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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清楓聆心】重生打造完美家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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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04:45:43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萬伊燈 獨伊影

水青再想找雲天藍,他卻沒去學校上課。一個星期的詠春,是雲爺爺親自教的。爺爺只說他回英國處理些事,大概新年以後再來。她本來心火極旺,日子一忙,就慢慢滅了。

元旦,新年伊始。

水青先在頂層名品蕓蕓媽的專賣店裡調了數十杯雞尾酒。她會的種類不多,可是被邀請的客人也不多,還能應付過來。這是一種包裝。店門的透明柵欄不開,找些專業的時裝模特走秀,又請了些當地名流商賈的妻子女兒,先在店裡品酒賞衣,聊天漫談。這家店走得是高級品牌路線,針對本城頗為富有的女士們,讓她們即使不出G市,也能買到好衣服。不僅有自己的牌子,還提供上門試衣,提前訂購,委託代買等多種服務。水青和蕓蕓媽打過招呼,短期內,別想著賺錢,而是保本。時機成熟後,這種高級店的生意會越來越好。她沒有明講,不久G市有錢人會越來越多。

忙完了這頭,她又趕到樓下。

萬伊人潮湧動,媽媽愛食坊卻開張冷清。很奇怪的對比。

「怎麼沒人?」開張時間是九點,雖然過了早餐時間,喝飲料的人總有吧?

「就是啊。我媽在廚房裡都快坐不住了,葉媽媽正在裡面勸稍安毋躁。」羽毛今天穿了愛食坊女員工的工作服。長袖粉色體恤,印著坊間特有標記,白色長褲,腰間繫黑色半長圍裙,圍裙裡放著紙筆和呼叫器。紙筆當然是寫菜單用,呼叫器用於大堂,廚房和收銀臺之間的聯絡。這些統統都是水青的設計。

水青兜了一圈,發現外頭看的人很多,只是不進來。她打量了下店裡,裝修符合預期,溫馨獨特,令人愉悅。透過玻璃看到廚房,潔凈無比,一塵不染。服務生們都訓練有素,站得筆直,微笑以對。

因為看不出問題,她走到外面,在人群裡狀似隨意逛著,不久就聽出了風聲。

有兩個學生樣的女孩經過,她們的對話飄進水青耳裡。

「那家愛食坊看上去很不錯,好時髦,好像也有飲料。我們進去喝東西聊天吧。」一個說。

「這種店一定很貴,算了。」另一個趕緊拉走。

水青從她們的角度往裡看,因為距離價格牌太遠,根本看不清楚,而裝潢得非常大氣,的確會讓人誤以為是高級飯店。

她立刻衝到樓上,從老媽那裡借了四塊小黑板。用五彩粉筆在兩塊上寫了幾種熱飲的價格,另兩塊寫了幾款羽毛媽拿手的小吃,最後說開張大吉,前五十位客人飲料免費,所有客人今日點單八折。然後拎下去,徵求兩位媽媽的同意後,放到兩處店門口。又讓服務生在門前拉起條排隊的彩線,準備迎接前五十位客人。關照一下後,水青把蕓蕓和店裡的熟客請下來,二十幾個人沿著彩線等在店外,由服務生幾個幾個往裡領位。

排隊效應果然厲害。人們好熱鬧,一看居然等位吃飯,再看價錢合理,還有優惠,立刻排到後面。隊伍越來越長,到最後裡面位置坐滿,還有不少人等。羽毛媽剛才還苦惱沒生意,沒料到生意將會一直好到晚上十二點關門,到時累得她想流淚。

水青知道局面打開了。不是因為她的小聰明,而是大人們的長才,在適當的地方發揮了最大的作用。

她先是當了會兒顧客,可後來看客人實在太多,就充當起服務生。當這個,她可拿手。在悉尼讀書時,她就給中國餐館端過盤子。做第一家時,因為不懂廚房裡大廚是國王的道理,還讓大廚給她遞菜,得罪大廚,被開除了。以後,她精明得多。

「水青,門口有客人,麻煩你領位。」呼叫器裡葉媽媽的聲音。已經過了午餐高峰期,店裡多是聊天的年輕人,空位只有幾張。

「收到。」水青摁了下呼叫器回話,然後走到門口,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雲天藍,

冬日的陽光蕭索,卻能為他逼出驚人的艷麗。大冷天,他穿得毫不臃腫,黑色短大衣,洗白牛仔褲,身形挺拔。雙手斜插入口袋裡,正在看小黑板。什麼表情也沒有,不妖麗不冷峻,只是蒼白疲累。

「回來了?」水青以為他倒時差,睡眠不足。

他聽到聲音,抬起雙眼,左臉竟然高腫起一片。眸色瞬間皆是憤怒,又輾轉成無盡的黑。眉頭彷彿深鎖了萬年,烈焰不開。

「哇!你被人打了?」水青這時有點缺心眼,大叫一聲。太吃驚了,雲天藍也會挨打?誰幹的?且不論是非對錯,她佩服對他出手的人。

「你不是說和朋友來試吃?」雲天藍還不想回家面對老爺子,免得惹他生氣,「我怎麼看,你都像在這裡刷碗。」

「試吃過了,沒錢付賬,就刷碗抵債。」水青接著話茬,右手一送,「客人,請跟我來。」

雲天藍知道她胡謅,也不爭,沉默跟在身後,到了一張兩人座前,點盤煎牛肉餃,小碟冷菜,又要了杯冰水。

「天氣冷,建議你喝熱茶。」水青對自己說,他是客人,客人就是上帝。

「我要冰水。」雲天藍合上菜單,堅持自己的選擇,「如果你們不能提供,我可以去別家。」

「我馬上給你一大杯冰水。」虧自己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水青轉身就走。

因為水青還是學生,不能老是呆在店裡,葉媽媽和羽毛媽將她趕回家。她把雲天藍那桌交給別人,換好衣服,騎車走人。

回頭看看夕陽漸沉中的萬伊,依舊燈火通明,人影綽約,熱鬧非凡。在漸漸沉寂中的步行街中,製造出繁忙的景象。真不錯,以後買東西吃東西很方便。水青滿足。

騎到半路,她感覺有異,回頭看見雲天藍騎車跟著。有前車之鑒,她也不問他是不是跟蹤她,只是漫不經心踩著。有意無意偏身,見他始終保持很近的距離,卻並沒有朝她看。

「雲天藍,你到底怎麼回事?」這人絕對有心事。她離開愛食坊時,他的東西還沒吃完呢。

「很煩。」爺爺的司機把他從機場直接送到萬伊,連自行車一起放下,就走了。他要發脾氣的時候,身邊沒有熟人會生禍。

水青以為他說她很煩,索性不理他,自顧往前。說她煩?她還沒說他小肚雞腸呢!

「先去永春館。」這樣他一路也能太平。

「我今天不練拳。」她覺得他真的非常奇怪。

「去永春館。」冷冷的句子,入骨卻不寒。

水青那一刻竟然聽出請求的意味,竟然無法說不,車子拐上另條路。雲天藍也不同她並排,沉默著隨後。

兩人沿河岸邊綠柳蔭蔭的小馬路,前前後後隔開安全距離,不急不徐,彷彿最尋常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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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02:49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冰雪尖 踏雪心(上)

走進院落裡,水青看到雲老爺子在格子門那頭坐著,兩鬢斑白,神態嚴肅,眼神不時飄移至院門,好像靜候來人似的。

看見青青和雲天藍一齊,老爺子沒料到,把門拉開,卻不同往常慈祥,面上無笑,「藍斯,為什麼這麼晚?老王都回來半天了。」老王正是派去接雲天藍的司機。

「肚子餓,去吃了點東西。」雲天藍放好車,換鞋進屋。

「青青,你吃過了嗎?我讓大劉給你準備,想吃什麼?」儘管滿懷心事,老爺子對青青依舊熱絡。

「爺爺,不用,我這就回去。」水青一看就知道爺倆兒有事,自己不該摻合。

「和我練練身手,驗收完這周的成果再走。」雲天藍沒打算放人,背對著水青,只把頭側出個小角度,即時轉回原位,說著話就往自己房間走去,「我去換衣服,你到練功房等。」

「我沒帶練功服。」水青即使詫異雲天藍會有此舉動,但她本心單純,也沒想太多。

「不用換,就這麼穿著羽絨衣也好。」雲天藍聽她有疑問,回過身來。

他大半身體沒入無光空間的暗流中,看不清半分神情,唯有眸子閃著點點殘陽。耀目的還有那雙白皙的手,垂在兩側,慢慢蜷成了拳,緊得微顫。不再等她回答,他的身影完全同黑色相融,不見了。

「青青,你回去吧。」雲川臉色不知何時鐵青。

「爺爺,可是——」聽誰的才好?水青左右為難,站在院子裡,進退不得,受西北風。

「天藍那兒我跟他說。」雲川聲調發緊,乾澀異常,「趁他還沒出來,趕緊走。」

水青攢起眉,咬著下唇角,因為老爺子聲音中有某種稱為恐慌的情緒,令她非常迷惑。今天,這對祖孫倆到底為了什麼事,情緒波動劇烈,連這院子裡的風都帶著刀鋒般的冰冷。

「爺爺,既然他要驗收,我也不好就這麼離開。」水青說不上來,直覺自己應該留下。走上青石階,坐進木地板,伸手脫掉鞋子,又起身把門拉好,空氣立暖。

「青青,天藍現在心情不好,你明天再來。」那傢伙的壞毛病就怕對著水青發作,一定會嚇跑他好不容易認的乖孫女。

「爺爺,我要什麼都不說,走了,他心情不就更糟。」水青打定主意,往練功房走。

雲川想了想,不再勸,可也跟著走進去。既然勸不了,只能實行嚴密的現場監督。

水青脫掉厚重的羽絨服,裡面是玫瑰色的毛衣和背帶牛仔褲。提提腿,抬抬手,尚算靈活。見雲爺爺愁眉苦臉,她不說穿,亦不多問。雲家爺孫倆都有事,而且應該和雲天藍休學的原因相關。

「青青,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人嘛,總有衝動,不理智的時候。」雲川老爺子以豁出去的心情,就先保個底吧。

「誰有衝動不理智的時候?」雲天藍的聲音才傳入耳,人出現在門口。平常的練功服,平常的淡漠。

水青仔細也看不出端倪,只覺得老爺子思慮過度,於是心中寬待,動作沒那麼僵硬。

「你要考青青,既然這段時間是我教的,我總可以旁觀。」雲川立刻帶開去。

「隨便。」雲天藍垂頭綁好腳踝上的帶子,轉轉手腕。抬眼的霎那,一絲霜寒的冷意,淺淺浮在金黑之中,對準水青,慢慢吐出,「準備好了?」

水青哪裡捕捉得到他的心事,走入場中央,雙手抱拳,擺出姿勢,只說好了。兩字才出口,掌風撲面而至。她好歹看到一道快影,硬生生將自己往後仰出斜角,細碎的小發騷動了面頰。她沒站穩,跌倒在地上。

不過半式,自己全無招架之力。這才是雲天藍真正的實力嗎?虧她還以為自己能在他手下過上幾招,從撲地進步到跪姿,原來是他收斂。

「查理,你不再出面了?」雲天藍問爺爺。呼氣不急,吸氣綿長。

「你父親又要幹什麼?他答應我不會和你母親離婚。」兒子的心意太堅決,雲川也只能隨他在外面再弄個窩出來。

「那個愛錢的女人懷孕了。」雲天藍咬牙一腳飛出。前方的人,無論是哪個,他都想讓對方倒地不起。唯有這種快感,能令他降火。

可是,那嬌小的影子很靈活,又閃過了。

「什麼!」這下麻煩了,母憑子貴。自個兒的倒霉大兒子本來就固執認定外面的女人是真愛,寧可和他鬧僵,非要離婚再娶。他那點威信,上次去倫敦時,全用光了,才讓兒子勉強答應維持和兒媳婦的婚姻關係,至少在名義上。

「他又和母親重提離婚的事,如果不是母親生病住院,恐怕不擇手段,他都會讓母親簽字。」他的父親鬼迷心竅,相信一個二十出頭小明星的愛情,要拋棄多年的妻子,拋棄他的兒子們。

火氣無法消減,他出招更顯凌厲。右拳堅硬,揮出去,被對方躲過。他早料到,一個箭步,左腿閃電般抬起,打中了對方的背脊。只聽一聲悶哼,瘦弱的影子踉蹌幾步,依舊站定了。

有毅力的對手。

「藍斯,可以了。」爺爺似乎焦急。

「可以?」怎麼可以?「為了他不道德的外遇,他居然出手打我。他如果一定要和母親離婚,我們兄弟三人就要斷絕和他的父子關係,永不相認。」有毅力?再接他的鐵拳。

雲天藍怒火中燒,也不看眼前是誰,詠春的高招層出不窮。對方躲得狼狽,挨了不少拳,除了第一次倒地,之後歪歪斜斜,卻總能站穩。

「藍斯,住手。」爺爺飛身加入戰局,一手擋住雲天藍的鐵拳,另一手推開處於下風的水青。

「查理,你偏袒自己的兒子嗎?」雲天藍突然雙掌擊向雲川的前胸。明確對手的身份,他手下不再留情。

水青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身上分割成一塊塊疼痛,不知道先該揉哪部分。就見祖孫倆人纏鬥在一起。高手過招,相當驚人。聽在耳裡是呼呼有風,看在眼裡是電光霍霍。

這人是雲天藍嗎?明明笑如春風,卻夾著冰雪刺骨。明明眼若窮火,卻藏著刀光劍影。他在憤怒,卻不是一般的憤怒,而是極點的憤怒,以至於不管眼前是什麼,都要用他的怒火燃燒殆盡。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痛快。

水青敢打賭,雲天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和什麼人交手。他的視線迷離,難以聚齊,手上出招全憑本能意識,打出十足十的力道。

不一會兒,頂替她的爺爺吃不太消,已被雲天藍逼只有招架之力。老爺子實力當然很強,難就難在那是他的親孫子,所以無法真出手。

雲天藍好可怕的一面!

她已經明白,卻在雲天藍飛身踢向老爺子的那刻,奮不顧身衝過去,大喊一聲——

「雲天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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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03:00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冰雪尖 踏雪心(下)

水青雙臂剛架出十字,雲天藍的腿壓下來,硌得她骨頭彷彿斷裂掉一樣,竟疼得受不住,尖叫了出來。

雲天藍直打過來的右拳本來已到水青面前,不知是否因為那聲尖叫,硬是頓了頓,偏了方向,從她面頰擦過,擊中木樁人。

水青側臉望著被打飛的一段木頭,背後不由冷汗涔涔。他要是沒收住,自己的臉可能會粉粉碎。驚恐得轉頭來瞪他,他也是汗水直流,垂著頭,單臂緊貼她半邊臉,撐在木樁上。他的額頭幾乎能碰到她的頭髮,呼吸急促如風嘶鳴。

雲天藍目光先是茫然,眨了數下之後,漸漸能識人。眼裡那張放大的,恐慌性的臉,居然是韓水青。

「怎麼是你?」他又極怒了嗎?

「是你讓水青留下來挨打的。」雲川一手扶著老腰,一手拉開雲天藍,氣得吹鬍子瞪眼,「我要是不在場,估計你得把人打成殘廢。」什麼脾氣!十五歲之後沒犯過,還以為改了。

「我以為跟查理你在打。」所以沒有留情。

他被父親母親逼到死胡同,出不來,只能找人打架。十五歲以前,打遍那幾條街區無敵手,惹禍連連。十五歲後,學會控制情緒,偶爾真急,就找自己家裡人練。

「我也想被你點名。可惜,你大少爺點了青青。」雲川心想,天藍是不是把青青當了自己人?如果是這樣,他要去慶祝。「你清醒沒?我一把骨頭都快散了,得回房間躺躺。記得善後!」

雲老爺子背著手走了。

「你——不要緊嗎?」雲天藍看水青靠著木樁十分無力,就感覺不好。她臉色泛白,額前黑髮濕嗒嗒,粘著。她顴骨高腫,手放在胃部,挨得不輕。他剛才出手很重,千萬別打斷了她的瘦骨。

「我想說不要緊。」水青手腳發麻發軟,背倚木樁,身體滑了下去,「可,實話是,全身疼得要命,四肢動彈不得,好像還挺要緊的。」她覺得火燒火燎的,往心尖上遞著痛感,真要命。

雲天藍心裡難得內疚,面上卻做不出來,只是快走兩步,將水青扶住。一邊幫她檢查是否有骨折,一邊卻不客氣地強嘴,「爺爺讓你走,你為什麼不走?」他在拐彎處聽見的。

水青總不能說覺著他有事,所以留下來聽八卦吧。於是,雖然被他摁得齜牙咧嘴,她還是保留住自己的聲音,不讓透露分毫脆弱。

「骨頭應該沒事,可能會疼上一兩個星期。你拿瓶藥酒回去,早晚各一次,用力揉開,活血化瘀。」他把藥酒放進水青的外套口袋裡,「我早讓你穿上羽絨外套。你穿了,也不會疼得這麼厲害。」

原來那時候,他就打算把她揍到起不來。水青氣都氣不動,反倒哈一聲,譏諷出半個不屑的嘴角,「雲天藍,你跟我有仇啊?」

「送你回去。」雲天藍沒回答,單手將她輕輕拉起,拿好她的外套和背包,慢慢往外走。

水青也不拒絕,因為不能拒絕。她現在手僵腳直,痛到沒感覺,騎車是妄想,回家是奢望。既然把自己打成這樣,送回家也應該。一點不扭捏,水青坦然接受。

到院門前,雲天藍讓水青穿好羽絨衣等著,一個人拐出去了。水青看看院裡的山地車,不懂他幹嗎跑出門。正東猜西想,一部寶馬開到她面前。水青見過,那是爺爺的坐駕。這個小城,寶馬車罕有。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雲天藍下來。先走到院子裡,推了她的自行車,放進後尾箱。走到另一側,打開車門,又來攙她,「上車。」

「你用這車送我回去?」水青沒想到他還挺體貼。

「放心,我有國際駕照。」雲天藍拿出個黑色皮夾,晃了晃小小卡片。他以為水青擔心的是駕駛技術。

「我沒擔心。」國外的人學車很早,她知道。「本來以為你會用自行車載我回去。」

「單車後座載人不安全。」他來這裡後,才明白自行車後座坐人是很普遍的。

水青上了車,雲天藍將車調頭,往她家方向開去。兩人誰也沒說話。只用十分鐘,車子就停在那三幢小樓前。天全黑了,她可以看見自家廚房裡的燈光,應該是老爸在做飯。

「到了。」雲天藍想下車。

「我自己下去就好。」水青不讓他發揮紳士風度,推開車門,一隻腳已經觸到地面,卻又收了回來,手拉上車門,收緊腿上的背包。

雲天藍眉毛揚高,卻什麼都沒說,靜靜等她開口。

「我雖然跟自己說,那是別人的私事,可終究還是忍不住。」水青側過身,捏著包包的指尖微微發白,面對他說道,「雲天藍,你是懦夫嗎?」

雲天藍依舊在等,那雙鳳眸不著痕跡得瞇了瞇。

「我不知道你爸媽的事,可你是清楚的。如果那麼肯定你爸的外遇衝著錢,你休學離家有什麼用?挨了打就來找人打架出氣有什麼用?你不是很聰明嗎?去證明啊!用什麼方法都好,就算不夠光明磊落也沒關係。把握不了現在,將來你父親懊惱後悔,相信你也笑不出來。」水青想了想,習慣性咬咬下唇,「可是,若是你用盡方法後,只能證明那個人真愛你爸,就放你爸自由吧。死命留下他,不見得對你母親就是幸福。」

「我在他們眼裡只是孩子。」甚至連母親都不想把他牽扯進去。

「你自己也這麼覺得?」天下父母都一樣,孩子永遠是孩子。

「怎麼可能!」他已經長大了。

「那就是了。」她微微笑,再次推開車門,這次踏踏實實下了車,彎平上身,眼眉皆彎,從車窗外望進來,「以你在沈月面前顛倒是非黑白的功力,我相信你絕對能幫你父母化解這場家庭危機。」

「原來是藉機跟我算帳。」心底卻因為她的話,掀起了波瀾。

「有仇不報非君子。不說出來,我會鬱悶。」水青揮揮手,笑容甜膩,指著自己破了的嘴角,繞著黑眼圈,「你把我打成這樣,所以即使送我回來,卻不能謝謝你。晚安!」

雲天藍印象中常常看到這個女孩子的背影,各種姿態的。論今夜,最瀟灑。

「韓水青。」他叫住她。

路燈嗡嗡發出亮光,照著她轉過來的小小臉龐,眸色很暖。

「在沈月那兒說謊的人是你,所以我不需要道歉。再見!」

水青久久記得,他的眼睛,深邃如遙遠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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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北風狂 西風瘦

  元旦放完假回校,雲天藍沒來。

  水青下課後去永春館。走進院子,明明一切擺放在原位,感覺卻寥落蕭索。好像一夜隆冬降臨,冰封了蓬勃,濃濃全然寂靜。

  雲天藍的車在,人應該也在。

  她拉開鞋櫃滑門,雲天藍家裡穿得鞋卻也在。難道去附近跑步了?她心想。自顧自脫了鞋,走進裡面,特地繞到他房間外,門半虛掩著,沒有燈光,也沒有人。已經確定人不在家,她準備去換衣服,先到練功房等。

  「青青。」雲川出現在走廊那頭。

  「爺爺,我來了。」水青乖巧打招呼。

  「我想著你也該到了,所以才過來。你還沒換練功服?那我等你。」雲老爺子走了幾步,打開練功房的門。

  「爺爺,今天你教我嗎?」水青本來以為雲天藍只是出去跑步,看來他還趕不回來。

  「從今天起都由我來教。」雲川見水青不明所以的樣子,「天藍回倫敦了,今天傍晚的飛機。他沒跟你說?」

  「他又去了?」沒這麼快的。

  「不知道怎麼想通的。前晚一回來就開始收拾行李,打電話訂機票,今天吃過午餐就讓老王送去H市的機場了。」雲川既欣慰又失落,雖然抱怨,可和大孫子生活半年,真是一點兒都不悶。現在走了,才覺得太清靜。看來年紀大的人,還是喜歡兒女子孫承歡膝下。

  雲天藍不是又去英國,而是回家去了。水青那晚衝動說的話,可能真刺激到他。不過,也沒和自己打聲招呼。交淺言深?才不是。她的錢哪!該找誰要?走就走,總應該先把錢結算給她吧?

  「爺爺,他有手機麼?」不行,得要回來。

  「天藍沒有,可我給老王配了一個。你想跟他道別?」平日兩人雖不多話,離別還是傷懷的,雲川老爺子感性得認為。

  「唔……嗯。」支吾言辭,飄移眼神,水青赫然。

  「這是號碼。」老爺子在電話機旁找了紙筆,寫下來,「希望他還沒進關。你先打電話,我去前頭看看,打完過來叫我。不用急,大不了今天不練。」當年他對兒子孫子進行地獄式訓練,對這個干孫女卻是懷柔為主。沒辦法,女娃兒貼心嘛。

  水青想跟老爺子說她只講幾句話,轉念又想,錢也不能當著老爺子的面討,就點頭應是。拿起聽筒,她撥著號碼。

  靠墻而立,古老的座鐘,走在四點五十九分的位置。

  雲天藍拗不過老王,接過他遞來的手機,要給老爺子報平安。還沒摁到鍵,手機鈴聲響起。

  「喂?」沒聽見人聲,卻是家裡那只鬧死人的西洋鐘,噹噹噹,亂唱。

  「查理?」大概是老爺子,一大把年紀,還喜歡捉弄人。

  「是我。」女孩子。

  他熟悉的那一個,韓水青。

  「我是韓水青。」

  「哦。」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那頭聲音經過話筒,比真人的動聽。

  「聽說你要回倫敦,一路平安。」

  「Thanks。」說不出中文的謝字,他講英文。

  「不用客氣。」她只要對方說英文,就會反射性回英文,「但願事情順利。」

  「如你所說,我會不擇手段。」他醒悟了,則沒有人能有機可趁。

  「欸?我有說不擇手段嗎?」帶著些細微鼻音,淺磁,驚起,「我說的是就算方式不那麼光明磊落,而且還有但書。」

  「我選我想聽的。」他示意老王在一邊等,自己靠著入口處的圓柱。

  「……」第一次沉默。

  「你打電話給我,只是要道別?」勾起的笑容,已壞。

  「……」第二次沉默。

  「那麼,我掛了。」手機半點不離開耳邊。

  「等等——」

  那麼大聲,他反射性將手機拿遠。

  「我的錢怎麼辦?」

  終於說到正點了。他低垂著眼瞼,輕抬手腕,看表。遮擋自己的眼睛,免得洩出一絲情緒,腳尖卻不耐得點了兩下地,「可能要等我回到英國,把事情都解決後,再想辦法把錢給你。」

  「咦?我有急用的。」聲音很誠實,不掩藏半分虛偽。

  「真遺憾,恐怕你得另想辦法。」他說著遺憾,口氣淡得好似一陣微風。

  「雲天藍,你不守信用。」連名帶姓,指責上了。

  「韓水青,我不守信用,根本就不會給你這筆錢。」國內信息不通暢,他要私吞很容易。

  「……」第三次沉默。

  「現在不是不給你,而是晚一段時間。」聽不見她,他的語氣暫緩。

  「晚了就來不及了。」說得很慢很灰心。

  「你還只是高中生,以後賺錢的機會多得是。」他知道她要錢生錢,但似乎太急迫了點。至於他自己,很早就賺零花錢,因為國外的文化就是如此。

  「算了。你保重。」這麼簡單說完,她掛了。

  雲天藍看到手錶的指針,短短走到,五點零五分。

  水青很生氣。她沒想到雲天藍是小人,小心眼,小肚雞腸的人,答應的事做不到,讓她空歡喜。賭氣掛掉電話,她在心裡發誓,以後都不要跟雲天藍這種妖化的傢伙合作。

  鈴——鈴——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把她的誓言打斷。

  要依著平時的性格,雲家的電話她是不會接的。可不知為什麼,那鈴聲像極某人囂張的脾氣,她禁不住接了起來。

  「韓水青,我最討厭財迷心竅的女人,也最討厭別人掛我電話。」貴族氣的倫敦腔,「但願你財源廣進,錢眼裡鉆不動。不用你說保重,我也會好好的,因為要看著你成為世界首富。」

  她的思維處於誓言的尾梢,對雲天藍的話還沒吸收,就只剩耳邊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財迷心竅?他在說她嗎?豈有此理,他哪只眼睛看見她貪財了?她賺錢,都是正規途徑,又不違法,也不違背良心,只想過得舒服些。他不滿什麼!討厭別人掛他電話?她還不爽被他莫名其妙說了一通呢。錢眼裡鉆不動?他中文的造詣真好,形容得讓她心嚮往之。世界首富?那是皮爾蓋茨。她攀不到那個高度,頂多撈點小魚小蝦吃吃。

  雲天藍,走就走吧,走了就再也別來了。

  水青沖電話連哼了好幾聲,甩開馬尾,大步走入通往大堂的廊道。

  天色暗得很快,將永春館罩入夜中。屋角的嘲風獸,始終張著大口,吞沒途經過它的西北冷風,片縷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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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03: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猜猜猜 愛是不愛

第33章 分叉路 來時路

  一年半以後。

  夏日如火,落英如泣。

  水青走在校園裡。放榜的日子早過了,同學們約今天開集體告別會,剛剛結束。背包裡沉甸甸一本畢業留言簿,上面寫滿了不捨的話語和對未來的祝福。她雖然在班上低調到數不出幾個朋友,可是這樣的日子,不由感傷。

  高考分數出來,並不令自己驚訝,穩妥發揮,考上了第一志願,H市最好的綜合性大學。文科的選擇不多,她撿了英語系來讀,實在懶得可以。

  大學城已經在家鄉的遠郊建成,九月她就能進入新校區學習。雖然坐公車要一個多小時,她還是選擇通勤,反正大學課程相對輕鬆。

  更開心的是,蕓蕓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學的財會專業,而羽毛考上了H市頗有名氣的建築學院,專攻建築設計和裝潢。拜大學城所賜,三個人還將在同區混四年。

  為了大家不分離,當初她可費了不少腦筋。從高二下半年開始,她和蕓蕓,羽毛下課就在一起學習。連自己在內,成績拉拔了不少。因為羽毛是理科,她還不得不陪著看物理化學,勉強當著小老師,其實累得喘氣都難。好在設計類的分數線還不高,主要是專業課的基礎要出色。羽毛畫畫拿手好戲,輕鬆過關。

  蕓蕓還在和其他朋友話別,水青趁機開溜。她一個人晃晃悠悠,在綠林道上享受陽光透過葉子鋪設的碎金,渾然不知身後漸近,某場鉆石耀眼般的巧遇。

  白子西雖然畢業了,但學生會的事卻仍然要交接,所以最近幾乎每天來學校。

  從輔導員那裡開完會出來,遠遠就看見一道他已熟悉的背影。他和她的交集似乎終止於高二上學期那通電話,以後只是對面點頭,卻無言無語的狀態。儘管這樣,不說話不代表他不關心,從好朋友莫默那裡經常探到她的消息。莫默說,完全不像高一補課時談論莎士比亞的張揚,她的個性很悶,稱得上朋友的就是同桌。當然,莫默沒漏掉她和插班生的緋聞。

  雲天藍,因為出色的外表,曾被學生會裡的女幹事們熱烈談論。遠遠見過幾次,沒看出來那人和韓水青有什麼特別關係,只覺得獨來獨往。後來,莫默萬分遺憾地說,雲天藍離開了這個城市。

  那一秒,他的心裡卻想,有什麼可遺憾,走了才好。

  畢業後,不少女同學向他表達繼續作朋友的意願,他只說醫學院功課忙,自己要專注於學業。可是,他看到她,就有叫住人的衝動。有種預感,如果錯過今天,可能以後他們就是陌生人了。

  「韓水青。」那聲音,無論通過何種形式演繹出來,水青都知道誰是主人。有時候她懷疑,前世情感太強烈的存在,改變了這一世的基因。

  轉回身,微笑著,同清水一般淡,右手輕揮,她的語調明快,「白子西。」

  白子西果然在她身後。

  第一次當面叫他的名字,竟然已是畢業後,因為不再同校,不再同學。她和他,此時所處的也不是校園,而是分叉口,各奔前程的分叉口。既然如此,瀟灑一些,高調一些,又有何妨?

  「聽說你考上了陌大,恭喜。」她的高考分數十分驚人,全市文科第一名,再次打破她的低調。白子西記得莫默跳著腳說韓水青是一隻狡猾的狐貍,平時在十名內晃高晃低,讓他麻痺大意。

  「謝謝。」水青落落大方,單手捋過馬尾,將背包的肩帶拉好,「你呢?應該也很不錯吧?」他一定還是上醫大。

  以為她不知道他的成績和考入的大學,明知理由是兩人不熟,白子西依舊不得不壓下失望的情緒,保持著完美的風度,「考上了第一志願,東華醫大。」

  「真了不起。你父母是出名的外科醫生,你考上全國最好的醫大,他們一定很高興。」水青由衷賀喜。東華醫大雖然也在H市,可並沒有搬到大學城來。

  「他們是挺高興的。」看來她對自己也不是一無所知,白子西有些釋懷,「我們以後都在大學城裡,高中同學還能離得這麼近,要經常保持聯繫。這是我的電話號碼,還有電子郵箱地址。」

  水青聽到他到中間段時,就開始發傻。他遞過來的紙也呆呆接住,徒勞捏在手心裡,皺了也沒留意。

  「東華醫大也進了大學城?」沒有吧?

  「對,因為大學城為醫大聯絡國外的醫療機構,爭取到先進的海外醫療設施,同時提供各種研究所的場地,幫助尋找投資方,建立高速的網絡和完善的信息系統,生活環境也非常舒適,所以醫大把一半學生搬了進來,實習還是在H市的大學附屬醫院裡。」有必要這麼驚訝嗎?東華醫大不會拒絕大學城這麼好的優惠和便利。

  大學城的管理方是兩個市選出來的聯合團體,水青的父親已經榮升為第二把手。她沒聽老爸提過,自己也沒問過。

  「那麼……」白子西停頓數拍,笑容光芒四射,「你的電話號碼可以給我嗎?」

  「呃?」水青剛才還在犯迷糊,現在半清醒。

  「你的電話號碼。」他又說一遍,卻成了肯定句。

  給他吧。誰叫她收了他的聯絡方式!水青把背包拿下來,從留言簿上撕一頁空白紙下來,可翻找半天,也不見一枝筆。什麼是天意?這就是!她才用筆給同學留言,這會兒找卻沒有。

  「一時找不到筆了。這樣,我回去就給發個電郵,告訴你我的電話號碼。」水青盡量不讓敷衍的語氣流露出來。其實,家裡還沒有網絡,糊弄過去再說。

  「不用了,你直接告訴我,我記憶力還不錯。」不管有意無意,白子西卻沒讓她糊弄過去。

  他說到這份上,水青扭捏不下去,老老實實說了家裡電話。結果,他還問電子信箱,她也不敢捏造,坦白全交待,只望他記憶沒那麼靈光。

  白子西始終將微笑貫徹到底,彷彿還是那個好說話的班長。他說句保持聯繫,轉身要走。水青還不及鬆口氣,卻見他又轉回身來。

  兩排翠綠翠綠的法國梧桐在他身後形成V字,西垂的光線似乎把他的影子拉到尖頂。他再次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潔齒,好看的齊雲眉隨著他說話而帥氣上挑。風吹開他額前短髮,能看到光下一縷縷蜜色。那雙眼睛從淺茶色到深茶色,儒雅變成華貴,「韓水青,很高興再次認識你。」

  白子西不等她回答,真正走了。

  到此,兩人對話結束。

  水青心一跳,呼吸半絲兒不漏。別人或許無法分辨他表情的不同,可她是明白的。

  竟然又是這時候。

  白子西拿掉那個優秀到零缺陷的面具,展露了真正的情緒。骨子裡飛揚著,驕傲著,而且目空一切的人,在她面前,不再吝嗇真誠的語言。

  前生,她和白子西就是在畢業時確立了深刻的友誼,之後很長時間裡才瞭解他。今生,她不理不睬,白子西卻又在這時候毫不顧忌地挑明繼續認識對方的意味,絲毫不掩蓋自己的個性。

  水青當然不是心慌意亂,她如今想得很開,不強求也不逃避。不過,她不懂為什麼東華醫大搬到大學城了?當時明明沒有啊!

  她忘了,命運是自己改變的。本來大學城會晚建好些年,可是她讓這個時間提前了。而且,她對大學城的構想通過她的父親傳達出去,已經摻入許多未來的優秀元素。在許多方面吸引了各個大學,願意積極加入進來。

  因此——分叉口?水青守在路口,而可笑,命運仍然掌握著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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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03:53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浪裡花 燈裡塔(上)

「哎喲——」水青被摔了個七葷八素,四腳朝天。

大家要是以為經過一年半,她就變成武功高強的女俠士了,對不起,不得不讓每個人失望。她頂多感冒少點,身體健康點,力氣可能也大點。

「青青,剛才你該用大散手攻我。」比起雲天藍,雲川對她不算嚴格,可是該教訓的地方一句不少。

「哦。」水青爬起來的速度不亞於摔下去的速度,「爺爺,再來一次。」對她來說,自己唯一勤快做的事大概就是練武,因為沒法子。想懶可以,挨打可以麼?不可以?那就得快!

「老爺子!」小張風風火火跑進來,「有人在大堂鬧事,大劉嚷嚷要開架。」

「這麼好?」唯恐天下不亂就是老頑童雲川也。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出去抄傢伙。

「爺爺。」水青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哲學。

「青青,天藍讓你查下電郵,趕緊去。」雲川傳達完畢,拉著小張就走,就怕水青阻撓他的熱鬧。生活現在多平淡啊!雖然是他追求的,可難得來點刺激也不錯。

水青有眼色,知道老爺子閑得發慌,也就笑著由他。這個歸國老華僑受到家鄉政府的最高禮遇,相信怎麼厲害的鬧事人也翻不起大浪。

走進雲天藍的房間,打開電腦,點擊上線,查看郵件,果然一封來自Lance的信。沒有問候語,沒有閑話,只有附件。她草草讀完,又是一個網域名賣出,十五萬英鎊成交。這個買賣已經到了尾聲,因為網絡被越來越多的公司集團重視。可是不管怎麼樣,她和雲天藍賺得盆滿缽滿心滿。

本來以為雲天藍是小人,誰知他嘴上不饒人,卻早就把錢交給了爺爺。而且不止她應得的一半,還有他的一半。雲川也不問兩個孩子怎麼賺到的,就說天藍委託她管理他這筆資金,收益對半分,虧損她來補。水青當時樂得忘邊了,即使雲天藍又做無本買賣,也忍氣吞聲得無比幸福。

雲天藍走後沒幾天,她請雲爺爺幫忙以他的名義開了個股市戶頭,第二天資金就全部注入,陸陸續續買了三隻股票。

剛開始,雲爺爺死皺眉,說股市變幻莫測,她還是學生,最好不要冒這種風險,又說薑是老的辣,他看過太多投機客的悲劇。可過完農曆新年,一輪大牛市紅起,尤其是她所選的股票成倍上翻,爺爺這塊老薑也驚訝得說不出話。這一年,雲天藍又匯過來一百多萬英鎊,都被她放入股市。到那年年底,賬戶裡的錢翻了二十倍。當大多數人還在為火了的股市瘋狂時,她撤出所有本金和利潤,悄然離場,躲過突如其來的一波大跌。

經過這件事,雲爺爺不再多問,而且時不時和她討論股市和匯市的走勢。水青沒有得意忘形,她一直牢記自己的本分。不是真聰明到無所不知,只是沾了重生的奇跡光兒,記著些枝枝末末。要說有天分又聰明,那是雲天藍和白子西這類人。給一個簡單提示,他們能做到最周到最完美。

從股市裡撤走後,她寫信問雲天藍怎麼給他那份錢。他回信說還是由她管理,而且幫她在英國和澳洲開了銀行賬號,如果有興趣,她可以入那裡的股市。英國的她不太瞭解,可澳洲的卻熟門熟路。於是請雲天藍再幫忙弄了個股票交易的帳號,選了幾個績優股長期投資。

兩人常常電子郵件去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電話裡僵了,郵件內容只限金錢往來,半點不聊私事。關於他父母的事,她從雲爺爺那兒聽說最終沒有離婚。具體如何,卻沒有細節,她也不敢隨意問。最多就是聽過後,想雲天藍到底使了什麼手段,有點好奇而已。

有一回,雲爺爺露出口風,說因為水青,天藍成了雲家第三代中最有錢的小子。她猜她是用小錢賺大錢,而雲天藍這傢伙跟著她交易的話,那就是大錢賺無數的錢了。想想看,他的底子原本就比自己厚。

水青不嫉妒,也不生氣。她的目標又不是當生錢的機器,不過是條懶懶米蟲,宅在這個小城裡就好了。要不是為了將來舒服,她也不想去炒股。至於雲天藍,她不介意被利用,畢竟他是她的合夥人。明面上再冷再淡,兩人合作還是很有默契的。再說,他越有錢,哪天她借起錢來也方便。這樣的小算盤,她打得好不過癮。

看完附件,她直接回信給雲天藍,請他把錢打入澳洲股票交易賬戶,幫忙在某個價位入某只股票,然後在某個價位拋售。簡單兩句解決。

還是不放心前頭,水青沒有多瀏覽網頁,逕直關了電腦,把桌上隨手清理干凈,帶上房門,往永春館的大堂方向走去。

因她看信回信沒用幾分鐘,進入大堂,見雲爺爺他們在一張大圓桌前,顯然事情還沒解決。還不到吃飯高峰,可熟客挺多,有窮緊張的,也有看熱鬧的。

「老闆,你可別偏幫自己人。今晚本來是我朋友的送別宴,都說這兒的粵菜做得最好,大夥兒才來的,誰知好端端讓一隻蟑螂壞了心情。當然,你這兒是大飯店,這麼多客人在,我們不故意找碴,詆毀你們名譽。就當我們倒霉,你們也不小心,私了就算。」站著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把頭髮梳得油光锃亮,滿臉青春痘疤,穿著很時髦的男青年。

「怎麼私了法?」雲爺爺很謙和。

男青年靠近雲爺爺,說了句話。外圍聽不見,可水青已經走到老爺子身邊,所以聲音挺清楚:「給個三千,我就不把事情鬧大。」

「青青,你怎麼說?」老爺子考上孫女了。

水青聽那男的又是私了,又是開口要錢,不用問,詐胡來的。再看大桌圍著的個個吊兒郎當,嬉皮涎臉的混混模樣,心裡就反感。視線掃過去,突然掃回去,原來有個面熟的。

照理以水青謹慎的個性,和這樣的人距離越遠越好。可是,爺爺問她事情怎麼辦,只好嘗試出頭。

「花樹,許久不見。」她攀攀交情。那群小的不懂事,他經歷過,總該明白道理。

和那些高揚頭顱,賊眉鼠目的同桌不同,花樹手裡轉著滿滿的啤酒杯,望著上升的泡沫,正低頭沉思。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抬起頭,原來無神的鷹眼冷凝。

混混們見水青長得秀氣文靜,又認識花樹,立刻起哄起來。

「我不認識她。」花樹卻不給面子,看一眼站著的男青年,再次垂目。

水青見那個痘疤臉兇惡地打量她,心裡有陰影,可想想有老爺子撐腰,她又安下神來,「這麼健忘?我還以為你很難忘記的,畢竟不打不相識的經歷,人一輩子也不會有幾次。」

花樹立刻抬眼瞪過來,目光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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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04:09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浪裡花 燈裡塔(中)

水青對花樹的敵意視而不見,笑得和氣,問痘疤臉道:「哪裡發現有蟑螂?」

「我的那碗湯裡,大拇指長一隻蟑螂,浮在上面,長眼睛的都看到了,喝下去還不噁心死。」說得厭惡,痘疤臉上卻沒有半分嫌棄,偏得意洋洋,就像黃鼠狼偷到了雞。

水青哦哦點頭,走上去拿起那只碗看了半天。不過是普通的小碗,沒什麼特別。蟑螂早被撈起來,就放在雪白的桌布上,大得分外乍眼。

「老闆,她是你的孫女吧。」痘疤臉很能識人,見老闆叫那麼年輕的女孩來處理,直覺是他們一家的。

又見雲川不否認也不承認,痘疤臉就當答案肯定了,立即轉向花樹,「哥們兒,早知道你認識,咱們也不會大水沖了龍王廟。」

「金哥,我是見過她一次,可一點兒也不熟。」打死也不能招出那晚上的狼狽下場,花樹說完,削薄的唇成了線。如果這個老闆真是她和那個男的的爺爺,估計同樣不好惹。可是不惹,金哥就不會放他。

水青才不管花樹時陰時缺的神色,只專心思前想後,等有了主意,自己的膽子才膨脹起來,柔聲說道:「這件事私了恐怕是不行了。」聲量不小,看熱鬧的人都能聽到。

這句話一出,雙方神情截然相反。雲川老爺子摸著下巴直樂,叫金哥的痘疤臉斜飛了那對三角眼。

「怎麼?要我上衛生檢疫部告到你們關門?」痘疤臉還挺懂做事的程序。

「不用麻煩你們,我會請警察叔叔來幫個忙,因為我懷疑你們故意帶蟑螂進來,藉機敲詐。」水青喚小張大劉,讓他們報警。

小張還沒動,痘疤臉瞪鼻子上臉,一串臟話嘰裡咕嚕,又放狠話,「你有證據嗎?」

「我沒有,可你們有啊!」水青依舊笑意盈盈,態度可謂極好。

痘疤臉哈哈大笑,連帶他那群朋友也笑得東倒西歪,唯有花樹例外。這些人中,只有他吃過這個女孩的苦頭,所以無論從眼神還是心理,戒備十足。

「證據……你沒有,可你……有毛……病吧!」痘疤臉扯開尖嘴猴腮,笑得說話結巴。

水青脾氣好得很,用筷子把蟑螂夾起來,扔回痘疤臉的湯碗裡,攪了攪,然後小心端起碗,繞了一圈給所有人看,問了句:「大家看得到這只蟑螂嗎?」

所有人都點頭。

痘疤臉以為她有什麼高招,搞半天反而是幫自己證了實處,咧著嘴笑,「我早說過,長眼睛的都看到了,你還狡辯。」

「爺爺,永春館在服務上完全是粵式作風吧?」水青沉靜若水,又向老爺子求證。

「不錯。」雲川先是不明白,直到現在,他恍然大悟,暗自點頭。

「張大哥,負責這張桌子的服務生是哪個?」水青問。

「是我自己。」小張回答。

「你認識這位客人嗎?」水青又問。

「不認識。」小張忙搖頭。

「這位客人,你認識張大哥嗎?」水青這回問得是痘疤臉。

「我怎麼會認識?」這女的搞什麼飛機?

「從沒見過?」問清楚得好。

「從沒見過!」很不耐煩,心底卻覺得不妥當。

「那麼,湯是由張大哥你從大湯碗盛到每個人的小湯碗內,再送到客人面前。」水青闡述。

「是的。」小張也開始明白了,笑容已起。

水青偏著頭望向痘疤臉,鎖起黛色細眉,故作疑惑,「就像大家看到的和你所說的,那麼大的蟑螂浮在上面,沒人能忽略,雙眼視力1.5的張大哥更不可能忽略。你們彼此不認識,就沒仇沒怨,也不用弄一隻蟑螂來噁心你。張大哥是老員工了,更不可能毀壞飯店名譽。別說永春館的廚房每晚都有專人清理,決找不出一隻蟑螂。退一萬步,以這個例子來說,無論如何,這只蟑螂也到不了你的面前。除非,你別有所圖,特別往自己碗裡加料。」

痘疤臉沒想到她用他的話反將了一軍,而且讓人啞口無言。可他是潑皮,能把正的說成反的,能把假的說成真的,亂扯就對了。「我說長著眼睛就能看見,可你們疏忽,我也管不到。何況你說我放的,有物證沒有?」

「我沒有,可你有。」水青知道沒這麼容易,始終溫溫帶笑。

這次痘疤臉沒有笑,警惕得盯著她,反問,「是什麼?」

「我得等警察來了才能說。」要不然對方毀滅證據怎麼行?

痘疤臉一聽,不敢再虛張聲勢,呼哨聲起,給他那夥人打眼色。眾人紛紛站起來,要走。

「你們還是坐著吧。」雲川老爺子右掌放在痘疤臉的肩頭,硬將人壓下去。

「花樹,你們不是認識的嗎?趕緊跟人說,這是誤會。兄弟們喝多了,醉迷眼。」這痘疤臉根本是個草包,看著不成形,肚子裡也沒墨水。水青還沒說什麼證據,他就被嚇成軟腳蝦了。

花樹自始自終坐在原位,不知何時,喝光了杯子裡的啤酒。他的頭髮還是留得過長,劉海擋目。那雙鷹眼從發隙間逼視著痘疤臉,「我要是能讓他們不報警,這頓飯之後就真正撇清,你得保證以後不找我麻煩。」

「臭小子,要是解決這件事,想滾就滾。就你這爹媽不疼的德性,能混出個鬼!」痘疤臉只是個小混混,今天借了由頭,想拉花樹下更深水,可哪裡真能和警察面對面。

花樹要脫離這些人?水青挑挑眉,倒是很意外。

「老闆,對不住,我朋友真的喝多了。只要不報警,我願意在這兒無償打工半年。」花樹看雲川沒反應,又說,「一年,我給您白干,只要不耽誤上課。」

不耽誤上課?呵——水青心想,當初威風凜凜的不良少年要用功讀書。天下紅雨,她才瞧見。

「青青,你認識他,你看呢?」老爺子又甩燙手山芋。

「爺爺,您是老闆。而且,我負責客觀分析,不參與最後結果。」水青沒有幫花樹說話。經歷過太多,十八歲的純真善良,她吝嗇給予。

花樹要強,本來也沒想水青幫他,反而因為她沒落井下石,多看她一眼。這女孩比一年多以前更奪目了。一身白,不沾染半分陰暗。

「看你挺誠懇,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不過——」雲川對花樹蠻欣賞,對痘疤臉他們則嚴厲起來,「你這些舊朋友要是再偷雞摸狗,我就不能再客氣。」

那些混混聽不進去雲老爺子的警誡。先個個灰頭土臉竄出去,見沒事,在門外就呼喝大聲,罵罵咧咧,過一會兒才真走了。花樹卻還留在大堂裡,所以他以前的朋友在罵街時,氣得想衝出去,被雲川攔住。

「從今以後,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水青淡描輕寫。

花樹立時靜了。

「青青,你到底找到什麼物證?」老爺子趕緊急著問。

「都說我沒有了。」事情這樣平息最好。

「你不說,我今晚會失眠。老人家本來覺就少,又失眠,就會沒精神,健康就會受損……」雲川念上了。

「爺爺,我看那領頭的傢伙穿得很時髦體面,就想他一定要找個東西裝蟑螂,不是袋子就是盒子,要不也得是張紙。他把蟑螂放到湯裡後,要麼把它隨手放在身上,要麼給他那些個朋友,要麼丟在地上。反正只要我們把人留住,再找到這樣東西,對照一下指紋就行了。」水青總受不了老爺子的念叨。

「就這樣?」完全是靠猜的嘛!雲川不住搖頭,「萬一根本沒有什麼袋子盒子——」

「那就得憑您老人家的名望來解決了。」其實哪裡需要她出場,「說起來,他們好像很不甘心呢。」

「放心,會有人教導他們當好孩子的。」一群不成氣候的小潑皮,雲川的確不放在眼裡。

「老闆,請您讓我在這兒打工,包食宿就行。」花樹突然冒出一個十分突兀的請求來。

這時,水青才留意到有一隻破破爛爛的軍綠色旅行袋,淒慘得趴在他腳邊。粗看他身上的衣物干凈整潔,細看卻都很舊了。那雙球鞋,洗得褪了色,有些地方毛得厲害,快要起洞。

他該不會是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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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04:23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浪裡花 燈裡塔(下)

雲川的辦公室裡。

「孩子,你父母呢?」雲川沒有即刻拒絕,反而問起底細。他什麼人,一看就知道花樹沒地方去。

「死了。」吐出兩個字,花樹表情冷硬,已沒有痛感。

竟然是孤兒,水青料不到,詫異表露於外。

「那你之前住哪兒?」雲川心中有數。

「和那些人住,各家混個把月。」不過,沒人會再收留他。

「你沒有別的親人了?比如父母的兄弟姐妹。」雲川想幫人,可總得瞭解清楚。

花樹聽雲川問得好不詳細,以為他只想搪塞自己,拿起包包往後背一甩,「老闆,當我沒說,謝謝您不追究之前的責任。」這就要走。

「等等!」水青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他旅行包的帶子。他渾身帶刺,她可以理解。但廉價的驕傲,她瞧不起。嘴巴苛刻得抿起,眼角吊高,「有你這樣找工作的嗎?問仔細點,你就不耐煩了?怎麼不想想,要是不問清楚你的個人資料,誰敢用一個剛剛還跟混混在一起的人?說是說脫離,真真假假,我們可分辨不出來。萬一,你故意演場戲,想要混進來報復我們呢?」

「我要報復,一年多以前就報復了。」花樹被水青問得不知先回答哪個好,所以直接選最後一個。

「既然你誠心找工作,那就好好回答我爺爺的問題。如果覺得為難,不方便回答,直說不就結了。」水青當初在國外也是孤身一人,找工作吃得虧多到十個手指頭不夠數,可是生存迫得自己不斷降低頭顱和腰板。驕傲?可以。等吃飽穿暖,有瓦遮頭以後再實施。

花樹聽她說得很有道理,完全無法反駁。父母在的時候,他也是寵兒。誰知天有不測,讓他十歲起嘗盡人間冷暖。為了生活,只得在街頭混。

「我有個大伯,他幫我交學費,其他的不管。」生活費,住宿都靠自己解決。如果要浪子回頭,他需要生存的機會。

「你滿十八歲了嗎?在什麼學校讀書?」雲老爺子接著說。他並沒有追問青青提到的報復,至少不是現在。

「我快十九了。在職業高中讀,九月升高三。」花樹經過一番訓導,態度誠懇得很。

留過級吧?十九歲讀高三?水青一直認為他和葉陌離同齡,誰知比自己還大了一歲。難怪覺著他成熟呢。

「這樣,我試用你一個月,先從洗碗開始。三餐和住宿全包,月工資八百。因為你還要讀書,暑假每星期做足三十小時,開學後每週工作二十小時,包括雙休日。要是你通過試用期,我就跟你簽一年合同。」雲川老爺子答應用他。

花樹一臉不可置信,卻是水青預想到的答案。雲爺爺這家永春館用的員工都有些故事,花樹可不是最慘的一個。

「青青,你帶他去後面,挑間客房給他,再帶著他熟悉下新環境。」雲川得去處理剩下的事。

「你跟我來。」水青見事情落定,出了爺爺的辦公室,往樓下走去。有些遲疑的足音告訴她,花樹就在身後,因此也不回頭看。走進長長的走廊,到盡頭,用鑰匙打開鎖,脫鞋上楓木地板,這才轉過頭來。

「進家裡要換鞋。拖鞋在那個茶色的木櫃子裡,現在第四層歸你用。」水青從那層拿了一雙拖鞋出來,「這是新的。」

花樹什麼也沒說,把鞋換了。只是她說到家裡二字時,心頭泛起複雜滋味。

「先把東西放好,再帶你看屋子。」水青站在門廊裡,從白紗窗簾透過來的光清淡宜人,照得影子都唯美。「你要住樓下還是樓上?爺爺住樓上。」

「樓下。」這屋子寬敞明亮,從裝修到傢俱電器大氣得很。

水青繞了兩個彎,把他帶到一間朝南的房間。

花樹一進房間,就看到明亮的落地玻璃正對著外面的小院子。深色的一套組閤家具,從大衣櫃到書桌樣樣齊。

水青走過去,推開一扇門,「這是浴室,裡面的毛巾牙刷都有,原本就是為客人準備的。你只管用,臟了就扔在衣筐裡,還有臟衣服之類的。每天會有鐘點工來打掃房間和清洗衣物,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打亂了她們的工作秩序才糟糕。」

花樹一看,從墻面到地面,都是大理石,衛浴設備光潔,看著就很昂貴。再聽還有鐘點工打理日常起居,立刻說:「還是隨便給我在店裡找個地方住,倉庫也行。」住宿條件好得太誇張,他一個試用期的小工擔當不起。

「店裡沒倉庫。」水青看他有些惶惶,心裡明白。

「廚房?」真是隨便哪兒都可以。

「那可真要生蟑螂了。」水青沒好氣,素板著一張臉,「讓你住就住。」

「你不用同情我。」他是孤兒,不是乞兒。

水青本來要往外走,聽到這話,回身,雙臂環抱,盡浮起不算友善的笑意,「我同情你幹什麼?一個曾經威脅過我,差點害死我,敢訛詐我,皮厚又強悍的傢伙,難道因為你無父無母,我就同情心氾濫?抱歉,我不但沒有愛心,還很防備你。而且從頭到尾,用你的人是爺爺,跟我無關。我覺得你有時間想住在哪兒,不如早點熟悉環境,開始為永春館做出貢獻。趕緊放下袋子,我帶你看完,就得走了。」要趕著回家吃晚飯,人只要胃袋一空,脾氣就不好。

花樹被她再次說悶。他居然忘了,她從來不是省油的燈,長得斯文秀氣,行為言語總出人意表。他的大頭照還在她手上,據說要拿給所有人看,只要她稍有不測,他可能立馬享受通緝犯的待遇。

於是,默默跟在她後面,聽她講廚房他可以自由使用,冰箱裡的碳酸飲料他可以隨便喝,三餐要去大堂裡和其他員工一起吃,客廳和樓下的書房,以及書房裡的電腦他也可以用。她還提到了練功房,不過他沒用心,以為那是學習間,跟他沒什麼關係。

整個房子參觀完後,他心頭的震撼不止一點點。原來,這兒根本是老闆的私人住宅,只有他一個小工住進來。但他不得不接受這麼好的環境,因為無論是老闆,還是身前這位,都不是他能開罪的。

接著水青帶他去飯店廚房見了大劉。交人之前,她對他這麼說,「我只給你一句忠告。別動歪腦筋,踏踏實實做好人,因為雲老爺子比我更難惹。」

這句話說得相當重,花樹居然忍下了。他在今晚懂得一件事,壞人難為,壞人想要變好人更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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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04:37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雨天娃 晴天娃

英國倫敦郊區。

一間破舊的車庫裡。

雲天藍看完水青發過來的郵件後,立刻打電話到銀行轉賬,再致電給悉尼的資金經理人,指示他在水青提示的價位購入股票。水青要他投入的是六位數,他實際讓經理人投入的是八位數。他知道水青要麼不動,動了就一定會賺錢。一開始他不信她,可是幾次後發現不信都不行,這個女孩對澳洲的股市簡直瞭若指掌。

他不是笨蛋,更不是固執的笨蛋。一看形勢比人強,立刻跟她入貨,竟然穩賺不賠,令自己的資金在這一年多的時間翻了幾番,當初賭氣交給水青管理的錢和後來又匯過去的網域名收入更是翻了二十多倍。那邊韓水青幫他玩轉股市,這邊他開發了好幾個軟體拿去賣錢。還有半年大學畢業,手上已備妥創業資金。

「藍斯,安妮.潘斯找你。」從小玩到大的傑特拍拍他的背,向後努努嘴。

他回頭一看,安妮正皺著眉頭,上下打量這間簡陋到像她這樣的大小姐決不會涉足的地方,神情不耐。至少沒有裝腔作勢,雲天藍認為她就這一點可愛。推開桌子,他在轉椅上打個圈,站起身,往他的前任女友走去。

「要不要來杯咖啡?」他當然知道她所來何為,卻依舊表現得紳士,只是那露出的小截白牙有些譏嘲。

「難道你認為這地方會有適合我的口味嗎?」安妮一頭紅髮,淺綠色的眼睛,個子不高不矮,身材勁爆火辣,個性也嗆。雲天藍那些損友暗地叫她小野貓。

「不認為會有。」雲天藍聳聳肩,作出無奈的手勢,「可這是待客的禮貌。」

「你都混到車庫來了,還要什麼禮貌!」安妮嘴巴不饒人,用手半掩掉汽油味,「我開車來的,換個地方談。」

「我正在工作,不能離開太久,外面談也一樣。」他不打算浪費時間,每分每秒都是財富。

「我穿著高跟鞋,天快下雨了,你卻要我站在野地裡。」安妮指著單調平乏的小小院落。驕縱的小姐脾氣從不收斂,因為良好的家世,討好的人總要忍讓三分。

「我可以給你端把椅子。」他卻不需要討好她,兩人如今是那種見面招呼,不見就忘的普通朋友,「不然,你就此離開的話,我不介意送你上車。」眼瞳漆黑,深不見底。

安妮和雲天藍雖然只交往了數月,可他認真說話的時候,她從不敢任性不聽。噘著嘴,委屈得轉身走到院子裡。

「說吧,什麼事?」雲天藍待她賭氣站定,無動於衷美女的憋屈表情。

「藍斯,就算你同你父親不和,也不至於窮到住車庫吧?」安妮想,分手的決定很英明,雖然有些可惜。畢竟他很英俊,家世又好,帶出去見朋友,艷羨的目光四面繞不停。

「這是我的私事。」不必要跟她解釋什麼,雲天藍在高溫悶熱下漸失耐性,「你爸爸叫你來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爸爸要我來找你?」安妮一聲驚呼,發現自己失態,用手掩住張大的嘴,眼睛仍然睜得大大。

「如果是為了搜索引擎的那個網站,你什麼都可以不用說,只需要回去告訴你爸爸,我已經把它賣了。」賣了非常好的價錢。

「賣了?」潘斯家族做電子業,近年來,因為網絡市場擴大,開始進駐電腦科技行業。安妮即使不太懂這方面,也知道父親相當重視雲天藍的才華。所以聽說他最近創了個網站,反響很不錯,她過來請他去商談合作事宜。

「對。」知道那個網站搞好了,前途無可限量,但他志不在此。

「賣給誰了?」安妮鍥而不捨追問。

「羅依集團。」他不怕告訴她,即便不說,潘斯家也能查到。

「竟然是羅依!」安妮一愣,眼睛裡冒火,隨即面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藍斯,你別告訴我還喜歡那個人。她家的人連你父母都羞辱過了,你有沒有自尊?」

「我不需要向你交代,不送了。」十五歲的夢魘,過還是沒過,他從不深想。再次接觸,他沒遇到熟人,純粹交易。

「藍斯!」小野貓脾氣發作,「知不知道我跟你分手的原因?」

「因為我爺爺不肯教你詠春?」正事談完,他神情輕鬆。

「因為你對我不真心,因為你心裡有別人。」安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雲天藍,就算他落魄貧窮,她仍然在為他嫉妒。

「安妮,回去吧,別讓我們做不成朋友。」雲天藍背對著她,擺手道別。

聽到高跟鞋蹬蹬,鐵柵欄門吱呀拉開,又哐當關上,車子嗶叫一聲,車門被重重合住,引擎發動,油門突踩,車輪打轉,刻薄得地面尖叫,改裝過的排氣管隆隆叫囂著,揚塵而去。

雲天藍這才回頭,那張俊逸的臉,在滿天烏雲中,晦暗莫名。

雨滴滴答答,從陰霾的天空落了下來。

------------------------------------歐洲和亞洲的分割線

靠在車窗前,享受夏日美好樹蔭的韓水青非常愉快,完全沒受到愁眉苦臉鄰座的影響。

「青青,還有多遠?」隔座的羽毛很雀躍。

「差不多半小時。」水青正在前往親爺爺家的路上。

高中最後的暑假還剩下一半,韓宜農讓水青去鄉下陪爺爺兩星期,代他盡盡孝道。水青因為學習緊張,這兩年沒去鄉下,過年也是老爸把爺爺奶奶接上來過。她早就想去爺爺家看看,重溫下童年印象。老爸一提議,她積極配合。

羽毛聽說她爺爺家在山腳下,直嚷著要采風。媽媽愛食坊剛開了第二間分店,羽毛媽忙得分身乏術,見水青領頭,心下一放,隨羽毛去。

「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說話很沖,臉色很臭,苦瓜表情,夾在水青和羽毛座位中間,是葉陌離。沒辦法,兩個女生要看風景,他只好當夾心餅。

「誰讓你來了?」水青賞他個白眼球。帶了這麼個搗蛋鬼,苦瓜應該由她來吃。

葉陌離又熱又惱,還不是他爸媽逼他來的。他快升高三文科班,成績班上不最差。想他從小學到初中就這麼一路紅燈開過來的輝煌歷史,這已經不錯了。可自從他上了雲上,父母的要求特別高,對他考大學的希望也特別大。所以,水青高考一放榜,爸媽就請她幫自己補課。這還不算,聽說水青要去鄉下兩星期,老爸怕拖了功課,就扣押他的零花錢,逼著他跟去。虧他本來還想好好計劃怎麼和朋友們玩,現在不僅補課不落,還得在鄉下過。

「你當我想來?」他氣焰高不起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抽水馬桶,有沒有淋浴器,有沒有空調,有沒有冰鎮西瓜。」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水青給了他四個沒有,就是不給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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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04:50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鳳凰山 落荒山

爺爺的家和大學城的方位恰好相反,在家鄉的鳳凰山下。美其名曰為山,其實是好大一片連在一起,抬頭見頂的矮山坳,一面朝田,一面背江。

避戰火找到這裡安家,解放後,爺爺和奶奶承包其中一片山地,勤勤懇懇近半個世紀,養育了三子一女。除了長子,也就是水青的爸爸韓宜農和小姑姑韓宜莊出去闖蕩,二叔韓宜田和三叔韓宜山留在村裡,各自成家立室。

水青三人下車,數葉陌離的背包最大最沉。羽毛才嘲笑一句嬌聲慣養,立刻被葉陌離往橫裡瞪眼,乖乖閉上嘴。雖然水青向來認為葉陌離的烏瞳半月眼毫無威脅感,可小霸王的名頭對她是虛,對別人是實。比方說,他小時候把羽毛欺負到做惡夢不肯睡覺,而欺負的方式就是捉了梧桐葉上的刺毛蟲,放在她衣領裡,刺得背上起泡。葉陌離,正經讀書不會,惡作劇的本事一流。現在因為讀雲上,他的髮色染回來,頭髮不再是野草窩,卻藉著假期之名,有飛揚跋扈的趨勢,霸王之氣隱隱要復發。

「羽毛,你是大學生,還怕高中生?」水青自然偏幫姐妹,勾起羽毛的手肘,「更何況是不聽話就沒有零花錢的傢伙。」臨行前,葉爸關照只關心結果,不關心過程,請水青隨打隨罵。所以水青在車上和葉陌離約法三章,一切聽她安排,否則就讓葉爸所要的結果落空,而他的錢也將落空。

葉陌離只要想到一個學期得過的摳摳扼扼,脖子裡就像勒上了繩,緊得發慌。他大手大腳慣的,怎麼可能過口袋裡沒錢的日子。因此明知水青奚落他,竟能忍住不吭聲,但看海闊天空——海景有些距離,天空還是挺藍的。

「你爺爺家在哪兒?」羽毛性子直爽,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又重情重義,自然不去計較從小的夥伴。

水青記得爺爺家在最南那片山地的腳下,看好方向,把背包往肩上聳了聳,「先往山腳下走。我爸打過電話,應該有人來接,說不定路上就遇見了。」

羽毛說好,葉陌離沒反對,三人一起走上田埂。正是稻成長的好月份,在習習微風中翻起迷人的綠浪,令人期待今年的秋收。

他們到的時候才過八點,莊稼人卻早下田幹得熱火朝天了。村子小,村民見到生人就好心上來問。

水青一說自己是韓茂的孫女,村民七嘴八舌就給她指路。其中居然還有能認出她來的,直說兩年多不見了,讓她佩服那樣的好記性。最後大夥兒找了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東東替她們領路,這下不用費神搜刮自己的腦力,水青謝過一大串。

以為會遇上接自己的二叔或三叔,可是,直到東東指著前方幾間紅磚白墻大瓦房,說到了的時候,水青連一個眼熟的影子都沒瞧見。從包包裡拿塊巧克力給東東,導致小傢伙撒開腿,舉著巧克力就跑,大呼有糖吃,憨厚可愛。

「院子裡沒人,難道不在家?」羽毛看到水青爺爺家的院子空蕩蕩,寂靜得很。

水青確認沒人接她,就覺著不對。再看冷冷清清的院子,心裡更奇怪了。就算爺爺和叔叔嬸嬸們上山去了,堂弟堂妹們出去玩兒,奶奶總是留在家裡照管雞鴨什麼的,而且還要做飯送飯呢。

「你確定咱們沒下錯站?」葉陌離實在背不動他那大包,往地上一撂,管不了泥土。不知他老媽往裡塞了什麼,死沉死沉,快壓死他,「要不然回去得了,等你爸確認後再來唄。」他變著法兒要回城裡去。

水青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理。推開不上鎖的院門,粗粗環顧一周。雞在雞棚裡,鴨在鴨棚裡,豬圈裡兩隻大花豬領著一窩小豬呼嚕呼嚕吃得歡。有人已經餵過家禽。

喊了兩聲有人在嗎,卻無人應。見灶屋的煙囪裡有淡淡青煙,她走進去,看見灶臺上一隻褪了毛的雞,菜刀嵌在雞胸上。膛裡的火滅了,手靠上去,尚感餘溫。

「應該是有急事出去了。」水青走到院子裡,對站著烤太陽的羽毛和葉陌離說,「你們先到大屋裡坐一下,我上山看看。」

葉陌離父母不是本地人,和老家早沒來往,哪來過鄉下。到這裡,觸目所及都讓他眉心起疙瘩。大路朝天,那是泥土路。獨門獨戶,那是籬笆門。他跟著水青進屋一看,連張像樣的椅子也沒有,只有木板凳。他走了很長段路,累得腳酸,粘上凳子,就完全不想動彈。

羽毛原本要跟水青一起上山,硬被她勸著,和葉陌離一道留下。

水青出了院門,走到院子後面,就看見小小鳳凰山。先有一條蜿蜒水溝分開平地和山區,隔開延伸幾畝瓜菜田。再往後,一片稀疏竹林中可見緩緩上升的山路。她走過石板橋,沒心思看那些長勢喜人的小青菜和綠籐絲瓜,逕直走入竹林,上山。

竹林很小,成帶狀分佈,又擋住了視線,她才以為林子很深。可並沒有走多久,眼前景像已變。

隨著地勢而上,樹一棵棵不算粗壯,枝丫間卻結滿纍纍果實。風過,掀綠誘粉,賞心悅目。這是一片桃林,爺爺的桃林。

水青仍記得這附近沒有別人家種桃,心道路沒錯,不由加快腳步。快到半山腰時,視線裡出現了一間白色小屋,隱隱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匆匆跑起來,距離漸近後,那些聲音因風入耳。

「宜山,你少說兩句,沒看到你爸氣壞了。」有些年紀,女聲,應該是奶奶。

「媽,我說得都是實話。」聲音洪亮,中氣十足,當屬三叔韓宜山,「咱們現在過得什麼日子?好聽點是林場,其實就是荒山。靠江那邊根本種不出東西來,這片桃林一開始沒產出,等好不容易能出甜桃,才幾年,這桃味就變了。爸說請專家,咱也請了。說是土質變化,咱們能怎麼辦?」

「那也不用大呼小叫。」又是奶奶的聲音。

「我沒大呼小叫。」三叔不滿地頂嘴,「這不是跟爸好好商量呢嗎?誰知道他還沒聽全,就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你個臭小子,我知道你沒心思種田,成天就想往城裡去。」爺爺的聲音,聽著有些氣弱,「要去你帶上你那家子去,我死也要死在這片山裡。」

「爸,我不懂你幹嗎那麼固執,村裡都笑話咱家這片山草長得都比別人稀。東邊山裡的王三兒,他家的果樹那叫好,您不也瞧見了?咱們包到這荒地,辛辛苦苦幹了這麼多年,也盡心盡力,如今卻一年不如一年,我能不圖別的出路嗎?大哥在城裡當了官,也願意把您和媽接上去安頓,又說能幫我和二哥找工作,一個月賺得比咱一年還多。這麼好的事,傻子才不肯。」

水青聽三叔說話完全不得法,一會兒說人固執,一會兒說人傻子,不氣到爺爺才怪。

「所以說你只管去,誰攔著你了?」爺爺果然更生氣。

「您和媽不去,我們也去不了。」三叔自知家中大哥最孝順,決不會留二老在村裡沒人照顧。

「宜田,你跟宜山一個想法?」奶奶說話了。

「媽,您和爸在哪兒,我就留在哪兒。」聽二叔聲音就知道是個沒脾氣的老好人,「宜山要想去城裡,就讓他去吧。」

「二哥,這是什麼話?我要走了,你們還在這兒吃苦受累,那我成不孝子了?你有點自己主意行不?咱守著這片荒山幹嗎?一起餓死啊?」三叔欺負二叔軟性子。

「餓死?我和你媽就是靠這片山養活了咱一家子。餓死誰了?你嗎?」爺爺火氣上來了,「你自己想去城裡,少拿山說事。它不夠肥沃,但絕不荒!」

水青聽著戰火要延續,決定還是要當回小孩子,撒回嬌。

「爺爺奶奶,你們都在這兒!我以為沒人在家,還想著該怎麼辦呢?」從屋後繞出來,歡笑著露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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