴在他頭上,還聽到那聲低不可聞的聲音,“宇寧”。

  宇寧雙目一張,詫異的蹭坐起來,四周沒有改變,一切如舊,黯然垂目,摸了摸還在微微發燙的左耳,不過是南柯一夢……

  忽然,頭上被有東西輕勾著發絲,抬頭摸去,瑩滑透涼的觸感令他為之一振,急急取了下來,粗魯的動作扯散了一頭青絲,望著手中那支被金箔銜接的斷簪,一股熱流從掌心蔓延,冷不防的將他的心給烘熱。

  “五皇子,您醒了嗎!?”不巧,門外的半夏叩響了門,他不慌不忙的藏起簪子,理了理散亂的頭發,坐正,“進來吧”。

  半夏捧著銅盆進來,瞧見男子還是昨夜的衣裳,還坐在軟塌上,旁邊還落下翻到一半的書,“五皇子,您昨夜該不會在這軟塌睡了一宿吧”。

  “帕子”宇寧伸手。

  半夏連忙轉身泡濕帕子擰干遞了過去,盥洗後,宇寧被攙扶到梳妝台前,他只顧著撫|摸袖子下的簪子,一副心思全掛在上面,完全沒留意到銅鏡中的自己,嘴角悄悄蕩起了甜絲。

  “啊!”突兀的驚叫聲嚇得宇寧身子一震,連扭頭輕斥:“怎麼一驚一乍的”。

  半夏望著抽屜,驚訝的張著雙目,“不是呀,五皇子、這、這些珠寶怎麼會在這兒!?”。

  聞言,宇寧這循著他的目光望去,裡面就像不曾被動過,東西依舊,仿佛那次的消失不過是一場虛夢,他緊張的掏出最裡面的紅色小盒,在看到裡面的東西安然無恙,他輕松的吁了一口氣。

  嘴角那絲甜畔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擴大。

  或許是上天聽到他的心聲,半夏的一句話到處了他此時的心思,“駙馬!?”,半夏凝睇著門外的身影。

  宇寧渾身一滯,半響,他擺手屏退了半夏,“你退下吧”,半夏雙目亮晶晶,刺得元容不好意思的回以憨笑,擦肩而過時還莫名其妙的丟下一句,“駙馬,加把勁呀!”。

  笑睇著那蹦跳的半夏,元容步入了阿子房,靠近時,她眸光掃過敞開的抽屜,笑意漸深。

  男人側身以待,半垂首,打從元容進來他就沒正眼瞧過她。

  “五皇子的腳傷可好!?”元容先發話。

  “額、嗯,還不錯”宇寧被自己的慌張嚇了一跳,深呼吸一口平伏雜亂的心緒。

  元容邁前一步,明顯感覺到男子繃直了身子,“那個盒子……”,她邊往抽屜瞧去邊問道。

  “砰”的一聲,宇寧猛地推合抽屜,僵硬的沉默了一會兒,抿了抿唇,輕輕問道:“那些東西是你找回來的!?”問的輕細,如果不是彼此的距離夠近,還真聽不到這碎綿綿的聲音。

  “嗯……”鼻音沉沉,清晰的飄進耳畔。

  心裡一甜,宇寧低著頭,藏著臉上的嫣紅,掩著嘴角的上揚。

  不過,接下來的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剪刀,徹底剪碎這張剛組成的美景。

  “那個,既然東西也找回,那朱嬸——”。

  空氣驟然凝結,宇寧握手成拳,感覺到手中傳來“哢嚓”的斷裂聲,就像心碎的聲音。

  “你就是為了那什麼朱嬸才把東西拿回來的!?”低聲沉語,隱忍壓抑著什麼。

  元容愣了愣,“不是的——”話還沒說完,兩截翠玉簪子驟然朝她擲來,觸到她的胸口,墜落在地上,分成三段。

  抬目迎上的是那雙幽怨憤懣的雙眼,無聲的訴說著什麼,盈盈流轉的水花被他挽留在眼眶裡。似乎是察覺自己偽裝的面具破裂了,他頭一扭,望向了另一邊,顫顫的音調卻把他的努力粉碎,“你出去”。

  “宇寧——”脫口而出是喚著他的名字,昨夜自己的名字在耳邊被她淺酌細嚼,如今卻聽著是這般刺耳。

  偷偷抹了把眼睛,泛著漣漪的秋目直視著她,強硬而堅定,“那人我會放,所以!你可以出去了!”。

  元容想再說些什麼,但那雙眼睛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將她刺退,望著男人的背影,元容彎身拾起簪子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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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1 00:13: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緩緩回首,敞開的門扉已尋不到她的一絲蹤跡,秀眉越鎖越深,俯身拉開抽屜,抓起裡面一大一小的首飾盒子奮力摔在地上,碎片四散,濺落一地。

  聞聲趕來的半夏被眼前狼藉一片的景像瞅得一怔,凝睇著那個垂首不語的男子小心翼翼問道:“五皇子,這、怎麼了!?”。

  十指一緊,宇寧頭也不抬沉聲命令,“把那些東西都扔了”。

  “這、”半夏的目光下意識的往阿子房外尋覓,未果,回頭瞅了眼五皇子,滿腹疑惑的點著頭,“奴才這就去”。

  交握著雙手,宇寧一動不動的呆坐在梳妝台前,發涼的指尖任他再怎麼緊握,也暖和不了,這是從心尖慢慢滲下的寒涼……

  牢房裡

  沉重的鐵鏈“嘩啦啦”的卸落在地上,卷縮在角落的女子身掛一件寬大的灰色囚服,露出一雙空洞的豆眼。

  “出來!”官差扯著嗓子的吼道。

  女子一驚,緊抱雙臂,哆嗦著干裂的嘴唇,“上、上哪!?”。

  官差拿著銅鎖抽出鑰匙,不耐煩的瞥了她一眼,“五皇子大赦,既往不咎,你要出來還是在裡頭繼續蹲著!”。

  聞言,女子雙目瞪的發亮,連爬帶滾的迫不及待的鑽出木柵。

  困於黑暗數日,乍見陽光,她抬起破了窟窿的袖子遮擋,透進的一束陽光映照在那張干癟的臉龐上,貪婪的吸取這久不見聞的旭日暖和。

  “嗚唔~!”朱嬸雙臂高舉舒展著快要生鏽的四肢,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縱身躍入,負手而走,目光四轉,忽然停在一家垂著墨藍色簾子的屋子前,一簾之隔,裡面傳來的吆喝聲和喝彩聲就像千萬只螞蟻啃咬著她的心窩。

  剛伸手掀開簾子,腳也邁前一步,驀地,一只粗大的手臂從裡面伸出抵在她的肩前,隨即一位灰衣女人繃著臉,輕蔑的掃了她一眼,“朱嬸,咱們這兒不賒賬”。

  “哼~!”朱嬸打掉肩上的手臂,嘴角挑挑,一副了不起的模樣,“老娘還用得著你這破賭坊賒賬!?呸~!”啐了一口,原本想掏出腰間的錢袋,發現手掌一空,低頭一看,空空如亞。

  清了清嗓子,眉眼一挑,“哼,老娘把錢袋落家裡了,算你們走運,不然老娘准把你這破賭坊贏得傾家蕩產”說罷,也不聽女人蔑視的反譏,掉頭就走,邊走還邊嘟噥著倒霉。

  朱嬸還沒到村口就被外出回來的村民瞧見,一下子在村裡傳開,聞訊而來的添叔牽著孩子站在村口等待妻主回來,遠遠瞧見那抹人影,添叔就快步迎上。

  瞧著妻主被之前足足瘦了一圈,臉頰也凹陷了,眼皮不由得一熱,梗咽的喊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娘~!”小娃仰著小腦袋喚著多日不見的娘親,小手輕輕的攥著她的袖角,扯了扯,就像在討抱抱。

  朱嬸垂目僅僅一掃,淡漠的連一點溫情也吝嗇,她徑直的走著,撇嘴罵道:“哭啥哭,老娘又沒死”,小娃手中的袖角被奪回,愣愣的看著那抹宛如陌生人的背影,直至垂空的小手被一只溫暖的手接替,抬眸望去,是男子溫柔愛溺的微笑,牽著他急步追上娘親。

  一路上,耳邊的蜚語不斷滲入,背後的指指點點,異樣鄙夷的目光刺得添叔羞愧埋首,緊跟在朱嬸身後。

  相比被連累的添叔,朱嬸反而顯得光明正大,對於那些流言蜚語,她果斷置之不理,闊步而行。

  “欸~!老福”朱嬸一眼就瞧到不遠處的中年女人,她身材富態,一雙眼睛被臉上的肥肉擠得笑眯眯的,見朱嬸朝她走來,她反射性的往後倒退一步,撐起笑容,“阿凡,你回來啦”。

  “老娘福大命大,哪能有啥事”調侃著,眼尖的朱嬸瞧見老福的雙手握著什麼,於是乎俯首低看,“老福,手裡攥著啥!?”。

  老福肥胖的身子一顫,眨了眨那雙只剩下縫兒的眼睛,“沒什麼,就家裡的雞卵的蛋,怕涼著,就攥著唄”。

  “蛋兒!?”朱嬸眼睛一眯,甚是狐疑的瞅緊老福的雙手,老福額上滑下豆大汗珠,雙手不禁往裡縮去,“那什麼,我還有些事,要到七妹家,回聊”邊說著邊越過朱嬸,說罷,頭也不回拔腿蹦達著重量級的身軀,遠遠而去。

  沿路,朱嬸又碰到平日一塊捉田鼠的喜子,說話剛到嘴邊,喜子與她的眼神僅一相觸就倉皇躲開,然後極其生硬的轉身摟過路邊一名跟她並不相熟的女子走掉,同樣的,每當朱嬸揚聲呼喊,那些人都像遇到瘟疫一樣避之則吉。

  一路上,朱嬸攢了一肚子怒火,抬腳直踹開柴門,拿著茶壺“咕嚕咕嚕”的往肚子裡灌,見此狀,添叔也不敢吱聲,拉著孩子走進灶房燃火煮食。

  “哼~!一群白眼狼!”憤憤砸下茶壺,朱嬸抹了把嘴,轉身走出屋子,在屋後的茅坑停了下來,雙手在衣側處擦了擦,眼睛不停的前後左右的張望,確定四下無人,她把自己關在茅坑裡,站著呆了半刻聽著外頭有沒有什麼風吹草動。

  爾後,她推開已被糞水侵蝕的灰白的木桶,徒手挖掘底座那片黃泥,兩三下,五六下,挖掘的速度越來越快,朱嬸臉上的凝重越積越深,嘴巴不停的念叨著,“怎麼沒有,怎麼沒有”,慌亂一瞬間炸開,雜亂的挖著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土坑,直至體力透支癱靠在木壁上。

  一雙惶恐的眼眸從占滿黃泥的指縫露出,喃喃自語,“上哪了!?上哪了!?”

  突然,她眼神一閃,“對了,當票!當票!”當她慌忙脫下鞋子拼命挖找,把孩子也撕破扯爛也找不到一張紙屑時,絕望扭曲了她的五官,“我的錢呢!?”。

  朱嬸的回來給村民帶來了新的茶余飯後的聊資。禾田邊,倆嬸子喝著依巧帶來的冬瓜水,舒服的眯了一下眼睛,牛嬸索性往後倒,閉眼打盹。

  貴嬸昂首傾盡,滿足的打了一個響嗝,惹的依巧咯咯發笑,“貴嬸,添些嗎!?”壺嘴最准大碗。

  “嗯”,貴嬸鼻音哼哼,淡綠的顏色從壺嘴傾瀉而下,貴嬸拿著碗朝那個還在彎身除草的女子喊道:“元容,歇會兒吧,喝口冬瓜水”。

  元容抬了抬草帽,揚聲應道:“哦~!”,邊走邊拍掉手上的灰土,接過大碗大口大口的灌咽,舒服的涼意在身體蔓延,褪去曬了一下午的灼熱,舒心一笑,抹去額上的密汗,跟著貴嬸有一句沒一句的閑來起來,偶爾依巧也介入幾句,爽朗的笑聲悠悠揚揚蕩漾在田間。

  這時,一把低沉滄桑的聲音突兀的介入當中,“元容”。

  閑聊中的三人均被嚇了一跳,連打盹的牛嬸也睜開一條縫睨著來人。

  “朱嬸,是你呀”元容笑看著雙眼深陷,帶著一身陰沉氣息的朱嬸。

  依巧往牛嬸那邊縮了縮,小聲的喚了聲,“朱嬸”,貴嬸倆人看到她也不約而同的露出厭惡的神色。坐起了身,牛嬸眼尾也不瞧一下,跟著朱嬸當她是透明人,同時也在跟元容擠眼示意別打理她。

  “元容,借我一兩白銀吧”朱嬸倒也不拐彎抹角,直切主題,倆身子一聽,都齊齊皺起了眉頭。

  “朱嬸,上次收割玉米田時不是有四擔嗎,換了銀子也能湊合過上一段日子呀”元容輕聲發問,不過似乎觸到朱嬸的痛處,只見她臉色一黑,對著元容就吼道:“借就借不借就拉到,咋還查三問四!”,丟下話,朱嬸憤身怒走,貴嬸倆人被這來借錢還理直氣壯的人嚇得一愣,齊聲大呼,“這是啥人呀”。

  身無分文的朱嬸行走在街上,心中那點星火就像被澆下了火油,瞬間燃燒成熊熊烈火。稍抬目,那座富麗堂皇的府邸就映入眼簾,那就像一股往火口送來的烈風,迅速發展成漫山大火,一下子將理智燃燒殆盡,那雙死灰的眼眸跳動著罪惡的火焰。

  夜,濃稠的讓人壓抑,望著一桌子精致的菜色他卻沒有動筷的欲|望,僅嘗了一口鮮炸蝦球就擱下筷子。

  “五皇子,是今晚的菜色不合您胃口嗎!?”半夏俯首詢問。

  捏起帕子印了印唇角,眼眸不期然的掃過對面的空位,一絲落寞劃過眼底,“沒什麼食欲,撤下吧”。

  半夏眉心一緊,急切的勸慰,“可是您這些天都沒怎麼進食,再這樣下去恐怕您的身子會吃不消”。

  宇寧推開送來面前的玉碗,看著那顆透白的丸子索然無味,“撤下!”。

  無奈,半夏只好暫且撤下,“稍晚奴才再燉些燕菜送來”。

  夜裡,無盡的黑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著阿子房,吹不進一絲微風。側臥軟塌,宇寧心不在焉的揉著小毛球的腦袋,外面寂靜無聲,仿佛跌入了黑洞,同時給他帶上一股無名的不祥感。

  宇寧瞅著那只卷縮著身子酣睡的小毛球,手覆在胸口處,輕輕推拿那股憋在胸口的悶氣,無果,反而更加覺得心煩意悶,反射性的,他支起身子側首朝窗外拿株蘭花望去。花期已過,綠梗上的一對仙蝶乘風而去,獨留花梗孤獨等待下一輪的花期。

  哀愁剛覆上眼角,就被眼前一閃而過的黑影給驚散,秋目圓睜,一襲黑影映照在那雙水盈秋瞳上。

  “刺——唔!”話未道出,一只干瘦的手掌粗魯的摁壓著他的嘴巴,身子止不住的往後倒,一股酸臭的味道隨即撲鼻而來,望著眼前這個面容猙獰的女人,元容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受驚的小毛球豎起渾身毛發對著來人發出低吼的叫聲,利齒大張還沒來得及撕咬這入侵者就被扔到牆壁,“喵嗚”的低吟昏死過去。

  朱嬸騎在宇寧身上,帶著酒臭味的吐息讓他不停干嘔,眼角的淚花似乎刺激著她扭曲的心態,她俯首逼近,“你這賤|人!明明是你自己看管不力反倒來陷我於牢獄!現在我錢沒了,在村裡受盡白眼!都是你害的!”說著,朱嬸手疾如鞭,“啪”的一聲在那張精細的臉孔印上紫紅指印。

  從未受過如此屈辱的宇寧怔住了,趁著這空檔,朱嬸也瞧清身下美人的容貌,怒火未退色|心又上,貪心的手想觸摸著高高在上的凝膚。陌生的觸碰點醒了晃神的宇寧,他極力的抵抗著,蓄長的丹蔻猛然往她臉上招呼,刺辣的疼痛點燃了她的憤怒。

  “該死的!”低聲斥罵,她一手摁住他的嘴巴一手將那絲滑綢緞撕的粉碎,觸摸那片玉澤凝脂。

  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刺破這道沉重凝厚的夜幕,噴湧而出的是無盡的驚恐和絕望。

  皇子府頓時炸開了鍋,銅鑼聲,叫喊聲蕩漾不止,元容疾步飛走,摸著黑正面跟一摸驚慌失措的黑影撞哥正著,由於心急如焚,也沒仔細看清來人,只淡淡的瞥了一眼。

  阿子房內,半夏不停安撫著那個近乎瘋狂的男子,他想嬰兒那樣卷抱著身子,那雙漂亮的眼眸就像跌入了黑暗,黯然無色,就像一個空殼,嘴裡不停重復著一句話,“看到了,看到了,她看到了……”。

  元容走到床榻前伸手捏著床單一抽,揚起單子將宇寧包裹在裡,剛開始的猛烈掙扎在她的不停安撫中慢慢安靜下來。

  “半夏,你先出去”元容抬頭說道,半夏看了眼已經鎮靜下來的五皇子,點了點頭。

  元容緊了緊手臂,貼耳低吟,“被誰看到了什麼!?”。

  問題一出,宇寧死灰的眼底劃過一點亮光,渾濁的眼眸開始轉清,自嘲的笑意在嘴角肆意擴散,眼瞳的深處映照著她的面容,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的秘密,被知道了,令人作嘔的秘密”盈滿的淚珠不甘的落下,隱沒在嘴角,“我會死的吧!?會被母皇處死的吧!?”。

  元容表情平淡,只是問了一個問題:“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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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1 00:13: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夜色下的穹蒼比平日多了一點危險詭異的氣息,皎潔的彎月勾如刃,在幽白的映照下,屋檐上的那抹挺拔的身影散發著絲絲陰邪之色。

  黑潭幽深的眼眸閃爍著凜然的光芒,迎風而立,抬手吹出一個響指,如閃電般穿透空氣,隨即,一只展翅飛翔的黑鳥一支箭的直朝她飛來,火紅的眼睛在黑夜猶如兩束火焰緊緊盯著前方的手臂,利爪一抓,穩穩落在元容手上。

  一尺染有微量血跡的帕子湊到黑鳥面前,嗅了嗅,黑鳥眼睛一亮撲騰著雙翅,蠢蠢欲動。

  黑鳥是元容半年前在山上所救,見它受了傷暫且收留家中養傷,不料好了之後竟不願離開,終日在元容的茅屋上盤旋,引來一群好奇的孩童朝它扔擲石子,怕它再受傷,元容唯有把它帶在身邊,平日黑鳥都自個獵食,這倒省下元容不少功夫。

  而且元容還發現,黑鳥對味道很敏感,尤其是血液,它能憑著氣味在空中尋找目標,這讓元容時常想到這黑鳥很像狗兒。

  伸展的黑膀,銳利的焰目,劃破了黑夜的寧靜,刺破了蒼穹。

  夜宵無人的黑巷子,飛奔逃命的腳步,急促的喘息聲在這深窄的巷子中飄蕩,蒼白的月色就像一盞黃泉路的明燈幽幽照亮了看似無盡的深巷。

  精疲力盡之際,雙腳就像生了根的老樹,寸步難移,最終跌癱在地上,粗重的呼吸聲在耳邊不停回響,同時伴隨著一陣輕細的腳步聲。

  朱嬸雙手撐著牆壁站起,奈何體力透支,邁出的步伐遲緩,聽著腳步聲,她猶如驚弓之鳥,蹭的站了起來,腳步剛邁,就聽到身後那把圓渾的嗓音。

  “朱嬸”,這一道聲音於她而言猶如天籟之音,被恐懼占據的眼睛也漸漸冷靜下來,重重的吁了一口氣,朱嬸雙腳一軟,跌坐在地上,掃撫著胸口,“元容,原來是你呀,差點沒把我嚇死,我還以為是——”忽然閉語,朱嬸目光閃爍,不敢抬頭對視。

  元容跨前一步,俯瞰著地上的人,“以為是!?”聲音很輕很輕,帶著一絲冷風吹進她耳邊,不由得打了寒顫。

  朱嬸揉了揉雙臂,攀著牆壁緩緩站起,“沒、沒啥,我自言自語罷了”話音未落,身後的巷口卻傳來聲聲厲喝,“應該沒走多遠,快到哪邊搜搜!”。

  元容眼角余光瞧到面前人影一滯,故問:“朱嬸,潛入皇子府的人可是你”,平平的音調,仿佛在常話家談。

  “額、”遲疑半會兒,朱嬸重重的點著頭,疾步走到元容跟前含淚求情,“元容,你會幫我的吧!?”。

  見元容不語,朱嬸硬是擠出眼眶的淚水,一副後悔莫及的模樣,“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才干了這蠢事,你要幫幫我呀,家裡還有夫兒等著我養的,他們不能沒有我呀”。

  元容沉默不語,須臾,問道:“你真的後悔了!?”,剎那間,朱嬸低垂的頭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再抬頭時又換上一副可憐相,“嗯!我腸子都悔青了”為表逼真,朱嬸還邊說邊往自己臉上招巴子,“啪啪啪”的聲音在這寂夜格外響亮。

  聽到元容輕微的嘆息聲,朱嬸就知道有戲了,趕追問:“元容,你知不知道這附近哪藏身最佳,我打算風聲沒那麼緊再出城”早就盤算好的她一開口就要元容做她後盾,元容也不含糊,隨即答應。

  “我知道西山的森林有一處荒廢的木屋”。

  朱嬸雙目乍出一束亮光,“趕緊帶我去”。

  路上,蜿蜒的羊腸小路,踩著樹影,一前一後的身影緩緩步上這滲透著恐怖虛寂的山林,耳朵就像被蒙蔽似的,聽不見外界的一點聲音,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在提醒著她。

  元容的身影隱隱被黑暗吞噬,確切來說,是跟黑暗融為了一體,“對了,朱嬸,皇子府守衛森嚴,你是如何進入的!?”。

  得救的朱嬸開始放松了神經,回答起來,“呵呵,我前些天摸清了皇子府侍衛換崗的時辰,換崗期間有兩刻鐘的空隙,還有——”朱嬸得意得掀了掀自己一身男裝打扮,“這身衣裳呀”,元容回頭眸光輕掃,步履繼續,半響才道了一句,“原來如此”。

  朱嬸身材瘦小,穿上男裝後不認真看誰也不會注意到這人原來是女兒身,所以才會讓人大意漏眼。

  走著走著,朱嬸瞧了眼前方的背影,蠕了蠕嘴巴,“元容呀,既然你幫了我,那我也就好心提醒你一下”氣氛忽然沉了下來,路繼續走著,帶著後怕的聲調在山間幽幽回響,“那個五皇子是魑(chi)狩”。

  “魑狩!?”元容不明。

  朱嬸快步追上,在這小路上跟元容擦肩並行,嗓門壓得低低,“你來這兒不過一年多,定是不知”。

  “魑狩是會帶來災難的妖物,只要它出現了那個國家就必定會招來天災、戰火,所以我勸你,還想留命的話就盡早離開皇子府”。

  聽著這段奇聞異話,元容出奇的平靜,對於五皇子是否妖物一丁點在意都沒,她只問道:“你是怎麼知道五皇子是那什麼魑狩!?”。

  “額、”提起這個,朱嬸不由得語滯,目光虛瞥向她,“五皇子艷若桃李,我一不小心把持不住,遂——”,元容腳下的樹枝發出一聲脆響,一個腳印陷入泥土足足一寸深,見氣氛不妙,朱嬸趕緊搖手擺腦,“我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並沒有下手,而且那種不詳的妖物送上門我也不要”說著,朱嬸一臉穢氣的雙手擦拭著衣服,仿佛上面粘著髒東西似的。

  “看了一眼!?”元容繼續問著。

  朱嬸一愣,僵硬的咧了咧嘴,“額、嗯,果然如傳說中那般,魑狩是雌雄同體的妖物,可以幻化成男女,同時它身上還有一個神似骷髏頭的印記,據聞那是冤魂不息纏身所留下”。

  慢慢鎮定下來的朱嬸,膽子也在漸漸恢復恢復,忽然萌生一念,“五皇子居然是魑狩,這震撼的消息不知能值多少銀子!?”,腦子快速盤算,眼光閃閃,頓時已忘記自己還身在險中。

  她側首瞧著元容,“元容,我聽說那五皇子待你如草芥,倒不如握著這把柄好好將他馴服腳下”望著幽深的小路,朱嬸驟然覺得前方那條是一條通往金子的明路,喃喃自語,“我也能借此撈上一筆”。

  元容停下了步履,眼簾微張,一束黑耀的光芒乍現,宛如兩片利刃,“呵呵,這主意挺不錯”。

  沉醉在發財之道的朱嬸儼然沒注意到自己通往的不是生存之路,而是地獄的大門。

  “到時候老娘就不用在瞧那群白眼狼的臉色”朱嬸快步走在前,腦海已在描繪未來的藍圖,這時,一把殘酷的刀刃悄悄露鞘,散發著寒光。

  “既然朱嬸已為自己謀劃著未來,那麼添叔他們我會替你好好照顧,請你放心”異常的話語引得朱嬸回頭,目光僅跟那雙幽黑的眼瞳對上,下一秒,黑暗將雙目侵蝕,溫熱的液體在臉上流淌不止。

  “額!?”反應未及的朱嬸抬手摸去,一坨粘稠的東西粘在指尖,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劇烈的疼痛就像洪水般狂狠襲來。

  剎那,山間回蕩著嘶吼悲鳴,瞅著地上翻滾的女人,那雙寒眸掀不起一絲文波,突然,似乎是在回應朱嬸的嘶喊,山裡揚起野獸的低嚎。

  長劍一揮,在地上落下一支紅梅,腥甜的血色就像引領暗處野獸品嘗獸餐的指示牌。

  再回到皇子府時,一切如舊,男子用床單緊緊裹著身體縮卷在一旁,跟她離開時還保持著這姿勢,絲毫沒有動過。

  一只低垂著頭的宇寧感覺到前方一束目光,抬頭迎上,空洞的眼眸稍稍閃動著幽光,下一秒就被掐滅,黯然垂目,“你來干嘛”。

  緩步踱入,元容蹲下|身子與他平視,“你的秘密可以繼續保守”。

  詫異抬眸,“你、你什麼意思!?”晃過神來,宇寧注意到她側臉沾有一點朱紅,眼底隨即掠過一絲明了,“你把她殺了!?”。

  元容寬慰一笑,並未回答。

  元容會殺人這實在意料之外的事,他還以為她又要裝好人,沒想到……

  嘴角牽起一抹冷笑,秋目緊緊鎖住那雙黑瞳,“你知道了!?”。

  元容無奈一嘆,鼻音應道:“嗯”。

  仿佛被一個大鐵錘猛烈撞擊,腦子翁的一聲,燭光的鵝黃暖色映照著男子那張鐵青的臉,肩膀止不住的顫抖,連音調也跟著發抖,“呵呵,那很好呀,盡管告訴母皇,讓白狄的子民都知道我沈宇寧是一個怪物!這樣你也不用在受我的怪脾氣,不用忍氣吞聲的順從!”不甘的淚水盈盈流轉,倔強的嘴巴到最後一刻還是要逞強。

  當高築的城牆崩塌,露出他原本的真實,那也不過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男子,終日用冷硬的目光拒絕一切溫柔施舍,那害怕驚慌的眼神就像在向她求救,讓她的手不由得做出衝動,將他拉出那個黑暗的囚牢。

  溫厚的懷抱,干燥的香味,笨拙的大掌一下一下的掃撫著他背上的傷塵,“我從未覺得自己在這兒受過任何委屈”。

  宇寧的心緩緩落下,這溫暖的懷抱讓他貪婪的眷戀著,攥著她衣角的手一緊,悶悶的聲音在肩膀揚起,“我是不詳之人,是妖物,會讓你和這國家陷入災難”。

  手,緊攥著,就怕她會毫不猶豫的推開他,疏遠他,甚至、扔掉他。

  一聲輕笑在耳邊蕩開,倆緊貼的身子被大掌暫時分開一絲縫隙,一支鑲接著兩截金箔的翠玉簪別入烏發裡,水盈的眼眸映照著女子如春日暖風般的笑容,“那掌櫃說,如果再掰成四段她也無能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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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31 00:14: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宇寧抬手盲摸,盈滑的簪子有兩處突兀的凹凸紋路,他手指一僵,又輕輕撫摸著柔膩的觸感,微垂首,試圖掩飾那嘴角的柔情,

  “傻瓜”他嬌嗔呢喃,雖已寬容,但眉心的緊皺卻絲毫不見松動,隱隱的,他還是忐忑不安。

  眼前忽被一黑影籠罩,一抬眸,就與那雙幽幽發亮的眼睛相視,低沉渾圓的嗓音在耳邊索繞,額頭被她溫柔的抵著,那股淡淡的清爽香氣撫平他內心的菱角,“你的秘密便是我的秘密”。

  秋目大張,心髒驟然加速,凝著那張傻乎乎的笑臉他無法躲避,只因為太過耀眼奪目。

  奪回一絲理智,宇寧倉惶低頭,輕斥道:“自作聰明”,話音未落,由於點頭的動作過大,原本就松垮垮的戴在頭上的簪子被冷不防的甩了出來。

  “啊!”宇寧驚呼伸手接住,孰料,一只大掌搶先一步,大手裹著小手,碧綠的簪子就躺在那雙雪白的柔荑上。在他想抽回雙手時,卻被她緊緊攥在掌中,耳邊寂靜無聲,唯有自己那狂跳不止的心跳在耳邊回響,他下意識的身子往後傾去,就怕泄露了自己的心聲。

  嘴畔無聲挽起,元容拿起簪子笑道:“真險吶,差點就摔地上了”。

  宇寧愣了愣,察覺手背還不停的傳來溫暖,臉一熱,“嗖”的將手縮了回去,僵硬的應道:“額、嗯……”,面前的黑影一淡,他不由自主的抬頭追尋,發現她不過是到櫃子取東西,宇寧心一驚,連忙低頭,瞅著那雙緊抓住裙擺的雙手,思緒混亂。

  在他發呆的中間,一個紫色卷葉花紋的長型盒子遞到他面前,“還是放在盒子裡保險些”,凝著盒子半響,他怔怔的接過攥在手裡。

  “也夜了,您早點休憩吧”她的話讓宇寧心中一緊,那雙有力的手臂輕易的將他抱起,被像對待易碎珍品般放在墊著軟墊的床榻上.,當她松開雙臂時退開時,衣襟被他扯得渾身一滯,望著那只細白的手背,元容輕聲喚道:“五皇子!?”。

  聲音瞬間將他炸醒,手就像被灼得收了回來,反握著手,拘謹的繃直著身子。

  額前的劉海將他的表情遮掩著,單薄的肩膀在此時顯得更加柔弱,仿佛一陣微風便將他吹走,步履稍頓,她跨前一步俯身拾起床側的被褥,舉手一楊將他裹著,捏著被沿的雙手往裡輕扯,男子身上的幽香在鼻尖輕觸,凝著那雙愕然張大的眼眸,元容躍上床榻側身跨坐在男人身後,手臂如纏枝般繞著細腰,貼耳低吟,“睡吧,我會在這兒直到您睡著”。

  綿綿低語,讓宇寧在這波濤勁浪的夜晚覓得短暫的避風港,往懷裡縮了縮身子,宇寧垂目凝著腰間的手臂,一股陌生的情愫正一點一點的往心尖上竄,可內心處卻無法抑制的醞釀著困惑與矛盾。

  手,不由得抓緊那只猶如救命稻草的手臂,或許是她感應到他的恐慌,腰肢一緊,填充了背脊的空隙,不留一丁點縫隙。

  “我在這兒,睡吧”聲音的震動從後背傳來,暖暖的,在身體擴散著,無名的安全感就像她的體溫,厚厚的包裹著他,眼簾緩緩拉下,靜靜的沉入夢鄉。

  綿長的吐息尤繞著耳邊,目光稍低,,暖色的鵝黃描繪著那露在燭光下的半張睡顏,手背輕撫,拭去男子眼角隱隱的淚珠,指腹搓著那片濕潤,她傾身往後一靠,一聲輕嘆從唇瓣滑出。

  次日,天仿佛被一團黑霧籠罩,就像從未天亮,轟隆的雷鳴聲聲入耳,仿佛要把土地給震裂似的。

  紅木鳳雕的床上,紗帳被鑽進窗縫的烈風吹得鼓脹,隱約窺得裡面趴睡的人影,忽然,一只細白的藕臂露出了半截,垂在床沿。

  指尖輕顫,藕臂嗖的一聲縮了回去,纖細的玉指撩開帳幔露出一雙迷離的睡眼,眼睛左右張望,半響,又黯然的垂下。

  “轟隆”一聲雷鳴,窗外一道冰寒的閃光在他臉上掠過,“嘩啦啦”的雨聲將外界一切的聲音掩埋,就連半夏敲了半天門也沒聽見,直到他推門立在面前。

  “五皇子”半夏輕聲朝那個發呆的男子喚道。

  一怔,宇寧回過神來,望著門口的侍童愣了愣,揉了揉太陽穴,“是你呀”語調透露著淡淡的失望。

  半夏捧著銅盆走了進去,探手試熱,將帕子浸濕邊擰邊說道:“駙馬說下大雨,怕菜田淹水,先回村子去了,臨走時還叮囑奴才不要吵醒您,不過——”半夏看了看窗外的滂沱大雨,“雨聲如羅珠墜地,怕也吵醒了您,所以奴才才鬥膽敲門”。

  聽到她的名字,臉頰不由得一燙,手掌覆上那早已沒了溫度的空位,但依稀還殘留著她的味道。

  傾盆大雨敲的屋檐“嘩啦”作響,雜亂的擾亂人心,側首望著那被烏雲塗得灰黑的景物,一股悶氣堵在喉嚨不上不下,但又道不出為何。

  雨一直下,從未間斷,仿佛要將大地浸泡成一片澤國。

  烈風暴雨中,田坎裡,人影稀疏,身披蓑衣農婦在忙著將長長的草席裹緊菜田便急忙忙的往家裡奔去,深怕遲一分都會被這大雨衝去。

  朦朧的遠景,一抹黑影還在俯身拉扯,寬大的蓑衣因她的過大動作而歪歪斜斜,根本擋不了雨水的侵襲,半刻,她就已經濕了大半個身子。

  “元容呀,要不要幫忙”大聲的吆喝經過雨聲的衝刷,變得沉悶小聲。

  元容手還捏著席角,眨了眨眼裡的雨水回頭望去,同樣扯著嗓門回答:“不用了,很快就弄好了”。

  牛嬸還是不放心,剛把雨傘塞給貴嬸卷起褲管准備下田幫忙,元容這頭就已經裹好了,迎面超她倆走來。

  “好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元容揚著笑臉。

  貴嬸將雨傘向前一傾,“身子都濕透了,小心感染風寒”。

  “快上來,回家讓依巧給你煮碗姜湯”牛嬸粗氣大喝,雖有雨聲減弱音調,但還是很震耳。

  “走吧走吧”貴嬸也在一旁附和,元容抬腳一跨躍上路邊,轉身之際恰巧看到遠處一抹佇立的淡薄人影。

  “怎麼了!?”見元容愣著不動,牛嬸回頭問道,貴嬸也好奇的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著那抹人影細聲呢喃,“那不是阿添嗎!?爛賭凡又沒回家了吧”。

  聞言,元容低垂的眼眸閃過一束幽光,抬頭道:“牛嬸,我還有事,你們先回去吧”說罷,元容縱身沒入那席雨簾後。

  粘著泥水的步履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循聲望去,添叔帶著憂慮的眼眸看著來人,一瞬間,眼底跳動著光點,仿佛看到了希望般。

  元容瞅瞅那個縮在男子身邊的小娃,“添叔,大風大雨的,你還是回屋子裡吧”。

  “妻主一宿沒回,現在又遇到惡劣天氣,也不知她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焦慮滿溢,在眼底打上濃濃的陰影。

  元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改變,憨厚的臉上除了那終日掛著的微笑還是微笑,“添叔,你這麼侯著也不是辦法”說話間,茅屋後傳來一聲細碎的“哢嚓”聲,元容不禁將目光往屋後眺望,但添叔的話又把她帶了回去。

  “可是這一晚都心緒不寧,總覺得妻主……”添叔頓住了話語,不敢再往下說。

  “沒事的,或許朱嬸在別處躲雨罷了”元容寬慰著男子,那“哢嚓哢嚓”的聲音也跟著變得頻繁、大聲。

  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茅屋後的泥石流洶湧如猛獸的朝他們襲來,被衝的變形的屋頂眼看就要墜落到添叔頭上,元容不假思索的奪步上前,一手撐著屋頂一手將倆父子往外拉去。

  在驚呼聲中,手臂的重量猛地加重,壓得她無力支撐,跟著茅屋淹沒黃泥之下。

  聲音被隔絕,就像落入一個死寂的空間,漆黑如膠般粘稠,附著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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