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尾魚】怨氣撞鈴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1
發表於 2016-11-21 17:37:31 |只看該作者
30 食骨 第三十章 尾聲

林芝進屋時,批鬥會還在繼續,幾個人分坐床上,對著中間的矮個子男生說長道短,那男生很有幾分抗爭到底的意味,翻來覆去堅定地重複著那一句:「我是撿的,不是偷的,這又不賴我……」

林芝覺得無趣,把推開的門又帶上,走到走廊的窗邊看尕奈的夜景。

其實也沒什麼夜景,這裡不是燈光夜市,視野之內,只寥寥幾處點著暈黃的燈,遠處一片漆黑,黑的更厲害些的是遠山的輪廓。

看了一會,林芝百無聊賴地低下頭,卻意外地發現岳峰站在旅館外面的台階上抽煙。

平日裡,她是很討厭男生抽煙的,但不知為什麼,看到岳峰抽煙,反而覺得親近。

她出神地看岳峰,岳峰略低著頭,右手挾著一根煙,裊裊的煙霧極細,像是化出的一句歎息,他的眉頭皺著,分明很多心事,但是間或的,帥氣的眉宇間掠過的,卻又是極其玩世不恭聽之任之的模樣。

林芝正看得入神,背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嚇得她一個激靈,一顆心突突狂跳起來。

「看什麼呢?」是同來的一個女生,吃吃笑著伸頭出去看了看,聲音隨之壓低,「他啊,剛剛好凶啊。」

「哪裡凶啊,挺man挺男人的。」林芝下意識就反駁了一句。

「不是吧?」那個女生大吃一驚,「你不是吧,你不會喜歡這種型的吧?」

「喜歡了又怎麼樣?」林芝的臉有點發燙,「你不覺得他很帥嗎?你看我們系那些男的,平時威風八面的,在學生會指手劃腳,剛讓他那麼一吼,屁都不敢放一個。我就喜歡這樣有氣勢的。」

「可是他好凶啊,」那個女生不敢苟同,「剛往床框子上砸那麼一下,嚇的我魂都掉了一半。哎,你喜歡這樣的,不怕將來家暴啊?」

「怎麼會。」林芝撅了撅嘴,「有時候,男人表面上看著凶,對喜歡的女孩很溫柔的。」

「哦……」那個女生拉長了聲音,一臉的揶揄,隨即又是難掩的興奮,「你還真動心了?哎,那你會對他有表白嗎?」

「亂說什麼呀。」林芝嗔怪似的搡了她一把,「八字沒一撇的事了,再說了,我們在這玩幾天就走了,哪可能啊。」

哪可能啊。

這幾個字是她嘴上說出來的,但是心裡面,可不是這麼想的。

心裡面,她想的是: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光頭出來找岳峰,就著岳峰手裡的火機點著了一根煙。

「在老毛子這頭待了有段時間了,也該回去忙正事了。」光頭狠狠吸了一口煙,「媽的,一想到要回去跟那班鳥人打交道就煩,做工程托關係,四處給人當孫子。」

岳峰哈哈大笑:「不當孫子,哪來的票子?你丫做成一票能歇上半年,比起全年無休的好太多了。就這還不知足,忒不要臉了你。」

光頭嘿嘿笑起來,頓了頓拿胳膊肘搗搗岳峰:「那你呢,總不能還待在這,有什麼打算沒有?」

岳峰不說話了,頓了許久,彈了彈煙頭上積下的煙灰:「先回去找苗苗吧。」

羽眉、曉佳和苗苗在蘭州張掖路步行街附近的料理店吃鐵板燒。

羽眉點的是蒜蓉鮮蝦,上來的每一隻蝦背上特意開了口,把髒線給挑了,羽眉滿足似的歎息:「這才叫生活嘛,尕奈哪吃的上這樣的美食啊。」

苗苗笑了笑:「這你就滿足了?你和曉佳在上海,什麼樣的美食吃不到啊。」

羽眉有些得意:「這要看跟哪比了,比上海還是差了那麼截兒,但是比尕奈的話好太多了。所以我就一直搞不明白,岳峰他們到底喜歡尕奈什麼啊?」

一提到岳峰,苗苗的臉色就變了。

曉佳瞪了羽眉一眼:「哎,說話注意點行不?」

「大家能遇到也是有緣,姐妹一場,有什麼不能說的,」羽眉挾了只蝦給苗苗,「來,一塊吃,以後還不知道幾時能見面呢。」

曉佳守著空碗等羽眉也給自己挾一隻,等了半分鐘之後終於醒悟羽眉沒有跟自己分享的意思:「行啊羽眉,你倆什麼時候搭上了,闔著喜新厭舊是吧?」

羽眉嘻嘻笑,儼然跟苗苗一團親熱的模樣,還特意把椅子朝苗苗身邊挪了挪:「苗苗,這沒外人,說出來我們幫你參考參考,還打算原諒岳峰嗎?」

曉佳心裡歎息:早知道羽眉還是放不下的,果然,三句話離不了岳峰。既然明知道岳峰跟自己沒可能,又何必一定要知道他跟苗苗是不是有結果呢?

苗苗沒有立刻回答,她拿筷子尖兒撥弄著碗裡那只蝦,似乎撥弄幾下,那只蝦能活過來似的。

羽眉有點沉不住氣:「苗苗?」

「岳峰誰啊?」苗苗忽然就笑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她說的認真,羽眉居然不知道怎麼去接這茬了,曉佳腦子也有些玩不轉,一時間沒聽懂苗苗的意思:「他……他不是你男朋友嗎?」

「過去的事了。」

「怎麼就成了過去的事了?」曉佳還是沒繞過彎來,「你早上不還在車站等他一起走的嗎?」

「是啊,不是沒等到嗎。」苗苗說的平靜,「誰還永遠等他?」

說話間,苗苗點的餐也到了,鐵板洋蔥牛肉,蓋子一掀,嗤嗤嗤直冒熱氣,苗苗低下頭去,整張臉似乎就隱在白氣之中了。

隱隱約約的,曉佳似乎聽到她壓的很低的聲音:「不等了,真的不等了。」

夜裡11點半多,合作方向回蘭州的大巴才緩緩駛進車站,司機從車窗裡探出腦袋跟門口的守衛打招呼:「媽的,路上有個貨車和私家車撞了,堵的跟什麼似的。」

車一停穩,乘客們便大包小包推搡叫罵著爭先恐後而下,只幾分鐘時間就走了個清光,站裡的乘務員這才拎著簸箕掃帚上了車,皺著眉頭看地上遺留下的瓜子花生殼和各種食品塑料包裝紙,罵罵咧咧著彎腰吭哧吭哧清掃座位間的垃圾。

掃到後排時,乘務員忽然愣了一下,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還有乘客沒走。從側影看是個女生,長髮,輪廓很漂亮,一直在看窗外。

乘務員好奇地也朝窗外看過去:無非就是站裡的房子車子,沒什麼特別的啊。

乘務員心中納悶的不行,故意咳嗽了兩聲,見她沒反應,索性過去拍椅背:「哎哎,小姐,到站了。」

季棠棠出站時已近午夜,站口基本上沒什麼人了,蘭州的溫度雖然比尕奈要高,但是夜晚還是有幾分涼意,季棠棠站在出站口,一時間竟覺得無處可去。

遠處兜售零食雜誌的老太太看到這裡有人,慢悠悠踱了過來,挎的籃子裡有桶裝方便面、火腿腸、黃瓜,還有煙和打火機,興許忙活了一天也乏了,並沒有很積極攬客的意思她在季棠棠身邊踱了兩圈,見她不像要買東西的模樣,訕訕地正要轉身離開,季棠棠忽然開口了:「給我一包煙。」

很少有女孩子要買煙的,老太太雖然詫異,還是遞了一包過去,季棠棠給了10塊錢,沒要找零,另要了個劣質的打火機。

老太太走開幾步,忍不住又回頭看,季棠棠正在低頭點煙,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半張臉,裊裊的煙霧細細地升起,站口暈黃的燈光在她身後斜拉開纖長的影子。

老太太搖搖頭,經過站口收發室時,裡頭的門房老頭出來倒垃圾,都是熟面孔了,老太太指著季棠棠向他抱怨:「這麼年輕的小姑娘,大半夜的不回家,作孽哦。」

聲音很大,透著顯而易見的自說自話和不滿,也並沒有要避諱的意思,季棠棠理所當然地聽到了,她笑了笑,抬起頭來,緩緩朝半空中吐出煙圈。

這是她第一次抽煙,居然如此怪異荒唐地駕輕就熟,似乎長久以來,一直是以這種方式排遣寂寞和打發時間。

興許是煙霧的關係,眼前有些模糊,半天有一彎模糊的月亮,伸手就能觸到的模樣。

回家?家在哪呢?誰知道。

接下來,要去哪呢?也不知道。

季棠棠的目光漸漸下行,停在了腳邊的背包上。

背包的最深處,是那串鈴鐺,收拾的時候,她用塑料膜仔細包好,很穩妥地塞在最靠裡面的位置。

等到那串鈴鐺再次響起的時候,也就是她再次出發的時候。

到那個時候,東、南、西、北,她就會知道要往哪個方向去了。

但是現在,要去哪呢?

積起的煙灰細散地飄落在背包的把手之上,一支煙就快抽完了。

食骨篇‧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
發表於 2016-11-21 18:18:14 |只看該作者
31 根鬚 第一章

十三雁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見高二那年被人誘騙失身,夢見在小巷子深處不正規的黑診所刮胎,夢見父親鐵青著臉讓她滾,夢見自己收拾了背包上了西去的火車,夢見了那一路上見到的茫茫戈壁,夢見了此後不停的輾轉流浪,西寧、烏魯木齊、卡什、阿里、拉薩、德欽、香格里拉、麗江,還有最終留下的古城。

醒來的時候是夜半三點,眼角掛著淚,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裡透進來,慈悲的像是情人的眼睛。

十三雁恍惚了很久,才意識到夢裡的那些苦難,離她已經很遠很遠了。這裡是雲南、古城、夏城酒吧,她在葉連成的床上。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的心重重落回實地,身下的鵝絨褥子輕柔綿軟,舒服的讓人想歎息這是葉連成的風格,一切都要精緻,要舒服,要隨時隨地能供人沉淪墮落。

想到葉連成,十三雁的心裡忽然咯登了一聲,下意識伸手探了一下。

枕側是空的。

十三雁擁住被子坐起身來,臥房的空氣中還瀰漫著臨睡前他們開的那瓶百利甜酒的味道,床邊立著一個旅行箱,那是前一天她幫葉連成收拾的,因為葉連成會趕今天的車去海城。

十三雁忽然就有點明白過來葉連成在哪了。

她拿過搭在床頭的睡袍披上,穿上拖鞋,盡量輕的開門下樓。

樓下是酒吧,只靠角落的位置開了一盞壁燈,黑暗中辟開一方暈黃色的光亮,葉連成就坐在那裡,靠牆的沙發,身後是大幅的切.格瓦拉畫像,緊挨著的另一幅是香艷的裸女,這樣的鮮明對比和感官刺激讓每一個來夏城的客人都大為著迷。

有一次,有個北京來的時尚旅遊雜誌編輯到古城來做專題,夏城酒吧被列為最獨特最銷金的所在,那位編輯還特別提到了這兩幅畫,她問葉連成為什麼要將這位20世紀最富傳奇色彩的拉丁美洲自由鬥士和裸女安排在一起,其中是否有什麼諷刺的深意,葉連成大笑著回答:「沒有深意,只不過是男人的夢想罷了,自由,還有女人。」

那時候,十三雁已經在古城待了不短的日子,她聽過這位葉公子的大名,年輕、英俊、多金、風流不羈,據說他的床上,每夜都更換不同的女主角。

十三雁年紀不大,但也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內心裡,她極其討厭這樣靠著家族大樹自命風流的紈褲子弟,甚至用嫌惡的口吻跟自己的朋友們談論過這位葉公子古城不算大,很快,葉連成就知道古城裡風月客棧的漂亮老闆娘對自己很是不屑一顧。

不久後的一天,葉連成在夏城酒吧裡開了個賭局,放言不出三個月,十三雁會上他的床。

每個參賭的客人都看好葉連成,賭率一度飆到1賠3,得知消息的十三雁氣的渾身發抖,幾乎取光自己卡裡的所有積蓄,砸在葉連成面前,要把賭率掰回來,賭葉連成輸,輸的內褲都不剩。

最終的結果是她輸了,輸了錢、輸了人,也輸了心,這場賭局,再大也只不過是男人和女人的遊戲。

當然,葉連成沒要她的錢。

於是開始了她和葉連成在一起的日子,混亂到她自己都說不清楚跟葉連成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即便是和她在一起,葉連成也不會拒絕其它形形色色的美女,但相較那些個露水情緣,十三雁無疑是最為長久的一個。

葉連成的哥們,夏城酒吧的合夥人閔子華有一次挑大拇指誇她:「那些個庸脂俗粉,哪裡能跟我們雁子姐相比,我們雁子姐多大度!」

十三雁表面上笑的嫣然,心裡頭狠狠地罵了一句:「我cao!」

那不是大度,她有她的自尊,她是走南闖北見過風浪的人物,拉不下臉也不屑於拉下臉和那些嗲聲嗲氣濃妝艷抹的小姑娘們爭風吃醋。

當然在閔子華眼中,這純粹就是大度,十三雁的大度讓他很是欽佩,他很願意給十三雁支招:「雁子姐,要跟我們葉公子長久,千萬要有風度,他最討厭那些爭風吃醋吵吵嚷嚷的女人,說她們聒噪起來像鴨子再好看的女人成了鴨子,也讓男人沒興致不是?」

十三雁很有「風度」地微笑,點頭。

還有一點,是他私下裡跟十三雁講的:「你要是把葉連成當成一座山,你得有個登山的目標,永遠別想登頂,登到第二高就行了你再美、再好、再為他掏心掏肺,你都比不了盛夏的。」

這話好像是兜頭一塊巨石,把十三雁飄渺的用以支撐自己的那條本就看的不明朗的路給封死了,但十三雁還是很有風度,她問閔子華:「盛夏是誰啊?」

閔子華很有點傷感:「那是葉連成的女朋友,第一個女朋友,初戀女朋友。而且吧,她已經死了。你知道她怎麼死的?我告訴你,不是韓劇裡成天瞎掰的這個絕症那個絕症,那是正兒八經的兇案,一家三口被殺,滅門。然後瓦斯爆炸,全屍都沒有。」

十三雁懵了,這是她全然沒想到的。

閔子華歎息:「男人吧,誰沒點初戀情結?本來就難忘,還搞得這麼慘烈的收場。葉連成來了古城就沒挪過窩兒,每年只有一次離開,就是去海城祭拜盛夏。任何時候,你都別在小夏的問題上跟他吵,鐵定你死,死了他都不給你收屍。基本上雁子姐,把我跟你講的兩條落實了,你跟葉連成吧,就能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十三雁苦笑,最初的愛人,死去的愛人,再也回不來的愛人,某種意義上,就等同於最珍貴的愛人,去跟葉連成挑戰他最珍貴的東西,她有這麼蠢嗎?

明天是葉連成去海城的日子。

十三雁看葉連成,這個時候的他,跟任何時候都不一樣,不嬉皮笑臉,不甜言蜜語,也不慵懶散漫,他坐在那裡,低著頭,摩挲著手中的物件,面前的桌子上攤開了一堆,學生證、牛皮紙的信封、飯票、大頭貼、鎖頭……

很多看起來很不值錢隨手可丟的東西,但十三雁知道,那必然是葉連成和盛夏之間的回憶。

十三雁咳嗽了一聲。

葉連成抬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什麼事?」

「沒什麼事。」十三雁笑了笑,「我想跟你說,我先回去了。」

「嗯。」

他又沉浸到自己的感覺裡去了,那方壁燈籠罩下的,不僅是那塊地方,還有他和盛夏的世界,十三雁如何努力如何吶喊,都進不去的。

十三雁開門出去的時候,眼淚已經流下來,她拿手背抹了抹,關上門走人。

葉連成真的就一點都看不到她?十二月的天氣,即便古城的溫度偏高,那也是冬天,她穿睡袍、拖鞋,半夜三點多離開酒吧,外面是黑的,巷子裡一個人都沒有,這個時候讓一個孤身女子離開,你葉連成是死人嗎?你怎麼做的出來?

十三雁是負氣離開的,但她很快就後悔了倒不是後悔離開酒吧,而是後悔不該折騰自己,深更半夜凍的要命,她只穿一條睡袍,兩條小腿裸在外頭,冷風一吹就凍的渾身發抖。

但是這個時候折回頭她又不願意,好在她在古城住了這麼久,熟門熟路,而她的風月客棧,離得也不太遠。

很快就到了客棧門口,古樸的老屋簷下垂著一串子燈籠,門口突兀地停著一輛豐田4500越野車。

十三雁覺得那輛車眼熟,忽然想到什麼,一顆心突突突跳起來,連寒冷都忘記了,直到又有一陣風過,吹的她起了滿身雞皮疙瘩,才小跑著到門邊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出來的不是前台夥計石頭,是個她很久沒見的男人,身形挺拔,穿迷彩軍褲,黑色夾克,眉眼間還是跟從前一樣帥氣,似乎多了一些無關年紀的滄桑和沉澱。

十三雁有點發愣,那個男人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頭,脫下身上的衣裳給她裹上。

熟悉的氣息以及突如其來的溫暖,十三雁的眼睛有點發澀,她深吸一口氣,把心頭許多複雜的情感給壓伏下去,努力作出微笑的表情:「岳峰,你什麼時候到的?」

「半夜到的。你不在。」岳峰示意她進來,又把門給關上,「去哪了?」

這個問題讓十三雁覺得尷尬,她覺得岳峰是故意的。

「穿成這樣,肯定也不是散步去的。」岳峰瞇著眼睛看她,「雁子姐,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從男人床上被攆下來的,哪個男人這麼渣?」

十三雁有點不高興:「說話能別這麼難聽嗎?」

「不然怎麼著?說你被八抬大轎送回來的?」岳峰冷笑,「石頭都跟我說了,葉公子是吧。雁子姐,當初你給我打電話,說起這人渣拿你開賭,那發狠的口氣,我現在還都記得呢。還真就冤家,還真就栽他手裡了!」

十三雁咬牙不說話,走到前廳的沙發裡坐下,夜裡沒客人,石頭應該睡覺去了,沙發前的桌子上開了兩瓶酒,擺了個煙灰缸,旁邊有打火機和一包拆封的煙,她沒回來的時候,岳峰想必就是在這打發時間的。

岳峰跟過來:「真是他?大半夜的趕你回來?」

「是啊!」十三雁口氣很沖,說著說著一陣心酸,眼淚就滾下來了,「他讓我滾回來的,你能怎麼著?」

「這龜兒子。」岳峰發狠,「我弄死他!」

說完轉身就走,十三雁在他背後哭起來:「你給我站住,不許去!」

岳峰沒辦法,轉過身看十三雁:「那就眼睜睜看他這麼欺負你?」

十三雁擦了擦眼淚,定定看了岳峰幾秒,反而笑了:「他欺負我?你欺負我還少嗎?」

這盆水潑著潑著居然潑自己身上去了,岳峰急了:「哎,雁子姐,你說話得講道理,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

十三雁不理他,坐下來拿起酒瓶子灌了兩口,又用睡袍的袖子擦了擦嘴,負氣似的看岳峰:「葉連成不喜歡我,你覺得是欺負我。那你呢,我當初喜歡你那麼久,你喜歡過我沒有?」

岳峰頭痛:「雁子姐,這不一樣。我叫你聲姐,再說了,我當初有……」

「你當初有苗苗是吧?」十三雁打斷他,「那葉連成也一樣啊,他也有自己的苗苗。所以他跟你一樣不喜歡我,你覺得他欺負我了,那你還不是一樣欺負!」

岳峰氣急:「雁子姐,這能一樣嗎?我碰過你沒有?」

十三雁臉一揚:「我樂意讓他碰,怎麼著?」

岳峰沒好氣,頓了頓一屁股坐下:「得,得,打住。跟女人是不能講道理的。你要這麼蠻不講理,那我也不摻和了,愛咋咋滴,我不說話,行了吧?」

看到岳峰生氣,十三雁反而笑起來:「都不喜歡我,結果他那個苗苗沒了,你這個苗苗分了,該!」

「哎,雁子姐!」岳峰臉色一沉,「別往人心口上捅刀子行麼?」

十三雁笑了笑:「呦,真氣啦?我你還不知道,一張嘴刻毒的,什麼話都說。苗苗還真是你軟肋,一戳就急的。」

岳峰沉著臉沒說話。

十三雁歎了口氣,自顧自從煙盒裡抽出根煙點著:「真分了?多久了?上次給毛哥打電話,他說你跟苗苗在尕奈的時候就鬧翻了,那得有半年了吧?」

岳峰沒吭聲。

「這苗苗也邪氣,跟你好了那麼久,這才分了半年,怎麼就想著跟別人結婚了?當然了,你也一樣邪氣,她結婚你包個大點的紅包不就得了,還專程過來給她買什麼翡翠,你要的老坑種,是水頭最好的,上次我經手那塊轉手就是八萬,峰子,做人別忒大方了,這女人都不是你的了,送那麼重的禮幹嘛?」

岳峰臉色難看的很:「雁子姐,就朝你買塊玉,能別扯這些有的沒的嗎?」

「好,不扯。」十三雁吐了口煙氣,「你也有點出息,別為了個女人半死不活的。這趟來住幾天?我給你介紹幾個妹子?要麼就我頂上怎麼樣?」

岳峰面無表情:「雁子姐,我現在對女人真沒興趣,你能幫我聯繫到上次那賣家嗎?你給一句話,不能的話我現在就走。」

十三雁一巴掌就拍在岳峰腦門上:「小兔崽子,愈發上臉了你,我就嗆你幾句,看你這德性,跟我欠你似的。賣家是吧,我幫你聯繫不就得了。還有,介紹妹子的事我就說說,你還真以為我給你介紹啊,介紹了不是坑人家嗎?」

說著說著她就難受起來:「你這種,對苗苗念念不忘的,再好的姑娘到了你這兒都排第二,他媽的第二的滋味可難受了你知道嗎?我上輩子造的什麼孽做的千年老二,喜歡你的時候吧你有苗苗,喜歡葉連成的時候吧他有盛夏,我他媽一輩子第二,永遠趕不上趟。這腿怎麼長的,就是跑不過人家!」

說著伸手就狠狠往自己腿上擰。

岳峰攔她:「雁子姐,跟自己較什麼勁呢。」

十三雁抬頭看岳峰,眼淚慢慢流下來:「峰子,你叫我一聲姐,答應你雁子姐一件事。」

岳峰點頭:「你說。」

「將來吧,你要是喜歡別的姑娘,你一定不要再活在苗苗的影子裡了。你要是喜歡著苗苗,忘不掉她,就別去喜歡別的姑娘了。這永遠排第二,滋味可難受了。」

十三雁笑著把眼淚抹了開去,又低頭抽了口煙:「真的,你雁子姐知道,可難受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3
發表於 2016-11-21 18:18:28 |只看該作者
32 根鬚 第二章

因為之前喝了酒的關係,十三雁一覺睡到午後三點才醒,才起身就覺得鼻子塞塞的,腦袋昏昏沉沉,怕是昨晚上給凍著了,趕緊翻抽屜吞了兩片銀翹片。

推開窗戶才發覺今天天氣好的出奇,天空湛藍湛藍的,城外的遠山在天幕上描出淡青色的痕跡,不知道是隔壁哪家飯店開伙,炒菜的香氣勾的十三雁肚子裡饞蟲大動,她隨便裹了件衛衣,汲拉著拖鞋直接下樓去廚房。

一般到這時候,廚房裡是連殘羹冷炙都不剩了客棧裡養了一狗一貓,狗叫巧克力,貓叫冰激凌,每日的剩飯都由它們大包大攬。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沒進廚房的門,就聞到芹菜炒肉絲的香氣了。

十三雁心裡一樂,三步並作兩步跨進門去,小米正從炒鍋裡把菜盛起來,看見十三雁進來,眼睛笑成了兩枚月牙兒:「老闆娘,早。」

都下午了,還早呢,十三雁暗叫慚愧,也顧不上還沒刷牙,伸手從菜碟子裡拈了一根芹菜嚼了:「今兒怎麼這個點才做飯?石頭呢?」

小米是客棧裡請的幫工,還不到二十歲,平時做做飯,偶爾給打掃衛生的老媽子打打下手,小姑娘長的秀氣,乖巧聽話,很得十三雁的喜歡。

「午飯早吃了。這是給峰子哥做的,他上午開車去周圍兜了一圈,帶了地裡新鮮的菜回來。」

「峰子……哥?」十三雁感覺半天上一個雷正劈腦門上,說話都抖了,「你叫他哥?」

「是啊。」小米沒有很好地領會到十三雁的弦外之音,「早上跟峰子哥聊了,他說他比我大,不是該叫他哥麼?不然叫什麼?」

十三雁咬牙:「叫他孫子!」

話剛落音,岳峰就打外頭進來了,他把十三雁的話聽了一半,很有點莫名其妙:「叫誰孫子?」

十三雁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去就伸手擰住了岳峰的耳朵,把岳峰疼的直叫喚:「哎,哎,雁子姐,輕些,輕些!」

掙脫了之後,岳峰估計真是被她擰疼了,臉色有點不好看:「剛起來就抽瘋,更年期是吧?」

十三雁不理他這茬:「你認識小米了?」

「認識啊,早上聊了,挺好一姑娘。」

十三雁瞪著他:「再好也不准上手,聽見沒?」

這話說的直白,小米的臉騰一下就紅了,岳峰這才明白過來十三雁為什麼抽瘋:「想哪去了,有病吧你。」

十三雁毫不示弱:「以我過來人的經驗,我敢說我沒多想。從今兒開始,你要跟小米保持三米距離,不准隨便跟她說話,更加不能對她笑,聽見沒?」

岳峰活生生讓她給氣樂了:「憑什麼啊,黨和人民都沒剝奪我笑的權利,你憑什麼啊,憑你長的美啊?」

說完這話,好像是故意要氣雁子姐,衝著小米特有范兒特欠扁地一笑,笑的十三雁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在他後腦勺上抽了一記。

不等岳峰叫疼,她又命令小米:「妹子,離這貨遠點,聽見沒?」

小米尷尬極了,低頭把圍裙邊兒拈了又拈,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峰子哥人挺好的……」

「好個毛!」十三雁跺腳,「看人不能看這張皮,得看清本質!我跟你講,不能對峰子抱有任何幻想,他老早結婚了你知道麼?光娃就三,外頭還有三私生的……」

岳峰聽的臉都綠了:「雁子姐,你嘴裡跑的是磁懸浮吧,有你這麼損的麼?」

小米看出來十三雁誇張的成分居多,抿著嘴直樂。

十三雁沒好氣:「去去,找石頭玩去,我和峰子有話講。」

眼瞅著小米走遠了,岳峰斜著眼睛看十三雁:「雁子姐,過了啊,我現在對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你能別扯這些有的沒的嗎?」

十三雁笑瞇瞇在廚房裡的桌子旁坐下來:「怎麼就一點興趣都沒了呢?陽痿了?不舉了?」

岳峰半晌沒說話,頓了頓一字一頓,字字都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沈家雁!你他媽是女人嗎?」

十三雁煞有介事地點頭:「果然,不管哪個男人,攻擊他的命根子,他就急了。」

接著歎息:「你還記得我閨名呢,一個世紀沒人叫過了。」

岳峰壓根不理睬她,十三雁笑嘻嘻的,拉著岳峰坐下:「怎麼啦,真急啦,我不早跟你說了嗎,我這張嘴刻毒的,你跟我較什麼真啊,咱岳峰怎麼能不舉呢,你是一輩子用不著偉哥的主兒……」

岳峰冷笑:「你可著勁說吧,就在我面前撒潑耍流氓吧,這話你當葉連成的面講講看?」

十三雁愣了一下,那股子拿他開涮的興致很快落了下去,頓了頓兩手捧住臉,很是意興闌珊:「在他面前我哪會說這話啊,為了向他那去見馬克思的女朋友靠攏,裝淑女裝優雅裝的我自己都吐了。岳峰,還是跟你一塊兒好,什麼話都敢講。」

「那當然,我是誰啊,我是家有三娃外頭有三私生子的主。」

十三雁撲哧笑了出來:「跟你鬧著玩呢,當真啦。小米是古城土生土長的姑娘,高中畢業之後就不唸書了,一直在這裡幫工,連遠門都沒出過,性子單純的很,跟你撩撥的那些狐狸精不一樣。」

岳峰頭大如斗:「我幾時說我要撩撥你們家小米了?」

「不怕你撩撥,就怕她惦記上你啊。」十三雁振振有詞,「小米那級數,哪能跟你比啊。」

岳峰大呼冤枉:「我才跟她說了幾句話?她就能惦記上我了?」

「那沒準啊。」十三雁翻了他一眼,「牡丹亭你聽過沒?那缺心眼的妹子夢裡夢見一小伙兒,白天想晚上想的還把自己給想死了呢。小米肯定對你有好感,女人看女人最準了,你離她遠點沒錯的。」

岳峰白她一眼:「讓我離她遠點,只有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

「趕緊給我找賣家!」岳峰咬牙切齒,「這事你忘腦後去了吧,扯七扯八的,正事沒見你上心!」

十三雁白了他一眼:「知道知道,屁大點事,叨叨八遍了。」

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來翻電話簿:「不過峰子,未必能找著。」

「這話怎麼說?」

「你不做這行,不知道裡頭的道道。」十三雁一邊翻一邊講,「都說雲南產玉,其實-上好的玉都是緬甸帶過來的,尤其你要的老坑玻璃種,水頭最好,只能從那頭帶。走正規渠道來的都天價,買不起,所以不少人從我這裡買暗貨,說白了,都是不要命的從那頭偷帶出來的。我認識的是買家,賣家是搭子給簽的線,但是偷帶這種事,一次兩次就算了,誰還長久幹這行?風險大啊,怕被邊防軍查不說,萬一讓起黑心的人給滅了呢?你上次在我這看到老坑種,是兩年前還三年前?這麼久了,人家指不定還做不做這個呢,不過這樣的人,一般身邊都留一兩塊壓箱底的好貨,真找著了準沒錯的。喂,老四嗎?」

眼見電話撥通,岳峰也就不再說話。

十三雁很老道地跟對方寒暄:「我,雁子。是,長久沒聯繫了,沒緊要事也不敢驚動你這尊大佛啊。我有一兄弟,想買塊老坑玻璃種,你還記得兩年前從我手裡過的那塊玉嗎,對,特透的那塊,玻璃似的,你當時還誇過說那女人供的玉特好。對,她叫什麼名來著?有聯繫方式嗎?」

也不知那頭說了什麼,十三雁嗯了兩聲,眉頭皺了皺:「那盡量幫忙找找吧,找著了發我短信……行。」

十三雁撳了電話,跟岳峰講了一下結果:「確實好久沒聯繫了,老四也記不清了,說是得去找找看。哎,峰子。」

說到後來換了語氣,岳峰奇怪:「怎麼了?」

「真送啊?」

岳峰沒好氣:「假送,我哄你玩呢。」

十三雁倒不生氣:「峰子,我昨晚上就想跟你說這事了,結果讓別的事煩著了,沒顧上。老坑種不便宜啊,我知道你手頭有錢,那也不是天上掉的對吧,省著點花。」

岳峰一張口就特氣人:「省著幹嘛,死了燒啊?」

「不是,」十三雁皺眉,「那也不能這麼著浪費啊,沒個五萬八萬的下不來啊。」

岳峰掏出煙,打火機打了幾下,並不急著點煙,看火焰打起熄下,跟玩似的:「給苗苗的,怎麼叫浪費呢,再說了,我願意,管得著麼。」

十三雁反而笑了,頓了頓語氣柔和下來:「岳峰,你知道麼,我還真就特喜歡你身上這點痞氣。」

「可是啊,有些道理,你未必知道。你雁子姐比你大幾歲,有些事看的比你透,我得跟你說道說道。」

岳峰把煙點上:「你說。」

「你送這麼貴的東西給苗苗,幹嘛呢?真讓苗苗老公給看見了,人家怎麼想?你不是成心給人添堵嗎?將來他要是跟苗苗鬧不和,鐵定第一個就拿這塊玉說事。峰子,這女人不是你的了,就真不是你的了。她過的不好,被她老公又打又罵你都管不著。你心意是好的,但是萬一到時候因為這個讓苗苗受罪,那就不好了。」

岳峰沉默著沒說話。

「我再問你,你希望苗苗幸福麼?」

岳峰悶頭抽了口煙:「雁子姐,你這不廢話嗎。」

「苗苗怎麼樣才能幸福啊峰子,在婚姻上,她得把你忘了才能幸福啊,不然天天惦著你,又跟別人一張床,那多揪心啊。你送她那麼貴的玉,讓她整天想著你對她多好,出手多闊綽,想多了壞事啊。你真想她好就娶她,娶不了你就把你從她的世界裡抹的乾乾淨淨的,一根頭髮絲兒都不留,你懂麼?」

岳峰還是沒有說話,十三雁看著他,忽然就看到岳峰眼底有什麼閃了一下,心裡一咯登,脫口而出:「峰子,你哭啦?」

岳峰拿手狠狠抹了下眼睛:「誰哭了,你以為都是你啊?」

不知為什麼,十三雁有點難受,眼圈不覺就紅了,頓了頓抽了抽鼻子,忽然就笑起來:「媽的,苗苗真幸福,你要是能對我這麼著,十個葉連成我也不換。」

正說著,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短訊傳了過來,十三雁打開看了看:「找著了,那女人叫陳來鳳,江西人。老四也不知道她手機號,估計常換的,家裡電話倒是有。峰子,這電話咱打呢還是不打?」

岳峰還是沒回答,煙氣飄到近前,十三雁透過煙氣看他的臉,又問了一句:「峰子,給句話,打是不打?」

等了半晌不見他回答,十三雁伸手拍拍他肩膀:「你慢慢想,我餓了,我先吃飯。」

說著就起身上樓,先刷牙洗臉,然後換衣裳,再去到廚房時,小米已經在裡頭了,把先前的那碟子菜微波爐熱了,又給十三雁盛了碗米飯:「雁子姐吃飯。」

岳峰面前的煙灰缸裡已經攤了四五個煙頭,手裡還夾著一根,旁邊還有瓶見了底的酒,十三雁急了:「誰讓你給他拿的酒?」

小米嚇住了:「剛進來的時候,峰子哥讓給拿的,我就……拿了……」

十三雁氣的把岳峰手裡的煙奪下來:「又是煙又是酒的,峰子,想成仙啊!」

岳峰抬起頭看她,出乎意料的,竟然笑了:「雁子姐。」

「嗯?」十三雁還是沒好氣。

「我和苗苗,好了有七年了。」岳峰聲音很低,「上次在你這看到那種玉,我就想著,一定得給苗苗買一塊,多貴都買,我長這麼大,也就死心塌地喜歡這一姑娘,我幹嘛不買,傾家蕩產我都買,對吧。」

十三雁從沒聽過岳峰用這種口氣說話,不覺就挨著他坐了下來,小米原本要出去的,腳下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怎麼都挪不動步子。

「可是吧,總有這個那個破事,抽不出身過來,真過來了,想不到是為苗苗跟別人結婚買的。我cao,我造的什麼孽。」

「在尕奈跟苗苗分了之後,我回去找過她一次,我跟她說,我願意去上班,讓她爸隨便給安排,安排什麼我做什麼。苗苗不願意,她說,岳峰,我太瞭解你了,你忍的了一時也忍不了一輩子的,我再也不想跟你吵了,我們那麼多珍貴的回憶,吵一次就丟一些,吵一次就丟一些,哪天丟光了,我哪裡捨得啊,你得讓我留著啊……」

說著說著岳峰就哽咽了,十三雁站起來,俯下身去摟住他肩膀:「峰子,苗苗這姑娘挺不錯的,真的。」

岳峰笑起來:「雁子姐,打電話吧。我也不知道會不會送出去。但是我還是想買,給苗苗買的,不管她收不收,能不能收到,我還是想買。」

十三雁也笑:「那行。不過說好了,萬一電話打過去是空號,或者那頭說已經不做這行了,手頭沒貨了,峰子,咱就此打住,這是天意,成嗎?」

岳峰點頭。

十三雁吁了一口氣,記下短信裡的號碼,撳下按鍵。

那頭很快有人接了,是個男人的聲音:「喂?」

十三雁清了清嗓子:「你好。請問是陳來鳳家嗎?」

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是的。」

「請問陳女士在嗎?」

「請稍微等一下。」

十三雁吁了口氣,用口型向岳峰示意:接通了。

陳來鳳的丈夫李根年攥著聽筒,只覺得一顆心都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他用一隻手摀住話筒,僵硬地轉過身來。

那裡,角落裡的沙發上,自己三歲的兒子菜頭擺著積木,咯咯咯笑的正歡,逗他玩的是個年輕的女孩兒,長長的卷髮,穿黑色的羽絨衣,雪帽上綴著一圈柔軟的絨毛,映著窗外透進的斜陽餘暉,好像閃著光澤一般。

似乎察覺到李根年的異樣,那女孩轉頭看他。

李根年一開口就帶了顫音:「季,季小姐,找大鳳的電話。」

季棠棠站起身,她走到電話機旁,豎起食指貼在唇邊,示意李根年不要講話,頓了一頓,鎮定地接過聽筒:「喂?」

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請問是陳來鳳陳女士嗎?」

季棠棠唇邊揚起一抹微笑:「我就是,請講。」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
發表於 2016-11-21 18:18:38 |只看該作者
33 根鬚 第三章

「陳女士,你好。」十三雁向岳峰使了個眼色,示意通上話了,語氣也隨之客氣起來,「你還記得我嗎,大概3年前的時候,我從你那經手過一塊老坑玻璃種,我姓沈。」

「是麼?」季棠棠笑了笑,聲音很平靜,「生意上的朋友太多了,我不記得了。你哪裡?」

十三雁暗叫慚愧,其實當年那樁生意,中間有牽線人,她並沒有跟這個陳來鳳有什麼接觸,估計擱街上打照面都認不出,這趟為了岳峰的事故作熱絡,沒想到人家一上來就很直白我不記得了。

她清了清嗓子:「我在雲南,古城。我姓沈,沈家雁,瀋陽的沈,家庭的家,大雁的雁。是秋天的那個大雁,不是那種小燕子。」

「哦,雲南,古城,沈家雁,瀋陽的沈,家庭的家,大雁的雁。」

季棠棠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李根年,很慢很清晰地把十三雁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李根年拿筆的手直哆嗦。

「是這樣的陳女士,你手頭還有貨麼?如果有同樣的貨色,我還想入一塊,價錢可以談。」

「有。沈小姐住古城哪裡,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十三雁笑起來:「風月客棧,一打聽就是。陳女士,關於玉的事……」

說到這裡,她突然咦了一聲,將手機拿到眼前:「怎麼就斷了……破手機……」

季棠棠撳斷電話之後,很不客氣地把卡口的線也給拔了:「估計會再打來,這幾天線就別連了。」

李根年低著頭看紙上記下的信息,嘴唇一直在抖索,季棠棠暗暗歎了口氣:「雲南古城,靠近緬甸,地點跟我想的差不多。」

「這個沈……沈家雁,」李根年抬起頭來,眼圈泛紅,攥著紙的手捏的緊緊的,「會不會是她……害了大鳳?」

「這個很難講,」季棠棠沉吟了一下,「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是不管怎麼樣,這個電話一定是關鍵。」

李根年不說話了,角落裡,被冷落的菜頭不滿起來,撅著嘴摔打著手中的積木,季棠棠笑了笑,見李根年的情緒一時間難以平復,索性先過去哄哄菜頭。

菜頭很快就不鬧了,伴隨著季棠棠的軟語撫慰,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李根年的眼前漸漸模糊起來,恍惚中,似乎坐在那裡逗菜頭開心的並不是季棠棠,而是妻子大鳳。

算起來,妻子大鳳失蹤也有三年了吧。

她那趟離開,自己其實是非常不願意的,那時候菜頭剛生下來兩月,奶都沒斷,眼見妻子接到緬甸那頭的消息收拾了行李就要走人,李根年當時就急了,兩口子吵的挺凶的,李根年記得自己羅列了很多理由,比如菜頭離不開媽呀,比如坐月子的女人不能累著啊,比如家裡還有點積蓄不急著用錢啊。

但是大鳳一句話就把他頂回來了:「誰還長久做這個?不趁著我做得動給菜頭攢點奶粉學費錢,往後日子怎麼過?」

李根年登時就蔫巴了,說到底,還是自己沒用唄,老實巴交地在國營單位裡死磕著,一個月千八百的工資,養家要靠女人,本來就羞於拿出來說,哪還有資格攔著大鳳去掙錢?

於是默認了,幫大鳳收拾了東西,第二天早上送行時,還特意給她煮了一袋子的白水蛋。

結果大鳳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頭兩月他還巴巴盼著,但也不敢報警,大鳳做的事,怎麼著也是違法的吧,萬一人沒出事,被他報警給禍害了,那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又忍了兩月,實在憋不住了,偷偷把這事跟丈母娘講了,老太太當場就滾在床上嚎開了:「都啥時候了,趕緊報警啊,指不定人都爛外頭了,我的鳳兒啊……」

這時候報警,除了進出所裡看白眼,似乎一點用處都不起,有一次,派出所看大門的王老頭見他可憐,偷偷把他拉到牆根一頓說道:「依我說,就死了這條心吧大兄弟。你女人不是啥名人,咱這小地方的派出所難不成還跑國外給你找人去?邊境那是啥地方,我聽說死了人往溝裡一掀了事,你女人這麼久沒消息了,凶多吉少啊。」

凶多吉少,四個字跟四把刀似的,插得他透心涼,回家抱著菜頭哭了半宿。

後來慢慢的,開始接受這個事實了。

左鄰右舍不知道是出了事,滿心以為是陳來鳳嫌棄這個男人沒本事跟人跑了,還都挺同情他的,也有好事的給他牽線相親什麼的,都讓他找借口給回了大鳳怎麼著也是為了他這個男人為了這個家才音訊全無的,他總得守個幾年不是?如果這麼快就跟別的女人睡一炕上了,那他還算是個人麼?

一個大男人拉扯個娃,日子真心不好過,但也一天天熬過來了,每一天都相似,死氣沉沉地挨過一天是一天。

夢見大鳳是近一個月的事情。

那天晚上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身邊有人拿胳膊肘搗他:「年哥,年哥,我肚子疼。」

是大鳳的聲音。

他翻了個身,嘟嚷了一句:「嗯。」

起床時也沒多想,吃早飯時,忽然就記起這個夢了,當場就紅了眼圈,下班時偷偷跑到家院子後頭燒了一刀紙。

當天晚上睡到半夜,大鳳又在身邊搗他了:「年哥,年哥,我肚子疼。」

夢裡,他居然清醒的知道是在做夢,說話時聲音直髮苦:「鳳啊,那頭過的不如意是不是?我今兒燒一刀紙了,要不明天再給你添點東西,短了什麼就張口啊曉得不?」

大鳳只是搗他:「年哥,我肚子疼。」

一連幾天,都做同樣的夢,李根年白天偷偷地哭,以為自己是想大鳳想的魘住了。

又過了幾天,再次做這個夢時,他忽然就鼓起勇氣說了一句:「鳳,肚子疼的話就趴著睡,趴著壓一壓,就不疼了。」

大鳳沉默了一下,就在李根年迷迷糊糊又要睡著的時候,她突然在邊上撕心裂肺地吼起來:「我卡住了年哥,我疼啊,我翻不了身啊!」

李根年嚇的一個激靈就醒了,身底下的褥子濕了一半,看邊上空蕩蕩的被窩,第一次從頭到腳透出一身寒意。

大鳳一定是出事了。

於是那天一整天他都恍恍惚惚的,想起這一個月來詭異的反覆的夢,李根年直覺大鳳是想跟他說些什麼,電視裡不都演了麼,冤死的人會給家裡人托夢,讓家人給報仇什麼的。

李根年決定晚上如果再做同樣的夢,他一定得多問點什麼。

很快就到了晚上,李根年把兒子菜頭哄睡著了,早早就熄燈上床,黑暗中瞪著一雙眼睛看天花板,聽時鐘單調的滴答聲,翻來覆去也睡不著,開始默念著數羊,一隻黑羊,一隻白羊,兩隻黑羊,兩隻白羊……

也不知數到第幾時,肘下忽然就被人搗了一下,耳畔傳來大鳳幽怨的聲音:「年哥,我肚子疼。」

這感覺太清晰了,一點也不像是在做夢,李根年嚇出一身冷汗,脖子像是被凍住了,怎麼轉都轉不動或者是他內心裡根本就不敢轉頭去看:萬一看到一雙幽碧色或者血紅色的眼睛怎麼辦?萬一看到枕畔一臉血的大鳳怎麼辦?大鳳是老婆沒錯,但老婆變了鬼他也怕的。

他一顆心跳的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怎麼個疼法啊鳳?」

大鳳帶著哭音:「就是疼啊年哥,你給我揉揉。」

李根年哦了一聲,僵硬地把手往身側挪過去,先碰到大鳳的衣角,然後是柔軟的肘下,熟悉的像是以往夫妻夜話,他的心放寬了些,向著大鳳的小腹摸過去,心中安慰自己:是夢吧,還是夢吧?

這想法下一刻便全盤崩掉,整個身體的血液似乎都有片刻停止了流動,他抓到了粗糙的、帶著濕潤泥土的枝枝條條,像是樹根抽生出的無數根須。

幾乎是與此同時,大鳳再一次撕心裂肺地吼起來:「年哥!年哥!疼啊!我疼啊!」

李根年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蓋著的被子被掀開來,他一眼看到身邊躺著的大鳳,眼睛睜得大大,一張臉疼的糾成一團,脖子梗的高高,而肚子裡……

肚子裡盤了樹根的條、枝、須,蠕動著像是不斷在生長……

李根年慘叫一聲,從床上咕咚一聲摔到地上,菜頭在床頭哇哇大哭,哆嗦著撳下燈的開關,床上沒有大鳳,一切,依然只是一場夢。

第二天上班,他跟個木頭樣杵在車間,手上一連錯了好幾樣配裝,組長把他罵了一頓,一貫老實巴交的他生平頭一次跟人吵架,吵到後來哇哇大哭,組長嚇了一跳,反而訥訥起來:「我又沒怎麼說你,大男人的,哭什麼呢?」

接著就讓他待在一旁休息,他真的就墊了張報紙坐到牆邊去了,眼睛一直盯著車間頂的大燈,腦子裡不住盤著一個念頭:大鳳叫人給害了,大鳳叫人給埋了,埋在樹底下,一定埋在樹底下……

也不知在牆邊坐了多久,看門的老頭進來喊他:「李根年,李根年,外頭有美女找。」

一車間的工友哄笑,他在眾人的注目之下扶著牆慢慢站起來,慢慢一步一步挪到車間外頭。

然後,他就看見了季棠棠。

天氣很冷,天上飄著雨絲,季棠棠站在廠房對面的一堵灰牆之下,身旁是一棵光禿禿枝椏的樹,她穿黑色的長款薄羽絨服,雪帽上綴了一圈棕灰色的柔軟絨毛,灰色的緊身褲,黑色的長靴,長長的卷髮,半仰起頭看光禿禿枝椏上一個廢棄的鳥巢,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白皙的面頰。

關於她,關於眼前的場景,都是黑白、灰色調,像是一幅黑白的畫,又像是另一個沉默的不被打擾的世界,有一個肥嘟嘟穿玫瑰紅的女人從旁邊經過,像是一顆亮眼的子彈,狠狠衝撞進來。

不知為什麼,李根年有強烈的直覺:眼前的人,是為了大鳳的事來的。

果然,季棠棠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最近,有沒有夢見過你老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
發表於 2016-11-21 18:18:51 |只看該作者
34 根鬚 第四章

十三雁又撥了幾次,最後還換了岳峰的手機去試,陳來鳳家的電話始終撥不通。

「這不賴我,天意吧?」十三雁把手機扔回給岳峰,「有生意誰不做?撥通了都能斷,斷了再撥都能撥不通峰子,老天成心絕你的念想呢。」

岳峰罵了句什麼,兩手往腦後一枕,倚在椅背上仰頭看廚房的天花板。

十三雁的心情反好起來,一邊吃飯一邊問他:「明天我陪你去古城外頭晃晃?要不騎車去田埂上走走?」

岳峰沒有說話,半天才懶洋洋回了一句:「沒心情。我明天回去。」

十三雁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之後筷子往桌上一拍,飯也不吃了:「小兔崽子,你再說一次給我聽聽?」

岳峰一點都不怵她,慢吞吞重複了一句:「我說我明天回去,聽不懂怎麼著?」

十三雁氣的嘴唇都哆嗦了:「好你個……小沒良心的,來古城就為了給苗苗買玉?玉沒買著拍拍屁股就走?那我呢?就不興是來看我的?」

岳峰坐直身子,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把十三雁打量了一番,再開口時,險些把十三雁的肚子都給氣破了:「這不看過了嗎?再多看也看不出花來。」

「峰子你逼我發狠是麼?」

岳峰居然讓她給逗樂了,一邊起身出去一邊奚落她:「雁子姐,你什麼段數我還不知道?你發狠?」

一句話,尾音拖得極長,個中不屑溢於言表,十三雁對著岳峰的背影撂狠話:「峰子你給我聽好了,你雁子姐平時不發狠,一發狠起來那就不是人……」

十三雁說到做到,石頭出門倒垃圾時,她正埋頭擼著袖子卸岳峰的越野車輪胎,身邊螺絲起子鑽子等等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擺了一地都是,石頭看傻了眼:「雁子姐,你幹嘛呢這是?峰哥看見了不得瘋了啊?」

十三雁讓他說的身心舒暢:「瘋了才好,我就怕他不瘋。」

然後支使石頭:「倒完垃圾去路口給我望風去,那小子要是回來了,提前吱一聲。」

石頭哦一聲,老老實實站路口望風去了,直到十三雁完工,也沒見岳峰回來,吃晚飯時還不見岳峰的影兒,十三雁有點沉不住氣,讓石頭打電話給岳峰,石頭打完電話過來跟她匯報:「我峰子哥說不回來了。」

十三雁心裡咯登一聲:「有沒有說在哪?」

石頭的臉色有點不自然,刻意躲著十三雁的目光:「沒,沒說。」

十三雁眼睛一瞪,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也要造反是不是?」

石頭嚇了一跳,立馬都招了,招供時還為自己辯白了幾句:「真沒說在哪,不過旁邊有個女人說話,聽聲音像是燈紅酒綠的阿甜。」

十三雁倒吸一口涼氣,立時間頭大如斗:「怎麼碰上阿甜了啊?」

燈紅酒綠是古城的又一家地標酒吧,阿甜是酒吧的駐唱歌手,葉連成的前任,閔子華的心上人古城就這麼大,沒有大城市所謂的工作或效率去銷蝕人的時間精力,其間的男男女女,關係難免複雜。

十三雁是在阿甜之後跟葉連成好上的,但她不是葉連成和阿甜斷掉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閔子華葉連成大學四年的同窗兼畢業後一起來古城的鐵哥們,葉連成無意間發現他夾在書裡的阿甜照片,確認了他對阿甜有著不一樣的好感之後當晚就跟阿甜攤牌了,用他後來跟十三雁的話來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能為件衣服傷了手足情誼。」

他這麼說的時候漫不經心,絲毫不介意十三雁會不會多想。

十三雁表面上很有「風度」的笑,暗地裡牙齒咬的咯咯響,很想回他一句:「有本事你也把小夏這件衣服給脫了扔了去!」

當晚的情形,十三雁現在想起來都很是難過:那天下著雨,不算大,但也不小,她留宿在夏城,葉連成的臥房。阿甜一直在樓下哭,全身都被雨打的濕透了,閔子華出去給她打傘,她把傘奪了扔在一邊,倔強地抬頭看樓上葉連成透出乳白色燈光的房間。

閔子華後來實在是受不了了,跑上樓來拿拳頭砸葉連成的房門,葉連成對砸門聲充耳不聞,斜靠在床頭很是悠閒地玩著手裡的電視遙控器,電視頻道換了一個又一個,後來還是十三雁去開的門。

她記得閔子華一頭就衝了進來,雙眼通紅跟被惹急了的獸似的,劈頭蓋臉對著葉連成就吼:「阿甜在下頭,你去跟她解釋清楚。」

葉連成笑了笑,居然連眼皮都沒抬:「解釋清楚了啊,好合好散。還有什麼可說的。」

閔子華急了:「阿甜在下頭淋雨呢,葉連成!」

葉連成歎了口氣:「我知道啊,你心疼了是吧?但是我不心疼啊。再說了,雁子在這呢,你這不是來砸場子麼?」

那一刻,十三雁覺得葉連成特別人渣,閔子華走了之後,她也這麼如實對葉連成說了:「你怎麼這麼渣呢?」

「是啊,」葉連成一點都不反駁,「我從沒瞞過這一點啊,你跟我交往之前不也知道我是什麼貨色嗎?我沒逼你沒騙你,你情我願啊。你如果現在幡然悔悟摔門走人,我也沒意見。」

十三雁居然沒話說了,從某種程度上講,葉連成說的是事實,他不偷不搶不瞞不騙,等於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把家底都擺在路人面前,飛蛾撲火,是她們自己往上湊的,怪得了誰?

這個幡然悔悟摔門走人的機會,她錯失了,然後又無數次地擺在她面前,她也沒去珍惜,到如今。

但是對阿甜,她是真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阿甜沒有轉投閔子華的懷抱,她在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後接受了一個經常來古城做生意的年過半百的古董商,成了古董商養在古城的情人。

那個古董商矮矮胖胖,比阿甜還矮半個頭,腰胯上的肉搖搖墜墜,一笑就露出上下牙花子,其態極其可鄙,但阿甜泰然自若地挎著他的胳膊從古城的大街小巷走過,對背後的冷嘲熱諷白眼譏誚視若無睹。古董商不在古城的日子,她就去燈紅酒綠做駐場歌手,很是無所顧忌地和別有用心的男人打情罵俏,也並不介意第二天在誰的床頭醒來。

十三雁是真心心疼阿甜,她自己少時遇人不淑,其後一路漂泊磕磕碰碰,做女人做的無比坎坷,不希望阿甜也重蹈自己的覆轍,有一次在巷子裡撞見,她對阿甜說:「就算你把自己作踐到土裡去,葉連成也不會在意,要報復他,何必用作踐自己的手段?」

阿甜用兩個字回應她的善意:「賤人。」

十三雁沒話說了,有些時候,她覺得是葉連成毀了阿甜,但另有一些時候,她覺得阿甜是自己毀了自己。

她從來沒有跟岳峰講過阿甜的事情,所以這兩人只可能是偶然間遇到,岳峰可能是心裡悶,去燈紅酒綠喝酒散心岳峰在酒吧裡應該是相當引人注目的,阿甜也同樣傷心人別有懷抱,兩人從目光相觸到互相吸引,一切似乎水到渠成。

十三雁撫額:她實在是不想見到阿甜。

「那……雁子姐,」石頭斟酌著她的臉色,囁嚅著吞吞吐吐,「要去把峰子哥找回來嗎?」

十三雁咬了咬嘴唇,負氣似的拿筷子在粥碗裡亂攪:「不找了,吃飯!」

這一頓飯吃的沉悶無比,十三雁吩咐石頭給岳峰留門,到半夜時,她實在是睡不著,掀開窗戶看客棧門口,通往客棧的小路空的讓人心裡發慌,屋簷下垂著的那串大紅燈籠晃晃悠悠的,岳峰的那輛越野車像是融進了夜色之中,後胎讓她下了兩個,都塞在了床底下。

十三雁看著看著,眼淚就慢慢流下來。

這一夜,岳峰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十三雁倒是醒的早,躺在床上聽到窗外淅淅瀝瀝,再一看天色晦暗,便又翻了個身睡了,到下午時被一條短信給吵醒了,撳開一看是葉連成發的,只說是到了海城,一切都好。

平平淡淡的一條短信,十三雁翻來覆去看了好久,想到葉連成這樣的人居然會向她報平安,心中竟升起一種離奇的滿足感。

收拾停當了下樓,才知道這場雨比想像當中的大,前台冷冷清清的,想來也沒幾個客人入住,十三雁走到門口去看,有幾個撐傘的客人舉著相機取景,想必是覺得雨中的古城別有一番韻味,十三雁看了一會,目光忽然就落到門口的越野車上,心中突的一沉,問石頭:「峰子回來過嗎?」

石頭搖頭:「沒有。」

想了想又問十三雁:「雁子姐,要我去找嗎?」

十三雁遲疑了一下:「晚上吧,吃飯時再不回來,就去找。」

這一天過的極快,似乎是呼啦一下子就到了晚上,石頭冒雨去燈紅酒綠找岳峰,十三雁幫著小米在廚房擇菜,擇到一半時聽到手機響,那頭是石頭焦急的聲音:「雁子姐,你到燈紅酒綠來一趟吧。」

「怎麼啦?」十三雁用手撥拉著面前的菜,「峰子不回來?」

「不是啊,」石頭的聲音很有點欲哭無淚的意味,「峰子哥他,把夏城的閔老闆給打了。」

「閔老闆?」十三雁頓了足有五秒鐘才反應過來,驚得差點跳起來,「子華的身子骨,經得住岳峰一拳頭嗎?」

十三雁在十分鐘內就趕到了燈紅酒綠,事情沒她想的嚴重,岳峰的一拳也沒把閔子華怎麼傷到只是閔子華在古城待得久,熟人多,酒吧裡的人都向著他,很是有聲勢,十三雁一到,眾人就知道是大雨沖了龍王廟,嘻嘻哈哈寒暄了兩句,把場子留著讓他們自個收拾了。

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一瞭解,倒也不能全怪岳峰,閔子華先對阿甜動的手,兩人不知怎麼的說崩了,閔子華揚手就扇了她一記聽到這兒十三雁心裡就有數了:岳峰是不打女人的,也見不得別人對女人動手,也難怪閔子華會吃他拳頭。

十三雁指著岳峰向閔子華介紹:「我把他當親弟,他有什麼錯處都我擔著,他打你了,你要想打回來,都招呼我身上。」

閔子華尷尬:「雁子姐,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哪能跟你這麼小心眼。」

十三雁又看岳峰:「峰子,這是我朋友,好朋友。打人是你不對,看我面子上,跟人賠個不是。」

岳峰冷笑:「好朋友?別當我什麼都不知道。不就是葉連成一處的朋友麼?阿甜跟我講過,兄弟情深,為兄弟讓女人,都做的他媽沒種的事……」

十三雁怒喝:「峰子,說什麼呢!」

阿甜朝岳峰看了看,嘴唇囁嚅了幾下,眼眶不覺就紅了。

閔子華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氣的說話都抖了:「你……你,話給我說清楚,什麼叫沒種的事?」

岳峰毫不客氣:「沒種的事就是,阿甜被你那個雜碎兄弟給甩了,她跟你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某些孫子還狗拿耗子跑來管東管西,罵人家不自重不自愛,說著說著還動上手了你有什麼資格打她啊?你養的她啊?她欠的你啊?她因為你莫名其妙就被甩了還不夠,還要被你說教一輩子啊?」

阿甜垂下頭,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閔子華說不過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來:「你們……你們道德敗壞,這種一夜情,不負責任……」

聽著閔子華這麼酸溜溜的文人式指控,十三雁差點笑出來。

他的話在岳峰聽來純屬放屁一般:「少他媽自己思想骯髒就把別人跟你想的一樣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一夜情了?就算真一夜情了,你情我願,你管得著麼?我覺著這姑娘不錯,我喜歡,我想娶來做我媳婦,怎麼就道德敗壞了?」

十三雁嚇了一跳:「峰子,別胡說。」

岳峰伸手把阿甜拉到身邊:「誰胡說了?你前兩天不是還勸我找個穩定的女朋友嗎?喏,找著了,不偷不搶,我怎麼道德敗壞了?」

十三雁知道岳峰這個人是不能激的,橫豎他現在沒有苗苗了,找別的誰都是一樣的跟別的女孩都可以,但是跟阿甜,她是斷斷不希望的,這讓她以後怎麼去理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

閔子華瞪大眼睛:「我不相信,你們真好上了?你敢當著大傢伙的面親她?」

十三雁覺得有一道雷正劈在腦袋上,閔子華這個人,平日裡溝通著還挺好的,怎麼一遇到阿甜的事就智障?岳峰是什麼段數,拿這種事去挑戰他?

岳峰果然就樂了:「親就親,怕你怎麼著?」

他沖阿甜使了個眼色:「媳婦,來,親個。」

阿甜含著淚笑起來。

在閔子華難以置信的眼神當中,岳峰低頭吻向阿甜。

旁觀的一干人鼓掌起哄,十三雁心中五味雜陳,岳峰反倒是滿不在乎,快親到阿甜的嘴唇時,正對著街道的落地玻璃窗外有人經過。

外頭的雨挺大的,街道上已經沒什麼人了,忽然有人從外面經過就顯得分外引人注目岳峰的眼角餘光無意中就往外瞥了瞥。

是個年輕的女孩,黑色的薄羽絨衣,背著很大的背包,背包外罩著橘黃色的防雨罩,身上濕的已經差不多了,她站在酒吧外的雨簷下,伸手把雪帽拿下,露出長長的卷髮,靠近鬢角的幾縷被雨打濕了,髮梢處有雨滴。

她抬頭看了看雨勢,看了看酒吧外的裝飾,又半是無聊的朝玻璃窗內看了看,看到岳峰的一剎那,她似乎愣了一下,明知道玻璃上沒什麼蒸汽,還是伸手把面前的那塊玻璃擦了擦。

岳峰忽然就覺得身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像是回到了半年前,在尕奈,天葬台,腿發軟,腦子空空的,身子像是在飄。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奇怪的像是別人發出來的:「棠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6
發表於 2016-11-21 20:23:51 |只看該作者
35 根鬚 第五章

十三雁看看岳峰,又看看季棠棠。

這兩個人一定是認識的。

但是又總覺得不對勁,到底不對勁在哪兒呢?

不像是情人,對視的眼神間沒有情人那樣曖昧流動的情愫;也不像是朋友,是朋友的話早該迎出去了。這是不期而遇,沒有期待也沒有預期,但這又絕非平淡的不期而遇,看起來,這場不在計劃內的遇見會帶起一場不小的波瀾。

十三雁的好奇心像小火苗一樣簇簇地燃起來了。

岳峰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慢慢回到現實的狀態之中,他的目光飄向燈紅酒綠的正門,又回到季棠棠身上。

很好,大概五步遠,衝過去的話需要三五秒。

季棠棠沒有忽視他的目光變化,她也看向燈紅酒綠的正門,那是很普通的玻璃門,左右兩扇,內外都有把手,像是賓館的大門。

她的目光在岳峰和正門之間丈量,大概五步遠,衝過去的話要三五秒?門邊近乎滑稽地立了一把禿掃帚,門楣上有包干到戶的責任牌,這掃帚應該是用來清掃正對門口的街道的。

岳峰注意到季棠棠的表情變化,他隱約意識到事情的發展可能不會像自己想的那麼順利,但是,管它呢!

幾乎是在岳峰衝向大門的同時,外面的季棠棠也向大門奔了過去。

十三雁有點懵:這算什麼?迫不及待的相見?但是不對啊,當事人的表情都不對啊。

很快,她就明白發生什麼事了,這明白讓她目瞪口呆的同時幸災樂禍,還有啼笑皆非。

在岳峰伸手去抓玻璃門的把手試圖一把拉開的時候,衝到門外的季棠棠彎腰拿過立著的那把禿掃帚,狠狠插進了門外的把手之間,岳峰只把玻璃門拉開了掌寬就被門外橫閂的掃帚給死死抵住了,兩手的虎口震的生疼。

透過拉開的空隙,可以看到季棠棠似乎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她甚至還兩手撣了撣,像是剛做完一件值得稱道的大工程。

「棠棠。」岳峰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他還試圖擠出一個較為親和的微笑,可惜沒有成功,「你把門打開,我有話跟你說。」

季棠棠搖搖頭,唇角的微笑近乎俏皮。

她不討厭岳峰,對他在尕奈的幫助心存感激,對這樣奇跡一般的異地重逢近乎驚喜,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從來沒有第二次遇到過什麼人,一部分原因固然是她刻意的躲避,然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本就稀薄寡淡,像是一本書中提到過的旅途中遇到的人,多是清塵濁水,後會無期。

原本以為是後會無期的人,居然就這麼神奇地再遇了,除了緣分這兩個被用爛掉的字,她還真想不出其他的解釋。

如果自己不是處在這個境地,應該會第一時間驚喜地迎上去吧,會說些什麼?

咦,怎麼你也在,好巧啊。

也過來玩嗎?待幾天?

好久不見啊,最近還好嗎?

可惜了,什麼都做不了。

這個時候最應該做的事是迅速轉身離開,但是季棠棠多少有點唸唸不捨,她慢慢退後,略偏了頭近乎抱歉地看岳峰,她瞭解岳峰的脾氣:這趟,會被她氣瘋掉吧?

岳峰終於明白過來季棠棠是不會給他開門了,他又撼了幾下門,門外的掃帚極其堅挺,岳峰咬牙看季棠棠:「你狠,你給我記著,別落到我手上!」

季棠棠笑起來,再遇之後,她說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字:「行。」

行?她還行?岳峰只覺得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太陽穴都給氣的突突直跳,眼睜睜看著她把雪帽帶上,不緊不慢地轉身離開。

岳峰氣的沒法,一瞥眼看到酒保端著托盤在一旁站著,伸手就去揪他領子:「後門!後門在哪?」

酒保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給他指路:「那……那裡出去,過院子,右拐,有個小巷……」

還沒說完呢,岳峰就鬆開他,倚著玻璃門一屁股坐到地上:還過院子,還右拐,追出去的話,黃花菜都涼了。

回頭再看看門外,早沒人了。

屋裡看熱鬧的一干人都有點傻眼,十三雁清了清嗓子,過來拉岳峰:「哎,峰子,她誰啊?」

岳峰胳膊撐膝蓋上,拿手扶著頭,呻吟一般:「雁子姐,我氣的……說不出話。」

十三雁撲哧一聲笑出來,回頭看了看阿甜他們,湊到岳峰耳邊壓低聲音:「別介,人美女還在等你的香吻呢,子華還在等著跟你決鬥呢。」

岳峰有氣無力:「雁子姐,我真沒力氣。你幫我親吧。」

「兔崽子,這也能代的?」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岳峰吃癟,十三雁心裡暢快的很,嘴上罵他,臉上都是笑。

有人在那邊起哄:「怎麼著了這是?讓媳婦給逮個正著?」

一干人哄堂大笑,又有人嘲他:「帥哥,今晚回去得跪搓衣板了吧?」

「搓衣板都不一定有的跪,沒見人那架勢麼,門都閂了不讓進。」

一哄一鬧,倒是把僵局給解了,十三雁過去跟閔子華道別:「得,別跟我兄弟計較,我帶他回去了,你也讓人省點心,別吵了哈。」

說到最後一句,十三雁偏頭看了看阿甜,阿甜低著頭沒說話。

閔子華的臉色很古怪,他推了推眼鏡,像是沒有聽到十三雁的話:「雁子姐,剛……門外頭,是不是有個女的過啊?」

「廢話,你豬啊,是人都看見外頭有個女的過。」十三雁瞪了他一眼,轉身招呼岳峰回客棧。

她沒有聽到閔子華近乎恐懼一般的喃喃自語:「那是……那是小夏啊……」

回客棧的路上,十三雁越想越好笑,好幾次笑出了聲,直拿胳膊去搗岳峰:「哎峰子,那姑娘誰啊,這麼猛?」

岳峰有氣無力:「不認識。」

「放屁!」十三雁眼一瞪,「不認識她你跑的那麼歡實?跟牛犢子見了娘似的……」

「哎哎!」岳峰急了,「你會不會說話?咱好歹也讀過書,這比喻能別用的這麼慘絕人寰麼?」

十三雁忍住笑:「總之吧,我挺欣賞這姑娘的,你沒看到她拿掃帚插門的狠勁,太帶勁了。」

「不好意思,我一點都不欣賞。」岳峰沒好氣,「她要是再被我撞著,我非弄死她!」

十三雁嗤之以鼻,「你弄死過誰啊,你要真能把人弄死,你現在弄死的人都一籮筐了。」

岳峰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再想反駁兩句,一抬頭已經到風月客棧了,十三雁收了傘,才剛把門推開,小米就迎上來:「老闆娘,有客人。」

十三雁隨口應了一聲:「登記了?」

「登了。」

岳峰心中一動,下意識就去前台拿冊子,剛上手,還沒翻開呢,身後忽然就響起一把無比驚喜的聲音:「小峰峰!?」

這一嗓子喊的,岳峰的臉立刻就綠了,心肝膽肺都顫了幾顫。

十三雁好奇地看那人,那人一直坐前廳沙發的角落裡,他們進來也沒怎麼留意,看這架勢,跟岳峰認識?

只是,岳峰上哪認識這樣的人物?穿的不倫不類,一頭卷髮跟中東大叔似的,笑的賤兮兮也就算了,身邊還搭一麻袋,這不典型一收破爛的麼?小米怎麼會放這樣的人進來?

這麼想著,十三雁責備似的看了小米一眼,小米趕緊解釋:「他說認識老闆娘,是你朋友介紹的……」

岳峰的表情相當複雜,他一手前推,成功地把熱情無比要湊上前來的神棍擋在了安全距離之外:「你怎麼來了?」

神棍眉開眼笑的:「自然是哪裡有神奇的玄異事件,哪裡就有你神棍哥哥了。」

神棍哥哥……

十三雁破功,差點笑噴。

這一笑把神棍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這位是雁子妹妹吧?是毛哥介紹我來的,他說到了古城,可以到風月客棧來住。」

怪不得小米會放人進來,原來是毛哥的朋友。只是這一聲雁子妹妹……

十三雁臉上的肌肉直抽抽,神棍還在那跟她客套:「早就聽說雁子妹妹的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很少看到這樣美貌與智慧並重……」

「重你妹重!」岳峰實在受不了了,「你再不好好說話睡外頭去!哪號房?房間定了沒?」

「還沒。」小米趕緊解釋,「本來要給他鑰匙的,他說要等老闆娘回來正式見面。」

「給他後院最裡頭那間,省的出來嚇人。」岳峰毫不客氣,「你,麻袋拎上,跟我走。」

神棍倒也不介意岳峰如此凶聲凶氣,一邊走一邊喜滋滋地問他:「小峰峰,你怎麼也在古城呢?老話說的好,有緣千里來相會,毛哥可沒跟我說你也在這啊,你是不是知道我要來,所以特意趕過來見你的老哥哥?」

說這話時,岳峰正帶著他拐進院子裡,十三雁沒看見岳峰的臉色,倒是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呸」!

小米忍不住笑:「這人可有意思了,我一見著他就想笑。」

十三雁也笑:「是毛哥的朋友,那我得跟過去打點打點,對了,今兒就這一客人?」

「還有一個女客,住樓上。」

「行,有事你招呼著。」

眼見十三雁離開,小米還忍不住噗噗笑,這神棍太找樂了,怎麼會跟峰子哥是朋友呢?

正想著,樓上傳來開門的聲音,小米抬頭看,是今晚住店的另一個客人,挺乾淨漂亮,說話也和氣,小米挺喜歡的,給她登記的時候特意多看了兩眼她的名字,季棠棠。

季棠棠已經換下了濕衣服,穿寬大的粗針黑色毛衣,一直長到膝蓋上頭,領口有些寬,露出白皙精緻的鎖骨,長長的卷髮披下來,沒穿長褲,穿了雙兔寶寶的棉拖鞋,一步一步的下樓。

小米吸一口氣:「你不冷啊?」

季棠棠笑:「不是開空調了麼,就這麼一會的功夫,能冷到哪去?」

小米歪著腦袋看她,有點出神,季棠棠奇怪:「你看什麼?」

「沒什麼,」小米靦腆地笑,「就是覺得這麼穿,很有……」

「很有什麼?」季棠棠低頭看自己的打扮,她換了衣服隨便套了件就下來了,難不成小米覺得她的穿衣搭配很有水準?

「很有調調!」小米一下子想起來,「老闆娘常說的,叫調調。」

季棠棠忍不住笑起來,她走到前台,胳膊肘架在檯面上:「你們老闆娘回來了?」

「回來了,剛回來,帶客人去後院了。」

季棠棠哦了一聲:「她叫沈家雁?」

「不知道。」小米搖頭,「別人都叫她雁子姐。你認識她?你跟老闆娘是朋友?」

季棠棠笑的狡黠:「認識倒不認識。我只是聽說,你們老闆娘懂玉?」

小米也說不大清:「好像是,經常有人托老闆娘買玉來著。你想買玉?」

季棠棠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是買玉,我要賣玉。」

「賣玉?」小米驚訝極了,「你是做生意的?一點都不像啊。」

季棠棠伸手點了點小米的腦門:「真傻丫頭,哪有憑像不像看人的。待會你們老闆娘過來,讓她樓上找我,你跟她說,我手上有玉,上好的老坑玻璃種。」

季棠棠上樓不久十三雁就過來了,讓小米給神棍送兩壺開水去,小米把季棠棠的事跟十三雁一說,十三雁果然很驚訝:「什麼來頭啊,手裡有這麼好的貨色?」

頓了頓推小米:「去,把峰子也叫過來。」

小米離開之後,十三雁在樓下等了一會,才上樓去敲門,才敲到幾下,就看到岳峰過來,忍不住瞪他:「這麼磨蹭,不是讓小米叫你麼?」

岳峰懶洋洋的:「這不是過來了嗎?」

十三雁不高興:「哎,我可是為了你,是你想買玉還是我想買玉?」

岳峰明顯不熱衷:「別人這麼說了你還真就信了?是個人都有老坑玻璃種,你以為是批發市場賣的啊,別是騙子吧?」

十三雁趕緊去捂他的嘴:「祖宗,你小點聲,人聽著呢!」

幾乎是與此同時,門鎖卡嗒一聲,像是剛有人開門,又立刻關上了。

十三雁沒留意,只是瞪岳峰:「你少多嘴,見人客氣點,沒準你那玉就著落在這人身上呢。」

說著又伸手敲了敲門。

半天沒動靜,岳峰皺眉頭:「幹嘛啊這是,還擺譜啊。」

說著伸手拍門,剛拍了一下,門開了。

十三雁看門裡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

這算什麼待客之道呢?頭髮盤在頂上,臉上糊一張煞白煞白的面膜,是想嚇人怎麼滴?

季棠棠的聲音很古怪,大抵做面膜時,為了面部沒有大動作,說話聲音都會有點古怪:「不好意思啊,在做面膜。」

岳峰無語,翻著白眼看天,嘴裡嘀咕了一句:「臭美什麼呀。」

十三雁一胳膊肘搗在岳峰肘下,對著季棠棠笑的分外客氣:「女孩子嘛,就是愛美,沒什麼的。」

「那……要不明天?」季棠棠示意自己不是很方便。

「也行。」十三雁倒沒所謂,轉頭看岳峰,「峰子,明兒吧。」

看著岳峰轉身離開,季棠棠長吁一口氣,伸手關門,眼見就快關上了,突然間砰一聲,岳峰不知道什麼時候回過身來,一把就把門給抵住了。

季棠棠嚇的渾身一激靈,透過門的空隙看岳峰,岳峰壞笑:「就今兒吧美女,做個面膜嘛,也就十五分鐘的功夫,對吧。」

十三雁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趕緊過來拉他:「峰子幹嘛呢,這麼不禮貌。」

岳峰不看她,只是看季棠棠:「不就做個面膜嘛,我有的是時間等,你再做兩張也無所謂。貼張面膜我就認不出了是吧?有本事,你把全身都裹上面膜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7
發表於 2016-11-21 20:24:07 |只看該作者

36 根鬚 第六章

季棠棠終於意識到已經穿幫了,於是盤頭髮做面膜的行為頓時就顯得其蠢無比老實說,她這麼一改裝之後,自己朝鏡子裡看都不怎麼認得,岳峰是怎麼認出來的?

她看了岳峰一眼,沒吭聲,伸手從臉上把面膜揭下來,垂著眼皮拿手背一點點蹭乾麵膜紙遺留在臉上的乳液,十三雁開始沒認出她來,直到她把頭髮給放下來,十三雁才恍然:「你不就是那個……掃帚姑娘嗎?」

不提掃帚還好,一提掃帚,岳峰的火氣又給勾起來了,當然不止是火氣,與之相伴的是酣暢淋漓的快意:這才叫現世報來的快呢,你小樣的當時插掃帚不是挺狠的麼,再得瑟給爺瞅瞅?

十三雁忍不住就樂了:「這麼巧,是你要賣玉?」

「得了吧,就她?賣玉?賣魚都不夠檔次。」岳峰冷笑,「整一騙子。」

季棠棠還是不吭聲,心裡面把岳峰罵了個狗血噴頭。

也不知為什麼,十三雁就是見不得岳峰氣焰囂張,不由自主就站到季棠棠這邊:「呦,怨氣不小啊。這姑娘怎麼就騙子了?騙了你啊?是騙了你的錢還是騙了你的心?要麼……失身?」

這話說的太生猛了,岳峰讓她噎的半天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真是恨不得咬她兩口:「姓沈的,你是女人不是?」

季棠棠落井下石的功夫也不是蓋的,她咳嗽了兩聲,斜著眼睛把岳峰從頭到尾溜了一圈,像是看市場上稱斤論兩的大白菜,末了嫌棄似得嘟嚷了一句:「我又不稀罕。」

岳峰被她一句話噎的直翻白眼,十三雁等於是男人堆裡磕磕絆絆跌爬滾打過來的,說話生猛在他意料之中,但是季棠棠居然能跟她一唱一搭轉念一想,兩次見到季棠棠,她都是輾轉在路上,想來什麼膽子、經驗、歷練,包括臉皮,也都已經跑出來了,不可拿她跟動輒臉紅嬌羞的小清新相提並論。

岳峰決定調整策略,先把十三雁給打發了:「雁子姐,能迴避下麼?跟這位美女,有不少賬要理一理。」

說「理一理」三個字時,很是咬牙切齒。

十三雁還沒來得及回話,季棠棠先開口了:「迴避什麼啊,我又不認識你。」

岳峰不怒反笑:「你怎麼就不認識我了?」

「前一陣子失憶了。」季棠棠衝著岳峰特挑釁地笑,笑的岳峰恨不得給她一拳。

「怎麼就失憶了呢?」

十三雁在旁邊聽得動容,也難得岳峰這次這麼能忍,季棠棠這麼明顯的挑釁,他居然還能接下話去。

季棠棠答的飛快:「因為腦子叫驢給踢了。」

岳峰看了她半天,齒縫裡迸出兩字來:「無恥。」

「是啊,驢是挺無恥的,但是踢都踢了,我又不能跟它計較,是吧。」

季棠棠笑的明媚,眼睛裡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豪情。

十三雁開始同情岳峰了,再怎麼著也是自己人,被人小小欺負一下也就算了,欺負到這種丟盔棄甲的境地,她實在心有慼慼:「峰子,我下去看看你那朋友,你們慢慢聊,下手輕點。」

「這個難說。」岳峰答的陰惻惻的,「火氣大,下手沒個輕重,怕把她給弄死了。」

「我不是說你。」十三雁看季棠棠,「我是說這位妹子,下手輕點,峰子這幾根骨頭,怕不夠你拆的。」

闔著自己在這耍酷耍狠耍了個烏龍,岳峰氣的無語,季棠棠撲哧一聲笑出來,朝十三雁點頭:「行。」

臨走時,十三雁拍了拍岳峰肩膀,湊到他耳邊低語:「這丫頭吃軟不吃硬,講點策略啊峰子,走柔情路線唄。」

聲音說的不大不小,保證季棠棠絕對能聽到,岳峰嘴角直抽抽:「要你教!」

這十三雁,專門給他坍台的吧。

十三雁走了之後,岳峰轉身把門給關上,再回頭看季棠棠時,好像又回到了尕奈的時候,兩個人在房間裡針鋒相對。

其實不用十三雁提點,季棠棠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他比誰都清楚:在尕奈時,扯開她衣領,她掙脫之後立馬就扔了張椅子過來,反倒是那個晚上,在樓下跟她好好說話,她也是會溫柔的笑的。

岳峰又想起了在尕奈時,臨到末了光頭所說的話。果然讓他給料中了,再次見面,季棠棠是千方百計要躲他不想見他的。

看現在的情形,總得有一個人先讓步,而根據季棠棠這個晚上一系列惡劣的表現先掃帚插門後做面膜裝蒜,而後又不惜以驢自殘扯淡……

岳峰心中歎氣:十三雁說的沒錯,的確得柔情路線,季棠棠這個人,你想從她嘴裡逼問出什麼來,真比登天還難。但是如果兩人間的關係緩和,相處融洽,尕奈的事情,他總會有一天能搞明白的,就像那個晚上,季棠棠都已經準備向他說些什麼了,如果不是苗苗和羽眉突然出現,如果不是後來又發生了始料未及的事……

心裡這麼想,臉上卻不動聲色,朝季棠棠走了兩步,季棠棠一臉的警惕:「有什麼話站開點說。」

岳峰看她:「失憶了是吧,吃藥沒?」

「吃了。」

「都吃什麼藥啊?」

「三九胃泰、善存泡騰片、開瑞坦、斯達舒。」季棠棠沒好氣,她原本還準備加個烏雞白鳳丸,後來一想這好像是女性專用藥,翻了翻白眼又嚥回去了。

岳峰實在是啼笑皆非,原本還準備耐著性子跟她過幾招,聽她睜眼說瞎話盡扯點有的沒的,終於繃不住就樂了,伸手狠狠揉了揉她頭髮:「棠棠你有病吧,在別人面前坍我台很有意思是不是?我跟你有仇怎麼的?見到我掉頭就跑見都不想見?我會咬人是麼?我有說要找你麻煩嗎?你吃了槍子是不是?還腦子被驢踢了,臭丫頭挺能較勁的,你有這精神怎麼不去反恐啊。」

季棠棠有點懵,面上一時就僵了,吃不準下一刻應該繃著還是笑,岳峰幫她把揉亂的頭髮理了理:「行了別繃著了,你不是那種冷艷高貴萬年冰山臉,正常點啊。」

季棠棠發不出脾氣來了,事實上,自始至終她也沒什麼脾氣,想想岳峰應付了她一晚上的胡攪蠻纏,自己也覺得好笑,又有點不好意思,頓了頓伸手去理頭髮:「髮型都讓你弄壞了。」

肯好好說話,這個僵局就算是打開了,岳峰吁一口氣,自己也覺得輕鬆不少,仔細看看她,頭髮長了一些,人倒是瘦了點,撇開先翻被她氣的那一陣,說心裡話,見到她,真的還是高興多些,畢竟這樣的偶遇,幾率真的很小。

不吵不鬧了,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頓了頓岳峰張開手:「來,棠棠,久別重逢,抱一個。」

季棠棠扔他一記白眼:「行了,可以把你那套柔情路線收起來了。」

岳峰瞪她:「什麼柔情路線,我這是國際慣例,擁抱表示友好。你能別那麼小家子氣用陰暗的小人之心度我這樣光明磊落的君子之腹麼?」

季棠棠不買賬:「別埋汰君子行麼,躺著都中槍。」

岳峰氣不過,一把拉過來,直接就給了個熊抱,她的頭髮還半幹著,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不是夜場裡聞慣了的那種香水味。

這個擁抱比想像中的自然和溫暖,岳峰一時間倒有些捨不得鬆手了,直到季棠棠慢吞吞地提醒他:「根據國際慣例,你這代表友好的擁抱已經超時了。」

岳峰罵她:「一看就知道不投入,久別重逢,我這感動的忘乎所以,你在那計時!」

季棠棠也笑,她退開了些,問岳峰:「毛哥他們都還好嗎?」

「挺好。光頭回家跑工程,尕奈冬天太冷,零下二十好幾度,老毛子跑南方過冬去了。」岳峰忽然想起了什麼,「有一次跟他通電話,他還念叨你呢。哎棠棠,待會給毛哥打個電話吧。」

「打電話?說什麼呢?」季棠棠猶豫了一下。

「你先什麼都別說,」岳峰壞笑,「等他在那頭等不及了,你就裝鬼,你說,毛哥,我是棠棠,我在尕奈,好冷……」

他學著鬼氣森森的語氣,季棠棠笑的肚子都疼了:「怎麼這麼壞,把毛哥嚇到怎麼辦?」

岳峰也笑了:「嚇到才好。對了,在酒吧看到你背包,剛到的?」

季棠棠點頭:「到古城沒直飛,轉了大巴。」

「吃飯了沒?」

季棠棠搖頭:「待會泡個面。」

「得了,還吃什麼面啊,」岳峰替她做決定,「到這我算半個地主,做個東請你吃飯,當接風了。」

「你怎麼就算半個地主了?」季棠棠心裡咯登一聲,「你看起來跟老闆娘挺熟啊,認識?」

「認識,以前在路上的朋友,我叫她姐。」

季棠棠嗯了一聲,沒說話。

「那你換身衣服,我樓下等你。」

岳峰轉身開門,季棠棠忽然叫住他:「哎。」

「什麼?」岳峰奇怪。

「那個……」季棠棠咬了咬嘴唇,「剛才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剛才?」岳峰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做面膜盤頭髮的事。

「怎麼認出來的?」季棠棠實在是好奇,「我從鏡子裡看,都不大認得出。」

「想知道?」

「想。」

岳峰壞笑,他把臉朝季棠棠一偏,指了指臉頰:「親一個,親一個我就告訴你。」

季棠棠瞪他,岳峰得意:「我這也算知識產權保護,不能什麼福利都沒有就告訴你不是?」

季棠棠哼了一聲,轉身到桌子邊,扯了張便條紙,彎腰寫了幾個字,過來遞給岳峰:「喏,告訴我。」

岳峰看紙條,上面寫了兩行字,上一行是:親一個。下一行是:批准,操作時間待定。

季棠棠還怕他看不懂,給他解釋:「親一個嘛,我同意了。但是什麼時候親,你沒要求對吧,所以待定,總之有效。」

「真沒看錯你,的確無恥。」岳峰恨恨歸恨恨,還是把紙條折一折塞到兜裡去了,然後清清嗓子,「怎麼認出來的是吧?小米過去找我,說有個美女要賣玉,我多嘴問了一句是誰,她說叫季棠棠。」

在季棠棠臉色變掉之前,岳峰拍拍她肩膀:「趕緊換衣服,樓下等你。」

十三雁正在前台和小米說話,聽見樓上有響動抬頭往上看,岳峰很是得意地朝她挑了挑眉。

十三雁倒吸一口涼氣:「完了完了,又讓峰子搞定了,真是禍害。」

說話間岳峰已經下來了,十三雁看他是朝外走的架勢:「幹嘛去?」

「帶美女出去吃飯。」

十三雁瞪他:「外頭下著雨呢峰子,泡妞也不急這一時三刻吧。」

「什麼泡妞,」岳峰糾正她,「人家趕路到這還餓著肚子呢,我請她吃飯,情理之中。」

十三雁沒說話,倒是身後忽然就響起了一把幽怨的聲音:「小峰峰,我也沒吃飯呢。」

岳峰雞皮疙瘩頓時就起了一身,他循聲看過去,神棍不知道什麼時候抱了個開水壺站在門外的暗影裡,乍一看,真跟孤魂野鬼似的。

岳峰沒好氣:「不是讓你別出來嚇人麼?」

「開水不開,沒法用。」神棍可憐巴巴看他,又強調了一句,「我也還沒吃飯呢。」

岳峰看了他足有兩分鐘:「你不會自己泡麵吃啊?」

「反正你要帶美女出去吃飯,帶上我唄。」神棍為了一頓飯折腰。

岳峰的回答很乾脆:「自己回去泡麵。」

神棍哀怨極了:「我跟美女有什麼區別?除了不如人家美,那就是一層皮的問題。她有我有內涵嗎?有我有閱歷嗎?想我二十餘年間走遍大江南北,追尋探索記錄各地靈異事件,都足夠在大學裡開系當系主任了,小峰峰,不是我跟你吹,你跟我吃一頓飯,絕對勝讀十年書……」

十三雁第一次見識神棍絮絮叨叨,眼珠子險些沒瞪下來,岳峰歎了口氣,拿手去撐腦袋:「又來了……」

神棍正說的興起,旁邊忽然有人戳了戳他肩膀:「哎,你真的懂那些……」

神棍沒提防有人忽然出現在身邊,嚇得一哆嗦,開水壺脫手,眼見就要落地,季棠棠伸手一撈,及時把開水壺的把子給攥住了。

她好奇地看神棍:「你真的懂那些靈異的事?」

神棍愣愣看她:「嗯啊。」

季棠棠哦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他一回,轉頭看岳峰:「岳峰,帶上他一起吧。」

「帶上他幹嘛啊?」雖說跟季棠棠出去吃飯不是談情說愛,但是岳峰真心覺得,在任何場合,神棍都是一瓦亮瓦亮的大燈泡,能把所有人輻射的神經衰弱。

「聽聽鬼故事唄。」

「不好意思,沒門。」岳峰毫不客氣,「我只請你吃飯,沒請他。」

季棠棠的好心情一點都不受影響,她招呼神棍:「一起吧,岳峰請我,我請你。」

岳峰急了:「棠棠!」

「啊?」

「是我們兩個去吃飯,能別帶不相干的阿貓阿狗嗎?」岳峰素來是跟神棍不客氣慣了的,原本就看他不順眼,今晚更加不順眼。

「我覺得他挺有意思的,想聽他講講那些個靈異的事。」季棠棠也看出岳峰跟神棍不怎麼有話題了,「要不,我們改天?我先請他出去吃個飯?」

岳峰只覺得大腦瞬間放空。

什麼意思這是?當場放他鴿子?當場飛他?有記憶以來,這是第一次吧好像?而且對方居然還是神棍,羞辱,太羞辱了……

岳峰臉上的肌肉直抽抽,半天回不了神,十三雁在旁邊連連倒吸涼氣,她對季棠棠刮目相看:剛還以為又一拜倒在岳峰迷彩軍褲下的無知少女,看來純屬自己判斷失誤啊,為了神棍飛岳峰,這口味重啊,這段數,槓槓的啊……

至於當事人神棍,感動到差點熱淚盈眶:「美女你太有覺悟了,你就是傳說中巨眼識英豪的紅拂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8
發表於 2016-11-21 20:24:20 |只看該作者
37 根鬚 第七章

半個小時之後,一行三人坐在古城有名的燒烤店裡,因為下雨和天晚,店裡只有兩三桌客,老闆在雨簷下起了燒烤架子,烤串的蓬蓬白氣直往雨地裡竄。

岳峰拿著桌上的一次性筷子無聊地擺擺放放,間或沒好氣地抬頭看面前的兩人,自出門起,神棍那張嘴就沒閉上過,巴拉巴拉巴拉巴拉,看情形,不把肚子裡這二十多年積攢的貨給倒清了是絕對不會閉嘴的。

季棠棠就更讓人生氣了,她非但真的很配合地在聽,還時不時插上幾句點評每一次點評都讓神棍如同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於是這兩個見面不到半小時的人,在神棍單方面發佈的聲明之中,已經成了同好、知音、伯牙和子期。

這種話題到底有什麼意思?岳峰真是想破了腦子也想不明白。好吧,他承認在以往和美女同桌的若干飯局之中,他也的確講過那麼一兩個鬼故事,但目的根本在於製造驚悚效果凸顯自身男子氣概為美女投懷送抱提供氛圍和台階……

大概五分鐘之前,岳峰曾試圖岔開話題,遭致神棍極大的嫌棄:「小峰峰我們在這學術交流你懂麼?學術交流。」

這還沒完,他還沖季棠棠抱歉的笑,跟父母為了自家娃兒不懂事跟外人解釋一樣:「小峰峰就是這樣,我老早叫他多讀點書多讀點書,沒文化……」

最後他試圖撇開岳峰:「要麼小峰峰你到旁邊坐唄,反正你也聽不懂……」

岳峰臉色都青了,他去到外頭找店老闆,指示他對神棍點的肉串進行特殊處理:「對,三分熟就上,他喜歡生的。」

這幾串提前到達的烤串終於暫時中止了神棍的侃侃而談,他一邊接托盤一邊奇怪:「這麼快啊……哎小棠棠,我先補充點能量,待會接著聊。」

季棠棠被神棍對她的暱稱噎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神棍吃肉的當兒,岳峰把季棠棠拉到一邊:「我說,咱能不裝的跟無知少女拜見學術泰斗似的麼?你那眼神讓人吃不下飯你懂麼?」

季棠棠驚訝:「這麼明顯?」

果然自己看的沒錯,這丫頭對神棍真有那麼點兒動機不純,岳峰納悶極了:「你到底什麼事,犯得著這麼討好他麼?」

「不是得聽故事嘛,有求於人,當然態度要客氣一點。」季棠棠倒是很輕鬆,「反正,神棍吃得下就行。」

「那能不裝麼?眼神能正常點麼?咱能自然點麼?」

季棠棠想了想,然後搖頭:「那不行,我總想笑。

岳峰無語,末了送她兩字:「虛偽。」

季棠棠不同意:「我這叫賓主盡歡,皆大歡喜。」

還用上成語了,岳峰氣的想給她個爆栗,正要抬手,懷裡的手機響了,岳峰一邊拿手機一邊威脅她:「待會跟你算賬。」

手機拿到面前,看到屏幕上閃動的人名,岳峰忽然就沉默了。

季棠棠好奇的瞥了一眼,然後壞笑:「苗苗的啊,生人迴避,您老慢接。」

她咯咯笑著回到桌邊。

岳峰猶豫了一下才按下接聽鍵,他一直走到外頭的雨簷邊上,盡量遠的避開屋裡的食客。

聽筒裡傳來苗苗的聲音:「岳峰?」

「嗯。」岳峰低低應了一聲之後就是長久的默然,分手之後,這還是苗苗第一次給他打電話。

苗苗頓了很久才開口:「下雨了?」

「是。」想來苗苗是聽到這邊的落雨聲了,岳峰抬頭看了看雨簷,「你那裡……沒下吧?」

「沒有,天氣挺好,就是冷。」

「那多穿點,別又感冒了。」

苗苗在那頭笑起來:「問了你的朋友,說你不在,我就知道你又出去了。」

「找我有事?」

「嗯……岳峰,請柬往哪寄?」

岳峰的心突然就跳空了一下。

苗苗說的很慢:「想給你寄,總不知道你在哪。岳峰,你會來吧?」

岳峰笑了一下,覺得整個胸腔裡都瀰漫著發苦的意味:「你想我去嗎?想的話,我就去。你要覺得我去了是個麻煩,我就離得遠些。」

苗苗笑起來:「你怎麼會是麻煩。」

岳峰深吸一口氣:「準備的怎麼樣了?」

「挺好的,下午去試了婚紗。」

岳峰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這樣的對話他實在撐不下去:「那行,苗苗,我們再聯繫……」

「岳峰,試了兩件婚紗,一件露肩的,一件深V,我定不了,你說哪件好點?」

岳峰只覺得眼睛發澀,他伸手按了按眼睛:「露肩的吧,你肩膀好看。」

「可是我未婚夫喜歡深V的那件。」

「那聽他的吧,他覺得好才是好。」

岳峰正說著,忽然就被人拽了一下,回頭一看,季棠棠翻了他一個白眼:「能別這麼投入嗎?都站雨地裡去了好吧。」

岳峰這才發覺半邊衣裳都濕了,他想衝她笑笑,臉上的肌肉卻像是僵了,怎麼都笑不出來。

季棠棠是出來朝店家借紙筆的,一瞥眼看到岳峰大半個身子都在雨裡,索性過來拉了他一把,本來還想嘲笑他太過甜蜜,看他的臉時,又覺得表情不對,岳峰似乎是要刻意避開她探尋的目光,眼皮垂下時,眼睛裡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季棠棠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怎麼了?」

岳峰還沒來得及回答,聽筒裡又傳來苗苗的聲音:「身邊有女伴啊?」

「嗯,一個朋友。」

苗苗輕笑出聲:「我就知道你到了哪,身邊都不缺女孩的。岳峰,你把電話給她,我跟她說兩句。」

岳峰愣了一下:「你跟她說什麼?你不認識她……」

季棠棠也奇怪:「她要跟我說?」

岳峰下意識覺得苗苗的要求很奇怪,但是那一頭的苗苗很固執,這一頭的季棠棠也挺無所謂:「那說兩句唄,哎岳峰,其實我跟她在尕奈見過一面的,沒準她還記得我。」

電話到手,還沒等她自報家門跟苗苗混個熟,那邊就問她:「岳峰哭了?」

季棠棠嚇了一跳,老實說,剛看到岳峰眼睛裡閃了一下,她心裡已經嘀咕了,但是不管怎麼樣,苗苗這樣的開場白還是驚著她了,季棠棠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嗯啊了一聲。

苗苗輕笑了一下:「我問他,我應該選哪件婚紗。」

季棠棠理解錯了:「你們要結婚了?他給感動地哭啦?」

「是我要結婚了,不是跟他。」

「什麼什麼什麼?」季棠棠呆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短短半年已經風雲突變,「你們……分了?」

說到「分了」兩個字時,她刻意轉了個身背對岳峰,把聲音放的很低。

苗苗笑的怪異:「我們不分,也輪不到你啊。」

季棠棠愣了有一兩秒,終於明白過來苗苗為什麼讓岳峰把電話給她了:闔著是以為她是岳峰的新歡,懷著異樣心情打擊報復來了。

這一節想通,岳峰剛才有那樣的表現也就合情合理了,季棠棠對岳峰和苗苗之間的糾葛瞭解的很少,只是很下意識地覺得她這麼做挺殘忍的:「你們都……嗯,是吧。你還問那個……嗯啊,是吧?」

這話填完整了,應該是:你們都分手了,你還問他選什麼婚紗?

用不著說全,同性之間的對話,季棠棠相信苗苗領會的到。

苗苗果然就領會了:「岳峰怎麼說都做過我很長時間的男朋友,我問他,關你什麼事啊?」

季棠棠氣的手都抖了,虧得自己不是岳峰的繼任女朋友,要是接電話的真是跟岳峰有瓜葛的,還不得被苗苗給氣瘋了啊。

岳峰在對面看著奇怪:「棠棠?」

季棠棠很快就下了一個決定:苗苗為什麼這麼刺激岳峰是這兩人自己的事,論理她不該摻和,但是無辜被殃及,她是必須要扳回一局的,哪怕岳峰因為這個發火她也無所謂。

她抬頭衝著岳峰笑了笑,用手掩住手機話筒,向岳峰做了個口型:「聊的挺好的。」

然後對著聽筒笑的分外客氣:「你剛說……問他什麼來著?選婚紗是吧?都什麼樣的啊。」

也不知道苗苗在那頭回答了什麼,季棠棠分外熱絡:「這個問題你不該問他啊,你該問我啊……」

她一邊說一邊往燒烤架那邊挪,確信岳峰聽不大見,她才迅速彎下腰,壓低聲音很是惡毒:「露肩的不適合,因為你塌肩膀。深V也不適合,因為你胸小。要我說,三點的最適合。」

說完,她飛快地撳下按鍵掛斷電話,心裡別提多美了。

得意洋洋起身,一抬頭正對上一張臉。

季棠棠嚇的一哆嗦,再一看原來是店老闆,手裡拿著她要的紙筆,看外星人一樣看她,想必是讓他全聽去了。

一股子被人捉姦在床的感覺,季棠棠尷尬極了,她打哈哈:「你看……我這也……挺賤的哈……」

店老闆笑的憋不住,把手裡的紙筆遞給她,岳峰過來拿手機:「都聊什麼了?」

「也……也沒聊什麼。」季棠棠一邊說一邊看岳峰手裡的手機,生怕苗苗打過來大發雷霆什麼的。

好在,她沒再打過來了。

回到桌邊,神棍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快快,小棠子,趕緊開始。」

自己就出去接電話這會的功夫,季棠棠的暱稱已經從小棠棠變成了太監式的小棠子了,岳峰同情地看了季棠棠一眼,季棠棠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麼看!」

想來是不能對神棍發脾氣,要拿自己開刀,岳峰很聰明地避其鋒芒,轉而問神棍:「玩什麼呢?」

「玩特好玩特有知識的一個遊戲。」神棍喜滋滋的。

季棠棠把紙裁成三張,每張上各寫了幾個字,然後團起來:「神棍剛剛說,哪怕是看起來最普通的物件,他都能講出背後的東西來,或者是一段靈異故事,或者是一種特殊的功用。讓我找幾張紙條隨便寫幾樣東西,抽到哪個,他就講哪個。」

說著把手中的三個紙團往桌上一撒:「喏,選一個。」

神棍隨手拈了一個打開,然後掉了個面給岳峰和季棠棠看:「鈴鐺。」

季棠棠笑起來:「抽到鈴鐺了,那講講吧。」

她把桌上的東西往四邊去理:「理理乾淨,聽故事。」

動作一時大了,幾個托盤光當從岳峰邊上落地,季棠棠吐了吐舌頭,岳峰瞪了她一眼,俯身去撿。

彎下腰時,看到另兩個紙團也被拂在腳邊,岳峰心裡咯登了一聲,也不知為什麼,忽然就伸出手去,把那兩個紙團撿了起來。

起身時,季棠棠兩隻胳膊支在桌面上托著下巴,正看著神棍:「給我們講講,鈴鐺,有什麼靈異的故事。」

岳峰看著季棠棠的側臉,她的睫毛眨了幾下,嘴唇微微彎起,似乎是不經意的,舔了一下嘴唇。

岳峰的腦海裡忽然就跳出了一個場景。

那還是在尕奈時,有一天晚上,毛哥說季棠棠去峽谷裡還沒回來,讓他和光頭趕緊去找。他們找了半宿才接到毛哥的電話,進旅館時,正遇到季棠棠往樓上跑,跟上去之後,他聽到撞鈴的聲音,季棠棠的床頭,掛了一串風鈴。

岳峰垂下眼簾,藉著身體的遮掩,慢慢打開了手中另外兩個紙團。

第一個是鈴鐺。

第二個,還是鈴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9
發表於 2016-11-21 20:24:33 |只看該作者
38 根鬚 第八章

神棍這一次,出人意料的沒有唧唧喳喳,他居然發了一小會呆,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麼事,然後看季棠棠:「小棠子,關於鈴鐺,我真的能給你講一件很長很長的事情。」

岳峰原本就對神棍講故事沒興趣,聽到「很長很長」這樣的定語,更是頭大如斗:「那你不會長話短說啊?」

季棠棠居然凶他:「不想聽你就回去,我又沒拿釘子把你釘在這。」

這臭丫頭,還真跟神棍一鼻孔出氣了,岳峰氣的直想鑿她爆栗,好在店老闆把剩下的烤串都送過來了相比較她,還是烤串比較討喜些,岳峰瞪了她一眼,埋頭打點自己的五臟廟。

「鈴鐺這個東西,原本就是很玄異的。常說的有招魂鈴鎮鬼鈴,有一種說法,說是四大鬼節的時候,三月三、清明節、七月半、十月朝,千萬別帶著鈴鐺走夜路,不然會招不乾淨的東西,小棠子,你聽過這個說法嗎?」

季棠棠點頭:「聽過。」

岳峰翻了個白眼,嘟嚷了一句:「迷信。」

「其實鈴鐺還算好,畢竟是被晃蕩著發聲的。真正玄乎的是鈴鐺的一個變種,風鈴。」神棍的表情很奇怪,「小棠子,聽過風鈴的聲音嗎?」

「風鈴的聲音怎麼了?不挺美的麼?」岳峰沒好氣,「做的也漂亮,很多人送禮物就送的風鈴,到你這就玄乎了,還變種,你怎麼不說是異形呢……」

話還沒完,季棠棠啪的一拍桌子,對著他發脾氣:「岳峰你有完沒完?哪來這麼多話?再說話信不信把你扔出去?」

岳峰讓她嚇了一跳,半天沒反應過來,回神之後覺得自己真是委屈到姥姥家了:「哎,季棠棠,我聽故事有問題你還不讓問啊,神棍都沒意見,你發什麼脾氣,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一邊說一邊拿起一串烤豆乾,向著她吃的惡狠狠,故意把牙磨的蹭蹭響,很有點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感覺。

關鍵時刻,神棍還是向著自己人:「哎呀小棠子,難得小峰峰這麼好學上進,就讓他聽聽唄。」

主講都發話了,季棠棠也不好趕人,瞪了岳峰一眼了事。

「風鈴的聲音聽起來倒是挺好聽的,但是你們得想想,那得是讓風吹了才動的吧?」神棍比劃著風吹的手勢,「沒風的時候風鈴應該是不響的吧?但是很多風鈴,沒風的時候忽然響了。比如在家裡,床邊掛了一串風鈴,窗戶關的嚴嚴實實的,半夜裡這風鈴突然就響了,你說玄乎不玄乎?」

神棍這麼壓低聲音不緊不慢,岳峰居然真就被他帶進這個場景中去了,設身處地一想還真有點發毛,想罵他少裝神弄鬼,話到嘴邊,看了眼季棠棠又嚥回去了。嚥回去之後又嘔的要死,直罵自己慫:奶奶的還真就怕了這丫頭了。

「所以就有一種說法,風鈴無故響的時候,是有鬼過路。你想啊,鬼是什麼東西?根據我的推測吧,鬼屬於一種氣、一種氣流、一種能量,風鈴是一種特敏感的物質,所以這種能量出現的時候,攪動了周圍的氣場,導致風鈴發聲。你們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季棠棠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在說這件事之前,我再給你們分析一下這個人死了之後的狀態。按照西方的研究理論,說是人死了會通過一個長長的山洞,洞口有白光。我覺得吧不對,不符合咱們的情況。我個人覺得,人死了之後,那就等於是刷的一下,進入到一團蒙昧的黑暗狀態,你們曉得什麼叫一團蒙昧的黑暗狀態嗎?這麼給你說吧,盤古你知道吧,不是說盤古沒出來之前,是睡一雞蛋裡的嗎?睡在裡頭混沌啊蒙昧啊黑暗啊,就是這狀態,我解釋的還夠通俗吧?」

岳峰心裡罵:屁通俗。

季棠棠倒是又嗯了一聲。

「前頭不是說了,人死了那魂就是一種氣嗎?進入到這樣一團蒙昧的黑暗狀態之中,其實有很多氣就自然的消彌消散了,類似於人活一世,知道自個死了,今生的擔子放下了,今生的東西要撒手了撒手西去嘛,所以心事一放,這團氣就消了,死到一團蒙昧黑暗裡去了。但是,還有一些人情況特殊。比如說,那種人沒死但是魂兒不知怎麼的就進到這團蒙昧裡的,這種人怎麼辦?得把魂兒招回來吧,用什麼招?招魂鈴啊,因為鈴聲是唯一陽間能傳到陰世裡的聲音,那些失了魂的在陰間亂摸亂撞,突然,咦,陽世有聲音招我了,我就循著這個聲音慢慢走,走回自己身體軀殼裡去,這魂兒就找回來了不是?」

季棠棠這趟沒說話,倒是岳峰聽著聽著就入了神,下意識嗯了一聲。

「上頭說的是一種情況,還有另一種情況,就是這人怨氣太大,死不瞑目,知道自己死了也放不下,這樣的人就是那種金剛怒目式的,拳頭攥的緊緊的你們想啊,小孩子出生的時候,是不是攢著一股勁攥著拳頭生到這世界上的?這種攥著拳頭進陰間的人,就好像小孩子初生一樣,氣特別盛,他們能在這陰間裡待的長,這股子魂氣經久不散,就構成了我們常說的鬼。」

「雖然說啊,很多鬼故事都是講鬼如何如何凶如何害人,但是我個人認為,鬼其實挺可憐的。你想啊,鬼其實就是一種氣,一種氣它能幹什麼?連味道都沒有,想熏人都薰不到。但是你不能就讓這股氣這麼積著對不對?我經過琢磨,研究出我個人的理論,我認為,人的身體是正的,魂這股氣是負的,這一正一負要麼都在,要麼都不存在,世間能量才能守恆。但是身體已經拜拜了,這股氣還在,能量就不守恆了,不守恆的話牛頓都不會同意的。所以說這股氣一定要被化解,一定要消彌,怎麼消彌,它自己消彌不了啊,就得借助外力對不對?怎麼借助外力啊,氣是不會說話的,所以怎麼辦,怨氣撞鈴,鈴聲是唯一能從陽世透到陰間、從陰間傳到陽世的聲音,怨氣撞鈴,以一種特殊的鈴語,類似於摩斯密碼,讓一部分特殊的人聽到自己想說的話。這些人聽到之後,會採取行動,用各種方式,去化解這種怨氣……」

說到這裡,神棍停頓了一下:「哎,你們能懂麼?我不擔心小棠子,就是小峰峰,我這個個人理論比較高深,涉及到深奧的物理學能量守恆,小峰峰你能聽懂麼?」

岳峰恨不得拿烤串釬子插他一身:「爺念過書!爺聽得懂。」

季棠棠撲哧一聲笑出來,其實神棍說的挺明白的,但是時不時扯上西方的研究和什麼科學理論讓她覺得特違和:「怎麼能量守恆都出來了?」

「這只是一種假說,神棍假說,」神棍給她解釋,「目前沒有紮實的理論支持,但是吧小棠子你要知道,很多科學一開始都是假說,咱得先提出假說,然後再去證明它。另外,學術是沒有國界的,西為中用嘛,正確的科學理論是可以應用到任何領域,哪怕是玄異研究的。你說對吧?」

「對對對。」季棠棠一邊點頭一邊伸手去拿烤串,「這就是你的鈴鐺的故事?很長很長的故事?」

「誰說的,這只是鋪墊。」神棍激動,「我就是把相關的基礎知識給你們講一講,讓你們明白整個背景。」

一聽說只是鋪墊,岳峰差點沒暈過去:闔著這神棍也太實誠了,他說很長很長,一點都不摻雜水分的。

「下面我要正式開始講這件事了,這件事我做過詳細的記錄,我還給事情編了一個題目,叫《盛家的女兒》。」

季棠棠正在吃烤串,一聽這話,陡然間手一抖,鐵釬頭在下唇拉開一條血道子,細細的鐵銹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在輕微的發抖:「為什麼這個故事叫《盛家的女兒》?」

神棍搞不懂她的問題,一臉茫然地看著她:「什麼為什麼,不為什麼,就是叫盛家的女兒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0
發表於 2016-11-21 20:24:46 |只看該作者
39 根鬚 第九章

神棍清了清嗓子:「那我講了啊?」

季棠棠點頭:「講吧。」

岳峰也嗯了一聲:「講。」

神棍卻不急著先講,只是滿懷期待的看兩人,季棠棠和岳峰被看得莫名其妙,半晌神棍自己憋不住了:「不給點掌聲啊?」

還要掌聲?季棠棠嘴角直抽抽,一邊抽抽一邊舉起手,自覺丟人無比的啪啪啪給他拍了三下。

神棍不滿足,他看向岳峰:「小峰峰你呢?」

岳峰面無表情:「滾,爺沒那麼腦殘。」

季棠棠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鼓掌。」

岳峰不買賬:「你說鼓就鼓?你誰啊,春晚上專門指揮人家鼓掌的啊?」

季棠棠不跟他囉嗦,騰的湊到他面前,鼻尖差點碰到他的臉,岳峰嚇得往後一縮,還沒反應過來,兩隻手被季棠棠一左一右抓住,硬拽起來拍了一下了事。

岳峰氣壞了:「你憑什麼抓我手啊?你一女孩子,你懂不懂什麼叫含蓄啊?」

季棠棠坐回原位,鼻子裡哼了一聲:「不懂。」

居然如此不知悔改,岳峰詞窮了,半天憋出一句:「流氓!」

季棠棠陰惻惻的:「我就流氓了,你有意見啊?」

神棍在旁邊樂的全身發抖,他幫季棠棠說話:「人家小棠子有你流氓嘛?不就摸了下你小手嗎?你泡妞的時候又親又摟的,誰能有你流氓啊?」

季棠棠很配合神棍,她鄙夷地看了眼岳峰,還把凳子往旁邊拖了拖:「不跟流氓一起坐。」

岳峰真心想咬她兩口。

最後是神棍出面收場,看起來,他對開講之前的掌聲和意料之外附贈的這場鬧劇非常滿意:「注意注意,我講了啊。」

這事算起來,得有十來年了,那時候我在川西,想去青海,去青海的話得過甘孜州,那是藏人聚集區。甘孜州知道吧,到現在都挺窮的,別說十來年前了。

甘孜州很大部分是康巴藏區,民風極其彪悍,那條路上經常出事,攔路的、搶劫的、出人命的,我記得是07年還是08年來著,當地政府大力整頓了一次,情況才有好轉。

我走那條線的時候算是最亂的時候,班車都不大敢跑,當然了我也不敢坐車,那破路,車子翻下去還了得?加上我又不趕時間,我決定慢慢過去,所以我花八十塊錢買了輛二手帶大槓的自行車,把我的筆記什麼的裝袋子裡馱後座上,還買了件破破爛爛的藏袍,戴了頂狗皮帽,一張臉抹的烏七八黑的,看著跟藏人沒什麼兩樣。

我告訴你小峰峰,這就叫智慧,生存的智慧,誰會搶我這樣的窮人啊?所以那一路別提多順了,沿途的藏人還跟我扎西德勒呢,還請我到家裡吃酥油茶來著。我要像你這麼騷包,開輛車嘟嘟嘟的,早就被搶的內褲都不剩了。

我記得那天是走到個埡子口,我一般是推著車不騎的,因為我平衡能力不行,啊呸,我小腦發育挺好的,我那是不怎麼會騎車。

那天剛好趕上一個大下坡,多省力啊你想,所以我決定騎車下去,結果這一騎壞了,那破車閘不好,經過一個急拐時我連人帶車翻出去了,是,人是沒事,但是車子掉山崖下頭去了,車子也就算了,車後座上有我的筆記啊,那都是十幾年的心血啊,心血啊你懂麼?

我決定下到坡底把我的東西給找回來,那坡陡啊,又高,一個不留神踩滑就死定了,但是為了我的事業,我不能膽怯啊,我就攥著什麼草根啊土坷垃啊往下走,我爬了足有兩小時才到底,到底的時候腿都軟了,挨地就癱了。

那山坡底下還有翻下去的那種大貨車,都銹爛了,估計是出了車禍實在運不走,也有小車,還有破衣服什麼的,可見那路多容易出事,我那自行車都摔咧巴了,我也不準備要了,我把我那麻袋找著,裡面除了筆記還有衣服乾糧什麼的。

東西找著了之後我想走來著,哪知道一抬眼看到不遠處有兩隻藏狗悉悉索索不知道在嗅什麼東西,小峰峰你也知道我小時候被狗咬過比較怕狗,我就撿了兩塊土坷垃扔過去,把狗給嚇跑了,然後過去一看,那草叢裡居然躺了個人!

當時慌的我啊,看穿衣打扮是個漢人,男的,大概三四十歲年紀,再一看不遠處有個摔爛了的摩托,我猜十有八九也是從上頭掉下來的,探探鼻子好像還有氣,但是挪就不能挪了,那身子軟塌塌的,我估計摔的不輕,也救不活,就是一時間還沒嚥氣。

你說我該咋辦啊?我也沒學過急救,也沒經驗,荒山野嶺的,也不知道找誰救命,我只好在他邊上生了個火堆,拿水往他臉上灑,拍他臉喊他什麼的,折騰了有一段時間,他還真醒了,精神也還好,還能跟我一搭一搭的說話,我猜的沒錯,的確是車開快了從上頭滾下來的,在下頭躺了有兩三天了,我要遲一天來,看到的估計就是個死人了。

人將死的時候,倒還挺平靜的,他也不談給家裡人捎話什麼的,只說想吃罐頭,午餐肉罐頭。

你說我兩袖清風的,哪裡有午餐肉罐頭給他吃啊,我跟他說兄弟,我袋子裡有兩饅頭,還有根火腿腸,全給你了,上路前吃好點,萍水相逢,也是老哥一片心意。

他特感激我,也是,臨走前還能吃上頓飽飯,總比餓死凍死強是不?吃完了他跟我說身上沒帶多少現鈔,估計還有幾百塊錢,送我了,算是謝謝我。

這哪能呢,咱是學習雷鋒長大的,助人為樂扶危救困,可不是衝著錢來的,我說我不要,讓他把家裡人地址給我,我可以幫他把錢寄回去,他就說不用了。

過了會他又說老哥,承你這番情,不好意思,錢你還是拿著吧。我說不要,你要真想謝我,不如給我講個稀奇的事兒,鬼故事也行,我就是搜集這個的。

他估計沒聽明白,我就跟他解釋了我的志向,還把麻袋裡的筆記翻出來給他看,我說我就是搜集記錄這種靈異的事兒的,你要是肚裡有東西,就給我講講,沒有就算了。

他聽明白了,呵呵笑了兩聲,說沒有,這世上哪有這麼多怪事兒啊。

我看他說著說著氣就弱了,就不勾他說話了,只給他講些自己在路上的事,也講稀奇古怪的見聞給他聽,後來天晚了,要睡覺了,我把衣裳都蓋他身上了,可憐見的,我估計他是熬不過這個晚上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他拽我衣服,把我弄醒了,跟我說老哥你是個好人,我不跟你藏奸,我真有件事兒能給你講講。

其實我開始挺生氣的,你說我多累啊,又騎車又翻跟頭又翻山的,睡的正死又讓他給折騰起來了,多遭罪啊。但是一聽說有事兒講給我聽,我還是趕緊爬起來了,為了事業嘛,就是得做出犧牲的。

他說他姓盛,問我知不知道盛家,掌鈴盛家,我說我不知道,他就呵呵笑起來,頓了頓說盛家的男人不值錢,女人才金貴,準確的說,是沒有生育過的女人才金貴。

到這裡可以把我剛剛給你們講的風鈴的事兒聯繫起來了,還記得不,我說過有一些特殊的人,能夠聽懂鈴語,知道陰間的人想給他們傳遞什麼信息,盛家就是這樣的一個家族,出生在盛家的,兒子是不具備這樣的能力的,只有女兒可以。

按照他的說法,盛家是一個挺古老的,也特低調的家族,盛家的女兒可以聽懂鈴語,她們有能力接收陰間的訊息,然後化解橫死之人的怨氣,這算是老天賦予盛家人的能力,有特殊的能力,就要盡自己的義務,也就是化解撞鈴的怨氣。

這裡又說到鈴鐺了,我先頭說了,怨氣也就是那麼一股子氣,怨氣的強烈與否,跟一個人的性格、經歷還有遭遇有很大關係,只有極強的怨氣才能撞響盛家的鈴,而盛家存在了那麼多年,繁衍下來,不止一個支系,也不止一個風鈴,不同的風鈴被不同的怨氣撞響,據說最強的怨氣是那些客死異鄉的人散發出來的,原本經歷就悲慘,又橫死他鄉,自然怨氣極大,能被這樣的怨氣撞響的鈴叫路鈴。那人之所以把這個鈴鐺拿出來說,是因為掌路鈴的,是他的姐姐。

再回頭說盛家,這世上的事,總是相輔相成相對存在的,有黑就有白,有好就有壞,據說盛家一直有個死對頭,姓秦,也是個家族。秦家跟盛家不一樣,在他們看來,能夠撞響風鈴的怨氣是可以收為己用的,這怎麼解釋呢?通俗點講吧,就說空氣,正常狀態下,空氣就是空氣,也沒什麼危害,但是你把這空氣壓縮到無限小的空間裡,它就能給你整個爆炸!我不懂秦家是怎麼弄的,但是他們似乎很想把撞鈴的怨氣收集起來,去煉鬼鈴。

煉鬼鈴就煉吧,道不同不相為謀,頂多是政見不同對吧,但兩家之所以成為死對頭,有兩個原因,第一是秦家人沒有聽懂鈴語的能力,換句話說,鈴鐺到他們手上,就是破銅爛鐵一塊,所以他們得逼著盛家的女人去收集怨氣;第二吧就是煉鬼鈴的殘忍之處,據說最後一道工序,是要盛家女人的命。凡事涉及到命,那可大了去了,所以這兩家,世世代代,死對頭。

這裡又涉及到第三家,姓石。石家和盛家是世代聯姻的,據說是因為有一段時間,盛家幾乎要被秦家給滅了,後來依附著石家的保護才重新站住腳跟,所以長久以來成了慣例,盛家的女兒都是嫁給石家的男人,石家的男人保護盛家的女人,兩大家族生活在一起,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秦家的傷害。

為什麼說盛家沒生育過的女人才是最金貴的?因為生育之後,她聽懂鈴語的能力會消失,如果生的是女兒,這種能力會自動遺傳到女兒身上,如果生的是兒子,那就是普通人一個。都得是頭胎,二胎生的即便是女兒也遺傳不到能力。而這麼代代相傳,百分之五十的幾率,盛家的女兒算是越來越少。

原本數量就少,盛家的女兒還經常會搞出點事來,怎麼說呢,盛家的女人是必須嫁給石家的男人的。但是你想啊,愛情這種事哪裡強求的來啊,有一些盛家的女人,愛上了別的男人,家族又不同意,所以接二連三的,會有私奔這麼個事兒。

按照那人的說法,盛家的家規很嚴,一旦私奔,等於是跟家族斷了瓜葛,盛家是絕對不會再管她們的死活的,這也算是殺雞給猴看,以儆傚尤。

但是盛家不管,不等於秦家不管。

盛家和石家兩大家族在一處,秦家要下手很困難,但是你一旦落單,脫離了家族的庇護就不一樣了,秦家那是挖地三尺,都要把人給找出來的,而一旦落到秦家手裡,下場就只有一個,煉鬼鈴。

據說有一段時間,有不少盛家的女人出逃,但是後來又逃回來了,甚至有在外頭生了女兒的,女兒會帶著風鈴回來認祖歸宗,接受家族安排跟石家的男人結婚。大家都傳言說是煉鬼鈴太過殘忍,她們在外扛不住這樣的壓力。

但是回來了也未必幸福,原本就沒有感情,在一起生活也是種煎熬,加上家族的規矩做法,很多盛家的女人很早就鬱鬱而死,也有精神錯亂髮了瘋的……這種家族,我想多半也是有變態的地方的。

但是好死不如賴活著,據他說,很長一段時間,盛家都沒出過為了愛情不要命的女人了,誰知道忽然又冒出一個,更要命的是,這個是他的親姐姐。

我不知道盛家和石家是住在哪裡,他也沒跟我說,只是說他姐姐悄無聲息出走之後,盛家的老一輩都很憤怒,他原先只是聽過煉鬼鈴這種說法,並不覺得多麼可怕,有一天無意間在家族的老宅翻到一本古書,嚇出一身冷汗。

他沒具體跟我說煉鬼鈴是怎麼煉的,只隱約涉及到生取屍油活血養胎這幾個字,我猜測煉鬼鈴的程序極其殘忍,秦家人可能會迫使盛家沒有生育過的女人把撞鈴的怨氣孕育成一個鬼胎,但是從活人身上取屍油,該怎麼取我就不知道了。估計就是因為要面對的現實太可怕,所以逃出去的盛家女人能逃的又都逃回來了,沒逃回來的,要麼是生了兒子把家族的異稟都丟掉了對秦家而言沒有任何價值,其它的,估計都葬送在秦家人手上了。

他跟我講說,他看到煉鬼鈴的手法之後,當天就收拾了東西去找他姐姐去了,希望能勸說他姐姐回頭,如果他姐姐生育了,最好生個男孩,如果生了女兒,一定要把女兒送回盛家,以免接掌路鈴之後,被秦家人找到。

他一直找了很久,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找,居然真讓他找到了,他姐姐在一個醫院做醫生,見到他的時候很高興,告訴他生了個女兒,夏天生的,剛過10歲的生日,還給他看了照片。

他跟他姐姐談了很久,他姐姐堅決不同意把女兒送回盛家,告訴他已經把路鈴給封了,不會有怨氣撞響這串風鈴,也永遠不會讓女兒陷入到這種悲慘的境遇裡去,她希望女兒過最普通的幸福生活。她說她們藏的很好,身份和名字都已換過,秦家人不會有機會找到她們,讓他盡可以放心。

他知道說服不了姐姐,去到學校看了姐姐的女兒,他說當時在上體育課,跳繩,他隔著學校柵欄看到那個小姑娘,很秀氣,一邊幫同學甩繩一邊咯咯的笑。

他說他一邊看一邊哭,那是他的外甥女,多可愛的小姑娘啊,但是在她10歲的時候,他就知道她不可能擁有平凡的幸福人生,非但如此,她還很有可能經受極其殘忍的折磨之後死去。臨走之前,他對他姐姐提出要求,他說,如果他能夠經過努力找到她們,那麼手段殘忍神通廣大的秦家人也一定可以,他的姐姐沒有權利瞞住女兒,也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躲過秦家人的傷害。他要求他姐姐做萬全的準備,哪怕現在不說,也能以文件或者信件的形式將整件事情記錄下來,將來不出事最好,如果萬一出事,她的女兒可以第一時間拿到資料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請姐姐給女兒兩條路走,第一條是足夠的錢和新的身份,以便在噩夢出現的時候,她的女兒能以新的身份躲避追蹤,說不定能夠再撐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結婚,生個兒子,喪失秦家人感興趣的一切價值。第二條是,讓女兒自己選擇,很有可能她的女兒會因為家破人亡的仇恨而選擇接受路鈴,重歸盛家,重新得到大家族的庇護。

他說其實還有第三條路,他沒有說出口,因為那是他最不願意出現的情形。姐姐的女兒可能不願意回到盛家,也無法接受與自己不愛的人結婚,如果這個女孩性格剛烈,她很可能憑著一腔孤勇選擇接受路鈴,開啟封印,藉著一次又一次化解怨氣的經歷提升自己的能力,選擇孤身與秦家人對抗以期復仇,而在自己的能力沒有達到一定的程度之前,她必須小心翼翼躲避秦家的追蹤,從一個地方輾轉到另一個地方,不去結交朋友,也不去聯繫自己以往的朋友以免落下痕跡,這樣的生活對一個年輕的女孩來說太過辛苦,撐的很難,而且沒有結果。孤膽英雄只是電影裡的故事,一個沒有任何人幫助的人,你如何想像她能躲得過煉鬼鈴的最後命運?

我那時候在路上走了有些年頭了,但從來沒聽過這麼長的這麼詳細的故事,我一直在記啊記啊記,寫了足有四大張紙,藏區的晚上多冷啊,到末了我指頭都給凍麻了,差不多記完的時候我問他:那你就這麼走了?也沒再勸你姐姐?等了一會不見他回答,我湊過去看,原來他已經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咽的氣,眼角掛一行淚,真的,真有一行淚。

講完了,神棍忽然就有點惆悵,他看看岳峰又看看季棠棠:「給點反應啊,聽後感啊,你們覺得是真的假的?」

岳峰皺眉頭:「假的吧,哪有這麼詭異的事啊,我在路上這麼久,怎麼從沒聽人說過什麼掌鈴盛家?」

「我也沒再聽過了。」神棍有一點動搖,「後來我還特意留意探聽過,也從來沒人說起過。不過那人那時都要死了,他哪有那個精神那麼短時間給我編個這麼複雜的故事啊?」

「少見多怪。」岳峰白他一眼,「你知道什麼叫迴光返照麼?臨死的時候精神高度集中,什麼故事編不出來?說不定他是寫小說的、學中文的,腦子裡老早編好故事大綱了。」

「也是……」神棍嘟嚷了一聲,又看季棠棠,「小棠子,你說呢?你怎麼看這事?」

季棠棠低著頭沒說話,頓了許久才問他:「後來呢?你把他埋了嗎?」

「埋了啊。」神棍很嚴肅,「難道我這樣道德高尚的人會讓人家暴屍荒野麼?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那是必須得埋的。」

季棠棠笑起來,笑著笑著,眼角似乎有什麼晶瑩的東西一閃,她很快低下頭,用低的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兩個字。

謝謝。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5 00:4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