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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清楓聆心】重生打造完美家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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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08:58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放圈圈 跳圈圈

蕓蕓和羽毛到了。

因為要對號入座,四人忙著和別的同學商量換位。待坐定時,女孩們剛剛互報家門,場內水晶燈暗了下來,探照燈齊齊對準舞臺上緩緩拉開的黑色布幕,演出開始了。

布幕拉到一半,探照燈突滅,藍色小閃燈亂打,再來銀色一道強光,五個穿著黑亮皮衣皮褲的男生出現在半圓形的舞臺上,除了中間一個,其他人都有樂器。

臺下一片雷鳴掌聲,還有很多人在撕聲力竭得大喊——蟬,蟬,蟬。

原來這就是蟬樂隊。看他們打扮前衛,掛著一身的行頭不說,頭發也是長不溜丟,故意披亂,很頹廢的模樣。應該是走搖滾路線,水青饒有興致。

一曲終了,卻和搖滾不沾邊,唱得一首愛情歌曲。歌詞水青聽不清楚,可大概小有名氣,臺下大多數人都在跟著唱。

“燃好帥!”宋圓心在水青右手邊,大聲跟唱,還能感嘆。

“主唱嗎?”水青大聲喊。

“嗯,會長太帥了。”宋圓心雙手卷喇叭筒,嗚嗚亂吹。

“你到底說誰帥?”什麼亂七八糟的!水青的位置處在中間,離舞臺有段距離,臺上那些人面目不清,只覺得璀璨。

“你不知道嗎?”圓心又露出大驚小怪的眼神,“學生會長徐燃是蟬樂隊的主唱啊!”

水青現在知道這個學生會會長實在挺忙的,又要替學生會撈金,又要下基層發單子,還要上臺賣唱?難怪他要售票!搞不好還有演出費。然而仔細聽他的聲線,真得很不錯,不輸給那些專業歌手。

一曲畢,又被大家安可,追加了一首,這次帶了輕搖滾的風格,惹得全場勁爆搖擺,氣氛熱到High。

水青開始同情后面的幾個節目,都是小品,朗誦,還有自己班那個從頭悶到尾的名著話劇,看來會壯烈犧牲。

果然不出她所料,蟬樂隊離場后,大家像泄了氣的皮球,不僅沒有好好看接下來的節目,還有一聲兩聲喝倒彩的。外語學院的新生們又不是科班出身,見觀眾如此反應,心里一緊張,頻繁出錯,更惹得笑場連連。小婦人就遭遇到這種挫折,忘詞的,倒水過杯的,拉掉對方假發的。名著變喜劇,臺下一片口哨。

“你們班的女生好慘。”蕓蕓坐在水青旁邊,搖搖頭,十分同情的口吻。

“要我就不演了。”羽毛隔著蕓蕓伸過頭來吐舌做鬼臉。

宋圓心看了,覺得水青的朋友很有意思,個個可愛。

“還好,你們班還有一個節目,但願能挽回點面子。”宋圓心掃過節目單。

水青一愣。還有個節目?

“對啊,一首英文歌嘛。”蕓蕓指尖劃過彩色紙片,側臉問水青,“你知道是哪首歌嗎?”

水青趕緊也看一眼手中的節目表,剛才匆忙一拐沒注意,她們班的確還有一個節目,但只寫了‘英文歌一首’五個字。

“水青,怎麼了?”蕓蕓敏感察覺她的不對勁。

“我們班上應該只有一個節目。”就在來這兒前,她還問過班上男生。

“會不會臨時增加的?”羽毛脾氣直率,想法也直接。

“有可能,畢竟節目單才發到手上。”宋圓心的想法也樂觀。

蕓蕓欲言又止。

水青知道她跟自己的擔心一樣,立刻笑著說:“應該是男生們不服氣,就加報了一個。”

“那最好。”蕓蕓眉頭卻未舒展。

不管臺下如何起哄,小婦人終于疙疙瘩瘩演完了。水青幾個拼命鼓掌,想把那些口哨壓下去。臺上惠惠領著班上女生們冷靜謝幕,水青為她的堅強感到欽佩。

主持人是宋圓心的姐姐宋園宜,和宋圓心兩個類型,身材成熟,儀態萬方。就聽她悅耳的聲音報幕:“下個節目,英語專業B班,英文歌一首,演唱者——”

有點賣關子的調皮神態,宋圓宜顧盼生姿,將手里的稿子放到身后,左手放上司儀臺麥克風前,看了觀眾席一圈,徐徐吐出:“韓水青。”

羽毛差點跳起來!宋圓心啊了一聲,扭頭看。蕓蕓的臉上出現了不忿。

水青腦袋嗡嗡作響,眼前宋圓宜的美麗笑容放大。

“應演唱者韓水青的要求,她會從觀眾席里上來。現在大家掌聲歡迎她。韓水青同學,可以站起來了,燈光會找到你的。”宋圓宜比之前死板報幕活躍多了。

這個開場如此特別,原本熱鬧的觀眾席鴉雀無聲,大家轉來轉去,都在找叫韓水青的人。

“被陷害了。”蕓蕓氣哼哼,“一定是她。”

水青和蕓蕓講過花心男的事,因此當蕓蕓知道岑曉惠跟水青一個班時,就開過玩笑,讓她小心惠惠公報私仇。

如果真是惠惠出手,今天這招就太狠了!滿會場的人,要出丑,從此大學校園還有她韓水青能走的陽光地嗎?

水青這時候腦子飛快轉起來,擺在面前兩條路。第一,死不站,賴到底。可是如果她是惠惠,一定有逼她現形的下一招。第二,豁出去,站起來,上臺隨便唱兩句,大不了就和之前的節目一樣,被人哄笑下臺。

英文歌?要是有準備還好,最主要是她歌詞唱不全。搜索,搜索,水青努力回憶會唱的英文歌。

“韓水青同學,請不要讓大家等太久。”宋圓宜笑容依舊,高貴如盛放的牡丹。

水青沒空猜她會不會是惠惠的同伙。

“燈光,韓水青在這里。”身后一個男生大聲喊道。

水青心里一涼,轉回頭,看到副班長曾明正激動地站起來,手指著她。

果然完美無缺,計劃周詳。

用力按下要發難的蕓蕓,水青站起來,燈光罩住她全身。深吸口氣,由燈光作圈引領著,她一步步走向另一個圈。不知誰遞進來一個話筒,她緊緊攥著,微微發顫。

離光亮那麼近,四周卻充滿黑色寂靜。

一陣悠揚的琴聲,從黑暗中飄揚起。非古典,有些爵士。很美,就像鋪了彩虹在她腳下,令水青的心輕揚了。

她突然想起悉尼東邊日出西邊雨時,在那些繽紛的彩虹下,和室友們唱起的一首老歌。話筒放到唇邊,琴聲仿佛知道她的心意,淡淡停了。她清唱道——

Somewhere,overtherainbow,wayuphigh

There‘salandthatiheardofOnceinalullaby,

Somewhere,overtherainbow,skiesareblue

Andthedreamsthatyoudaretodream

Somewhereovertherainbow是綠野仙蹤的插曲,也是澳洲亂世情里反復吟唱的。

水青因為喜歡這部電影,練這首老歌新唱很久,室友們說她可以拿這首歌參加澳洲偶像的熱門選秀了,卻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

英文歌大學里唱得人多,唱得純正的人卻不多。因為不是母語,外國人一聽就覺得帶口音。水青在語言上極有天賦,以至于英語可以哄當地人,自然沒有口音上的不妥。她樂理不錯,聲線干凈明亮,些許孩子氣,唱英文的嗓音變得相當有磁性,音域寬且深,反而就成為上等音色了。

整個演奏廳會繞著她感性的歌聲。更妙的是,不知出處的小提琴拉出爵士的節奏感,水青也能唱出爵士感。一拉一唱,一和一伴,配合到天衣無縫。

水青沒有走上臺,她靠在伴奏席的扶欄上,不時悠悠清唱,不時合上眼瞼跟小提琴的過渡段輕輕和聲。

Somebodytellmewhy,somebodytellmewhy,oh,whycanti?歌曲以揚起的高調抒情結束了。

水青放下話筒,燈光停留在她剛才靠著的扶欄上,踏上臺階,終于安然走出了那個勒住她的圈套。

半瞇起眼睛,循記憶搜索琴聲的來源,看到右側門拍進天光。她正要走過去,聽見靜謐許久的演奏廳響起一聲——

“Bravo!”

掌聲瞬間如傾盆落雨,綿延不絕。

燈光再次罩住她,卻沒有了窒息感,心中直嘆可惜,水青笑顏如百合花,明麗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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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15:24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過去時 現在時

雖然結果出人意料的精彩,蕓蕓依然替她大呼不平。中場休息時,就拉著水青和羽毛氣惱得要走。

水青也無心再待,就跟宋圓心話別。宋圓心沒有不悅的神情,反而說回去問問姐姐,估計已經看出端倪。

水青挺高興交了個這麼善解人意的朋友,約了下次一起吃午餐的時間,就和蕓蕓羽毛走了出去。今天周末,三人都回家。

羽毛知道了詳細始末,臉色極難看,大呼氣憤,“罪魁禍首一定是岑曉惠。”

“你們一個班,這次她沒成功,總有一次會得逞。我看,你向學生會反映一下的好。”蕓蕓則很擔心,芙蓉面戚戚色。

“羽毛,我突然想起咱們高一補課時,張妙去白子西哪兒告狀,真好笑。”水青打哈哈。張妙考到外省去了,和莫默一個大學。

“對啊,那麼大個人還告狀,笑死——”羽毛被蕓蕓擰了胳膊肉,雪雪呼痛,“蕓蕓,疼死我了,你干嗎?”

水青大笑不止。

“羽毛,你沒救了。”蕓蕓先白羽毛一眼,又瞪向水青,才要開口,就被水青截過話頭。

“蕓蕓,羽毛,剛才叫到我名字時,大腦一片空白,連字母歌都想不起來。”回想起來真緊張,水青把背包抱個結實,“走下臺階時,我整個背冒冷汗,手心濕得幾乎拿不住話筒。可是,居然混過去了。”原來就算是她,也還在乎面子,怕在那麼多人面前出丑。她的英文雖然不錯,可是英文歌會得卻很少,因為更喜歡國內的音樂。

“還混得非常棒。”羽毛瀟灑甩開短發。

“所以——”才要追究到底,蕓蕓想說。

“所以,算了。”追究了又怎麼樣?她和岑曉惠,處在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一個班里,要這樣你追我殺得過四年?已經上大學,對方的孩子氣也猖獗不了多久。而她兩世為人,何必跟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孩子斗氣。今天這件事教她,落入圈套,能出來就是個警醒,別再落入更大的圈套就行。越斗越深,到最后就不是自己了。

“啊,說曹操,曹操到。”羽毛壓低頭,湊過來耳語。

三人這時等開車,坐在最后排,前面上來什麼人都能看得很清楚。

水青沒明白是哪位曹操,卻看到了那雙茶色的眼睛,屬于白子西的眼睛。她的第一反應卻是羽毛這句話運用錯誤,自己提到張妙時帶出的白子西,可那之后,都說了好些話。說曹操,這位曹操還在半路呢。

白子西也看到了三個女孩。印象中她們總在一起,沒想到大學還這麼要好。他們男生之間常談論女孩子,都說女人的友誼薄弱,他現在看也未必。目光沒有特意投向韓水青,因為他很在意一件事。

“回家嗎?”他走到底,大方坐在水青旁邊的空座上,又露出白馬王子的微笑。

這句話卻是問三個人的。

“廢話。”羽毛的直率。

“是啊!”蕓蕓的細膩。

沉默加笑容,水青的穩妥加友善。

“我發郵件給你,你沒回。”這句話是問水青的,因為他終于和她對視。

“......”她好像一星期沒去永春館了。

“打電話去你家,忙音。”他問得語氣如水柔,卻讓水青覺得咄咄逼人。

“......”可能他打過來的時刻,她和云天藍正在煲一鍋國際電話粥。

“水青病了一星期,這周剛回學校。”蕓蕓在白子西的事上,總是不遺余力得幫對方打擊自己最好的朋友。

“對不起,我不知道。”白子西頓時皺眉,神色中一絲尷尬。

“已經好了。”水青擺手笑著,“你找我什麼事?”

“只是想請你們參加我們學校上周舉行的新生歡迎會。”他見水青面帶粉荷色,完全健康相,心頭略放,神態自然起來,“準備的時候抱了太大希望,出來的效果卻很一般,還好沒去。”

“你們班的節目是你準備的?”想不到他還是文藝積極分子,水青接著話茬。

“我是迎新會主持和策劃。”白子西的笑容,猶如溫暖春日。

“你進學生會了吧。”蕓蕓沒讓水青唱獨角戲。

水青側過臉,避開白子西的視線,調皮眨眼。蕓蕓眸光忽閃,面部表情不變。兩人打著暗語,弄得最旁邊的羽毛迷惘不解。不過,她就算再怎麼直率,也不會當著白子西的面問好友。嘟嘟嘴,望向窗外,看風景,找靈感。

“是。”白子西對女孩們之間的默契毫無察覺。

水青想,白子西不應該當醫生,應該走官道。從小當官到大,一旦進入實習醫生的黑暗期,如何忍受眾前輩們的壓榨?她自己腹誹腹誹。

“今天我們學校也有迎新會,可惜你沒來。水青即興唱了一首英文歌,全場為之傾倒。”蕓蕓對白子西說話,目光卻拐向水青,發現她輕松自在,就細眉微跳。

白子西有些懊惱,“聽說陌大外語學院和音樂學院合辦的迎新會向來最精彩。你們學生會過來邀請時,我本來想去的。但會長說迎新會居然還售票,不認同這種收費的做法,就代表醫大推卻了。”

“你都說最精彩了。音樂學院人才濟濟,像蟬樂隊和夢古典已經被最大的唱片公司看中,準備簽約。好些大四生也被國內外知名的交響樂團內定。將來就算想看,也未必能看到他們的演出。兩院學生會只向外院售票,來不來都是個人決定。畢竟經費有限,想要看節目的人又太多,這麼勞心勞力,收取一定的費用,我認為不可厚非。”蕓蕓侃出一片薄刃,鋒利無比。

“而且收益一半捐給希望小學。”水青補充。她對學生會的做法沒意見,雖然起初聽到時有點詫異,也僅此而已。可是,蕓蕓對學生會和音樂學院的事那麼清楚和在意,心里小小疑惑。

“我們會長外號倔老牛。”白子西不惱,輕巧說著,“認定的事不更改。還好今年升大四,這個學期就是最后一任,否則我們要被他牽到北極,去和熊冬眠了。”

一個能說笑的白子西,一個能抱怨的白子西,這樣才生動。以前客客氣氣,禮貌總隔著面具,看到親切,卻感覺不到心里。水青笑瞇了眼。

蕓蕓也用手捂著嘴樂。

三人聊著近況,車子很快駛進了市區。

“國慶放假,莫默回來,我們計劃出游一天,你們一起來吧。”白子西快到站下車的時候突然邀請。

蕓蕓選擇回避,把決定權扔給水青。

“我要去鄉下爺爺家。”收地的事她要親自走一趟。

“爺爺家在鳳凰山腳下,景色很漂亮。我和蕓蕓都會去。”羽毛扭頭冒一句,眼線拉成細長泛著困。

“要不,你們也一起來。”這句話不是蕓蕓在玩曖昧,而是水青說的。她就見蕓蕓唇啟半張,不顧美女形象得合不上,暗自好笑,“反正我們包了一部小巴,有好幾個空位。你問問莫默,要是想去,后晚之前,打我手機。”從包里找出紙筆,寫了號碼,撕下紙給白子西。

長眼睛的都看得出,白子西下車時,心情很好。那樣發自真心的愉悅,令他俊美的外表發出燦爛的光芒,惹了不少回頭率。

“青青,你不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嗎?”羽毛手肘抵著車窗,滿臉問號。

“因為她真正放下了。”蕓蕓嘆息。

“試探到現在,蕓蕓,你終于大徹大悟了。”水青親昵拍拍她的腦袋。

“我現在不是試探,而是撮合。其實,你考上了好大學,兩人又離得那麼近,發展一下不是很好?你之前那麼喜歡他。”可是,水青的眼里已經沒有灼灼發亮的愛慕了,也沒有猶豫不決的逃避緊張。面對白子西,那麼坦然,那麼明朗,就像是陽光萬里的天色,一絲情感的雜質也不見。

“擦肩而過了吧。”水青將頭仰靠在后座椅上,嘆謂一聲。

從剛才看見白子西的那瞬間,水青就明白了。心的節奏不亂,血流的速度正常,曾經鼓噪身體的每個細胞安靜著。那個曾經聲音氣息都能帶給她沖擊的英俊男孩,成了只能掀起發絲的一陣微風。

或許夏季太長,或許發生的事情太多,她突然離白子西遠了。

“人的緣分真奇怪。”羽毛的話音飄過。

“能做朋友挺好。”水青幫蕓蕓編長發,“蕓蕓,你上次說要燙發?”

蕓蕓才有點同情白子西,就被這個燙發的話題吸引過去。

三個女孩子,話起時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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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15:36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秋意濃 鬼意渺

“對不起,沒想到會這樣。家里只有外公外婆,他們年紀大,曼麗又什麼也不懂,我怕他們照顧不了病人,所以不能和你們去鳳凰山了。”白子西站在廳里花幾前,耳朵貼著聽筒,深深遺憾的表情。

“沒關系,生病時最需要人陪伴在身邊,出去玩什麼時候都可以。”水青的聲音傳來,比平時稍稍低沉一些,像柳枝劃過心湖,漾起漣漪。

白子西眉頭皺深。這次出游是她第一次主動邀約,他卻去不了。互道完再見,他掛電話的動作重了點,碰到旁邊白瓷華盆,發出聲響。

“表哥,要是打壞了外公的寶貝盆景,你就慘了。”陸曼麗從房間里探出頭來,皺皺可愛的小鼻子。

“不小心碰到而已。”白子西的語氣有些硬,可立即想到實在是事情出得湊巧,和表妹扯不上關系,神色便緩和了,“麥恬感覺好點沒有?”

陸曼麗精靈得轉動眼珠,湊近白子西,繞人兩圈,“表哥,你不開心。難道那里面有你喜歡的女孩子嗎?所以現在爽約,你著急?”

白子西本來被她盯得十分不自在,聽到這句話,臉燒熱了。怕她看出端倪,趕緊跨出兩步,“沒有。只不過說好的事情變卦,我不太習慣。”

“過兩天等恬恬好了,我們出去玩,叫上你那些朋友就好了。而且莫默和張妙也會來,都是高中同學,不是嗎?”陸曼麗說著話,注意表哥的神情,見到他面色一喜,她目光剎那凝重。

“也對。”白子西往自己房間走去,“我看會兒書,有事就叫我。”

陸曼麗甜甜應著,小嘴卻噘了起來,回了房。

第二天大早,水青作為組織者,卻是最后一個上小巴的。

昨晚白子西打電話來說不能去,所以空出好幾個位子來。爸爸就說反正云爺爺一直念著看山毛櫸林,不如問問看他有沒有時間。水青就聯絡了云老爺子,他立刻答應了。同時,本來沒空的媽媽也排開日程,能休個小假。眾人拾柴火焰高,水青索性就把一日游改成三日游。計劃有變,很多事要重新安排,再加上寶貝因為出游,興奮得不肯早睡。結果,她睡得晚了,早上才慌忙收拾行李,成了最遲的那個。

車上除了原先就計算在內的,還多出了兩個。

和寶貝們坐在一起的紫荊姐,說今天一早就看著很熱鬧,想跟著大家游山玩水。水青舉雙手歡迎。

另一個和葉陌離坐,小霸王完全顯出哥倆好的熱情。云老爺子說,花樹平日學習工作兩頭辛苦,難得也要接觸大自然,呼吸新鮮空氣。幫他補課沒多久,他有多忙,水青很清楚。但是,有野心,沒有毅力,終究成空。所以她從不表現自己柔和的一面,對他要求很嚴厲。可是,弦繃得太緊,就斷了。因此對花樹的加入,水青持無所謂的態度。

算算有十一個人,也不知道爺爺那兒能不能住得開。但昨晚爺爺奶奶都說沒問題,反正就兩晚,怎麼著也能混過去。想當初,她在澳洲農莊里還嘗試過地為席天為被呢。

她看人到齊了,就請司機開車。

蕓蕓聽了,立刻問:“白子西他們不來嗎?”

“嗯,和他表妹一起來玩的朋友不舒服,他出不來了。”水青想,麥恬,白子西未來的妻子出現了啊。還好還好,自己趕在這團混亂之前理清了思路。以后,就是友誼,也不要主動爭取,免得讓有心人誤會。

“這人,表妹的朋友不舒服,跟他什麼關系。性格優柔寡斷,不要也罷。”蕓蕓一語中的。

白子西,要真說他的弱點,對陸曼麗的過分寵溺和言聽計從,甚至到了是非不辨的地步,是水青心中曾經打不開的死結。

一路平安到達,約好小巴三天后來接人的時間,大家就走進老韓家的院子里。不像上回家里空無一人,今天爺爺和奶奶,水耕,水蓮都在。

爺爺看到好久沒回家的大兒子,平常嚴肅的臉上也帶了笑意,再加上能說會道的云老爺子,三人在里屋熱聊。

姜如幫著奶奶把大家的行李安頓好,讓水青這群小的們先出去溜達,下午再安排活動,還把想進灶間幫忙的紫荊姐趕進小輩群,請她監督。

即使如此,一得令,玩性四起的男孩子們在水耕的帶領下,呼嘯而出,往山上的桃林去。女孩們就遠遠跟在后面,欣賞村莊的農田和菜園。城市里的秋天有著逐漸蕭瑟的風,可這里,生機勃勃,四處都是令人喜悅的金色和綠色,正是一年中最興旺的好時候。

貝貝很快和水蓮也熟悉了,同蕓蕓羽毛四人走在前面,新奇得問東問西。比如,抓起菜心里的某條蟲,轉身就笑臉盈盈,虛心請教蟲蟲的名字。結果,卻把身邊兩位都市小姐姐嚇到臉色發白,連聲抽氣。

“總算可以放心了。”紫荊同水青走在最后,看著前面一群小猴們,露出會心的笑意,“寶寶開始調皮搗蛋,貝貝又開始問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問題,我才敢松口氣。”

“等到他們大嘴巴再讓葉陌離挨葉爸一頓打的時候,我就相信他們真恢復了。”水青這話里有半開玩笑的成分。其實寶貝能像現在這樣,她很開心,畢竟事情才過了一個月而已。

“你這麼說的話,我要盼著離離快點淘氣了。”紫荊雖然大水青九歲,但因為生活作息規律,接觸的人不是鄰居就是同事,心境上和十八九歲的女孩也接近。

兩人對視,都笑得開懷起來。

“可惜華大哥要工作,不然可以制住那幫猴子。”華田出院后,忙得不見人影,假期還要去工地。再瞧男孩子們,都飛得快沒影了。

紫荊聽水青提到華田,明亮的眸子陡然黯淡,本來舒朗的面容調進淡灰,好一會兒沉默不語,垂頭走了段長路,到最后不過幽幽嘆出口氣。

水青不知自己說錯什麼,好好的,紫荊姐竟然變了心情。但她也不能多問,只想著待會兒回家找老媽說說這事。

“啊——”貝貝和蕓蕓大叫起來。

驚得紫荊也顧不得自己的心事,嚇得水青也停止了揣摩,急跑過去。分貝高的,引起前面男生們頻頻回望,已經停下腳步。

“怎麼了?”紫荊姐問。

貝貝蕓蕓兩人一手指著齊人高的草叢,“剛才有個人在里面。”

水青順著方向去看。山腳下的草雖然不密,但真藏起什麼,只能捕風捉影。她這方面的膽子並不放得開,倒是水蓮扎進去,搗鼓幾下,又跳出來說沒有什麼。

男孩子們這時已圍過來,水耕問得比較詳細。

貝貝比手劃腳得說:“和我差不多高,頭發長長的,一身黑黑的,飄來飄去。會不會是鬼?”

寶寶不以為意,習慣和妹妹斗嘴,“世上哪來的鬼?”

蕓蕓的說法和貝貝居然差不多,又補充道:“頭發遮住大半張臉,很嚇人。看到我們發現他,嗖就跑了。”

水耕和水蓮聽到這兒,對看一眼。

“是他吧?”水蓮不太確定,口氣猶豫。

“應該吧。”水耕語氣穩一點。

這麼一問一答,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不用開口,空氣中就產生了濃濃的疑云,將兩人團團包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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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落花意 流水意

“蓮子,耕子,你們知道是誰嗎?”別人不好意思問,水青這個大堂姐就要出頭。

“可能是北坡孫家的孩子。”水蓮慢慢吞吞說,眼睛不由自主看向水耕。

“就他,常在附近草堆里,神出鬼沒的,又喜歡穿黑色衣服。”水耕說著就皺起濃眉,“八成看咱們這兒熱鬧,又偷偷跟著唄,也不怕嚇到人。”

“耕子,別說了,他挺可憐的。”水蓮看大伙兒又朝她這兒望,就加了一句,“那孩子爸爸早逝,和他媽媽一起過日子,家里條件不好,只完成九年義務制教育,就沒錢讀書了,所以滿山亂跑,大家不用怕。”

“哪來的鬼,出來讓我見識見識!”葉陌離大喝,哇呀呀學花臉。

大伙被他逗樂了,虛驚一場之后,繼續往山上走去。有意無意,四個大小男生的腳步慢了很多,始終與女生們保持成團隊的距離。

水青自從聽到北坡孫家這四個字,就有了心思。想起張華和韋明無奈得告訴她,十戶人家中九戶人家一聽,就像扔燙手山芋一樣,非常樂意把后山轉包,而且價錢比水青給的參考價還低了兩成,可他們只能幫水青簽八戶,因為第九戶在最北面,旁邊就是孫家。孫家怎麼也不肯轉,他們加價也不松口。這樣山地就被隔斷,以后要搞農莊的話,很麻煩。

本來嘛,即使拿不到另外兩戶,八戶的山地加起來已經很可觀。水青倒也沒那麼較真,非得全包下來不可。可張華和韋明說第九戶人家很想把地轉出去,一直求他們幫忙說服孫家。水青就想自己親自來一趟,看看這個孫家為什麼不願意把空置的地變成錢。本來以為可能對方條件不錯,不在乎錢。現在看來,孤兒寡母日子很艱難,那麼不願意的原因就復雜了。

等中午回老韓家,趁吃過飯,大家七嘴八舌商量活動,她最先做的是悄悄將老媽拉到灶間,把紫荊姐的情緒波動告訴了她。

老媽也嘆了口氣,說道:“你華大哥有女朋友了。他受傷住院時,結識了一個護士。兩人互相看對上眼,華田出院后,就從病人和護士的關系,變成了男朋友和女朋友的關系。”

“我以為華大哥和紫荊姐互相喜歡呢。”平時兩人關系比較親近,又年齡相當,總有說有笑,還動不動就跑出去‘約會’。雖然就水青所知,前世兩人並沒有結婚,但今世她改變了鄰居之間好多事,也因此以為會拉成兩人的紅線。沒想到,命運再一次走出了自己的軌跡。

“也怪我們這些三姑六婆不好。也許本來還沒什麼,我們卻總要把人湊作堆,又只是嘴皮子上說,挑起了女兒家的心思,卻沒能真正幫上忙。我聽譚師母說這事的時候,心里后悔啊!你葉媽也踏腳,直說錯了錯了,該早點提醒華田這個呆頭鵝才對。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老媽滿臉懊悔,手里的碗洗得哐當哐當作響,“紫荊去給華田送飯,看到他和那護士,回來就跑譚師母那兒哭了一場。她平常多堅強多聰慧的人,那麼沉的房貸,月月往家里寄錢供父母弟妹,愛食坊還硬湊了份子,咱們要幫她,她也不肯,苦得自己偷偷啃餅干當三餐,都沒掉過一滴淚。這麼好的女孩兒!華田——其他都好,就是找對象這事上,卯了勁要找當地的。譚師母說那護士比不上咱紫荊,可勝在父母都是本地人。”

“華大哥也有自己的苦衷。”水青從華田的角度看,他一人從農村出來,到今天買房,還能把父母接上來孝順,吃的苦頭數不清。再堅強再善良,也會累。累到心的時候,就不能承受了吧。

“誰說不是呢。咱們總不能仗著老鄰居老朋友的身份,包辦他的婚姻吧。現在只能安撫紫荊,她那麼優秀,我還不信找不到好的。大家都幫她留心著,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說到這兒,老媽又自信滿滿,“趁這麼好的機會,把紫荊逗開心逗忘了煩心,就是你們這群小猴子的事了。”

“媽,保證完成任務。”水青行個軍禮。不覺得介紹對象有什麼不對,象紫荊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乖巧女,不介紹,哪來機會認識好男人。這種看似老套的相親模式,也要因人而異。

等她們回到主屋,爺爺,爸爸和云老爺子正商量好要去后山看一看,水青當然明白是去觀察黑松露的生長環境。她自己有別的計劃,不能去。問紫荊姐她們的打算,小的們似乎還不能決定。但聽水耕說起能看到江面的風景,雖然花樹冷淡淡的,可寶寶貝貝和蕓蕓羽毛卻露出很想跟著去的表情。

“過了沿江公路,可以到江灘邊。現在一大片蘆花蕩,可好看了。說不定還能見到大的江鯉,比咱手臂還長。”水蓮邊說,邊露出向往的神情。聽二嬸說雖然市區離村里只有一小時車程,但水蓮悶在學校里讀書,開學后還沒回來過。看來離家一個月,仍然念著家里好。

“還能看到港口碼頭,遠洋輪船,大吊車,集裝箱跟鳳凰山那麼高。”水耕興高采烈說著機械和引擎,男孩和女孩關心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好兄弟,上次來,你怎麼沒帶我去看?”葉陌離同水耕勾肩搭背,外加擠眉弄眼。

水耕撓著頭,老老實實說:“青青姐關照,不能帶你瞎轉悠。你是來補課兼干活的,不是來玩的。”

“韓水青!”咬牙切齒,葉陌離飛刀眼瞥過來。

水青聳聳肩,一副你奈我何的得意洋洋。

“那麼,我們就去江灘吧。”紫荊姐一錘定音,重重把頭點。她也需要一江水,載去心中早夭的情花,再從頭。

紫荊那種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慷慨形象,除了知情的感覺辛酸,其他人則被她的情緒反帶出激昂,紛紛說好。

水青卻喊累,說要小睡一下,再和他們在江邊會合。寶貝們聽了,就說要等她一起,她再三保證,一小時內會趕到,才勸得改了主意。

等大部隊,小部隊都出了門,家里就剩下奶奶和媽媽。兩人忙著家務活,誰也沒留意水青什麼時候不見的。

水青沿著山腳往北,每過一戶人家,就記個數。鳳凰山看著小,從南到北,走起來一點兒也不近。她走過第五戶時,小腿肌肉繃得緊緊,而且口干舌燥。不習慣帶手表,所以不知道時間,可是一小時的約定恐怕要放鴿子了。但不甘心已經走過的一半路,她坐在樹樁上,心里矛盾。

鈴鈴——鈴鈴——

水青回頭一看,一個小男孩踩著自行車朝北過來。身高才拋出車沒多少,因為腿不夠長,坐不到車座,腳茲拉茲拉上下重復蹬,有點左輕右重的危機。

“東東。”正是上次為水青領路的孩子。

“你是耕子哥的姐姐。”東東跳下車,不怕生得趟近她。

“你住附近?”水青笑著問。

“我就住在前面不遠。”東東不怕生,說話表情卻靦腆。應該能信任熟悉的人,但個性內向的孩子。

“姐姐要去北坡孫家,你能告訴我還有多遠嗎?”問問也好,要是遠得離譜,她就改主意了。

“騎車過去很近,十分鐘。”東東和水耕都曬得黑黑的,城市孩子沒有的健康膚色,“姐姐,你騎我的車去吧,走路可遠了。”還是個很聰明靈俐的孩子。

水青也不跟他假客氣,站起來拍拍塵土,“東東,我帶著你,你給我指個方向,你再自己回去,行嗎?”

“嗯,行。”東東把車籠頭讓出來給她。

騎上去,水青才發現在鄉間騎車比城市里難多了,就這坑坑窪窪的泥路就磕得她牙齒打顫,虎口發麻,視線的景物在眼睛里亂跳。可奇怪的是,東東說話還是利落,一直告訴她還有多遠,走哪條岔路才對。

“前面那間房子就是。”東東還沒等水青減速,就從后座跳下來,動作輕巧,小跑著就站住了。

“謝謝。你快回家去吧,免得爸媽擔心。”水青知道他要回家吃飯。

“姐姐,從這里回去很遠,我吃過飯就來捎你。”也不等她答應,小家伙竄上車,頭也不回,一蹬一蹬就走了。

好簡單好舒服的人際關系啊,令人不自覺微笑。

回過頭來,水青打量著眼前的房子。不像其他農戶紅磚大瓦五間以上的山形屋,還有整修齊整的院子和院墻,這家連個像樣的籬笆都無,只用草稈子疏疏落落編排在房子外面,樹枝修了院門,里面兩間並排的房,一個大概是灶間,另一個應該是正屋。一眼望到底,很小很貧苦的人家。

卻見小院角落里一方竹子長得秀氣,秋天了,還綠。根根如翠玉,通亮通透著,仿佛靈氣。

也看不出這門是關還是開,縫隙足夠一人過,水青靠近,用手推了推。

“有人在嗎?”她試著探個頭進去。

呼——呼——

水青耳朵很尖,聽到右邊有詭異的聲音,立刻偏頭,就見一道黑影撲過來,攜著兇惡森寒。

她的心跳停擺。

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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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15:59 |只看該作者
第63章 麥田狗 麥香娘

水青因為心跳太劇烈,而急促呼吸。彎腰,雙手撐膝蓋。兩垂微飛的發絲,仍然能感覺銀色利爪的勁風,以及恐怖的黑面獠牙。

待呼吸平穩一些,她抬頭,看見樹枝門還搖晃得厲害。她真想拔腿就跑,因為再這樣下去,那門遲早會被那大家伙撞開的。

別說她沒出息,她是練著詠春,可那是對付人的招數,不是用來對付狗的,尤其是站起來跟她差不多高的狼狗。這種情況。就算是葉問,針對她的水平,也會說一聲打不過就跑吧。

農家養狗不稀奇,到處都是在田埂上散步的小黃小黑,可它們多可愛啊,矮矮敦敦,四肢肥短,搖著毛茸茸的尾巴,和村民們一樣友善。

哪像這家的,她靠近的時候,半點不吭聲。直到她探進頭,才餓狼撲羊。攻勢凌厲,如果她縮得不夠及時,要麼會破相,要麼會狂犬。

千鈞一發啊!

“你什麼人!”身后傳來的聲音也是凌厲,讓她第一反應,惡犬的主人來了。

她直起身,轉過來,雙手負在背后,琥珀色的雙眸凝住秋光。眼前的女子,上身藍碎花中襟長布衣,著白色肥管褲,齊耳烏發,雙眼掩去星光,嘴角很堅毅。

應該就是孫家的遺孀吧。水青在心中贊道,即使挽著裝滿青草的籃子,即使淡淡聞到麥香。這身清秀雅致,哪里像是村婦。

“孫家媽媽是嗎?我叫韓水青。您知道張華和韋明吧?就是想要承包您后山的那兩個年輕人。”水青也看出來,雖然外表淡雅宜人,孫媽媽可不好應付,尤其那雙藏起犀利的眼睛,目光具有非常穿透力。

“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不會把后山轉給任何人。”孫媽媽走過水青身邊,到門口輕喝,“大兵!”

門口立刻安靜了。

孫媽媽伸手進去,想來是里面裝了門鉤,往上一撂,再一推,門開了,不理水青,直往里走。那雙手上干裂的小口子,昭示日子艱辛。

“孫媽媽。”水青才想跟進去,那只大兵狼狗的姿勢就從蹲改成了立,或許從主人的口氣里聽出不善,它目露兇光。她只好站住不動,因為就在門口,看見那方竹子前有張石桌。還有兩張石凳。

“你走吧。無論誰來,我都不會改主意。”孫媽媽打開正屋的門,走進去,轉身關上。

“好漂亮的竹子,是您和孫爸爸一起種的嗎?”水青大聲說。想自己的神情一定很怪,半邊臉怕著狗,半邊臉卻微笑。

那門本來已經合起,卻又突然打了開來,孫媽媽那張素凈的容顏,比起剛才的滄桑,多了昔日柔情。

十分鐘后,水青坐在石椅上,邊聽竹葉在風中特有的細密摩挲,對門口的大兵仍然保持警惕感。一般情況下,提及故去的至親,是相當忌諱的一件事。但她看孫媽媽似乎十分念舊,就冒險試了試,沒想到讓自己進了院子。

這究竟是怎樣一戶人家?孫媽媽進灶間裝熱水時,她往里匆匆看了一眼,家徒四壁大概就是這樣的吧。空空蕩蕩,明明該是溫暖的地方,卻只有清冷可以形容。

孫媽媽拿出兩只茶杯,做得挺細致的景德鎮瓷器,保養得相當好。

“你怎麼知道這竹子是我丈夫種的?”孫媽媽偏著頭,望進那幾十桿翠竹,帶著自己看不見的懷念。

“這竹子大概是您家里最貴的東西了。是湘妃竹吧?還有石桌石椅,鳳凰村里還沒見過這麼雅致的。”她所謂的貴,不是指錢的數量,而是相對于破破爛爛的籬笆。門和房子,這竹子被照顧得未免太好了。看到在翠綠中的淚斑而知道湘妃竹,因為老爸曾經著迷過一段時期的竹子。

“他種竹子時說,等老了,就一家三口晚聽竹風,晨洗竹淚。雖然他走得早,我想著不管多少年,也要照管好他珍惜的東西。”原來本性並不堅硬頑固,只是生活磨得累了。沒想到碰上個知心暖情的小姑娘,談一談也不錯。這村里,能有些共同語言的,很不容易。

“嗯,太漂亮了。”水青真心說。

“別以為說兩句好話,我就會轉地給你。”想不到那兩個大小伙子再幫這個女孩收地,她看上去還不滿二十呢,孫媽媽想。

“孫媽媽,我來,不是想說服您,而是想問原因。因為您不肯的話,您隔壁就是最北那家的山地我也不好收,總不能一個農場隔斷了來經營。他家又特別想轉地,求了張華他們好幾次。所以我就來問問看您,也好再想辦法好好和他家談妥。”水青不理解。這樣差的環境,轉地就有收入,為什麼就如此堅決?難道和孫爸爸又有關系?

“我看你人雖小,挺會說話,不像那兩個大小伙子,過來就是猛勁勸我轉地。到后來,把我弄煩了,就趕人。脾氣不太好,對不起啊!”孫媽媽竟然主動道歉。

“我能明白。自己決定了的事,卻被人不斷質疑,心里當然不舒服。”水青點頭表示理解。

“其實我丈夫生前說鳳凰山是寶山。就過去,滿山的山毛櫸。所以只要找準了,一定能種出好東西。他那時候嘗試很多種作物,就在出事前那晚他還喜滋滋得跟我說,好像有苗頭。誰知第二天一早,吃著饅頭,居然腦溢血,就這麼去了。他是農大畢業生,一畢業就跑鄉下來,一心一意搞農務。我本來是城里的,死心塌地跟著他過來,以為一家三口雖然不會大富大貴,也至少能和和美美過下去。真是天有不測風云。”孫媽媽說著,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她拿出一條白手帕,擦干了,卻又流,“我要是把后山包給你,就等于否定他的理想。所以,我才沒辦法。誰不想換那片地變成錢?我們孤兒寡母,要是英子能有出息,我就算賣地賣房,也給她湊足錢去讀書。可她偏偏那個模樣,一輩子恐怕也走不出這個小山坳。不如留著地,至少還能紀念她爸爸。”

“英子?”名字聽著像女孩,水青就問,“您女兒?”

“是啊,今年十六。”孫媽媽淚終于停了。

“要不您將來找個好女婿,繼承孫爸爸的理想更好。”水青想到了自家爺爺,也是為了紀念太爺爺,不願賣掉林子。孫媽媽也出自一樣的心情吧。于是,她徹底放棄了收地的打算,反而半開玩笑替對方出起主意來。

“你這孩子,人小主意大。英子要是有你一半自信,我也不用愁。”好不容易輕松點的心情又糟糕了,“她呀,怕是嫁不出去。我準備養她到我下去見她爸,然后希望她能靠這片山至少吃得飽。”

水青以為孫媽媽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樣,關于兒女的話題,總是謙虛,就沒把話放在心上。本來水耕水蓮說的時候,她當是男孩,原來是個女孩。大概個性比較內向,所以才會一個人在草堆里玩飄移。

喝完杯里的水,水青既然問清原因,事情就辦完了,于是告別孫媽媽,出了門。就看見東東等在門外不遠處,見到她,就憨憨得笑。

那時,她以為和孫家的交集到此為止,卻不料還有飛奔碰撞到她的后續,后續的后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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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16:10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孫家女 無鹽女

    顛簸顛簸——

    “東東,你怎麼沒告訴我孫家有只大狗?”水青挑路平坦了,扭頭問小家伙。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是無話找話,純粹調侃的語氣。

    東東一聽卻急了,頭搖得車後輪晃,“大兵不咬人。英子姐說,是用來嚇打她娘主意的壞人的。

    水青不言語了。看孫媽媽端莊秀麗,又有學識,氣質出挑,早早沒了丈夫,還是好年紀,確實容易惹來是非。不過,英子的做法有點一桿子打翻一船人就是了。

    “你和英子很熟?”還以為孫家女兒孤僻,似乎也不完全是這麼回事。

    “這村里屬我和英子姐最好。”孩子的感情往往很直接也很坦誠,反而人越大越不會說情誼二字。

    “她讀書不好嗎?”。水青想起孫媽**話來。

    “嗯——”東東語氣明顯遲疑,極不干脆得說,“別人都那麼說。”

    水耕水蓮那時的神情和對話,水青就有些在意。孫媽媽談及女兒時,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灰心喪氣。東東又來模稜兩可的回答。她實在很奇怪,這其中到底藏了什麼奧秘。

    “別人說,你也跟著說?”水青小小激他。

    “姐姐,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別人。其實英子姐可聰明呢!我回回考第一,都是她教的功課。”東東左右看看沒人,才放膽子說。

    “那是因為你才讀小學。”話雖這麼說,水青心里一怔。

    “才不是。英子姐說她喜歡念書,但不喜歡上學。每回都故意考砸,中考卷子她也亂填。孫嬸可生氣了,但她很高興,偷偷跟我說不用再去學校。”東東不服氣,于是補充說明。

    水青聽糊涂了,想仔細問,又覺得再說下去,好像自己別有企圖似的,就和東東聊起他學校的事來。

    到底騎車方便,不一會就經過老韓家的院子,再一會兒就聞到了江水的味道,空氣也漸漸帶起潮意。

    從路橋上看下方的沿江公路,車流量很大,一刻也不消停。這條有些年數的老公路連接好幾個大城市,兩邊閑置的地很多,未來有高速公路,甚至輕軌和地鐵的巨大潛力。

    過了橋,就是蘆葦蕩。

    水青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和紫荊姐她們會合。倒是東東告訴她,如果要看江水,只有前面兩百米處,拐進去就是村里的小碼頭,人應該都在那兒。

    水青才帶著東東蹬了兩圈車,就聽到蘆葦蕩里傳來簌簌簌的聲音,離兩人越來越近。接著出人意料,從里面沖出個黑影,朝著她的方向跑來。

    水青如今有防身功夫,反應比從前機靈不知多少,叫東東小心,等他安全落地後,也一躍而下。

    對方黑衣黑褲,水青心思轉動的同時,皺眉喊︰“什麼人!”

    那人本來悶頭狂奔,每看到前方有人,被水青突然一嗓子,立馬抬起臉來。

    江面風大,疾疾如箭,能刺過密密的蘆花,卻沒掀起那人半絲頭發。因為頭發是濕的。不僅頭發,全身都是濕的。

    水青就在那刻,看見了對方的臉,順著江風,從口中輕飄出一聲啊。

    “英子姐!”被她護在身後的東東叫出來。

    英子並沒有停步,頭也只抬了剛才一下,就張皇失措得半垂下去,飛快跑過了兩人身邊。

    原來是這樣!

    水青終于明白為什麼大家提到英子時,會有那種讓人在意的表情了。

    英子的臉上有大半覆著暗青色胎記,無論她五官如何好,人們第一眼看到的只有那片暗青而已。沒人會反駁看人要看心,但第一印象實在會影響很多事。而一旦產生自卑,就會陷進泥沼里,再難脫困了。

    她想到這兒,心里就郁悶起來。

    英子跑過去沒多久,蘆葦蕩里又竄出兩人,居然是葉陌離和花樹。兩人身上沾了蘆花羽,喘得挺急。

    一看到她,葉陌離就嚷︰“見鬼了沒有?”

    水青沒理,雙手把倒地的自行車扶好,交給東東,“去看看你英子姐,渾身都是水,別著涼生病。”

    東東喲應著,急蹬車走了。

    “貝貝落了水。”花樹比葉陌離靠譜,“你有沒有看見推她的人跑出來?”

    先聽到貝貝落水,水青著實嚇了一跳。又聽花樹的意思,是英子把貝貝推下去的,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幾乎同時,紫荊姐抱著緊閉著雙眼的貝貝跑過來,後面跟著滿臉焦急的寶寶,其他人都十分緊張的神色。

    這時候,水青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跑。

    “回去再說。”她對追凶的兩人這麼交待。

    十月的江水已經涼了,所以當奶奶和媽媽看到濕透的貝貝,驚嚇之余,立刻準備了一碗濃濃的姜湯,讓貝貝一口氣喝完。

    身上換了干衣服,又用被子裹著一圈的貝貝,在捏著鼻子,喝光姜湯後,蒼白的臉色終于好看了點。

    “怎麼回事?”姜如看向女兒。

    “都是我沒照顧好,對不起。”沒等水青開口,紫荊就道歉,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她心里有事,對著江面發呆,等寶寶問她時,才發現貝貝不見了。趕緊找,卻聽見貝貝驚呼,趕到那里,貝貝側躺在地上痛苦得咳嗽,濕嗒嗒的樣子,分明掉水里去了。接著花樹看到人影,就和離離追過去。

    “有人推貝貝下水?”姜如又是一驚。

    “咱村子里的?”奶奶問水耕水蓮。

    “是英子。”水耕說完,水蓮點頭。

    “那孩子不會吧?”好端端推人下水干什麼?奶奶不解。

    “她心里陰暗,見不得別人好唄。”水耕似乎對英子感冒。

    “別胡說,英子不至于。”奶奶喝止水耕的偏見。

    “貝貝,你說說看。”水青看貝貝好幾次想說話,卻插不進來。

    “她沒有推我。我不小心掉進水里,是她救了我。”貝貝一開始神魂不定,沒法說話。現在身體暖了,記憶也正確組合了。

    沒想到把恩人當成仇人,葉陌離狠狠抓自己的頭發,花樹冷冷的臉上也閃過一絲不自在,眾人皆有愧意。

    因為出了這件事,大家下午就呆在家里,輪流照看著貝貝。貝貝落水,受了驚,身體極疲累,一直睡著,卻沒發燒。到晚飯時分才起來,看她胃口不錯,又活潑起來,這才安定了人心。

    夜晚,水青躺在彈簧床上,月光正好照到她的臉。了無睡意,她翻來覆去,直到心里下了決心,才恍惚睡去。

    還得再去一趟孫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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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16:22 |只看該作者
第65章 湘妃淚 洗心淚

天亮出浪花白,水青就騎著二叔的車。到北面孫家去。

農人勤勞,多起得早,像叔叔嬸嬸們已經出門干活。她一路經過,幾乎每家每戶的灶間頂上還飄著余煙,陶淵明筆下的雞犬相聞也成最好的寫照。

當兩邊的白樺變成柳樹,水青就看到孫家小屋,在山坳的陰影里好不清貧。只是那方靈氣逼人的湘妃竹仿佛和這家主人一樣,擁有著珍貴的記憶體。

她剛把車停好,大兵就狂吠起來。而且靠得門越近,它越叫得頻繁。

“大兵,趴下。”孫媽媽來了。

“誰在外面?”接著,她沖門外問。

“孫媽媽,是我,韓水青,昨天來過的。”水青隔著樹枝門,微微揚聲。

“怎麼又來了?”孫媽媽打開門,有些奇怪。昨天兩人談得不錯,因為讓水青勾起了往事的緣故。心念一轉,好看的柳眉豎了起來,“你該不會不死心吧?”

昨天還挺討人喜歡的女孩,落在眼里就變了味兒。年紀輕輕這麼有心計。老盤算她家的地。嘴上說不收,又言而無信。孫媽媽沒法給好臉色,神情冷淡起來。

“你快走!要是再來煩,我就放狗了。”說著話,要閉客門外。

“孫媽媽,我不是為收地來的。”水青瞧她變臉,卻也不怕,任她關門,自己只在院外站著。

正要繼續解釋,感覺小腿上刺痛,一塊小石頭滾在附近,嗒啦啦停了。

“叫你們欺負人。”向她扔石頭的,不是英子,還有誰?

英子不留短短劉海,頭發長長,披在兩頰,試圖擋去暗青。可因為胎記太大,左眼,鼻梁,左顴骨都被色澤覆蓋,長發也遮不了多少。明明發怒的雙眸光芒四射,明明就有俏麗的鼻子和漂亮的唇型,為什麼沒人發現呢?

水青心里直嘆可惜。

“走開,別煩我媽!”英子一雙小手,不停扔出石子,顆顆打中水青的腿,彈無虛發。神準!

這手暗器的本事比自己當年大戰花樹時厲害,到底練習場地多。大樹到處有,可以打鳥。草叢無數,可以打野兔和田鼠,實在不行,蟋蟀小個頭也能拿來用。水青暗暗想著,就是力道不夠。難道和她家那只大狗一樣,雷聲大雨點小?結合跳水救貝貝的行為,英子的心眼其實很好吧?

水青也不躲,笑意盈盈望著英子。

“英子,住手!”孫媽媽出聲阻止,表情嚴肅,竟有些不怒而威,讓人不敢不聽。

“誰叫她和那些人想搶咱家山地!”英子一直把兩邊頭發往中間攏,就算朝水青扔石頭的時候也沒聽過這個動作。烏漆抹黑中唯有眼睛靈動不拘。

“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你進屋去,昨晚還受涼發熱呢。”終究是個慈母,孫媽媽說到后面,語意關切。

英子滿臉不滿意,可還是乖乖走進院門,趁她媽沒看見,回頭就瞪水青。只見她依然笑得溫柔。心里就有些不好受。如果,如果自己也能像她那樣,大大方方對著人微笑,該多好。眼神黯淡下來,剛才那股精神氣就沒了,走回屋子的動作很緩,背微駝。

水青看在眼里,一個本該在花季的女孩,卸下層層防御,那孤獨的身影很蒼涼,心里就想嘆氣。

“孫媽媽,我來,真不是為了收地,是為了英子。”水青的語氣誠懇萬分。

孫媽媽一愣,英子的腳步一頓。

“為了英子?”孫媽媽呢喃。

“我想贊助英子高中的學費。如果她考得上大學,我也會繼續支付所有學雜費和基本生活費。想問問你們,願不願意接受。”所以特地過來一趟。

孫媽媽疲累的眼睛瞬間灼熱,“你說什麼?”

“我願意資助英子所有的學費和其他費用。”水青從善如流,笑容一直在。

然而孫媽灼熱卻冷了,凝視著水青,自以為猜到了對方真正的目的,“然后呢?作為交換條件,要我后山的地嗎?”應該不過如此,她可不是無知村婦。

“沒有條件。”可惜,水青的心思很難猜。恐怕就是親生父母也不了解重生后的她,更何況一個算不上認識的人。

殺得孫媽媽措手不及,其實就是最簡單的無所求而已。

“為什麼?”天下哪里有免費的晚餐?孫媽媽還是不信。

“啊?英子沒跟您說嗎?她昨天救了我落水的妹妹。如果不是她,后果可能不堪設想。救命之恩,只能用錢來回報。我還真不好意思。”這是原因之一。而她幫孫家還有第二個原因,那得追朔到前世。以后慢慢再說,或許不用說,大家也能明白。

“英子,是真的嗎?”孫媽媽頭不回,好像知道女兒還在院子里。

“你們不是都以為是我把她推下水?”英子聲量不大,但院子太小,孫媽媽和水青都聽見了。

“那兩個男生把你嚇到了吧?我幫他們說對不起。當時妹妹躺在那兒,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們就很緊張,正好看到你的影子,就一廂情願以為你居心不良,所以才在后面追。之后知道真相,他們恨不得鉆地縫呢。”水青察言觀色,適度誇大。

“沒關系。”英子低頭看鞋。村里老人說相由心生,她的樣子那麼恐怖,被當做壞人很多次了。

“這孩子,我昨天問你,怎麼不說?”害得她以為女兒又瞎淘氣,雖然給她灌了姜湯,還是狠狠訓了一頓。早知道是做好事,唉——回頭望了望英子。

“沒什麼好說的。”英子打心眼里羨慕那位落水的妹妹,不僅長得好看。還有哥哥姐姐那麼多人愛護著。

孫媽媽拿女兒的倔強沒轍,返過身來,再面對水青時,沒有了敵意,只說:“看到落水的不救,那還是人嗎?這都是應該的。你的心意我們收到了,可是錢我們不能要。而且,我這女兒讀書沒出息,只會浪費你的好心好意。早說過,她要能讀上去,我砸鍋賣鐵也會供。”內心極希望女兒能繼續念書。畢竟她和死去的丈夫都曾是很會讀書的學生。

“英子還小,有沒有出息,現在很難說吧。可是如果就這麼不讀了,那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水青明白英子的心結在哪里,“我聽東東說,他的功課是英子教的,回回考第一呢。證明英子的底子不錯。”她這不算出賣。

孫媽媽很明顯不知道這事,“東東瞎扯,英子小學也沒好好——”聲音消失了,眼神卻犀利,又柔軟,最后深深痛憾。

“英子,湘妃竹是爸爸在你出生以后種的吧?”水青只當沒看見,突兀得說起竹子來。

“你怎麼知道?”英子迅速抬眼看一下水青,又低頭。

自卑感太強烈,水青不知道能不能說服她。

“是啊,我沒跟你說過。”孫媽媽也很奇怪。

“湘妃竹,因為有了斑紋才美麗獨特,不是嗎?”水青在看見英子臉上的胎記時,明白了孫家院子里湘妃竹的含義。“晚聽竹風。無光,也美。晨洗竹淚,有光,也妙。真正喜愛湘妃竹的人,無論何時何地,只會更珍惜它。命運不會不公平的。”

英子尚懵懂,孫媽媽卻在剎那,淚如雨下。

剛生完英子沒多久,丈夫就種上那些竹子,看他不亦樂乎,自己卻要對著女兒的臉傷心難過,她曾經跟他發過脾氣。當時他只是笑說,以后她會明白的,還謝謝她給了這麼可愛漂亮的女兒。雖然氣消了,可這麼多年,她忘了去想他種竹的深意,只是一昧花心思養好竹子,保留他存在過的痕跡。

她看著女兒卑微得低著頭。心里發酸。什麼時候起,女兒變得這麼自卑了。以為自己是個好母親,事實卻是,她是個自私的母親。村里人說英子樣子嚇人,她就限制女兒出門。老師說英子作弊,她就以為女兒想爭口氣,所以干了傻事。同齡的孩子不喜歡英子,她就讓英子離得遠一點,免得被人嘲笑。

原來,帶給女兒最大自卑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保護太過,其實是自己太要強。連她都不愛看女兒臉上的胎記,更遑論別人。是的,她傷心,從生下英子的那一刻開始。為自己,為丈夫,為孩子,一個人偷偷哭。她在命運還沒給英子指路時,自己已經預測了女兒的悲慘一生。

她錯了,錯得太離譜了。

“還來得及嗎?”她自問。

“不試試怎麼知道?”水青的笑,流動著,金色秋光。

“謝謝你告訴我湘妃竹的意義。”如同當頭一棒,醍醐灌頂。

“如果您考慮好了,可以去老韓家找我。剛才我提的事,還是算話的。”水青真心想要幫一幫,“要是覺得心里不舒坦,就當我借給你們,以后等英子賺了錢再還。”

“后山的地,我願意轉給你,只要付得跟別家一樣,學費不用。”就算天上有掉下的餡餅,孫媽媽不要,這點骨氣她有。

“孫媽媽,我要說多少遍,你的地我不會收了。”干嘛非得繞回去,搞得她真在打如意算盤似的。

“現在你不收也得收。”孫媽媽不理沖上來拉她袖子直吵吵不給地的英子,“不收,我就沒錢。沒錢,我就供不了英子讀書。你想毀了我們家英子的前程?”

居然被反過來要脅,水青絕對拗不過這位帶著女兒生活的強大母親,無奈之下,只好答應。

回程途中,想到臨走時,英子說她卑鄙。天可憐見,她真的沒有變相要地。莫名其妙,怎麼就背了這個冤案?

誰來替她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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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16:33 |只看該作者
第66章 圓心球 實心球

玩了三天回家,個個興高采烈。

    雲老爺子和老爸坐一塊兒。聊茶葉品種。老媽沒度上假,盡了兒媳婦的義務,跟著奶奶忙前忙後,可也真開心。

    紫荊姐引寶貝們唱歌。那歌聲雖然小到幾乎用哼的,水青還是有點激動。母愛不可取代,至少她們這麼多人的愛能填上一半滿吧。

    “猜猜,剛才上車前,誰給我打了電話?”芸芸曖昧得撞撞她。

    “白子西。”這人就沒懸念,水青好笑。

    孫家的事了,水青就加入了大部隊行動。因為落水事件,大家心有余悸,自發自動避開有水的地方。即使這樣,滿山滿田也讓他們晃悠個夠了。還抽出半天,幫老韓家干農活,其中就數葉陌離敢干得最好最快。

    可水青看見他個性張揚的野草頭,烏瞳半月眼一轉,就得小心他的鬼主意,要是再穿個耳洞,整個把農民伯伯的健康形象顛覆了。

    “錯了,是莫默。”芸芸杏眼彎成兩泓秋潭。

    “還不是一樣。”羽毛這次反應飛快。

    “這倒是。”芸芸含笑迷死人,“邀請我們今天去東郊游湖。我說趕不回去。幫水青推了。掛電話時,就聽邊上有人說,怎麼還沒回來。那絕對是白子西,語氣很遺憾。”

    “為什麼他自己不打電話給青青?”羽毛今天很敏銳,大概是吸收了日月精華,把腦袋理性的一面催開了。

    水青這才想起三天沒見過自己的手機,從包里拿出來,原來沒電了。現在想想,和白子西在前世那一點點少得可憐的緣分是自己煞費苦心經營得來的,如果像這樣順其自然,就湊不到一塊兒。原來兩人天生的緣淺。

    “白子西跟青青什麼關系?”葉陌離突然趴上她們椅子靠背。

    水青回頭,看見花樹閉著眼楮打盹,壓低聲音︰“老同學關系。”

    “我們打牌吧!”葉陌離問過就算,“無聊得快睡著了。”

    “那你就睡唄。”羽毛也轉過頭。

    “萬一我睡著了,腦袋和花樹踫在一起,算怎麼個意思。他又不是女的。”葉陌離眨眨單眼。

    水青想著那個畫面就覺得詭異。羽毛和芸芸也被逗笑了。

    四個人擠擠,湊了一桌,在牌聲中惡俗得結束黃金般的假期。

    回到學校第一天,上午沒課,但約了宋圓心吃午飯,所以早早來了。

    陌大的學生餐廳有好幾處,而且根據食物精致程度,分大小廳,以滿足學生和老師們的不同要求。甚至小廳中還有高中檔之分。

    “想去愛食坊,不過這個時間去了也沒位。”宋圓心有些沮喪,在外語學院不遠的小餐廳里,虐待自己碗里的米飯。

    “下次好了。”水青聳聳肩。“再說小餐廳的東西還不錯。”把蔥根根挑出來,又開分青椒丁和雞丁。

    “也不知道生意怎麼那麼好。”宋圓心傻眼望著水青,看她的動作,誰會相信小餐廳東西還不錯啊?

    “我不是挑食,青椒最後吃。”水青強調,好歹先甜著再說,至于蔥,忽略不計。

    宋圓心瞧她雞丁配飯吃了大半,然後果然開始吃青椒。只是,嚼得異常慢,又皺緊眉頭,眼神很是悲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吃毒藥呢。

    “水青,注意形象,你現在可是公眾人物了。”宋圓心早發現不少目光落在她們這一桌。

    撲哧——噴青椒。好在對著碗,沒造成災難。水青慌忙找水杯,骨碌碌喝下一大口,索性還是該說趁機,不吃了。

    她指著自己的鼻子,極其無辜。

    “當然,那首somewhereovertherainbow拿了外語學院新生組第一名,你的名字散播到兩個學院。甚至整個大學的各個角落,家喻戶曉了。”宋圓心俯下頭,湊近她,低聲說,“沒發覺我們一進來就很多人注目?”

    “沒準是看你。”水青推托。

    宋圓心不理她,“你那時素面朝天,光打得那麼強,連你臉上皮膚毛孔都看得很清楚。認不出來才怪!”

    水青不自覺就去摸臉,還好青春,不怕不怕。女人哪,到什麼時候都愛美。

    “過幾天就好了。”她自我安慰。只要保持低調,大學豐富多彩的生活會讓他們轉移視線。

    “還有,我問過姐姐了。她說你的名字被人寫在她的報幕稿上,覺得故弄玄虛,所以她就順勢弄得有趣點。以我跟她生活了十九年的經歷,應該不是謊話。她還說不認識你。”宋圓心把打聽的事告訴水青。

    水青感激地笑笑︰“謝謝你幫我問清楚。”

    “到底是誰惡作劇?”畢竟初識,宋圓心對水青的事一無所知。

    “無論是誰,沒所謂。”水青說道不想追究。

    宋圓心露出欽佩的目光,“要是我,一定當場哭出來,窘死了。要是我姐姐,她一定叫囂著報仇,沾上邊得都別想好過。”

    “托那人的福,我也當回名人。”水青打趣自己。

    宋圓心笑出了可愛的一對酒窩。

    兩人吃過飯,各回教室。

    今日小班課,水青一進去,正大聲說笑的同學們就改成了竊竊私語。

    水青知道原因。小婦人演得一團糟,而她卻博得滿堂彩。說是增添了班級榮譽,讓有心人利用。就變成她自私自利,愛出風頭,不顧團隊精神,和全班作對了。可她不想解釋。這時候主動,讓人以為她欲蓋彌彰。

    “自以為了不起。”竊竊私語中冒出一句亮的。

    “就是,以為自己是歌星呀?”有了出頭,就有跟著落井下石的。

    “別這麼說。人家那是清唱,沒點真本事怎麼行?”冷冷的譏嘲意。

    “我說都不太搭理同班同學,原來高人哪!”笑得也不正經。

    “以後有什麼活動,她一個人就行,咱們就在觀眾席上喊一聲bravo,當啦啦隊好了。”說得那叫酸溜溜。

    唉,這麼會說,台上表現干嗎都舌頭打結。水青真想回嘴。可——低頭不見抬頭見,她還是忍著吧。

    “行了,別嘀嘀咕咕。”猛站起來一女生,個兒是班上女生中最高的,叫秦玉。

    總算有個明白的,水青連忙看過去,見秦玉走過來,到她面前,一哼。水青就知道自己把世界想得太美好。

    “韓水青,你唱得確實不錯。發音好,聲線好,表現毫不緊張。拿第一,我卻不服氣!”秦玉五官很帥氣,動作也率性,看著就是直脾氣。她擔任小婦人的導演,還出演喬。

    要不是對立雙方,水青會大聲叫好。做人就要這樣,有本事當面說是非。

    “為什麼?”當面來刀,當面擋,這是水青的哲學。秦玉大方。她又何嘗小氣。

    “因為你做事的方法不對。你要出節目,早跟我們說,一個班上的同學,誰會反對?大家高興還來不及。你卻偷偷摸摸加上節目單,爭取表現也太過頭。新班級的干部們針對各自節目開會都討論過的,現在說我們留一手,想要搶風頭。你的行為簡直是拆台!連累一個班被人指指點點。”秦玉言辭尖銳,並沒有留半點面子給水青。

    水青突然明白了。這個圈套的本意不在于讓她當場出丑,而在于分化她和班上同學的關系。真狠!

    “秦玉,算了。”當班長的才出面,惠惠的表情卻很惶恐。

    “不能算!”到了這份上,水青再讓,就得背四年黑鍋。她還想安穩過好日子呢!

    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目光有鄙夷的,不屑的,嘲笑的,看好戲的,唯獨沒有善意和理解。

    “都說是我想出風頭,自己加了節目。我問你們,節目是由誰報上去的?”水青乘風鼓帆,非要破了這烏浪晦氣。

    “我記得應該是班長吧。”沒人回答,她自問自答,“那麼,岑曉惠,你報了一個還是兩個上去?”

    “一個。”惠惠有點被水青的氣勢震到。平時不太作聲的人,那驚人的魄力從哪里來的?

    “印冊子前,學生會有再跟你確認吧?”要分析,就分析每個細節。

    “有。”惠惠不自覺點頭。

    “是我生病那個星期?”她有不在場證明,完美的。

    大家表情都變了。院學生會文藝部長來找班長確認節目的時候,正好剛下課,她們全部看到。

    “那麼,我躺在床上,給不認識的全體學生會成員都發了腦電波?連班上同學還沒認清的我,不知道學生會里哪個是哪個!而且,節目是隨隨便便去一個學生就能改的嗎?沒有班長出面,恐怕不行吧?還是你們覺得岑曉惠跟我串通?”水青把該說的都說了,“還有。我是被人惡作劇的。你們的小婦人演完,我朋友問,我才知道班上還有個節目。報到我的名字,讓上台唱歌時,我手心冒汗,心里發寒。想要溜走,副班長這麼巧坐在我後面,叫燈光趕緊罩著我。”

    曾明藏起了眼楮,看著桌面,不知在想什麼。

    “那——那琴聲不是你早排練好的?”秦玉神情也慌了,但判斷力不錯。這樣的人,是非分明。

    “不是,被強光打著,我都不知道那拉琴的人是誰。”水青最後的解釋。

    “你沒有證據。”曾明再抬眼時,很鎮定。

    “我沒有證據。”水青回到座位。大學一年級,她沒有同桌。“所以,信不信,隨便你們。”

    上課鈴還沒響,教室里卻寂靜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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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7 19:16:44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零距離 雙距離

終于鈴響,進來的卻不是老師。水青沒見過。但同學們的表情不陌生,他們似乎都認識。

    “方松雨,有事嗎?”。惠惠過去問。

    這個男生挺拔身材,外表不算出色,,但一副細框眼鏡外加皮膚白皙,顯得文質彬彬,臉上笑容也和善,一眼就容易親近。這類人,這份風度,這個時間,額頭上等于貼著學生會的專有標簽。

    “哪個是韓水青?”他對惠惠點點頭,環顧教室。

    同學們目光紛紛落在水青身上。

    她沒有笑,心情不太好,而這個人不值得自己虛應,淡淡說︰“我是。”

    “下課後,請來學生會三樓文藝部一趟。”話帶到,方松雨不等她回應,離開教師。

    後面不知誰嘟噥一句︰“她好像真不認識學生會的人。”

    正逢老師來了,水青平靜無波,打開書本。

    方松雨穿過教學樓的長廊。走過小噴泉的丁香花園,進入一棟潔白三層小樓。這不僅是院學生開展工作的地方,也是陌大學生會的總部。這是搬進新校區之後,上任會長向校方爭取到的。完全歸學生會使用,和舊校區的簡陋環境相比,天差地別。

    方松雨直上二樓,推開最里間的門,看見那人長腿擱在會議桌上,臉上蓋著魅雜志,封面上的他,笑容若有若無,顛倒眾生的魅惑。

    方松雨猶豫著該不該叫他。兩人一個寢室,某人的起床氣不僅和魅惑沾不上邊,而且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什麼情況?”原來他醒著。

    “同你想得一樣,群起而攻之的情況。”方松雨一直在水青教室門邊,那般對話無一遺漏。

    “哦?”他拿開雜志,魅惑之外,深邃的眼楮里帶著席卷一切的狂狷。披肩的黑發挑染一縷銀白,簡單綁在腦後。嘴角濃挑盡在掌握的得意。“然後呢?”

    “然後,韓水青學妹有冤無處訴,氣得眼淚雙流,委屈得連椅子都沒沾,飛奔出教室,逃課了——”方松雨推推眼鏡。

    他把腿從桌上撤下來,劍眉一攏,出乎意料的反應。那女孩明明是冷靜到冰一樣的個性啊!

    “如果這是你想看的結果,很可惜。並不能令你如願。”故意大喘一口很長的氣,方松雨坐下來,拿起某人剛用來墊鞋跟的文件,拍了拍,翻閱起來。“徐燃,她很聰明。我想招她進院學生會,你別跟我搶人!還有,這是我們院里的活動計劃書,你少踐踏。”

    徐燃,學生總會會長,今年大三,也是蟬樂隊的主唱。

    “聽到什麼了,讓全校最挑剔的分院會長親口要人?”徐燃雙腳一蹬地,轉椅滑道方松雨身邊,“她雖然成績不錯,從高中起卻連課代表都沒當過,只是死讀書的呆子而已。”

    “只是書呆子,能在迎新會上表現那麼杰出?只是書呆子,能言詞鑿鑿,把全班人說得啞口無言。這個人,我院里要定了。你別跟我搶。”方松雨公事上從不含糊。

    “今年我們院里新生素質的水平是不是下降了?為了她,你就跟我急?”徐燃站起來。

    “待會兒,你不就見到她了?自己問吧。”方松雨指指大門,“回你的地方,乖乖等著。”

    徐燃轉身走出去,正踫上一個女干事。他笑著,哪里有半分魅惑的影子,簡直像阿波羅神般耀眼。女干事微微臉紅。

    水青上完課,在外語學院的門口著實徘徊了一陣。心里萬分不願意去學生會,可是不去好像自己理虧。再說,到底是什麼事?

    一個人心里斗爭半天,還是問了人,找到學生會。一樓,空蕩蕩的,貼滿了各種宣傳單和活動通知,學生兩三只,涼風三四陣。二樓,全是院學生會和指導老師的辦公室。水青上三樓,看到文藝部的牌子,敲門。

    “進來。”男生的聲音,很耳熟的聲音。

    水青眯了眯眼楮,推門進去,“你好,我是韓水青,方松雨讓我來的。”以不變應萬變,她抿緊雙唇。

    “我叫徐燃。”那個人右手里拿了一座小小獎杯,隨意抬起,晃了晃,“你的。恭喜。”

    “謝謝。”因為對方態度不羈。她可不要一本正經去接,先等他放下來再說。

    徐燃!黑發飛雪,劍眉雙銳,眼楮深邃且鋒芒直透,臉型貴氣大方,稜角個性。笑起來,她覺得太亮,實在刺眼。

    “不客氣,你應得的。”他沒有放下獎杯,只是單手遞了過來。

    水青用了雙手,接的。小小一個,正好放進背包。她扣上,蓋好,背起,要走。

    四個動作,徐燃看在眼里,笑得更深,“韓水青,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她開門的動作就這麼停在半空。

    “啊啊,一直回味著你送我的那句話——總有我傷心到痛苦萬分的時候。你的詛咒不太靈驗。”那麼陽光的笑容,語氣卻像一個狡猾的情人。

    水青轉過身,看著他。她沒猜錯,擁有那麼漂亮的一雙手。五官定然杰出。周身散發著陽光的氣質,難怪能情場得意!

    “急什麼?”有多少人見過他的本性,隱藏在光芒後的暗影?水青見識過,所以不會被迷惑,“講個笑話給你聽。從前有個男人,在婚禮上,對神說,我會一輩子忠于我的妻子,否則願意接受神的懲罰。可是婚後沒多久,他就出軌了。他一開始有點擔心那個誓言,卻一直安然無事。漸漸的,他忘記了。十年後,他出海經商,遇到風浪。眼看著船要翻了,他就向神祈求說,神,您寬宏大量原諒過我的不忠,現在請救我的性命。這時,天空就傳來一個疲累的聲音,我用十年時間才湊足了一船人,容易嗎我?”

    徐燃爽朗大笑,甚至趴到了桌子上,“好一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水青覺得這個更貼切,“所以,你還是小心點好。”

    “看來還真得小心,謝謝你提醒。”他是君子。

    “不客氣。”她決定還是一次性把話說出來的好,實在心里憋得難受,“也不知道你那筆濫用職權的帳記上去了沒有?”

    她再去拉門把,才打開一條縫,砰——發出巨響,被關得密密實實。徐燃那雙好看的手,掌心貼著門板,根根指尖如玉,將她拘在兩臂間。

    “學妹,要養成把話講全的習慣。誰也不喜歡被吊起胃口,卻又吃不飽,是不是?”他傾著身體重心,沒踫到她任何一處,卻如針芒在背。他俯在她耳邊說話,隔著她的發絲,卻吹來曖昧的暖風。

    前世水青只有暗戀的經歷,和異性零距離接觸,經驗值——鴨蛋一只。今世水青只有練功房的經歷,和異性曖昧距離接觸,經驗值——鴨蛋一雙。

    她臉熱辣辣悶燒。但靠以往的社會歷練,迅速壓制下去。可即使如此,她不打算和徐燃面對面。花花公子,總有攝人心魂術。她怕吃不消。

    “難道不是嗎?”。她閉著眼楮,背脊筆直,能感覺自己的腳趾緊緊蜷在鞋里,“韓水青,英文歌一首。這個驚喜大禮包,不是你幫我準備的?我的朋友都認為是惠惠,我卻一直在猶豫。如果我是惠惠,改動節目單讓人出了丑,自己不就是第一嫌疑人?誰會那麼笨,那麼明目張膽?怎麼樣也該多繞繞,轉上幾圈,弄得線索雜亂,理不到自己身上才對。所以,直覺不是惠惠。那麼,一個進大學實際時間才三個星期的新生,還有誰看我不順眼?還有誰能往節目單上加東西?還有誰能拿到主持人的手稿,把我的名字寫上去?還有誰會故意炫耀,親手發節目單給我?還有誰能利用一個班的副班長?徐燃,舍你其誰!”

    “好一個舍你其誰!”雙手沒有移動,惑人的聲息近在耳邊,“你找不到證據的。”

    水青深深吸進一口氣,睜開眼,轉過身來。兩人眼眼相望,幾乎額頭貼額頭,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她心跳卻瞬間從容了,徐燃的眸光是冷的,哪怕他的氣息暖人心底,哪怕他的肢體語言霸道卻顯示柔情。這個人,好能做戲。

    “我沒打算找證據。多小一件事,不值得花時間。”尤其是她的時間還那麼寶貴,“會長要是沒別的事,我還要趕車回家。”

    “不值得的小事嗎?虧我很想等你找上門來,後來才想起那天你一眼都沒看我。結果搞了這麼大的動作,還要派人請你才來,真真沒面子。”他原本傾斜的身體突然站直了,壓迫過來。

    水青貼上門板。這人,不過想戲弄她。

    “這麼冷靜。篤定我是要戲弄你嗎?”。徐燃下巴頂到她的頭。

    水青視線里只有他的胸膛,“你有去健身?”看著很結實。

    “我是偶像啊。”所以健身是必修課。

    “學校的健身房嗎?”。選擇忽略他的自戀,她也想辦張卡,“會員費貴嗎?”。

    “學生價比公眾價便宜。”什麼時候兩人談起健身的問題了?“韓水青——”他的戲還沒演完。

    “會長大人。”水青戳出一根小小手指,將他推開,“你有時間捉弄我,不如把一樓的蕭條好好關心一下。你們可是學生會啊!和學生有關的事就應該向校方去爭取拿來做。而不是成天辦舞會,放電影,搞運動會,順便幫干部找男女朋友。你們不是公關會。類似學生證的申辦,領取,遺失,延時要攬下。還有利用大學網絡,建立學生會的信息網,為學生提供生活資助,打工機會,校外租房以及就業信息,甚至和社會上的公司單位聯絡,舉辦定時的畢業生招聘會。像這種,真正造福于學生的事,應該把你們忙得連戀愛的時間都沒有。所以,加油!”

    她握到門把,走了出去。

    他目送,全然得不可思議,直到她徹底消失在視線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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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捉迷藏 藏迷逐

水青在大學圖書館里做功課。避開低層人頭擠擠。她選了五樓歷史文獻區。面積不大,書架占了大半,桌椅少,又藏得深。她那個角落只得自己,躺著睡覺都行。

她不是圖靜,而是無可奈何的策略。

最近三個星期,學生會,總部也好,學院的也好,輪番找她,那意思是想讓她加入。她自認不是當干部的料,客客氣氣兩邊都推了。哪知沒人肯死心,出動到副會長級別。她委實招架不住,只能惹不起,躲得起。每天踩著點進出教室,下了課就立刻回家或去永春館。蕓蕓約她好幾次,怕遇到學生會的人,不得不改在市區里。

眼看著要期中考試,實在要查資料,就先在圖書館樓下把書借好,貓在冷僻書區里啃。

只要再熬一周就好。水青數著學生會選舉的日子。瞧瞧這些日子把她教育的,對學生會的規矩了如指掌。新進的干部從候選人中,由各班各院的學生代表選舉后產生。可是院副會長以上的干部能進行內部推薦,只要獲得80以上的贊成票,也能當選。所以當外語學院的副會長宋圓宜跟水青說不用擔心選舉,可以走這個推薦的途徑時,水青因為那是變相走后門而不恥于行。她不會傻到那麼說,還是以自己能力差強人意,堅決抗拒到底。

這樣的捉迷藏,她找到不少清靜的,能好好看書的地方,比如說這里。窗戶雖然細長狹窄,但視野開闊,能看到校園一派生氣。書看累了,就換張桌子,換扇窗戶,風景截然不同,避免視覺疲勞。

去買了瓶水,水青從書架邊一排排往里走,看到兩個人影在她那張桌前站著說話。

“確定在這兒?”一個是方松雨。

“嗯,說是親眼看見的。”一個是宋圓宜,“你看,全是原版英文書,應該是她吧?”

“人呢?”方松雨看上去斯文,卻是個完美主義者,執著的可怕。

“不知道。要不要我去女廁所看看?”宋圓宜身為外語學院女生的最上位者,也是強者。

“你去吧。我在這里等。”方松雨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可是總會那邊——”宋圓宜也希望增強學院干部的整體能力,對方卻是徐燃要爭取的人,哪里那麼容易。

“我先開得口,他當時還笑新生里沒有人才。你知道他為什麼改了主意?”方松雨說著說著,笑了,“徐燃跑去和校長談學生會責任義務擴大化的問題,爭取到學生證的事宜,還計劃要把學生會放在大學網站上,面向全體學生,為他們找工,住宿,就業等等的服務。這些全都是韓水青提的。”不好意思,他又偷聽到了。

“一樓大廳將用來設立學生服務區和學生證申辦窗口,是韓水青的主意嗎?”就憑她?宋圓宜本來只是賣方松雨面子,來拉韓水青的。沒想到她居然是最近學生會熱鬧起來的主因。

“還有說我們學生會是聯誼會的,也是她。快去吧,免得又被她溜了。”今天他一定要親自跟她談才行。

“別說,還真多了好幾對。”宋圓宜是個性子潑辣,即風急火的,當然什麼都敢說。

要不是場地不合適。水青一定會慚愧得低頭。她那些主意,全是照抄照搬國外大學的那一套,根本不是自己想的。可是,就算這樣,他們這種搶人行動也太激進,而且她什麼時候說聯誼會了。

水青躲在書架后面,看宋圓宜走出去,避開方松雨的耳目,趕緊走出這個區。還沒到樓梯口,就聽見女廁所那邊傳來腳步聲。她不能斷定是否是宋圓宜,怕碰個正著,立刻推開旁邊的一扇門,也不管哪里,就貓了進去。

“同學,請出示學生證。”大概是管理員。

水青把自己的學生證遞過去,踮著腳,往門上玻璃看出去。是宋圓宜,可能發現她不在女廁所,正折返回去。

“你是韓水青?”好奇的聲音。

水青回頭一看,一個卷發女孩沖她笑mimi。

“你現在很出名。”她將學生證還給水青,“不過,這里只能音樂學院的師生進來。在你轉到我們學院來之前,我不能放你進去,雖然你唱歌真的不錯。”

嘻嘻笑語傳進水青的耳朵。

她看看周圍。藍色星星的地毯厚實舒適,潔白的墻面上掛著音樂家們的頭像。明亮的透明書架,分門別類標著的,全是音樂方面的書籍。白色的圓矮桌放著明黃色的小燈,黑色沙發椅深陷。學生三三兩兩,還有工作人員端飲料給他們。

雖然聽說能學音樂的人。多數家里有錢有閑。可是在同一個圖書館里,差異也太大了。

“對不起,我進錯門。”水青沒有心里不舒服。圖書館有一部分是家長會捐的,既然這樣,想怎麼弄,就是捐贈人的事。說實在的,想讓自己的孩子有個愉快的讀書環境,而又有能力,何樂而不為。

以為她會和其他的人一樣,表現出心理不平衡,故意裝作不屑一顧,或者不滿得說上兩句,卷發女孩還特地準備好回擊的臺詞,誰知對方這麼容易道歉了。

“呃——沒關系。”這樣,她只能這麼回。

“不過——”水青還沒說完,眼睛討好得彎彎。

卷發女孩又得意起來,來了來了,她要抱怨了。

“我不進去,能不能就在這兒站一會兒?”等兩位門神走了再說。

“呃?!”只是站一會兒?“那也不——”卷發女孩不想讓水青得逞。

“讓她進來。”一個不高不低,清清冷冷的聲音,在圖書館這種不可大聲喧嘩的地方,顯得很亮。

水青看到人就站在離她最近的書架前,手里還有翻開幾頁的書。

又是他!

一怔之間。笑得微甜,“你也在啊。”

“進來吧。”他將書本合上,往書架另一頭走去。

“我在這里就好了。”水青覺得沒有進去的必要。

“請進。”他加了個敬詞。

水青卻沒感覺半點的客氣。為難得看卷發女孩,希望她能再度發揮剛才的公正,卻只看到她有點下脫的顎尖,以及驚愕之極的眼神。

“那個,我可以進去嗎?”基本上,自己還是個很乖的女孩。謹慎謹慎,步步小心。

卷發女孩沒有反應。

水青一步步踏進去,看著他的背影,慢騰騰跟過去。

那張白色的圓桌。只有他一個人。明明周圍每張桌子都坐滿了,而且全是女生?

“要找什麼書,自己去拿,用我的圖書證。”他已經坐定,栗發長了點,仍然縷縷翹得好看。

“我真的走錯了。”原來他以為她要借音樂方面的書,“我對音樂沒什麼鑒賞力,也不是特別有興趣。”聽一聽,可以。要說多專精,她不敢充胖子。

他彗星掃雪的眉挑了起來,黑眸無影。

生氣了?不是吧?向來他的表情陳善可乏,除了冷,就是孤。是自己眼花了,水青如此想。

“不過,我本來就要找你。”她坐下來,沙發比想象的還要舒服,“喏,還你。”

那把黑傘,靜靜上桌。

“你早知道我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居然隨身帶著傘,他又想起來她說下次回請。

“拉小提琴,又在陌大門口坐車,除了音樂學院,我想不出還有別的。”水青還抱著如果不是,就當自己白吃白拿了一回的僥幸心理,“還有,彩虹,謝謝你的伴奏。”

“又知道是我?”他沒否認。

“我人緣不太好,全學校只認識幾個人,而這幾個人里,只有你會拉小提琴。”她這個都算不上推理。

“我那天拉的前奏不是你唱的那首歌。”不過看她緊張到有些透明的臉色,臺上臺下一個伴奏也沒有,他就隨興發揮了一段輕爵士,沒想到她唱得那麼好。

“嗯,知道,但你的琴聲讓我想起彩虹。”她一直抓著背包,姿勢即使在這麼舒服的沙發里也沒有松懈,“多虧你。要不然我就成為大笑話了。”

他想問為什麼會成為笑話,但最終沒說出口。

“你的琴聲很有意思。”水青沒話找話,心里惦記著二門神。應該走了吧?她也要走了,還得練拳呢。現在不像以前,但一個星期去三次的習慣保留了下來。

“很有——意思?”什麼意思?他清淡的俊臉,冷了。

咦?不會是又生氣?這個人今天的情緒很復雜啊!

“我的意思是,第一次聽你拉梁祝,沒有半點古典的感覺,卻有現代情感的飛揚和不拘一格。第二次聽你拉爵士,有傳統的節奏感,古典的韻味又串上了。陌大有像蟬這種走搖滾抒情路線的,有夢古典這種傳統古典的,還有你這種介于兩者之間的新潮流,不出名也難。”水青聽說音樂學院名人很多,再看他剛剛一出場,氣勢凌人,以為他也是什麼準備出道,或者已經出道的明星。

“新潮流?”他目光悠遠。

“嗯,就是用古典的樂器,演奏出古典樂的現代韻味來。”啊?樂壇有人這麼做了吧,好像是這個年份?水青想不起來了。

“有這種音樂嗎?”他似乎在問她,又似乎不是。

“有啊。不過,恐怕你們古典派會覺得不倫不類。其實,我覺得滿好聽的。畢竟古典樂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並喜歡的,如果有了現代的元素,就比較親和。”她抬頭看墻上的鐘,“我得走了,謝謝你。”

才走出兩步,聽他的聲音。

“簡蒼梧。蒼蒼梧桐。”

“韓水青。水色青青。”

來而不往,非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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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4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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