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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Twentine]打火機與公主裙.荒草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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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03:29: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Twentine -【打火機與公主裙.荒草園

【內容簡介】:

  我有我的國王

  我是他不二之臣

  我願為他搖旗吶喊

  也願為他戰死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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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03:29: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再檢查一遍行李。”

    朱韻一語不發地聽從母親的話,將行李箱再次打開核對物品。

    “帶齊了吧。”

    “齊了。”

    母親滿意地點頭。

    終於進行到下一步。朱韻被母親拉到身邊,一下一下地順著肩膀,像是在擼羊毛。

    “到學校要馬上聯系家裡,知道嗎?”

    “嗯。”

    “媽媽真想直接給你送到學校。”

    “不用了,開學了你跟我爸那邊也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母親一臉擔心。

    朱韻:“反正也不遠,都在一個省。”

    母親叮囑:“跟老師同學好好處。”

    “嗯。”

    “我再談幾點需要注意的地方。第一,不管什麼情況下,都不要搞特殊化,以免被欺負。第二,一定要和室友處好關系,你們是要在一起住四年的。第三——”

    “我知道的,知道的。”

    趁著母親還沒展開論點,朱韻頻頻應聲。

    檢票口只剩她們母女倆了,母親眼眶發紅,摸了摸朱韻的頭發,“要乖乖的,你是媽媽的驕傲。”

    揮手告別。

    拉著行李進站台,朱韻深吸氣,心情平復之後,一身輕松。

    她扛著兩個大箱子上車。四個小時後,又扛著兩個大箱子下車。

    朱韻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也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學校。作為全國數一數二的名校,又離家不遠,這裡很早就被朱韻父母列為高考第一志願。

    學校還有一位教授是父親的好友,聽說年前腦溢血死了。

    報到日,學校格外熱鬧。

    不愧是名校,新生一個個英姿勃發。不管唇線再如何抿得保守矜持,眼神裡的熱烈還是無法抑制。

    與之相比,學長學姐們就淡定多了,研究生院的老油條們更是行動遲緩,目無高光。

    他們耷拉著眼皮看著眼前的菜雞們撲棱翅膀東奔西走,無動於衷。

    朱韻將行李搬到寢室時,裡面已經有一個人了。

    朱韻以前有個朋友喜歡化妝,拜她所賜,在朱韻淺薄的意識裡,所有會化妝的女孩都被歸類為美女。

    按這個標准,裡面拿鏡子這位該是個絕世美女,她的妝面濃得就像生日蛋糕。

    蛋糕女聽見有人進來,轉頭看。四目相對,朱韻露出善意的笑容。

    “你好,我叫朱韻。”

    蛋糕女上下打量她。

    煙熏妝並沒有把白眼仁塗上,被這麼直晃晃地看著,朱韻的笑容有點維持不住。

    “我叫任迪。”

    蛋糕女終於自我介紹。

    然而……到底是多少年的老煙槍才能造就這樣沙啞的嗓音?

    朱韻腦袋混沌,不知所措。

    “那個……”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聲音。

    朱韻回頭,一個戴眼鏡的女生看著她與任迪,說:“我們應該是室友吧,你們好,我叫方舒苗!”

    又是一輪自我介紹。

    任迪話很少,濃妝之下的臉顯得非常冷淡。

    情有可原。

    你指望一塊蛋糕能有什麼表情。

    朱韻想盡一切辦法才勉強維持場面不冷,好在方舒苗很活潑,她一邊聊一邊從箱子裡掏出干果。

    “家鄉特產,你們嘗嘗吧。”

    朱韻道謝,把母親事先准備的肉干分了。

    可能是班裡女生比較少的緣故,她們沒有等到第四個室友。客客氣氣地聊了半個小時後,朱韻提議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領軍訓服吧。”

    方舒苗也想起來:“對啊!下午還有班會。”

    大學第一次班會,見班主任和其他同學,還是很重要的。

    夏日的午後,燥熱難耐。

    排隊排了十幾分鐘,前面還沒有要動的趨勢。一條長龍直直伸到體育館裡面。

    朱韻准備齊全,從包裡掏出傘。

    “你們也來打吧。”

    “謝謝。”

    方舒苗鑽進來。

    “任迪?”

    “我不用了。”任迪本來站在後面聽歌,被朱韻打斷後干脆扣上手機,衝前面大喊:“到底發不發了!”

    朱韻和方舒苗同時被嚇了一跳。

    名校學子們素質普遍良好,大多數時間裡都輕聲細語,規規矩矩。但此時小雞崽們初出茅廬,激動的心情無法抑制,被任迪這麼一嚷,隊伍也跟著躁動起來。

    “就是啊!”

    “還發不發?中暑了要!”

    “曬暈了!”

    群雞咆哮。

    喊了一會,體育館裡面終於出來個滿頭大汗的負責人。

    “別急!叫到名字進來領!都能記住自己學號吧!”

    大家紛紛低頭翻剛拿到手的學生證。

    負責人手持一張破爛單,仰脖吼:“先是計算機系!應用技術一班!一號李峋!”

    朱韻欣慰,能少曬一會了。

    “一班一號!李峋!”

    沒人應。

    負責人聲嘶力竭:“李峋!李峋在不在!?有沒有這個人?李——”

    “到。”

    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道走馬燈似的應答。

    朱韻一愣,覺得這聲音好干淨。

    這種清澈的,底蘊十足的,又因長時間日曬而松散發軟的聲音,在午後的校園裡辨識度非常高。

    果然學校好苗子也好。

    朱韻欣慰地想著,慢慢回頭,然後被震得五內俱焚。

    其他人也被嚇住了。隨著那人走上前來,隊伍從中劈開兩半,猶如摩西分海。

    等他消失在體育館盡頭,雞群又炸開了鍋。

    “我操,這麼拽?”

    “誰啊那是……”

    “學校讓這麼染?”

    ……

    “哎,看見沒有?”方舒苗推了推朱韻,“一頭金毛啊。”

    看見了。

    怎麼可能看不見,晃得像電燈泡一樣。

    朱韻的父母都是老師,她從小就跟各種各樣的學生打交道。但就算是再破的學校裡,她也不曾見過頂著這種純度發色的學生。

    朱韻環顧四周。

    比起高中,大學自由很多,染發學生也不少。但畢竟理工學校偏保守,普遍染棕色栗色,最多漂個悶青。

    像這種在陽光下金到發白的頭發,絕無僅有。

    叫什麼來著?

    李峋。

    染這麼金干嘛,裝太陽啊,全校獨他一份,也不嫌丟人……朱韻有點尷尬地想著。

    在朱韻思緒翻飛的時候,李峋領完軍訓服出來了。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閉嘴看風景,余光掃視。

    他穿著普通的棉質灰色短袖,因為熱,袖子被擼到肩膀上,露出臂膀流暢的線條,有著年輕人獨有的消瘦感。

    他步子很大,出來之後沒跟任何同學一路,徑直離開。

    與朱韻擦肩而過。

    個很高,臉很窄,人很困。這是留給朱韻的第一印像。

    “哼。”

    一聲輕哼打斷思緒。

    朱韻側頭,看見任蛋糕手臂抱在胸前,正眯起眼睛盯著李峋離去的方向,臉色不善。

    這是她出場後第一次露出表情——挑左眉毛,撇右嘴角,眼珠子斜靠——暫且先算是冷笑吧,一直持續到李峋身影消失於視野,然後沉吟數秒,淡而清晰地吐出兩字:“囂張。”

    “……”朱韻心說你們真是棋逢對手。

    領完軍訓服,學生陸陸續續往教學樓走。

    “哎,圖書館!”方舒苗拉住朱韻,指著不遠處一座建築。

    通常來講,學校圖書館基本可以反映整所學校的學術氛圍。方舒苗往裡望,黑壓壓的一片,她興奮地說:“好多人!真棒!”

    是在發新書吧。

    教學樓的樓道裡擠滿了新生,菜市場一樣。

    朱韻三人順利找到自己的班級,偏角坐下。過了一陣,同學慢慢到齊,大家都跟自己的室友坐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然後,某一刻,屋裡靜了一瞬。

    朱韻下意識回頭,果然是李峋。他坐在她斜後方,待她想仔細看看的時候,上課鈴響起,朱韻本能地轉身面向講台。

    一條走廊都靜下來。沒過多久,一個中年男教師進教室。

    他個頭不高,腦袋溜圓,來到講台上先衝大家笑了笑。

    “同學們好啊。”

    底下稀稀拉拉地回應。

    “老師好——”

    老師搓搓手:“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啊。我叫張岱,是應用技術一班的班主任,也是大家高等數學課程的任課老師。”

    張老師是顯而易見的學術型,履歷金光閃閃,卻極其不擅表達,磕磕絆絆地烘托著班級氛圍。

    “這樣吧,大家也做一遍自我介紹,讓老師認識一下,也跟其他同學都熟悉熟悉。誰想先來?”

    死一樣的沉寂。

    張老師抹抹頭上的汗:“那個……要不,咱們還是按學號來吧。”

    學號?

    說起來,我班一號……

    斜後方站起來一個人,從朱韻身邊晃過去。

    他往講台一站,頓時顯得人民教師的形像更加矮小了。

    朱韻定睛。

    這次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的臉了。

    憑良心說。

    有點帥。

    只是那頭發……

    離得近了,朱韻看出他還噴了定型。

    用就用,你好好使唄,不。

    一頭短發被他抓得亂七八糟,說好聽點像一片荒蕪的野草,難聽點就是用呲了的笤帚。

    下面的同學包括朱韻在內,都隱隱期待著張老師的發言。

    張老師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只是微微一頓,很快就釋然了,轉頭對大家說:“對了,我們班本省考生不少吧?”

    “嗯……”

    很多人都開口,朱韻也跟著點頭。

    張老師又說:“這位是今年的理科狀元,大家還不知道呢吧。”

    一個大寫的what出現在朱韻腦海裡。

    狀元?

    說起來,今年放榜的時候,理科狀元確實沒有被報紙報道,當時她還有點奇怪。可畢竟不是自己的事,一想一過也就算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

    全省考生都輸給這個殺馬特了?

    朱韻有點胃疼。

    張老師拍拍李峋臂膀:“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全班鴉雀無聲。

    他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嚴重缺覺,張老師的話讓他勉強打起一點精神。

    “我叫李峋。”

    又是那干干淨淨的聲音,不高不低,穩妥得像是用最上好的木材在寂靜的庭院裡相互敲擊。

    大家都在等著下面的發言,而他似乎沒有想好下半句要說什麼,思忖了幾秒,然後恍然,露出一個群嘲的笑容——

    “是今年的高考狀元。”

    台下十幾個本省考生心裡不約而同飄過五個字——

    我日你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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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03:30: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事實證明,話不在長,有力則行。

    整一輪自我介紹結束後,朱韻發現留給她印像最深刻的還是一號選手。

    “你感覺怎麼樣?”身旁的方舒苗小聲問朱韻。

    “嗯?”

    “那個李峋。”

    朱韻保守地說:“挺有個性的。”

    “老師不會允許他染這種顏色的頭發吧。”方舒苗皺眉說,“都成年人了,還搞什麼叛逆啊。我媽媽從來不讓我跟染發的男生來往。”

    那你還好。

    朱韻心想,換做是她母親,看到這樣的學生會直接給校長寫信,呵斥不正風氣。

    朱韻不經意地看向李峋那裡。

    他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似乎還有些困,眼皮半耷拉著,連呼吸都很慢。

    但似乎這種特立獨行的人到哪都格外引人注意,尤其是還頂著“狀元”的名頭。在自我介紹結束後的休息時間裡,李峋身邊聚集了幾個同學,大家很客氣地同他聊天,想要增進了解。可他看起來卻並不是很感興趣。

    嘖嘖嘖。

    之後張老師又講了一會,大概介紹了整個專業的課程內容以及未來的就業趨勢,以及科研發展方向。

    朱韻注意到方舒苗從自我介紹環節結束後,就一直悶著頭往小本子上寫著什麼,不時停筆蹙眉,嘴裡念念有詞。

    “那麼,我就先說到這了。”

    張老師終於結束了自己冗長的發言,“下面我們進行最後一項,班委會選舉,希望有想法的同學踊躍參與。我們先從班長位置開始選,哪位同學……”

    方舒苗背得差不多了,扣上小本子,一臉嚴肅地舉起手。

    ……

    見到這麼快就有人配合,張老師明顯也松了一口氣。

    “這位是方舒苗同學吧。來,上前面來吧。”

    方舒苗落落大方地走到講台上,清清嗓子。

    “大家好,我叫方舒苗。大家現在可能還不熟悉我,但沒關系,以後相處的時間還長,大家可以慢慢了解。

    那我就直接進主題,我今天竟選的位置是班長,我先簡單說一下自己競選的原因和優勢。第一,我非常願意為大家服務;第二,我渴望鍛煉自己;第三,我有過多次當班長的經驗;第四,我有堅定的信心和毅力。下面我就這四點細談一下我對於班長這個職務的認識。”

    朱韻:“……”

    這熟悉的展開方式,簡直親娘再版。朱韻心懷敬意地坐直腰板,聽方舒苗瀟瀟灑灑地講了近五分鐘時間。

    “……以上就是我競選班長的發言,希望大家都能給我投出信任的一票,請大家支持我,謝謝!”

    班主任帶頭鼓掌。

    大家也回過神,劈裡啪啦。

    張老師:“還有沒有其他同學想要競選班長?”

    聽了方舒苗教科書般的競選演講,所有人都萎了,張老師連著問了幾次也沒人應聲。

    於是方舒苗順利上位。

    “班會結束之後來一趟辦公室,最好再帶個同學,有一些材料要發下去。”張老師囑咐方舒苗。

    回到座位上,朱韻給方舒苗比劃一個大拇指。

    “好棒啊。”

    “謝謝!”方舒苗說:“對了,等下你有空嗎?”

    “有啊。”

    “陪我去一趟老師辦公室行嗎?好像要拿點東西。”

    朱韻點頭,點到一半想起什麼,回頭。

    任蛋糕從李峋自我介紹結束後就對班會全無興趣了,一直低著頭聽歌。

    朱韻輕輕戳戳她。

    “干什麼?”

    “等下我陪方舒苗去老師辦公室,你一起嗎?”

    任迪冷淡地看著朱韻,“我為什麼去?”

    “……”

    班會結束。

    教學樓門口朱韻又問了一遍任迪,得到的還是同樣的答復。

    “算了我們自己去吧。”方舒苗小聲說:“她不想來就別叫她了。”

    終於在路口分道揚鑣。

    朱韻看著任迪離去的身影,心有戚戚。

    這才第一天,就搞成這樣,那往後四年豈不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和諧度過了。

    朱韻和方舒苗忙活了一下午,去食堂吃了晚飯,等她們回來的時候,在寂靜的樓道裡隱隱聽見音樂的聲音。

    好像是從她們的寢室裡傳出來的。

    推開寢室門,任迪抱著一把吉他坐在床上。

    “哎?你會彈吉他啊?”

    朱韻反手關上門,仰脖說。

    任迪從她們進來後就把吉他放到一邊了,聽見朱韻問話,隨口嗯了一聲。

    朱韻贊嘆:“真厲害啊,我什麼樂器都不會。”

    “還在學,彈得不好。”

    難得有了話題,就在朱韻打算再精進一步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有人在嗎?”

    “誰啊?”

    “我是學生會的,問點事情。”

    朱韻把門打開,外面的學姐一手拿本一手拿筆,好像在記錄什麼。

    “學校讓統計一下,你們寢室有信教的嗎?”

    朱韻回頭看看,方舒苗搖頭,“我不信。”

    任迪從床上探頭出來。

    “有什麼說法嗎?”

    學姐有些奇怪:“說法?”

    “比如信什麼教可以不上早晚自習什麼的。”

    眾人:“……”

    朱韻很想把這句話歸結為任迪獨特的幽默感,但看她的神情,明顯不是。

    學姐用圓珠筆搔搔臉,“這個……好像沒有吧,之前都沒有先例。”

    任迪很快失去興趣,縮回床裡。

    朱韻忽然覺得有點好笑,轉頭,“那我們寢室就——”

    “你不信嗎?”

    朱韻一愣,“什麼?”

    學姐離她很近,指了指她的領口。

    她低頭,發現十字架的項鏈不知什麼時候露了出來。

    “啊,這個……”朱韻把鏈子收進衣服裡,“就是個裝飾品而已。”

    學姐點點頭,往下一間去了。

    軍訓開始了。

    八月份的太陽,大得嚇死人。今年的天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熱得人睜眼睛都費勁。僅一個上午的時間,不止新生們累得汗流浹背,連教官都有點受不了了。

    “隊伍拉到樹蔭下面!休息一下!”

    大家碼成一排,坐在路邊。

    朱韻被曬得迷迷糊糊。

    方舒苗撲通一下坐到旁邊,朱韻一個激靈,醒了。

    “累死我了,班級要整理的材料好多。”方舒苗臉通紅,眼睛裡熱得都透出血絲了,拿起水壺,發現已經沒水了,哀嚎一聲。

    “辛苦你了,我去買水。”

    “不用不用!”

    朱韻晃晃自己的瓶子,“正好我的也喝完了。”

    自動售貨機在實驗樓後面,朱韻繞過兩個彎,一抬頭,瞬間停住腳步。

    李峋那頭毛實在太好辨認了。

    他似乎也是來買水,順道抽根煙。

    過去麼?

    ……還是算了,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打招呼。朱韻決定等他把這根煙抽完再去。

    三四分鐘後,李峋掐了手裡的煙,往回走。

    朱韻碎步調整位置,永遠站在他與樹連接的延長線上。

    等李峋離開朱韻才過去買水,直到拿到水的一刻,朱韻才察覺自己已經口干舌燥。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擰瓶蓋。

    為了方便通行,實驗樓的一層是打通的,可以直接穿過去。朱韻抄近路從裡面走,結果剛踏進去就看見李峋站在十幾米開外的地方,正跟一個女生說話。

    朱韻閃身到一旁。

    “那個,我能留一下你的聯系方式嗎?其實報道的那天我就注意到你了……”

    朱韻的瓶蓋還沒擰開,在心裡抱怨。

    這也忒緊了。

    “抱歉,我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讓我喝水,我要喝水。

    安靜了。

    朱韻的瓶子也順利擰開了,她大口大口地灌了半瓶,總算是活了過來。往外看了看,那女生已經離開,李峋也正准備回訓練場。

    結果沒走出三步遠,又一個女生遠遠跑過來,朱韻只能再次縮回角落。

    “開學那天我就看見你了,能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嗎?”幾乎一模一樣的發言。

    “手機拿來。”

    ……

    朱韻從水泥牆後面慢慢探出頭。

    不出所料。

    這個比剛剛那個漂亮許多。

    一個能把土掉渣的軍訓服穿得風情萬種的女生,朱韻只掃了一眼就判斷出這種水准肯定不是出自計算機系。

    真是威名遠播。

    朱韻不知道有多少女生來找過他,也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入了他的“法眼”,順利留下電話號碼。反正軍訓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已經有個新聞學院的學姐每天跟他一起離開。

    而到了軍訓後期,學姐已經不見了,他身邊換了一個不管風吹日曬,都堅持來給他送冰豆漿的女生。

    另一方面,與朱韻起初預料的差不多,在初次釋放的善意沒有得到充分回應後,大多數同學選擇放棄與李峋交朋友。朱韻也聽聞了一些他們背後關於李峋的評價與傳言。

    不過讓朱韻有些感慨的是,大學到底與初高中不同,人都成熟了很多。在面對異類的時候,就算心裡再不舒服,大多也會選擇井水不犯河水。

    亦或者是名校學子智商高,在摸清對手底細前,不會輕易翻臉?

    誰知道呢。

    總之,在經過了一番莫名其妙的余熱後,九月來了。

    學校正式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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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03:30: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方舒苗拿著學生名冊站在講台上點名。

    不出意外,包括任迪在內的幾個“困難戶”再一次逃了早自習。

    方舒苗點名點到最後已經眼泛淚花。

    班級早晚自習的出勤率直接掛鉤班委工作業績,對於有心想要競爭學生會席位的方舒苗來說至關重要。

    奈何此班奇葩太多,方舒苗上任三天,臉上已經開始爆痘了。

    除了朱韻沒人關注台上的班長,大家都在埋頭苦學。尤其那個角落裡的高數課代表吳孟興,簡直就要把臉貼在高數書上了。

    朱韻著實有點奇怪。

    高等數學目前為止才上了一節課,張老師在課上主要講了三點——

    《高等數學》學什麼?

    《高等數學》課的要求有哪些?

    怎麼學好《高等數學》?

    不過好學生自我要求高也正常,提前預習無可厚非。朱韻端正心態,也翻開書看了起來。

    中午吃完飯,方舒苗去開會,任迪不知所蹤,寢室只有朱韻一個人。屋裡太靜,靜得她曬著太陽迷迷糊糊就睡著了,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遲到。

    班主任的高數課。

    朱韻頂著睡成雞窩的頭發一路狂奔,心裡祈禱千萬別點名。

    課堂上。

    張老師正在介紹微積分。

    朱韻做賊一樣貓著腰,趁老師回頭看黑板的時候,小心翼翼從後門溜進去,就近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

    她氣喘吁吁地問旁邊的同學。

    “點點、點——”

    “沒。”

    ……這聲音。

    朱韻撥開自己睡亂的頭發。

    李峋。

    她進屋時頭壓得太低了,根本沒有看到是他。

    “謝謝。”她小聲說。

    李峋沒有應聲。

    對於剛剛經歷了黑暗高三,做過無數變態題庫的新生們來說,高等數學的入門課程很簡單,幾乎都是常識性的知識。

    簡單的課程內容讓朱韻有更多的時間分散精力關注其他的事。譬如她發現身邊的人此時非常專注——雖然他專注的點也不是講台上的張老師。

    其實包括剛剛朱韻問話的時候在內,李峋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腿上。

    那裡放著一台十一二寸大小的筆記本電腦。

    朱韻不能明目張膽地看過去,不知道他具體在干什麼,只聽到他不停地敲擊鍵盤,速度奇快。

    是不是該墊張膜啊……朱韻心說。

    你敲得這麼旁若無人,很容易被發現啊。

    前方張老師叫課代表回答問題。

    吳孟興可能是早上學得太猛,導致午後困頓,被叫起來時緊張得話都說不完整。

    “那個……就是,就是……”

    吳孟興臉漲得通紅,盯著書,頭也不敢抬。

    在安靜的幾秒鐘裡,教室後方那隱隱的,富有節奏感的敲擊聲越發明顯了。

    在全班都回頭看過來之前,朱韻輕輕咳嗽一聲。

    毫無作用。

    李狀元顯然已經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

    可能是遇到什麼瓶頸,李峋眉頭蹙著,下手更加用力。

    前面吳孟興還僵著,張老師好聲道:“別緊張,叫你起來就是精神精神。大家也是啊,下午第一節課最容易困,堅持一下。”他頓了頓,往後看。“那個……李峋同學,你來回答一下吧。”

    叫到名字還沒反應,朱韻猶豫著要不要正式提醒他,李峋另一側的同學已經開口了。

    “喂,叫你呢。”

    他在桌下踢了李峋一腳,李峋總算抬頭。

    那同學極快速地,用只有最後一排才能聽見的聲音對他說:“課後練習第六題,分解復合函數。”

    書一直都是擺好的,李峋往下瞥了一眼。

    那位同學接著說:“從外往裡分,第——”

    李峋把筆記本放到地上,起身。

    隨著他站起,一股香味被帶了起來……

    朱韻輕輕一吸。

    沐浴露?

    “y=2u,u=-v2,v=sinw,w=3x。”

    好像是薄荷味的。

    “正確,請坐。”張老師滿意地說。

    課代表的後脖子都紅成麻辣味了。

    李峋坐下,旁邊的同學有點興奮地說:“好快啊。”

    高見鴻。

    朱韻對他的印像停留在軍訓期間,那時方舒苗被各種雜務摧殘,實在分不開身了,便找同學幫忙跑腿,高見鴻答應了很多次。

    他是個陽光爽朗的男生,在班裡很受歡迎。

    李峋的思路被張老師的提問打斷,看起來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心情了。他扣上電腦,跟旁邊的高見鴻聊了起來。

    下課鈴響。

    朱韻抱著書本,與身旁的李峋同時起身。她下意識停頓……

    您先走。

    她跟在李峋和高見鴻身後離開教室。

    走廊裡擠滿了下課的學生,她抬頭看,李峋的身高和黃金後腦勺在人群裡極為突出,他單臂夾著電腦和書,一手揣在褲兜裡,消瘦而修長。

    方舒苗回到宿舍,見屋裡只有朱韻一個人,頓時臉就垮了。

    “怎麼辦啊。”方舒苗搬著凳子來到朱韻身邊坐下。

    “我要愁死了。”方舒苗抱著朱韻手臂訴苦,“他們是有多不喜歡上自習,他們是怎麼考上這所學校的?”

    “你先別激動。”

    “我怎麼能不激動,你看看我班這出勤率,我要完蛋了。”

    “……”

    方舒苗上火上得嗓子都啞了。

    朱韻給她出主意,“要不你跟張老師談談?”

    “有用嗎?”

    “讓他找他們聊聊,畢竟老師嘛,肯定威懾力強一些。”

    “有道理。”方舒苗躍躍欲試,搬著凳子回去了。

    手機震起來,朱韻掏出一看,是母親的電話。她拿著手機離開寢室,到走廊盡頭的陽台接聽。

    母親照常的噓寒問暖。

    “課緊張嗎?”

    “不緊張,才剛開學。”

    “老師怎麼樣?”

    “挺好的。”

    “要聽老師的話,不要讓媽媽擔心。”

    “我都多大了,我乖不乖你還不知道嗎?”

    母親在電話裡溫柔地笑:“知道知道,你一直都是媽媽的驕傲。對了,同學都怎麼樣?”

    呃……

    朱韻條件反射地想起了蛋糕女和金毛怪。

    “還都挺有性格的。”

    “有性格?”

    朱韻未免母親的長篇大論,轉移話題說:“對了,我們班班長跟我一個寢室,是個很好的女生。”

    母親果然順利被帶跑。

    “那你要好好跟人家相處啊。”

    朱韻把方舒苗愁心學生會選舉的事跟母親講,不過當中涉及到的具體人物她一句帶過。

    “你要幫她啊。”母親聽完了說,“她是個好孩子,你有能力的話就盡可能幫幫她。哪有剛上學就開始逃課的,太不像話了。”

    “……嗯。”

    母親鄭重其事地說:“很多學生都把高考當成終點,這是很錯誤的觀念,大學才是真正傳授立身根本的地方。這不是結束,甚至連中哨站都不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嗯。”

    貌似是另一個方向的長篇大論,朱韻換了個姿勢拿手機。

    母親條理清晰地發言了二十幾分鐘後,總結說:

    “……好了,雖然認真念書很重要,但也要注意勞逸結合。多出去逛逛,別總呆在屋裡。”

    “嗯。”

    朱韻剛准備說結束語,母親又開口——

    “還有,你們還太小,沒有接觸過社會,價值觀很不成熟。千萬不能拿無知當成樂趣,拿無禮當成性格,知道嗎?”

    “……”

    以為一句話能把話題轉移,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放下電話,朱韻剛好跟外面回來的方舒苗碰了個頭。

    方舒苗滿頭大汗跟朱韻說自己跟張老師的溝通結果。

    “張老師的意思是讓班委先接觸一下,如果沒效果再讓他來說。他說畢竟剛開學,直接讓老師去跟學生談,太正式了。”

    朱韻點點頭,然後就看到方舒苗一臉期待的表情。

    “……”

    方舒苗拉住朱韻的手:“救命。”

    “……”

    朱韻參考了一下剛剛母親的話,說:“也行,你讓我去找誰談?”

    方舒苗:“最難的就是那倆咯。”

    “都讓我去?”朱韻一頭汗。

    方舒苗:“那你選一個。”

    “任迪。”

    方舒苗深吸一口氣,“行,那我去找李峋。”她悄悄告訴朱韻,“剛剛我看見任迪了,她在操場。”

    朱韻往陽台外望去。

    天色漸暗,遠處的操場一片漆黑,像吞人的猛獸。

    “我去看看。”

    朱韻在樓下買了兩杯奶茶,准備等會談心用。

    一天的課都上完了,大批學生向生活區的方向走,朱韻逆行在青灰色的水泥路上。

    操場被高大的鐵絲網圍著,朱韻繞到入口處,一抬眼,看見了兩抹身影。

    按理來說這麼暗的天色下,很難看清什麼。

    可架不住有個人走哪都喜歡帶電腦。

    操場上零星有些鍛煉身體的人。中央是足球場地,本校的足球場質量不高,草不新,甚至有些荒涼感,被很多愛踢球的同學抱怨過。

    朱韻倒是覺得這裡不錯。

    設想哪天一對情侶坐在這片荒草地裡,一同看沒有星星的夜空……這種永久且過時的文藝範,還挺吸引人的。

    然後,現在——

    朱韻回過神。

    兩個目標人物都在前方。

    上,還是不上。

    這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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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16-11-17 03:30: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做了兩分鐘心理建設,朱韻上前。剛巧任迪往外走,兩人撞個正著。

    然後,任迪就那麼背著吉他,徑直從朱韻身邊走過去了。

    朱韻:“……”

    天太黑了?

    “任迪?”

    她試圖叫住任迪,但對方的注意力完全沒在這上,她從黑暗的角落裡拖出一輛電瓶小摩托,騎上去,一溜煙地不見了。

    這就很尷尬了啊。

    現在目標人物只剩一個。

    朱韻內心很想掉頭,但想起方舒苗沙啞的嗓音和母親的諄諄教誨,站了幾分鐘後,朱韻還是決定硬著頭皮頂上去。

    “那個……”

    李峋這次沒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聽見聲音,看過來。

    他的額頭因為抬眼的關系,壓出幾道淺淺的紋,眉眼和發色在屏幕冷光的映襯下,平添涼意。

    後悔了……

    後悔了後悔了後悔了。

    她就應該直接回寢室獨自享用兩杯奶茶。

    “干什麼?”李峋問。

    朱韻胃裡直鑽筋,先自我介紹說:“那個,你好,我叫朱韻,我們是一個——”

    “什麼事?”

    “……”朱韻盡量平復心態:“是這樣的,學校最近查出勤,早晚自習……”

    李峋低下頭接著敲鍵盤。

    “……”

    你能不能讓人把一句話說完?

    朱韻好聲說:“因為剛剛開學,所以老師盯得很緊,現在班長也很犯愁,她不想給你們報上去,一直都瞞著,但如果——”

    面前忽然多了一物。

    話又沒說完。

    李峋坐在草地上,單手舉著電腦,另一只手從兜裡摸出煙來,點著。

    吹口氣,衝朱韻說:“拿著。”  

    “拿著。”

    朱韻把奶茶放到一旁,雙手捧著電腦。

    屏幕上是一個編譯器。

    “按空格。”

    “啊?”

    “你聽不明白人說話?”

    “……”

    朱韻按空格鍵,蹦出一個小窗口,裡面有個黑黢黢的像素小人,手持一把劍。

    游戲?

    “上下左右控制移動,躲避上面飄下來的小球,過到河對岸。”

    李峋坐在荒草地裡,背靠足球門框。他手夾著煙,長腿一收,衝她抬抬下巴。

    “三次機會,沒死我就去早自習。”

    呀嘿?

    也行,玩游戲總比跟他溝通輕松。

    朱韻深吸一口氣,單擊開始鍵,哐當!天上登時砸下來個球,朱韻渾身一抖,死了。

    這叫“飄下來”的球?

    她抬眼,看見李峋一臉輕松。

    朱韻:“一共幾個球?”

    李峋無聲地伸出兩根手指。

    那就行了。

    朱韻心說,三次機會,兩個球,第一次的落點她已經知道了,第二次試出下一個球,第三次正式過。

    再次按下開始,朱韻馬上往後退一步,順利躲開第一個球,然後繼續前進,到路盡頭的時候,又一個球砸下來。

    朱韻已經以最快速度按鍵盤了,還是被砸死了。

    她抬眼,李峋扯著嘴角看著她。

    你設計的這個破游戲……這根本就不是人能反應過來的速度。

    不過不要緊,還有一次機會。朱韻讓自己放松,攥了攥手,發現手心竟然出汗了。

    最後一次機會。

    朱韻順利躲過第一個球,繼續,走到路盡頭,她精神緊繃,在球有落下苗頭之際,以把鍵盤戳漏的氣勢按下去,終於躲過第二個球。

    朱韻松了口氣,直接跳過河。

    死了。  

    朱韻眼珠子差點要瞪出來了。

    另一邊李峋悶著頭,笑得肩膀亂顫,煙灰隨風飄散。

    朱韻忽然注意到一直在角落裡默默運行的編譯器。

    她心裡一動,顧不得李峋的嘲笑,把編譯器調出來。

    他們還沒開始正式學習編程,但編譯器裡的代碼非常簡單,跟高中數學裡的流程圖差不多,框架清晰,她一眼就看到了最初的函數判斷。

    過河,死。

    死你媽了個B。

    電腦被扣上,抽走。

    朱韻抬頭,看見李峋站在面前。

    這麼近的距離,她發現他真的很高……但高不高不是現在的問題……

    “你這個……”朱韻想了想,小心地說:“你這個游戲設計得是不是,稍稍有點不合理啊。”

    李峋沒有說話,拍拍褲子上的灰。

    朱韻笑了笑:“被球砸中是死,過河也是死,弄錯了吧?”

    “沒有。”

    他低著頭,咬著煙,說話聲音顯得有些低沉。

    朱韻:“那怎麼玩都會死啊。”

    “對。”

    “……”

    朱韻謹慎措辭:“那這游戲是必輸了?”

    “嗯。”

    “那為什麼還讓我玩?”

    “看你不順眼。”

    WTF?

    朱韻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

    “因為我看你不順眼。”

    標標准准普通話,聲音還挺好聽。

    朱韻愣了半天,才又問了一句。

    “為什麼?”

    李峋終於拍完身上的灰,直起身。

    朱韻覺得自己這個時候還能注意到他皮膚很細膩,也是沒誰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拿掉嘴邊的煙,淡淡地說:

    “你這人,太他媽假了。”

    北風辣個吹。

    朱韻來到圖書館。

    不看書,看風景。

    她在開學第一天的時候就發現,圖書館為了通風,夏天夜晚,頂層是開門的,可以直接上到天台。

    圖書館一共六層,頂樓沒有欄杆,坐在地上可以直接眺望遠處的噴泉廣場,視野一片開闊。

    媽媽小時候對她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去開闊的地方深呼吸,內心也會開闊,那些瑣碎的雜事會變得不那麼重要。

    朱韻衝著遠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聞到角落油漆桶的味道。

    “咳咳咳!”

    ……還是算了。

    朱韻席地而坐,捅開一杯奶茶喝起來。喝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一聲短促有力的——

    “操。”

    她回頭,看見一個黑影站在後面。

    天色黑,影子的臉看不清,但背後那把吉他朱韻還是很眼熟的。

    “任迪?”

    影子走過來幾步,果然就是任迪。

    朱韻身子側過去,給她讓開地方,“你怎麼來了?”

    任迪蹙眉:“你呢?”

    朱韻不好細說,就道:“我出來吹吹風,涼快一下。”

    任迪毫不留情地質疑:“宿舍裡有空調,你上這涼快?”

    朱韻大蘿蔔臉不紅不白:“這裡是自然風嘛,總吹空調容易落病,還是自然風好。”

    任迪眉頭緊皺。

    朱韻趕緊問她:“你呢,你怎麼來這了?”

    任迪不情不願地坐下,說:“我在這練琴。”

    “在這練琴?”

    “宿舍練被人投訴了。”

    “……”

    朱韻看任迪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遞給她一杯奶茶。

    “喝不喝?”

    任迪瞥她一眼,似是在猶豫。

    朱韻:“就是時間久了,冰都化了。”

    任迪終於接過奶茶。

    夜色之中,任迪彈起曲子。

    朱韻叫不出曲名,而且任迪剛剛學琴不久,手法非常生澀。可不知為何,朱韻聽著聽著,剛剛被金毛怪刺激的心情竟慢慢平復了。

    音樂的力量真神奇。

    練習過後,朱韻想起方舒苗的囑咐。

    “那個……”

    “嗯?”

    “你怎麼不去早自習呢?”

    任迪咬著奶茶吸管。

    “不去,有事。”

    “天天都有事?”

    “嗯。”

    “什麼事啊?”

    “你管這麼多干什麼?”任迪轉頭看她,“我不上早自習又不影響你。”

    “不不,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方舒苗工作也不容易,缺勤率太高的話——”

    “我沒舉手。”

    “啊?”

    “當初她選班長,我沒有舉手投票。”

    朱韻猶豫了一下,說:“你不喜歡方舒苗?”

    “跟她沒關系,誰我都不會選的。”

    “為什麼?”

    任迪一臉超然地看著朱韻。

    “特地選一個人出來管自己,有病嗎?”

    “……”

    “從小我就不選這些。”任迪冷笑一聲,“不過我舉不舉手也沒人在乎。但對我來說,我沒投她,就不受她管。”

    “……”

    朱韻被任迪這匪夷所思又自圓其說的邏輯震撼當場。。

    任迪瞥她一眼:“你真喜歡替她管這些事?”

    朱韻一頓,小聲說:“畢竟都是同學嘛。”

    “是麼。”任迪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又坐了一會,任迪收起吉他,起身。

    朱韻也跟著起來,“一起回去吧。”

    任迪搖頭,“我晚上有事,要出去。”

    “這麼晚了?”

    “沒事。”

    與任迪告別,朱韻獨自回到宿舍。坐在凳子上沒一會,上了好幾趟廁所。

    方舒苗關心地問候她,朱韻連連解釋:“奶茶喝多了。”

    一間破舊的酒吧,音樂震天響。

    李峋和高見鴻與另外兩個二班的男生坐在沙發裡聊天,李峋現任女友柳思思貼著他坐著。

    不一會,一個人從人群裡擠過來,站到他們面前。

    高見鴻看過來:“任迪,怎麼來這麼晚?”

    任迪:“沒事。”她衝裡面道,“李峋,過來一下。”

    柳思思看她一眼,李峋起身,從擁堵的沙發裡兩大步跨出來。

    任迪跟他走到一旁。

    “那事能定下來嗎?”任迪問。

    李峋靠在吧台上。

    “能啊。”

    任迪皺眉:“真的?你說話算話?”

    “嗯。”

    任迪認真地說:“好,以後有收益了,按說好的倍率還你。”

    李峋笑了笑,“行。”

    任迪松了一口氣。

    李峋看著她:“這麼緊張干什麼,怎麼來這麼晚?”

    “哦,被人拉著教育了。”她看李峋一眼,“我室友,朱韻,認識嗎?”

    李峋啊了一聲。

    任迪想起什麼,驀然笑了。

    李峋:“怎麼?”

    任迪往李峋身邊湊了湊,扯著嘴角說:“她不老實。”

    “嗯?”

    任迪衝李峋挑挑眉。

    “我剛去練琴的時候,看見她在天台上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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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03:30: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某新課程開課前一天,朱韻照常翻開書本預習。

    第一課是入門的理論知識,朱韻淺淺地瀏覽一遍,然後隨手往後翻。

    後面的內容讓朱韻慢慢睜大眼睛。

    雖然她還不知道那些具體的函數意義,但這些程序的基本架構給她留的印像太深了。

    這不就是過河死麼?

    朱韻翻書的手越來越快,質量一般的教科書在她手裡稀裡嘩啦地響。

    擼完最後一頁,朱韻深吸一口氣。

    合上書。

    看著封面鬥大的加粗字體。

    “C語言……”高考結束後,朱韻第一次對某一門課程燃起了熊熊鬥志。

    當晚她看書看到後半夜,早上不到六點就睜開眼睛,接著看。

    等到上課的時候,三章的內容都被她啃完了。

    C語言的老師姓林,聽說是個很有來頭的教授,五十歲冒頭,頭發已經禿了,而且本來搞程序的都顯老,他又很喜歡笑,直接導致臉上的皺紋倍增,生生一個小老頭模樣。

    上課的地點是多媒體教室。

    這種教室上課最容易溜號偷懶。

    首先幾排電腦同時開著,跟著人一起散熱,超過半小時就悶得不行。加上有屏幕這道天然屏障,只要老師不下講台,在下面睡成什麼樣都沒人管。

    但朱韻也不知道跟誰較勁,下定決心好好學這門課,進教室後直接坐在離老師最近的第一排。

    上課鈴響。

    朱韻眼神不自覺地飄來飄去。

    沒來?

    ……不至於狂成這樣吧。

    剛這麼想著,李狀元就大踏步地進屋了,可能是午睡剛醒的原因,李峋的金毛亂得像超級賽亞人一樣。

    進屋後他徑直走向最後一排,剛走到,一個同學就告訴他:“這台開不開機,壞了。”

    “……”

    李峋起身,環顧周圍。

    朱韻心裡好笑——大學教室後方位置都是靠搶的,這都不懂,還睡午覺?

    林老頭備完教案,泡完茶,清完嗓子,正准備開講,赫然發現李峋金雞獨立在教室後方。

    他衝李峋招招手,指了指朱韻的方向。

    朱韻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

    果然,林老頭接著道:“那位同學,這裡還有位置。”

    朱韻內心:“no————!”

    賽亞人走過來,一屁股坐下,朱韻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課本。

    林老頭開始上課。

    他捧著茶杯,對下面的學生說:“有沒有誰之前已經對C語言有所了解的?或者已經嘗試過用c語言寫一些小程序的?”

    朱韻在心裡斜眼李峋。

    你舉手啊,你不是會過河死嗎?

    見無人響應,林老頭笑著說:“大家還是很靦腆啊。”

    他放下茶杯。

    “大家都知道,現在是信息化時代,計算機的發展速度非常快,各種編程語言發展得也非常快。c語言與這些新興的語言相比,就像我站在你們面前一樣,已經垂垂老矣。”

    林老頭一臉慈祥,笑得有些頑皮。

    “但俗話說‘姜還是老的辣’,老也有老的好處,它豐富且嚴謹。將來不管你們是想繼續研究算法,還是研究編譯、數據庫、操作系統,你從c語言裡學到的技能,足以成為你所有編程的基礎。”

    “但有一句話,我要在課前先對大家講,你們一定要記住,就七個字——功夫都在技巧外。”

    下面的同學都悄然無聲地聽著。

    林老頭伸出一根手指,目光炯炯。

    “你們能考來這裡,是非常值得驕傲的,但記住,千萬不要犯好學生通常喜歡犯的病——死磕書本。”

    朱韻感覺自己被噎了一下。

    “大學四年你們會學習到很多編程語言,但不論任何一種語言也好,你們要記住,不要沉迷奇技淫巧,一定要從大視角來看待問題,即使是最簡單的程序。”

    “好了,我現在說這些恐怕大家也不能完全懂,只能從學習過程中慢慢體會了。現在大家看屏幕,開始上課。”

    朱韻細細品味剛剛林老頭的發言,一不留神看到旁邊李狀元正在低頭玩手機。

    李峋個子高,一雙大長腿簡直不知怎麼擺放才好。剛開始的時候還知道收斂,後來越來越放松,一點一點地侵蝕著朱韻的地盤。

    到最後朱韻只能像個日本女人一樣,兩腿並攏收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腿好僵。

    好想動一動。

    這課上得好痛苦……

    “所以,學習C語言首先要搞懂它的歷史和特色,那麼大家誰能談一談,C語言的發展歷史?”

    林老頭提出課堂第一個問題。

    朱韻平日不是在課堂上主動回答問題的類型,但現在她實在太想活動了,手像不受控制一樣舉了起來。

    朱韻坐得近,林老頭一眼就看見她。

    “這位同學。”

    昨晚預習的功效顯現出來,朱韻起身,流利地將答案背了一遍。

    回答一次問題,渾身血液得到充分循環,就像上完廁所一樣輕松。

    朱韻舒爽地坐下,一斜眼,看見李峋正偏著頭看她,似笑非笑。

    “是你啊。”

    合著你才看到我?

    朱韻衝他點點頭,以示禮貌,然後看見李峋露出嘲諷一哼,再次低頭玩手機。

    “……”

    林老頭說:“所以說你們就是靦腆,剛剛我問有沒有人對c語言有所了解,一個都不舉手。”他看向朱韻,“你叫什麼名字?”

    朱韻連忙回道:“朱韻。”

    林老頭在簽名冊上找,然後打了個勾。

    “你是課代表了。”

    朱韻:“?!”

    我並沒有這方面的意願啊老師!

    忽然身邊一聲淺笑。朱韻側目,李峋還低著頭,也不知道是笑她還是笑手機。

    第一節課主要講基礎知識,只在最後的時候教了一點非常基礎的代碼內容。

    剛講完,下課鈴就響了。

    林老頭也不壓堂,扣上茶杯蓋:“編寫完程序的可以走了,電腦不用關,課代表留下檢查一遍。”

    李峋放下手機,在鍵盤一陣劈裡啪啦。

    說是一陣,其實五秒不到他就起身離開了。

    林老頭把名冊拿到朱韻這,說:“做完的打勾,沒做完的打叉,辛苦你了。”

    “……”

    程序非常簡單,同學們陸陸續續完成,朱韻拿著名冊,首先看向李峋的電腦。

    空格鍵運行。

    屏幕上瞬間出現一行字——

    “Hello world”

    朱韻看著看著,也不知道為何,忽然就笑了。
   
    開學半個多月後,班級早晚自習的缺勤率已經高得不得不讓班主任親自出馬了。

    朱韻早就料到有這天。

    並且,她一直覺得從金毛怪和蛋糕女的奇葩性格來看,班主任注定要打一場惡戰,可出乎她的意料,這場戰爭剛開始沒兩天,就和平結束了。

    那李峋他們老老實實來上早自習了麼?

    並沒有。

    是班主任都管不了他們了麼?

    也不是。

    消息是方舒苗告訴朱韻的。

    要說這個李峋,真的是能想邪招。

    就在班主任找他談話的前一晚,他將之前准備好的一系列文檔資料上交到系部,然後第二天,系主任親自批下來,建立一個大一新生的“數字技術實踐基地”。

    這個基地主要有三項特權——

    一:歸為第二課堂實踐活動;

    二:加學分;

    三:基地活動期間免早晚自習。

    “……”朱韻聽完,干巴巴地發問:“所以這個基地,應該准備二十四小時活動了吧?”

    “對啊!二十四小時!全天候不間斷!”方舒苗拍著大腿:“這樣也好,一勞永逸!我再也不用擔心出勤率了!”

    基地的領導人名義上是系主任,但其實人老人家根本就沒露幾次面,剩下的全是李峋在管理。林老頭倒是興趣濃厚,掛名指導老師,有事沒事就去活動中心看看。

    此事一出,系裡是一片嘩然。

    一時間,各種流言蜚語像雪花片一樣飛來飛去,主題很統一,大家都在猜測李峋的家庭背景。

    八方人馬各顯神通,朱韻幾乎每天都能聽到不一樣的版本,每個版本都繪聲繪色,斬釘截鐵得宛若真理。

    日子一如既往地過著。

    某天朱韻去給林老頭送作業,碰到李峋正在跟他討論問題。

    林老頭帶著一副眼鏡,正在操作李峋的筆記本,目光嚴謹得讓朱韻不敢上前一步。

    終於,他們討論完,李峋夾著筆記本往外走,碰見朱韻,揚揚下巴,漫不經心道:“喲,課代表。”

    “……”

    朱韻將作業放在林老頭的桌面上,林老頭笑眯眯地喝茶,心情大好的樣子。

    旁邊一個老師路過,對林老頭打趣說:“您這學生可個性哈。”

    林老頭哼哼兩聲。

    老師又說:“傳言好像很凶啊。”

    林老頭臉一拉:“那都是扯淡!我告訴你們——”

    那老師手機忽然響了,衝林老頭揮揮手,轉身接電話。

    林老頭一口氣沒順下去,干脆扭頭跟朱韻說:“告訴你們——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  

    朱韻站了兩秒。

    知道什麼您倒是說啊?

    林老頭開始講作業的事,話題終了。

    一周之後,實踐基地的事漸漸平息了,但李峋這簡單上口的名字,卻不懂聲色地印在了很多人的心裡。

    學長們提起他,模棱兩可,同屆們提起他,閃爍其詞。

    而李峋本身,還像之前一樣。

    缺早晚自習,敲最快的代碼,睡午覺,永遠頂著一頭雜草般的金色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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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03:30: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實踐基地的誕生受到諸多非議,但在往後的日子裡,大家用實際行動生動形像地演繹了什麼叫做“嘴上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早上多睡一會覺,晚上多上一會網,對於還沒有接觸社會與金錢利益的學生來說,已經是最難以拒絕的誘惑。

    於是,在實踐基地成立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陸陸續續地有幾十人找李峋了解情況。

    李峋來者不拒。

    誰想來都行,誰報名都收,沒有任何條件限制。

    最後甚至連方舒苗都過去掛靠了。

    方舒苗給出的解釋是:“學生會競爭壓力太大,我得擠時間去校領導面前混臉熟。”

    她還不忘好室友:“你想來不?我幫你跟李峋說。”

    朱韻婉拒:“謝謝,我暫時先不用了。”

    朱韻父母都是老師,在她從小受到的教育裡,參加早晚自習是學生理所應當該做的事,算不上痛苦。

    而且,她到現在也沒有弄懂那個所謂的“實踐基地”到底是干什麼的。

    對於傳言所說,是系裡因為李峋家庭背景過硬而開得小灶,朱韻一個字也不信。

    為什麼不信?

    不為什麼。

    過了一段時間,事情漸漸有了變化。朱韻發現,好多之前為了不上自習而去基地掛靠的學生陸陸續續都回來了。

    方舒苗又帶回了前線第一戰況。

    “太扯淡了。”她皺著眉頭說,“項目太難,我們現在也就學了基礎,才見過幾個代碼啊,就要搭那麼復雜的程序,頭都炸了。”

    “很難?”

    “難!”方舒苗斬釘截鐵。

    朱韻有點想問是什麼項目,但臨時想起什麼,又問:“那任迪呢?”

    就朱韻擔任課代表的c語言一科來說,任迪的作業都是直接復制她的,看不出對編程有任何興趣。

    一提起任迪,方舒苗的語氣明顯含糊不清起來。

    “她啊……她沒參加項目。”

    “那怎麼留下了?”

    “李峋讓的唄,項目開始第一天就把她名字寫進去了,也不管她來不來。”

    “這樣啊……”

    方舒苗聳聳肩,然後偷偷瞄朱韻一眼,小聲說:“告訴你,任迪幾乎天天晚上都去找李峋。”

    朱韻挑挑眉。

    “李峋也是。有好幾次本來很忙的,但任迪一來,他放下手裡活就走了,到半夜都不回來,誰也不知道干什麼去了,神奇吧?”

    朱韻剛想說話,方舒苗又道:

    “誒,也不算誰都不知道吧,高見鴻知道,但不講。”她邊說邊撇嘴。“呿,神神秘秘,一男一女還能有什麼事,都成年人了,怕鬼啊。”

    “……”

    “任迪也是,蠢得要死,誰不知道李峋女朋友換得比衣服還快,她圖什麼啊。”

    方舒苗說完,翻了個白眼,施施然離開。

    朱韻一句話都插不上。

    實踐基地的項目難度唰掉了九成的混子。

    另外一個值得考究的現像就是,這些人在回來之後,就很少參與那些討論李峋的話題中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所有人都老實起來,期中考試到了。

    這是開學以來第一次正式考試,占期末成績百分之三十的比重,大家都格外重視。

    朱韻也是,尤其是對於她擔任課代表的這門C語言。

    也不知道是暗地跟誰較勁,朱韻每天都泡圖書館,電腦上裝了各種運行軟件和編譯器,不知疲倦地將一道題換著花樣寫。

    每次想放松的時候,朱韻的腦袋裡就自動浮現出那個拿著寶劍的像素小人,卡巴卡巴朝她一劍捅來,然後她馬上就鬥志昂揚了。

    等到考試那天,朱韻摩拳擦掌來到考場。這種涉及編程的課程都是計算機答題,考試開始後,朱韻直接拖到最後一道編程題。

    題目竟然是“用程序畫一個愛心”。

    朱韻皺眉,林老頭出題實在太過隨性,這題簡單得有點過分了……

    她當時的感受就是,一個大廚准備了一套做滿漢全席的食材,可最後發現客人只想吃泡面。

    朱韻一氣呵成做完程序題,再轉頭去做理論。

    她復習得全面,題目很快做完。在她想要交卷的時候,忽然發現隔著幾台機器坐著的李峋還沒有起身。

    呃……

    不知為何,朱韻已經放在“提交”鍵上的手松開了。

    她將考題翻來覆去檢查十幾遍,實在不知道還能改哪裡。最後一道程序題運行結果也非常順利,一個標准得不能再標准的愛心圖案,而且……

    讓她有些得意的是,剛剛她無意中瞥了旁邊的高數課代表吳孟興一眼。雖然看不到他的具體代碼,但編譯器中的代碼長度她看到了,將近是她的四倍長。

    也不知道寫的什麼東西。

    啰裡啰嗦。

    李峋終於交卷了。

    至此,朱韻已經干坐了十幾分鐘。看著李峋離開的背影,她為自己莫名地嘆了口氣,也提交了。

    幾天後,成績下來。

    完全出乎朱韻的意料,李峋在班裡才排第十一名,被自己活生生壓了七位。

    朱韻看到名次的瞬間簡直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然後等她看到具體成績單的時候,又木然了。

    這位偏科偏得也太明目張膽了,一個毛概就被拉了十幾分。

    然後,c語言一欄,他們都是滿分。

    朱韻拿著成績單感受了片刻。

    好像也沒想像中那麼興奮……

    當天有林老頭的課,朱韻去的時候發現自己常坐的位置被吳孟興占著,正與旁邊的李峋說話。

    吳孟興的書包還放在原來的位置上,朱韻判斷他應該很快就離開了。她走過去,在吳孟興右邊的座位上等著。

    “你……你幫我看看行嗎?”她聽見吳孟興說。

    “打開。”李大爺懶散地道。

    吳孟興運行了一個程序,朱韻不動聲色地斜眼過去,正是考試的內容,畫一顆心。

    “我的思路是這樣的。”吳孟興好像有點怕李峋,說起話來磕磕絆絆。“將愛心分成三部分,然後……然後再分左邊空格,第一部分愛心,中間空格,第二部分愛心,然後再用for不斷循環……”

    朱韻一下子就聽懂了,這思路跟吳孟興本人一樣,就倆字,耿直。

    隔了一會,朱韻聽見李狀元一聲輕笑。

    “你這也算數學課代表?”

    這也太傷人了!

    果然,吳孟興被他嘲諷得窘迫異常,哆哆嗦嗦:“你你你、你能給我看看你的嗎?”

    李峋:“我的你就不用看了,去看你旁邊課代表的吧。”  

    吳孟興轉頭。

    他這一扭動,直接導致朱韻跟李峋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朱韻大腿抽筋,臉上淡定。

    “怎麼了?”

    吳孟興:“朱韻,你能把你的程序給我看看嗎?”

    朱韻點頭:“當然可以。”

    畢竟我是像春風一樣的同學。

    朱韻打開自己的程序,吳孟興眼前一亮。

    “好簡潔!”

    兩個for循環,一共才六行。

    吳孟興:“原來愛心也能寫函數,我的方法太笨了。”

    “沒,還好。”

    吳孟興臉色嚴肅,拿本子寫寫畫畫,嘴裡一直嘀咕著。他底子是有的,只是有時腦子轉不過來彎,現在式子拿出一看,馬上就懂了。

    領會了的吳孟興神清氣爽,跟朱韻連連道謝,朱韻則友好地讓他不用客氣。

    其樂融融。

    送走吳孟興,朱韻回到自己座位,臉上的溫柔還沒散盡,又跟李峋的眼神對上了。

    朱韻著實想問他一句,到底什麼樣的經歷造就了他這種三百六十度螺旋式無死角的嘲諷臉?

    “想說什麼就說。”李峋靠在椅背上,灰色的襯衫堆在腰腹間,松松垮垮。

    “嗯?”朱韻茫然,“什麼?”

    李峋嗤笑一聲,轉過眼去。

    你鄙視誰呢你?

    朱韻被他連番刺激,也不知是腦子哪根弦沒搭好,脫口而出:“給我看看。”

    李峋懶洋洋斜眼,“嗯?”

    趕鴨子上架,朱韻一鼓作氣道:“你的程序給我看看,行麼?”

    李峋不緊不慢:“行啊。”

    他往鍵盤上一按,編譯器裡的代碼顯示出來,朱韻湊過去。

    ……

    ……

    啥玩意。

    論長度,李峋的代碼比吳孟興的還要長,但吳孟興那猶如鑽木取火般粗暴古老的思路一眼就能看到底,而李峋這個……朱韻調動全部腦細胞,也只能看到第五行。

    後面那是什麼?

    最後輸出的是什麼?

    “看不懂就別勉強了。”

    身後傳來平和動聽的聲音。

    “再憋壞了。”

    一種沒有經過外界強烈刺激而感受到的突發性疼痛——俗稱神經痛,第一次光顧了朱韻的大腦。

    在某天旋地轉的一刻,上課鈴響了。

    林老頭踩著點端茶進屋,朱韻默不作聲地退回座位上。

    下課後。

    李峋前腳邁出教室門,朱韻後腳就掏出筆,將剛剛代碼裡的幾個關鍵節點一一寫下,然後飛奔回寢室。

    她又是翻書又是查資料,最後折騰了四個多小時,經過十幾次測試後,終於將李峋的代碼成功復制下來。

    運行——

    屏幕中央,一顆立體的血紅色心髒,在昏暗的背景圖中,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天台。

    今夜的風也很清涼啊。

    朱韻感慨著,眺望遠處的噴泉池,捅開一杯奶茶。

    剛吸一口,就聽見身後一聲熟悉的——

    “操!”

    朱韻轉頭,打招呼。

    “任迪,過來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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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03:31: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夜色朦朧,琴聲響起。

    朱韻被任迪的進步速度驚呆了。

    上一次聽到任迪彈琴的時候,她最多也就是個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水平,現在忽然各種變奏掃弦,聽得朱韻一愣一愣的。

    任迪彈完,將琴放到一邊,與朱韻並排坐著。

    朱韻說:“好厲害。”這次是由衷的。

    任迪聳聳肩。

    靜了一會,朱韻忽然說:“挺值的。”

    任迪有點疑惑。

    朱韻指著她的琴,說:“能彈這個,不來上自習挺值的。”

    任迪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半晌,動了動嘴角。

    朱韻覺得,這是她與任迪認識以來,她最接近“笑”的一個表情。

    面前多了一張紙片。

    朱韻接過,借著黯淡的夜光,看到上面是一個地址。

    “我的工作室,你不想在學校待了就來這坐。”

    “工作室?”

    “離學校不遠。”

    朱韻點點頭,將紙片收好。

    任迪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透出一股疲倦之意。

    “很累啊。”朱韻問道。

    “嗯,晚上還得去找李峋。”任迪拿起旁邊的水瓶,擰開喝水,低聲抱怨,“又得跟那個狗屁柳思思搶人。”

    “柳思思?”朱韻想了想,“藝術學院那個?”

    “對,沒濾鏡不敢照相的那個。”

    “……”

    柳思思是李峋女朋友,可樂瓶身材,假人一樣。

    任迪哼笑:“那塑膠女人恨不得長在李峋身上。”

    朱韻想起之前方舒苗說的話,說:“李峋女朋友,好像換得挺勤的。”

    “沒錯。”任迪喝完水,把瓶子塞回包裡,“臭痞子,私生活混亂。”

    朱韻小聲說:“那你平日要注意好啊。”

    “注意什麼?”

    朱韻也不敢說得太直白,謹慎解釋:“就是……措施什麼的……”

    任迪先是奇怪地看著她,後來忽然領悟,仰頭大笑。

    “哈哈哈哈!我的天!”任迪樂起來絲毫不注意形像,整個人倒在地上,一抽一抽的。

    朱韻:“……也不用在地上打滾吧。”

    任迪爬起來,狠狠地拍了朱韻一下。

    “你真他媽逗!”

    朱韻:“……”

    任迪盤起腿,從衣服裡掏出煙,遞給朱韻。

    “要嗎?”

    朱韻搖頭。

    “不要?”任迪叼著煙,半眯著眼睛看著她,用低啞的煙熏嗓對她說:“你抽,我就告訴你點好玩的事。”

    朱韻默不作聲地取了一支煙出來。

    任迪笑得意味深長。

    煙草的味道進入肺腑,夜都漫長了。

    “我跟李峋不是那種關系。”

    “哦。”

    任迪抽了一口煙,說:“我不喜歡他,不過……我們寢室倒是有個人喜歡他。”

    朱韻像第一次抽煙一樣,被嗆得咳嗽起來。

    寢室一共就仨人,連排除法都不需要了。

    任迪胳膊墊在膝蓋上,哼笑一聲,“不然你以為她為什麼堅持留在基地,她那個腦子跟李峋的項目很吃力的。”

    朱韻看向任迪。

    任迪:“怎麼?”

    朱韻搖搖頭,說:“你是為了讓我壓驚才給我煙的?”

    任迪咯咯笑,笑完還是那句話:“你真他媽逗。”

    朱韻坐回去,在煙霧中細細思索之前的蛛絲馬跡。

    原來之前方舒苗跟她提及任迪與李峋時,含糊其辭的語氣下,藏得是嫉妒?她喜歡李峋……什麼時候的事?

    “沒戲。”

    任迪衝遠處吐了長長的一道煙霧,沒有任何情感地評價:“她堅持不了多久,李峋這人……一般女人跟不住他。”

    那晚朱韻踩著門禁時間回到宿舍,屋裡方舒苗正坐在凳子上發呆。

    朱韻過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回魂了誒。”

    方舒苗醒過來,看見是朱韻,頓時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拽著朱韻的胳膊。

    “朱韻,救命!”

    朱韻一驚,“怎、怎麼了?”

    方舒苗將書桌上放著的兩張紙拿來,給朱韻看。

    “這個這個,你有啥招嗎?”

    朱韻拿過紙,細看了一下,上面列舉的是網站的功能需求。

    朱韻:“這是什麼?”

    方舒苗癱在桌面上,“實踐基地的項目。”

    朱韻仔細看著上面一項項的要求。

    “你們想要練習開發網站?”

    方舒苗回頭:“不是練習,你往後翻。”

    朱韻直接翻到第二頁,看到最後落款的是一家公司的名字。

    她再次抬眼看向方舒苗,後者神態茫茫然,“朱韻,他打算去接外面公司的網站外包。”

    朱韻一語不發,重新看第一頁內容。

    “你們怎麼分配這些功能?”

    “如果能拿下來,到時候一人一個?我也不清楚。”

    朱韻點點頭,又問:“那怎麼才能算拿下來啊?”

    “拿個屁啊!”

    “……”

    方舒苗直起身子,眉頭緊皺。

    “你看看那紙上寫的,裡面的功能要求根本不是我們現在能做出來的。而且外面那些競爭對手都是專業做it外包的,經驗多豐富啊。”說到這,方舒苗不禁長嘆:“項目要完成才能加學分,明知道完成不了還做,我們得白搭多少時間。”

    朱韻將材料還給她:“那你打算怎麼辦,退出?”

    “啊?”方舒苗好像被問住了,“退出?”

    她好像還沒有考慮到退出的問題,怔怔地看著手裡兩張薄薄的紙,又開始新一輪發呆。

    這次朱韻沒有再打擾她,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動動鼠標。

    臨走時沒有關掉的電腦重新亮起來。

    屏幕中心那顆鮮紅的心髒,還在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窗外夜色黑沉。

    任迪還在彈琴嗎。

    坐了一會,朱韻小聲說:“方舒苗,你想寫哪個功能,我來幫你吧。”

    方舒苗激動得跑過來給朱韻一個大大的擁抱。最後兩人在雜七雜八的一堆功能裡,挑了個“相關產品推薦”。

    藍冠食品公司主營零食和營養品生產,已經十幾年了,但在現在互聯網發展的大環境下,傳統產業有點經營不下去了,想要轉型。

    朱韻拿到題目後,開始嘗試構思草圖,搜索相關素材。

    朱韻沒日沒夜地搞了一個星期,功能實現得差不多了,她打包起來,讓方舒苗帶去基地。

    說實話她也是第一次做,到底成不成朱韻自己也不清楚。

    周六清晨,朱韻醒得很早,爬下床,手掌撐著下巴在凳子上坐著發愣。桌面上全都是從圖書館借來的網頁開發書籍,她來來回回翻得都要爛掉了。

    方舒苗今天的行程是早上去開會,下午參加實踐基地的活動,一直到傍晚才回來。

    朱韻全天吃飯都沒胃口,等方舒苗一回來,朱韻馬上問她:“怎麼樣?”

    “什麼?”方舒苗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怎麼樣?”

    “基地。”

    “啊……”方舒苗聳聳肩,“他說不能用。”

    朱韻心裡一涼,連為什麼都忘問了。

    方舒苗又說:“不過他說做出一個功能就算貢獻項目,我的學分ok了,也不用退出項目,朱韻你真是天才!”

    天才個鬼。

    朱韻終於問出口:“為什麼不能用?”

    方舒苗眨眨眼:“他沒說。”

    朱韻險些吼出來——你倒是問問他啊!

    可能是朱韻意念太過強大,方舒苗搬著凳子過來解釋。

    “喏,是這樣的,雖然基地現在差不多穩定在十幾個人左右,但是真正的核心團隊就那麼幾個人。李峋和高見鴻是中心,他們天天在一起,第一時間推進度,把握整體框架,可能是你寫的程序……跟他們思路不一樣吧。”

    他們什麼思路?

    功能已經實現了,還要有什麼思路?

    朱韻胸悶氣短。

    她有些慶幸自己晚飯沒吃太多,不然肯定胃疼。

    “別想啦,他們腦子跟正常人不一樣。來!給你這個!”方舒苗從後面拿來一個大袋子,裡面是個小熊雙肩包。

    “我前天去商場買的,這次太謝謝你了。”

    朱韻擺手,“不用了,我也是學習。”

    “不行,你必須收著,不然我過意不去,明天晚上我再請你吃飯。”

    “真不用了,你太客氣了。”

    “拿著拿著,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必須慶祝一下。這星期我這心吶……七上八下的。”

    當晚。

    朱韻做了夢,夢裡一堆小熊在她身上踩來踩去。

    第二天依舊踩來踩去。

    ……

    連續被踩了三天以後,朱韻頂著熊貓眼,帶著程序去找林老頭。

    她實在無法告訴自己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

    朱韻沒有告訴林老頭這是給實踐基地做的項目,她只說最近在自學,做了一個功能,想看看哪裡還有不足的地方。

    林老頭沉默不語地看完整個程序,看向朱韻。

    這是讓她有些熟悉的表情——當初她在辦公室裡,林老頭就是這樣看著李峋,跟他討論問題的。

    這表情讓她不自覺地嚴肅起來。

    林老頭:“朱韻,我發現你寫的代碼都很短,應該精簡了很多遍,對吧。”

    朱韻點頭。

    “這是對的,俗話說代碼就像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

    “……”

    “但簡潔不繁復只是一個方面,你就差那麼一點點,你需要更多的思考如何將你的思維抽像化,模塊化。我在第一次上課時就說了,不要沉迷奇技淫巧,要著眼大局。”林老頭關了編譯器,頓了幾秒,忽然問:“你很喜歡編程?”

    這問題讓朱韻也頓了幾秒。

    很喜歡嗎?

    好像不是。

    不喜歡嗎?

    好像也不是。

    那是什麼推著她往那個方向走?

    “如果對實踐有興趣,我建議你可以去李峋那試試。”

    為什麼。

    “一定會有幫助的。”

    是麼。

    朱韻低著頭離開,剛出辦公室門,視線裡多了一雙腳。

    抬頭,李峋靠在走廊的窗台上,單臂夾著筆記本。雖然已經秋天了,可他還是穿著半袖,兩邊袖子擼到肩膀上,頭頂金色短發,雜亂如常。

    逆著光,朱韻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稍稍一想,也該是一如既往的調侃加諷刺。

    “課代表是不是該聽老師的話?”

    朱韻已經沒力氣跟他周旋了,轉頭往外走。

    三米開外,身後傳來清澈又懶散的聲音——

    “來不來啊?你來,我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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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03:31: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朱韻要爆炸了。

    最近來自各方的信息量都太大,她覺得自己得抽空好好消化一下。

    對於李峋當日的話,朱韻像往常一樣給了客客氣氣的答案——

    “我考慮一下,謝謝你的邀請。”

    李狀元聽完,一聲嗤之以鼻的笑,直接進了辦公室。

    朱韻更加胸悶了。

    不過人的心理真的很奇怪——在事情過去的幾天裡,朱韻經常回想,雖然李峋最後那聲笑著實欠揍,但總體來說,這件事帶給她的正面情緒遠遠大於負面情緒。

    尤其那句“你來我請”,與之前那句“你這人太他媽假了”放在一起回味,讓她由衷體會到一種從心底湧出的滔滔不絕的勝利感。

    這就是做人的樂趣啊。

    容光煥發了幾天後,朱韻差不多冷靜下來,她開始認真思考這件事。

    李峋的基地……她想去嗎?

    在她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方舒苗之前的一句話總是不自覺地進入她的腦海。

    “雖然基地現在差不多穩定在十幾個人左右,但是真正的核心團隊就那麼幾個人,李峋和高見鴻是中心。”

    核心團隊……

    朱韻下巴墊在圖書館自習室的桌子上晃來晃去,做下了決定。

    林老頭的課上,李峋照常坐在朱韻身邊,從進教室起就開始擺弄自己的筆記本,到需要做課堂練習的時候就抬頭幾分鐘。

    他再也沒有向朱韻提過去基地的事。

    朱韻很理解。

    李狀元能邀請一次已經是屈尊就卑,指望他三顧茅廬還不如期待鐵樹開花。

    “那個……”趁著林老頭講基礎知識,朱韻小聲開口。

    李峋看著自己的筆記本屏幕,手下不停,嗯了一聲。

    朱韻:“之前那件事……”

    李峋斜眼。

    朱韻發現每次凝神思考的時候,李峋的神色看起來都格外的冷。

    “說啊。”他催她。

    朱韻也不吞吐,直接道:“我考慮完了,我想去你的基地。你們的項目都很有難度,我也想鍛煉一下自己的實踐水平。”

    事實上李峋在聽完前半句的時候已經把頭轉回去了,等朱韻整句說完,他敷衍地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對這位未來的准上司,朱韻決定一切忍為上,她問他:“基地的活動時間是?”

    “沒有活動時間,有空就來。”李峋敲敲鍵盤,淡淡地說,“我都在。”

    朱韻看了他幾眼,最後道:

    “好。”

    回到宿舍,朱韻看到方舒苗,這才想起來這件事還沒有告訴她。等她把事情說完,方舒苗直直地看著她。

    “你怎麼突然要去基地了?”

    朱韻沒有告訴她李峋的邀請,只說了林老頭。

    “林老師說讓我去鍛煉一下。”

    方舒苗哦了一聲,很快又說:“那你把你幫我做程序的事跟李峋說了?”

    “沒有。”

    朱韻總算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安撫道:“你放心,我不會說的,我去了會選個別的功能做。”

    方舒苗點點頭。

    下午沒有課,朱韻吃過午飯,帶了兩本圖書館新借的網頁設計書就去基地了。

    李峋的基地設在實驗樓a幢一層,雖然朱韻已經有意無意地路過無數次了,但進到裡面還是第一次。

    樓道裡有點陰涼,她找到102——基地門口,沒有敲門,先偷偷地在外側耳聆聽。

    似乎有輕微的“刷刷”的聲音。

    朱韻心裡砰砰跳,有點小緊張。

    就在她准備深呼吸的時候,門開了。

    吳孟興一手拿著笤帚,一手拎著垃圾袋,干得滿頭大汗。

    看見朱韻,他嚇一跳。

    “哎呀,你怎麼來了?”

    朱韻:“……”

    原來你也在,你還真是沒被李峋虐夠啊。

    兩方招呼打完,朱韻側身讓吳孟興出去倒垃圾,自己進屋。

    基地是正常班級教室大小,一共二十台電腦,成小組形式擺放,每組四台,圍成一圈。

    朱韻進去的時候,算她在內屋裡有五個人。

    哦不對,六個,吳孟興回來了。

    屋裡這幾個,一個保潔,一個吃飯,一對情侶在打情罵俏,還有一個在電腦前工作——當然不是李峋,李峋是打情罵俏小組的。

    朱韻干站在門口,看著塑膠芭比柳思思掛在李峋身上,兩人正在相互喂冰淇淋,你儂我儂,何其幸福。

    這招呼要怎麼打呢。

    朱韻正思索著,對面電腦前的高見鴻已經發現她了,高舉手臂。

    “朱韻!”

    李峋回頭,看見她,“來了?”

    朱韻只能點點頭。

    李峋隨手指了指,“你看你想坐哪,隨便。”

    朱韻拎著包准備往靠牆的座位走,被高見鴻叫住,“來來,朱韻,來這。”他指了指身邊的座位。  ,太近了,吃不消。

    “我坐這裡就行了。”她將包放在李峋旁邊一組的桌子上,不一會吳孟興掃完地,來到她身邊坐下,說:“我坐這。”

    朱韻衝他點頭示意。

    周圍很靜,只有角落裡那位悶頭吃農家小炒肉的同學偶爾吧嗒一下嘴。朱韻坐了一會,看李峋和柳思思的冰淇淋還沒有喂完,小聲問吳孟興:“什麼時候開始啊?”

    “開始什麼?”

    “活動?”

    吳孟興張張嘴,了然道:“已經開始了。這裡就這樣,他不分任務的時候隨便干什麼都行,電腦都是可以聯網的,要不你先上網玩會吧,這裡電腦有好多游戲呢。”

    ……

    我為什麼要跑來這裡上網玩游戲。

    朱韻打開包,拿出那本網頁設計書,翻看起來。

    看得入神,等她再次抬頭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屋裡又多了幾個人,還是靜悄悄的。

    她轉頭,柳思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李峋窩在椅子裡,敲擊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她再回頭看吳孟興,後者臉色嚴肅地編寫著代碼,朱韻瞄了一眼,似乎是在完善搜索功能。

    朱韻舔舔牙。

    忽然覺得好孤獨啊。

    她低頭接著看書,這次她抱著“干脆把書一口氣看完”的心態,完全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直到一根修長的手指在書面上敲了敲。

    朱韻抬頭,看見一張不耐煩的臉。

    李峋:“來,干點活。”

    終於要給我分任務了?

    朱韻合上書,等著他發話。

    李峋將一個練習本扔到她面前。朱韻低頭一看,然後面無表情地抬眼。

    “這是干什麼?”

    柳思思的小腦瓜從李峋身後冒出來,衝她嘻嘻一笑。

    朱韻:“……”

    李峋看起來也是被柳思思煩得不行了,對朱韻說:“幫個忙,隨便弄弄。”

    柳思思墊腳拍李峋肩膀,“什麼隨便啊,不要隨便啊。”

    李峋眉頭緊皺,拎起柳思思脖領。

    “誒誒誒!你輕點,我衣服都拉壞了!”

    李峋給她扯到朱韻旁邊,“你在這待著。”柳思思噘著嘴,老大不樂意地坐下。

    李峋給她扔這人就回去了,剩下柳思思托腮看著朱韻。

    “你叫什麼名字?”

    “朱韻。”

    “小學妹,麻煩你啦。”

    原來你還是學姐啊……

    “沒事。”朱韻笑笑,淡定地翻開她的英語作業本。

    “寫什麼?”

    “要翻譯一篇藝術論文,自己隨便找。”

    “你找好了嗎?”

    “找好啦!我給你看!”

    柳思思擠過來,興奮地用朱韻面前的電腦上網搜索。

    她輸入關鍵字——“青年畫家田修竹。”

    瞬間跳出很多頁面,柳思思熟練地點進一個網站,道:“就是這個!”

    朱韻看了看,說:“這不是藝術論文,這是個人簡介。”

    柳思思:“哎呦隨便啦。”

    好吧,你的作業你說的算。

    朱韻接過鼠標,草草掃了一眼,文章介紹了這位青年畫家的求學經歷以及目前的作品成就。

    “好帥,好乖……”

    朱韻斜眼,看見柳思思花痴地望著屏幕。

    文章配有一張照片,裡面的少年眉清目秀,笑得很靦腆。

    朱韻再向下拉,看到他的一幅作品,心裡一跳。

    那是一幅木炭畫,名為《嶙峋》,畫的是一片枯干的山巒,筆法成熟又狂放,可謂是排山倒海千鈞之勢,摧枯拉朽群魔亂舞。

    冷不防看一眼,朱韻覺得這畫裡爆炸般的氣勢倒跟屋裡的某“峋”有幾分相似。

    胳膊被人戳了戳,柳思思不滿地看著她。

    “往上,看照片!”

    朱韻:“……”

    她拖回上層,開始翻譯起來,文章很短,十分鐘不到就翻譯完了,她稍加潤色,一刻鐘交稿。

    “多謝你呀。”柳思思早就坐不住了,在朱韻翻譯過程中到處亂走,看見她弄好,從背後抱住她。

    學姐,你的胸……

    柳思思胸之堅挺,更像是兩支機關槍,抵著她,讓她不得不照令辦事。

    朱韻忽然有一瞬間的好奇,轉過頭,問柳思思:

    “田修竹和李峋,你更喜歡誰?”

    柳思思笑眯眯地推她一下,“哎呦,問這麼尖銳干嘛,太不友好了。”

    尖銳?不友好?

    柳思思抱住朱韻,小聲在她耳邊說:“你更喜歡誰,我就更喜歡誰。”說完,歡天喜地地收起作業本,去找李峋了。

    留著朱韻坐在原處,啞口無言。

    傍晚時分,朱韻收拾東西准備離開,臨走前去跟李峋打招呼,李峋百忙之中抽空瞥她一眼,淡淡地誇贊:“不愧是課代表,作業寫得夠快。”

    “……”

    朱韻覺得自己走之前有必要讓他明白一點。

    “我來這不是為了給別人做作業的。”

    柳思思歪頭看她。

    李峋忙著手裡的事:“幫個忙而已。”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朱韻很有興趣弄清他在干什麼,在寫什麼程序,用了怎樣的思路,可她看不到。

    柳思思搞定了作業,整個人輕松得不行,掛在李峋身上,安安穩穩地做假人。

    朱韻覺得自己的肺部生出一股氣,不聽管控,難以善罷甘休。

    站了幾秒後,她終於對工作中的李峋開口:

    “喂。”

    沒有叫名字,李峋還是抬頭了。

    朱韻咬文嚼字地提醒他:

    “你別忘了,我可是你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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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03:31: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可是你請來的。”

    此話一出,周圍四五個人都停下手裡的活,一齊看向她。

    高見鴻一臉笑意,柳思思嘟著嘴,靜觀其變。

    李峋嘴裡嚼著口香糖,面無表情。

    朱韻暗自挺直腰板,難道你忘了之前邀請我的事?

    別裝。

    對視一會後,李峋扣上筆記本,道了句:“好吧。”

    好什麼?

    李峋淡淡地吸了一口氣,起身,一手卡在腰上,面向整個基地。

    朱韻一見他那表情,內心條件反射地覺得要不妙。

    干甚。

    你要干甚?

    李峋敲敲桌子,“來,都停一下。”

    朱韻緊張起來。

    李峋抬手,沒什麼腔調地介紹。

    “這位,”指朱韻——

    “是我們請來的公主。”

    朱韻:“……”

    高見鴻直接笑出了聲,柳思思也捂住嘴,其他同學不明所以,只能鼓掌配合。也虧得朱韻這麼多年修煉有方,才能在這樣的場面下穩如泰山。

    李峋看了眼時間:“等會我請客,給公主接風,願意來的隨意。”

    朱韻忍住一把火燎了他滿頭雜毛的衝動,對李峋說:“謝謝你,不用了。”

    李峋看她:“別,畢竟是請來的,委屈誰不能委屈公主殿下。”

    我上輩子殺你全家了?

    為何今生要遭此大劫。

    柳思思興奮地攬住李峋:“哪兒聚?我也要去。”

    李峋報了個名字,是學校附近的一家ktv,柳思思乖乖拿著手機去外面訂房間。

    再說什麼都沒用了,朱韻只能坐回去,等著其他人忙完正事給她“接風洗塵”。

    七點多,一行六人從基地出發。

    朱韻都不知道原來校外KTV這麼火爆,周五晚上包房全部爆滿,全靠柳思思跟店裡伙計熟悉,才硬搶來一間。

    KTV裝修不錯,但隔音效果不怎麼樣,朱韻被隔壁的公鴨嗓吼得頭暈眼花。

    柳思思准備了一下,開啟麥霸模式上台獻歌。柳思思不愧藝術學院出身,唱得好聽,身段扭得也到位,專業得像個三流明星。

    雖然這場聚會美其名曰是給朱韻接風洗塵,但酒已經喝了一箱了,朱韻還是絲毫沒有體會到身為“主人公”的實感,她只能自娛自樂地在各種噪音裡努力分辨柳思思的嗓音。

    沒留神,一個高高的人影拎了兩瓶酒過來了。

    地方實在太小,李峋一屁股把朱韻衣服壓住一半。

    遞她一瓶酒。

    朱韻搖頭:“我不喝酒。”

    李峋也不勉強,將酒放到面前的桌台上,自己拿起另外一瓶喝了起來。

    朱韻偷偷瞄了李峋一眼。

    雖然這裡很吵,但氣氛真的不錯,而且李峋貌似已經喝了不少酒,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放松。

    朱韻覺得這是個機會,是時候就自己將來的基地生活跟李峋聊上一聊了。

    “那個,李峋。”

    環境嘈雜,李峋完全沒反應。

    朱韻醞釀片刻,在他耳邊大吼一聲:“李峋!”

    李峋被喊得一口酒嗆嗓子裡,大罵:“找死啊!”

    “……”

    朱韻決定先不道歉,把自己的事情說完要緊。

    “下次你給她寫作業吧!”

    李峋看著她。

    朱韻:“給自己女朋友寫作業天經地義!”

    李峋笑了,說了句什麼,朱韻完全沒有聽清。

    “你說什麼?!”

    李峋又說了一遍,朱韻還是沒有聽清。

    “你大聲點——!”

    下一秒,朱韻感覺自己脖領子一緊,然後整個人被扯過去。

    李峋的胸膛裡有清淡的味道。

    你說怪不怪。

    他抽煙喝酒染發縱欲,但身上的味道總是干淨的。

    耳邊響起李老板不馴的聲音——

    “聽我的話,才叫天經地義。”

    你咋不上天呢?

    朱韻無語地從他身上爬起來,結果起身的時候一不小心,手掌在他大腿上打了個滑。

    呃……

    朱韻抬眼。

    李峋放松地坐在沙發裡看著她,完全沒有要動一動的意思。

    包房裡的彩燈轉來轉去,映得他的金發華麗而艷俗。

    朱韻盯著他,心想如果現在掃黃大隊來了,是不是不需要盤問就能給他抓走。

    李峋:“看什麼?”

    他聲音很輕,但朱韻只需看著他的嘴唇,便知道他在問這句。

    朱韻搖頭,聲音也很輕,“沒什麼……”

    李峋靠近,一雙單眼皮讓他的容貌看起來很鋒利。

    “坦率點,才招人喜歡。”

    “……”

    李峋回頭,半開玩笑地同屋裡其他幾個人說:“哎,我問你們,女人是不是笨點好?”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聽見李峋問話,高見鴻迷醉著第一個舉手。

    “是!”

    其他人也紛紛搭腔表忠心,最後連除了前面的柳思思都跟著舉手,開心地對著麥克喊叫:“沒錯!笨女人最好!笨女人萬歲——!”

    ……這伙人已經瘋了。

    朱韻再也呆不下去,起身告辭:“我先回去了,你們接著玩。”她得重新思考一下還要不要留在基地了。

    朱韻穿好外衣後,聽見李峋不鹹不淡的聲音,“又開始亂想。”

    沒,我想得有理有據。

    李峋勾了勾手指。

    “……”朱韻內心天人交戰十秒鐘,決定最後再忍他一次。

    湊過去,李峋懶洋洋地說:“回去看郵箱。”  

    李峋說完就不再理會朱韻,轉頭跟高見鴻玩起骰子來。

    朱韻一頭霧水地回宿舍,打開電腦,登錄郵箱,還真有一封未讀郵件,題目為“公主殿下親啟。”

    朱韻腦神經一跳一跳,咬著牙將郵件打開,然後愣住了。

    裡面的東西她很熟悉,那是她幫方舒苗寫的“相關推薦”功能,但具體內容又跟她當初寫得不一樣,這是修改過的。

    李峋的代碼跟他的形像相比,親和力爆表,具有極強的可讀性。他在每個修改的地方後面都加上詳細的注釋和展開,標准得宛如教科書,朱韻只在兩三處地方停頓,查了資料,剩下的一氣呵成,通篇搞懂才花費半個多小時。

    看他的代碼,就像在跟他說話,一閉眼,他的意圖,他的思路,甚至他那張飛揚跋扈欠揍的臉,都那麼清晰地呈現著。

    他的代碼沒有太多繁復的花樣,跟他的脾氣很像,直接明了,不遮不攔,明明白白給你看。

    朱韻泡了杯咖啡,她看了一眼收信時間,是今天晚上七點。

    七點……那不就是他們離開基地之前嗎?

    那他一下午都在改她的代碼?不對……他怎麼知道這個功能是她寫的?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帶著滿腔疑問,朱韻回想起李峋懶散的笑臉,還有他窩在椅子裡敲鍵盤的樣子,最後一頭栽倒在桌面上。

    總之,退出的事情還是再放一放吧。

    第二天是周六,朱韻早早起床,簡單吃了兩口飯,動身前往基地。

    時間很早,她本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到的,結果進屋就看見躺在兩張椅子上睡覺的李峋。

    整個基地彌漫著一股宿醉的味道。

    朱韻去開窗通風,回來時才注意到,李峋的上衣被他睡得走形,露出腰身。他一手擋著眼睛,一手順勢搭在腹部。

    這凳子穩不穩妥,好像不是很結實……

    還有那肚皮,窗戶開了有風,這麼直接吹著肚皮會不會拉肚子?

    朱韻偷偷往屋外看了看。

    周六的清晨,校園一片寂靜,大家都跟李峋一樣,在沉睡。

    朱韻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兩手捏著李峋上衣下擺,准備往下拽一拽。

    會不會出事?

    一般情節進展到這都會出事。

    朱韻極力維持著手裡的穩定,將衣服輕輕地往下拉。

    拉一半,李峋動了,可能是布料摩擦到手掌讓他覺得有些癢,他將另一只手放下來,撓了撓。

    再然後,他就給自己撓醒了。

    朱韻第一時間抽手回來,淡定地看著睜開眼睛的李峋,心中感嘆。

    就說情節進展到這一定會出問題。

    不過好在問題不大,李峋明顯睡眠不足,一臉便秘的樣子,坐起來,頭發再次炸成超級賽亞人,眉頭緊得能擠死蒼蠅。他意識尚且不清,但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掀開自己的筆記本,按開機鍵。

    要不要這麼拼,你不怕猝死麼。

    李峋臉色實在難看,朱韻決定不惹這尊活火山,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李峋使勁搓臉,因為缺覺和醉酒,他的眼睛有些腫,怎麼搓都精神不起來。他晃晃蕩蕩地去了洗手間,冷水洗臉。

    李峋回來的時候,氣場已經沒有那麼恐怖了,他掀起上衣抹了把臉,但沒擦干淨,最後頭發臉上衣服都沾著水滴。

    坐到座位上,李峋弓著腰,低聲說:“打火機。”

    朱韻將桌子上的打火機扔給他。

    李峋點了根煙。

    “講個笑話。”

    他的聲音難得這樣沙啞低沉。

    不過……

    講個笑話?

    朱韻回頭,李峋一邊抽煙一邊揉太陽穴。

    “讓我精神精神。”

    清晨的校園靜悄悄。

    太陽還沒升太高,屋裡偏暗,很溫柔的色調。

    朱韻思忖一番,說:“實驗樓裡不讓抽煙。”

    李峋從修長的手掌中抬眼。

    朱韻驚訝地發現疲憊讓他暫時變成雙眼皮了。

    單眼皮族真是個神奇的物種。

    他嘴角彎了彎。

    “確實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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