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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臻善] 驕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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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三房

三房。梧桐院。

三房居住的地方在忠勇侯府西北角的位置,距離忠勇侯府的權利中心有些遠,比二房的院落,無論是地理位置,方位風水,占地面積,精美奢華的程度更是多有不如。

這里原是三老爺池仲禮,自從生母去世后獨居的院落。因一進院子就有一棵生長了百余年,葳蕤繁茂、華蓋亭亭的巨大梧桐樹而得名。

三老爺池仲禮是忠勇侯府里唯一存活下來的庶子,本不得寵,被分到偏僻破落,庭院深深的梧桐院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都說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三老爺的命運自然也逃不出玄理之數。

——本是一介聲名不顯,在府里連頓熱飯也吃不上,常年素衣陋面的庶公子,誰知不過是去了京城一趟,便時來運轉被朝中吏部尚書兼內閣次輔江淮的獨女看上了,差點一步登了天!

江淮是誰?

那可是現如今身居六部之首吏部的正二品朝廷大員,手握大魏官員任免、考課、升降、調動、封勛一部之事,更是朝廷內閣七位閣老中最得聖人心的一位,完完全全的天子近臣!

說起江閣老就不得不提起幽州江家。

江家祖籍幽州,是清貴至極的讀書人家。往上數五代,早在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時候,江家的老祖宗便大手筆的捐獻出家族全部資產,以謀士之身跟在太祖皇帝身邊鞍前馬后。

功勞和情分自然比不過和太祖皇帝歃血為盟,結為拜把子兄弟,幾次三番更是妙計頻出,救太祖于危難之間,抗敵軍與百丈之外,功勞彪炳千秋,大魏立國后更是被封為唯一異姓王的秦戰秦王爺;但是,江家也因為老祖宗的慧眼識人,政治感覺犀利敏銳,處事穩健果斷,一直不曾被聖人遺忘,恩蔭與子孫后代。

索性江家以詩書禮儀傳家,規矩大,老一輩的人持身正,對子孫的教誨亦堪稱嚴厲。因此,到了江淮這一代,比之之前大魏立國時皇帝封的一些公侯,或被將爵或被抄家奪爵或是從根底里爛掉,只剩一個空殼子維持表面風光的情況,江家不僅不見絲毫頹勢,反倒比之之前更進一步。

隨著江淮入內閣,江家更是成了大魏國當之無愧的豪門望族,舉足輕重。

如此簪纓世家唯一的嫡出小姐,更是閣老江淮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嬌女,品貌才學在京都都是一等一好的暫且不說,單憑這份家世背景,便貴不可言。

這樣的豪門貴女,便是嫁入皇家為皇子妃也不為過,配與忠勇侯府一介聲名不顯的庶子,便是愚笨粗魯的無知村婦,也要哼哼唧唧上一聲:簡直是糟蹋了!

身份差距如此懸殊,知情者或不知情者或會私下里鄙夷江氏嫡女眼光拙露,卻也都要抱著各種莫名其妙的心思,仰著下巴鼻孔朝天的對著池仲禮哼上一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這些吃不著葡萄說不葡萄酸的路人甲乙丙丁,已經完全忽略了,這本是江家先向忠勇侯府拋出了橄欖枝,完全將這樁婚事,當成是忠勇侯府庶出三公子死皮賴臉扒著女方不放了。

忠勇侯府有望和江閣老府上結為姻親的消息一傳出去,莫說京都無數愛慕江家嫡女的王孫公子們,開始拐著彎的哀求長輩向江閣老表示有求娶令千金之意,便連江閣老的舊友同僚也以打趣的口吻時常探上兩句口風。

雖然多數人對池仲禮這個庶子嗤之以鼻,對這事兒也沒放在心上,只權且做聽了一場笑話,然而當江閣老真的出乎眾人意料,將千嬌萬貴的嫡女許配給了池仲禮時,眾人的眼珠子差點控制不住的掉在地上。

笑話沒看成,池仲禮竟是成功抱得了美人歸,讓江閣老家的這只金鳳凰棲息在了忠勇侯府的梧桐院里,不得不說,隨著兩人的婚事塵埃落定,梧桐院里的這個百年梧桐樹幾乎要被神化了。

迄今為止,有關于內閣次輔江淮之女“鳳棲梧桐”的美談還在大魏傳播。翼州因為是事件的發生中心,各種有關于“梧桐顯靈”“樹神牽線報恩”的說法被改編成了各式樣的戲本子,搬上戲臺供人一樂;便連書肆茶寮,到了如今也多有講“鳳棲梧桐”這樁天賜良緣的,每每引得聽眾嘖嘖稱嘆。

梧桐院里向來和樂安寧,待送走了親自前來取祛疤良藥,並對她們千恩萬謝的姜媽媽,關起門來三房便又開始過起了自己溫馨甜蜜的小日子。

三夫人江氏問一聲自己的奶娘杜媽媽,“相公可是在書房?”

杜媽媽笑著拿帕子給七姑娘擦擦嘴角的芙蓉糕屑,一邊不忘笑瞇瞇的回江氏的話,“是呢,自夫人領著姑娘去給老夫人請安后,老爺便去書房練字去了。臨走還吩咐老奴,夫人回房便讓您好生歇息片刻,之后若無事便讓您去書房,老爺還等著您給他磨墨呢。”

江氏一聽杜媽媽這話,再一看杜媽媽面上流淌出來的,掩飾不住的揶揄打趣含笑趣味的眼神,盡管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仍舊免不了俏臉漲的通紅。

江氏和三老爺池仲禮恩愛,這事兒不僅梧桐院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知道,便連翼州城的百姓都曉得侯府三爺寵妻至甚,對妻子更是一心一意。到如今,房里沒有一個通房妾室不說,三老爺更是從不踏足風月場所,夫妻二人和美度日,好一對神仙眷侶,簡直羨煞旁人。

七姑娘今年方十一歲,長相有七分隨了江氏,小小年紀就生的嬌俏可人,見人面帶三分笑,眸子時常彎彎的,讓人看了就心生喜意。

聽了杜媽媽打趣母親的話,七姑娘池明瑄一雙明眸中的笑意更是控制不住的流淌出來,濃濃的深入眼底。七姑娘也拿著帕子捂著嘴偷笑,一邊還不忘將小腦袋往杜媽媽懷中埋,嘴中卻小聲嘀咕著,“父親一步都離不得母親哩……”

這話拉著長長的尾音,說的嬌俏又調皮,雖然聲音小,卻足夠房里所有的丫鬟婆子聽見。

加之七姑娘說這話時,又是眨著慧黠的雙眸與江氏擠眉弄眼,又是吐舌頭扮鬼臉,讓房里侍候的丫鬟婆子一時間俱都忍不住掩面聳肩低笑起來。

杜媽媽更是滿面笑意的將七姑娘抱在懷里,喜愛的就差“心肝”“寶貝”的叫個不停了。

江氏聽女兒也打趣她,嫵媚的面容因羞窘泛上紅暈更顯艷麗如花,伸著指頭就作勢往女兒額頭上點,還不往忍著笑意教訓七姑娘道:“你個厚臉皮的丫頭,這麼大姑娘了說這話也不知羞。”

三姑娘對著母親做了個鬼臉,一下子撲到母親懷里,笑聲清脆如銀鈴,“娘親我還是小姑娘呢。”

“不小了。”江氏面上笑意更濃,“娘親都要著手給你選小女婿了。”

七姑娘的小臉瞬間著了火似的全紅了,屋中丫頭婆子悶頭笑的聲音雖低,聽在七姑娘耳中卻再清楚不過。七姑娘眼神閃躲的也不敢抬頭看江氏,只抱緊了母親的腰,努力把頭往江氏懷中埋,還不往一個勁兒又是羞又是惱的強調,“娘親我還是小姑娘呢”“娘親我才不要嫁人”“娘親我還要在家陪您和父親弟弟哩”。

七姑娘羞得大眼睛水汪汪的,江氏好笑的將女兒拉起來,一邊又詢問著杜媽媽另外兩個兒子的情況,一邊拉著七姑娘去從新洗漱更衣。

七姑娘是個小話嘮,整天嘰嘰喳喳個不停,過了最初的羞澀期,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又恢復了活蹦亂跳。

江氏的大丫鬟秋雯在重新給她梳發,七姑娘便坐在跟前,一邊把玩著母親妝奩匣子里的首飾,一邊不忘嘟著嘴和母親說,“娘親我不喜歡大伯母。”

“不喜歡就別喜歡,以后也盡量少見她,做足了表面功夫,別的隨它去,莫要委屈了自己。”

江氏做姑娘時有父母兄長寵著,她又是麼女又是獨女家世背景又雄厚,從小高高在上的長大,驕縱慣了,沒受過一丁點的委屈。后來成了親,雖然三不五時被老太太惡心一把,幾次三番還吃了大虧,但她也不是吃素的,過后總要找機會把腸子一一找過來。

她這人吃茶吃醋吃齋就是不是虧。

江氏從來信奉人善被人欺的道理,她受不了那個憋屈,也從來不會強求為難自己,自然更不會讓自己女兒委屈求全。

七姑娘一聽母親這話小臉瞬間又恢復了明媚絢爛,她又興高采烈的和母親繼續說道,“那以后我只把面子功夫做好了,讓人大面上挑不出錯,別的可什麼都不管。哼,大伯母和祖母若是對我不喜,您也不能借此克扣我的糕點和玫瑰露。”

江氏和秋雯同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江氏更是道:“你只比你五姐姐小了不到一歲,怎的心思就像長不大的小孩兒似地。不求你做事像你五姐姐那樣妥帖周到,你也倒是給母親爭口氣,讓母親知道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只整天惦記著吃喝玩樂。”

“我哪有整天惦記吃喝玩樂?”七姑娘不依了,瞪圓了黑漆漆的眸子,嘴唇嘟的可以掛油瓶了。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七姑娘瞬間又噗嗤笑出聲來,“再說了,我才不要學五姐姐事事妥帖周到呢,我有娘親麼。五姐姐姨娘去得早,她是沒辦法才要自己立起來,我有娘親替我操心,才不要那麼可憐。”

江氏哭笑不得,卻也覺得閨女說的是正理兒,一時間也不再提這些,只是又說到,“你兩位伯母和祖母喜不喜你無所謂,自有娘親疼你。他們那幾院,以后沒事你少去。”想到周氏,江氏的神情還不至于那麼厭惡,想到張牙舞爪的老刁婆,和背地里煽風點火、盡出毒計的二夫人,江氏瞬間回想起昨日晚間看到的那封書信,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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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老刁婆

七姑娘本來還想問母親,知不知道為何昨日里大伯母要下二房和老太太的臉面?結果在看到母親臉上的臉色憤恨的咬牙切齒,氣的渾身都微顫的時候,七姑娘愣愣神,硬是沒敢把那句滾到了舌尖的話吐出來。

她雖然被父母全心呵護著長大,因為日子過的安樂溫馨,以至于養成了散漫跳脫的心性,但是這並不意味這她傻的連最基本的宅斗技能都沒修煉出來。

她父親是庶子,在府里日子不好過;雖然母親嫁過來后三房的地位有所上升,但這些都是看在她外祖父的面子上。然而外祖家勢力雖然大,終究遠在京城解不了近渴;她父親和母親又因為身份和經事兒少的緣故,前幾年沒少在祖母手下吃暗虧。

父親池仲禮性子溫良方正,母親難免就強硬許多。不過這些年來也多虧了母親的強勢,不然,他們三房早就被老太太磋磨的在這府里沒了立足之地,說不定都能被二房給生吞活剝了。

方才二伯母對大伯母極盡鄙薄和嘲諷的冷言冷語,她雖然聽出了個所以然,但並不覺得僅只是大伯母克扣了二姐姐的“份額”,下了二房的臉面一事,就能讓二伯母不管不顧的與大伯母撕破臉,大伯母更是與母親聯手將二伯母活活氣暈過去,在榮壽院門口就不管不顧的大鬧了起來。

二伯母是個破落戶舍得下臉面,大伯母可是安順侯府的嫡長女,又做了這麼多年的宗婦,定不會一句話不和就和二伯母鬧將起來,在老太太處落了把柄不說,還臭了忠勇侯府的名聲。

這其中必定藏著有什麼貓膩,只是她還沒有發現罷了!

七姑娘小大人兒似地嘆口氣,不敢問母親,又不覺得五姐姐能給她科普出個所以然,便瀟灑的揮揮手和母親告別,名曰回房做針線,實際上吩咐她房里最會來事兒的小丫頭打聽消息去了。

都怪之前在二舅舅家玩的樂不思蜀,一待就是十余天,脫離了人民群眾,不然她也不至于落后的都有些跟不上時代發展潮流了。

七姑娘帶著貼身伺候的丫鬟婆子遠去,在房里伺候的秋桐端了茶水進了內室,見夫人坐在梳妝臺前仍舊氣的眼冒兇光,胸口上下起伏個不停,兇惡的好似恨不能殺人的模樣,再看看也是一臉無奈的舉著羊角梳站在一旁,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給夫人梳發的秋雯,秋桐不由無奈的低嘆一口氣,“夫人您消消氣,可別把自己氣出個好歹來,為那些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咱們可不行自個折騰自個的。”

“我倒是不想折騰自個兒,可你們看看我現在過的這叫什麼日子!”

兒女相公都不在跟前,內室里只有從小伺候她長大的兩個丫頭在,外間也有杜媽媽把守,江氏不用再端著架子,故作不以為意,回憶起近年來過的糟心至極的日子,又想起這忠勇侯府里陰狠刁鉆的老刁婆,她那些層出不窮又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以及昨晚看到的那封氣的她想吐血的信,當即委屈的趴在梳妝臺上低啜起來。

雖然昨天晚間已經發泄過一次,被相公擁在懷里左哄右哄的好生勸慰了一番,但是當時她想安慰相公都來不及,更不想讓他傷心難過,也只是做了個樣子怒罵了幾聲,便安然無恙的入睡了。

其實她那里睡得著?一晚上睜眼到天亮,眼都哭腫了。

相公是個好的,兒女又都乖巧聰慧,江氏知足,因而老太太和二房若是折騰的不太過分,她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過去了。但是她從沒想過天底下竟有如此貪婪無恥,心狠手辣不要臉的毒婦。

江氏一想起老太太整日里沒個消停,三不五時就要鬧上一場,十天半月就要背后陰人一把,恨不能讓他們一天好日子都過不上,恨不能她們三房夫妻離心、無子承嗣,恨不能壞了相公的名聲讓他再沒有出路,就恨不能親手掐死那老刁婆。

“夫人這話快別說了,讓老爺聽見指不定心里怎麼想呢。”秋桐將茶水放在一旁的小腰幾上,又讓秋雯去外間吩咐小丫頭們準備溫水給夫人洗臉凈面,這才又好生安慰江氏道:“夫人您說您過的是什麼日子?依奴婢看,您過的可都是好日子。整個忠勇侯府里,幾房主子都算上,怕是再沒有人比您的日子過的更舒心的了。老爺對夫人一心一意不說,便是老夫人逼著老爺納妾,便是那些作死的官吏富商巴結著給老爺塞人,便是老爺所謂的知己好友誠邀老爺去花樓散心,老爺心里念著您,不都推了麼?”

又道:“還有姑娘和兩位小少爺。夫人您別看姑娘散漫的什麼事兒都不看在眼里,整日里只知道笑呵呵玩樂,其實心里可清楚的很呢。重規矩知禮數,又孝順貼心,最是討長輩們歡喜,姑娘可是有大福氣的。再說姑娘對夫人的好,便是受小姐妹邀請出去做客,回來時都不忘特意繞上兩條街,排上一炷香的隊親自給您買您最愛吃的桂花千層糕,姑娘可是時刻心疼惦念著您呢;這麼個好姑娘,夫人您還有什麼不滿意?”

“還有兩位小少爺。五少爺玨哥兒雖然才滿六歲,已經能認全《急就章》上所有的文字了,大字兒也寫的好。早年老爺就給少爺啟了蒙,讓少爺讀“四書”,少爺前幾天不是把整本《論語》都熟背下來了?且還日日習武強練身體,自律規矩,都不用下人催促。貼心又孝順,聰慧又明理,還知道聽長姐的話,愛護幼弟,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出息,夫人您就等著日后享清福吧。”

“八少爺琳哥兒雖然才四歲,也是個頂頂乖巧聰慧的,大字都識了上百個了。二房六歲的六少爺琰哥兒,比咱們小少爺還大上兩歲,和咱們五少爺同年,現在還被老太太抱在膝下養呢。整日吃飯都要丫鬟喂,喝口水都要幾個婆子哄,任性跋扈又囂張,二夫人管教,他還將二夫人的胳膊咬的出血,差點撕下一塊肉來。那個狠勁兒,野犢子似的。夫人,您說您的日子不好過,這話說出來,你虧不虧心?若您這還不叫好,您讓房里妾室通房成堆,庶子女成群,夫君一年半載見不上一面,便連兒女也視你為仇人的二夫人可怎麼活啊?”

不怪二夫人最看不上她們夫人,整天對她們夫人又是挑釁又是找茬,這純屬都是眼紅嫉妒的!

江氏聽到這里早已忍不住含著淚笑出聲來。

她也是剛才那股邪火兒上來了,才腦子一蒙說了那麼句虧心的話。其實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一哭她就更悔的腸子都青了。

她也是著了魔怔了。

這天底下的好事兒豈能讓她一個人占全了?天上的神仙還有三分愁呢,人間的皇帝也有幾分不得已,她一個內宅婦人,豈能遇不上一點糟心事兒?

老太太惡心她、刁難她、陰謀陷害她,自有相公兒女心疼她。她又不跟老太太住一個院,老太太也不能日日夜夜想法子折磨她,可她的好日子可是分分鐘都有的。

人貴在知足常樂,她不能太貪心。

江氏緩口氣,良久才又低嘆一聲,“其實我就是想起了我那沒緣分的哥兒,才口不擇言說了這麼句黑了心肝的話。”不管這理由是不是真的,秋桐也知道夫人這是扭過了那股勁兒,緩過來了。

七姑娘是江氏的第一個孩子。當時生下來是個女兒老太太幸災樂禍的差點瘋魔了,江氏還在月子里的時候,老太太就以“體貼媳婦”為名,硬是塞了兩個侍女過來。

其實這事兒早在江氏初初懷孕的時候就開始了,但是,當時江氏和池仲禮成親不過才三個月,外界有關“鳳棲梧桐”的良緣美談傳揚的還是熱烈的時候,老太太私下里給江家的姑娘添堵也就罷了,可不敢把這事兒放在明面上,更不敢逼得緊了,她也怕得罪了江閣老。

之后三房夫妻雖是想方設法,將老太太塞過來的兩個侍女送到了城郊莊子上,但是之后三年江氏再沒懷上,老太太就又不安分的作上了。

趁著年夜飯之際灌醉了三老爺,妄想把三老爺和她買來的一個娼妓剝光了放在一起,即壞了池仲禮的名聲,又惡心了江氏給她添堵。可惜江氏趕來的太及時,這事兒最后沒成行,但是江氏卻被這事兒氣得不輕,直接小產了。

那連父母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孩子,在他父母知道他的存在的時候已經沒了,江氏為此氣的半年沒下來床,之后又好生休養了兩年左右,才又生下了五少爺玨哥兒。

江氏私下里暗罵老夫人老刁婆絕不是沒緣由的,那是她心心念念求了三年的孩子啊,說話不及就沒了。也就是從那時起,江氏是徹底的恨上了老夫人。

老夫人刁難她給她立規矩,她就裝驕矜裝手拙裝不小心,撞翻了碗碟湯匙掀了桌子,最后更是趁著房內大亂,推到了老夫人的多寶閣。

那麼多價值連城的寶貝全都碎成了渣渣,對于老夫人這個以斂財為畢生愛好,以炫富為終極熱心事業的老太太而言,多寶格上任一件物事都是她的心頭肉,一下子全折在江氏手里,老夫人對江氏的怨恨更上一層樓,看江氏時眼睛里時常冒出鬼火。

之后便是婆媳二人你來我往的斗法,老夫人頻頻先出招,最后又被江氏毫不留情的收拾了。鬧得最兇的一次,便是老夫人讓江氏一連立了七天規矩,江氏倒也安安分分的立了。

老夫人正在心里鄙夷江氏是只金鳳凰又如何,進了池家的后宅就得給她縮著腦袋做人,又為自己的“婆婆威”無人敢公開叫板而沾沾自喜,誰知到是第八天,江氏直接一病不起了。

三老爺像死了親爹似地,急的將整個翼州城的大夫都請了來,診治無效后,又在翼州城內張貼滿了求醫問藥的懸賞訃告,江氏的病都沒有絲毫氣色。

最后這事兒徹底鬧開了,都傳到了京城,傳到了江閣老府上,連江閣老特意進宮為嬌女請來的太醫都到了翼州,老夫人“虐待庶子媳婦”“惡毒猖狂”的名聲算是徹底傳開了。

老夫人被打了悶棍,被庶子和庶兒媳婦聯手坑了一把,接下來行事可算是收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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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4:48:26 |只看該作者
032 老太太是個糟心貨

江氏從她十幾年的兒媳生涯中,總結出了讓她惡心憎惡到骨子里的十字箴言——老太太是可怕的糟心貨!

老太太總是可怕的,就是愚蠢的老太太也很可怕,因為她老人家的身份放在哪兒,與她們對著干總是會遭人詬病,不論從孝道上講還是從為人處世上講都站不住腳,是也會讓人先生出三分不是來。

而不愚蠢、也不昏聵的老太太更可怕。她會游刃有余的讓人站到她那邊去,她不用出手也有人樂得替她解決麻煩,討她歡心,完全的殺人不見血,輕輕松松就能將她看不順眼的和不順她心的清理出局。

江氏雖恨不得將府里那老太太生吞活剝,卻也不止一次慶幸,幸好這老太太是個張牙舞爪,性情外露的半成品,手段拙露的有時候連她都不忍目睹;若是將府里老太太的性情換成了深謀遠慮,而又喜怒不形于色的極品級別的老太君模樣,江氏覺得,她也可以及早做好被炮灰掉的準備了。

不僅是她,連同她相公,甚至整個三房,怕是到時候都要被收拾的成了老太太手中的一把尖刀,聽話的指哪打哪兒了。

然而盡管慶幸老太太好對付,這也並不代表江氏就願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跟老太太打對臺,去收拾她給他們制造的爛攤子。

她嫁給池仲禮是為了和相公過好日子的,可不是為了陪老太太斗法的。

江氏向來自詡為聰明人,無論什麼事情總能冷靜的看個分明,因而也更加清楚的認識到,老太太這個糟心貨是鐵了心的要離間他們的夫妻關系,將三房往火坑里推。

她在其中受了委屈,找老太太報復回來是必須的,但更緊要的也是把握好了這其中的分寸,將老太太的刁蠻惡毒,她受得憋屈,轉化為相公對她的心疼愛憐。

她是有相公的人,她是要和相公過一輩子的,老太太不可能比他們活的更長久,只要她和相公一切和和美美的,老太太的手段不僅離間不了他們夫妻,相反還會成為相公因為愧疚心疼喜愛而對她愈發珍愛尊重的催化劑,有這些,她陪著老太太鬧騰一場也就算都值了。

江氏重新凈了面,上了妝,這才領著秋雯秋桐去了梧桐院里的書房。

江氏因出身書香世家,又一向嬌慣,加之江家資產豐厚,陪嫁的首飾,良田,宅子,鋪子以及實打實的銀票可是不少。

當然,在江氏的嫁妝中,最引人注目的絕對是五千冊裝印精良、保存完好的書籍,其中有三百本是前朝古籍,有五十本左右更是已經絕跡的,有錢都買不到的孤本善本、字畫經貼,當時可是在翼州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江氏的嫁妝書籍都擺放在三老爺池仲禮的書房中,那幾百本珍貴的,也由池仲禮親自動手保存。

梧桐院里的書房江氏是可以隨時進出的,因池仲禮現在還沒有領正經的差事,只是一個尋常的讀書人,他書房中也沒有什麼不能泄露的秘密,因此,夫妻二人一起在書房中讀書作畫的事情時常發生。

江氏將兩個大丫鬟留在房外,自己打了簾子進去。

入目便是五排高達屋頂的書架,上邊整整齊齊碼滿了一摞摞書,有些還是竹簡,隱約可以看到殘缺的痕跡。放在一個個小長方形框框里,標上類別年代,尋找起來一目了然,方便至極。

書房里開了窗,卻有淡淡的熏香浮動,江氏穿過紫檀木的步步高升落地罩,走進內室。便見臨窗的案牘前,一個身材頎長瘦削,身穿家常石青色長衫,頭發只用一支簡單的白玉簪挽起的俊逸男子,正專心致志的在雪白澄亮的宣紙上奮筆狂書。

似乎察覺到屋內的光線暗淡下來,男子心有靈犀的抬頭直直向落地罩處看來,本是淡漠的眸光,在看到落地罩處站著的,滿面甜蜜笑意,翹首俏立在那里的嫵媚少婦時,他本只是溫潤的面容忽的恍若春風拂來一般,緩緩的綻露出發自肺腑的笑意。

放下手中的狼毫,三老爺池仲禮親自走上前來牽住愛妻的手,走向書房內安置的,專供小憩的軟榻上坐下。環住妻子的腰讓她坐在他腿上,自然而然的用自己略顯溫涼的面頰磨蹭著妻子柔滑如脂的小臉,“怎麼這麼長時間?”頭埋在妻子散發著馨香的頸窩處,只覺世事安好。

可能是因為長時間沒有出聲,池仲禮說話的嗓音有些干澀,啞啞的,卻帶著些言之不盡的奢靡。他本是將近而立之年的男子,又生的俊逸不凡,絲毫不像是被苛待長大的庶子,無論言行舉止還是禮儀風范,自有一股世家子的貴氣優雅。

這般慵懶散漫起來,說話的音調好似都帶了無盡的誘惑,像似跟羽毛撓在人心坎里似地,只讓人恨不能渾身都酥軟下來。

江氏面上的笑意再難抑制,因為快活而恣意,她嬌笑的聲音好似都帶著蜜意。輕輕的往外側了側身子,江氏側首嗔怒的瞪了自己的相公一眼,“別鬧我。”再苦再難又如何,總歸還有他在身邊。只要他好好的,兒女都好好的,再多的苦她都吃的心甘情願。

頸項處癢癢的,全是他溫熱的氣息,還不安分的蹭啊蹭的,江氏生來怕癢,此刻更是憋不住嬌笑出聲來。

她雖是嗔怒的,臉上的笑意卻抑制不住的流淌出來,身后的池仲禮受她感染也不由的輕笑出聲。

他是真正的如玉君子,笑起來只讓人覺得春風拂面,爾雅溫文的連心底郁氣都舒暢開來。

“好,不鬧你。”頓一頓池仲禮才又好笑的問道:“可是姐兒又鬧你了?”說起女兒,自己便忍不住寵溺的低笑出聲,還不知道是不是女兒又犯了錯,便率先維護起來。“你莫訓她,她還小,再過幾年便知事了。”

江氏哭笑不得,直接給自己相公一個白眼,“你們都是我祖宗,我巴不得把都你們供起來,怎麼敢給你們吃刮落?得罪了你女兒,你不得心疼死。”明媚的鳳眼中波光流轉,水波瀲灩而妖嬈,嫵媚的讓人心悸。

“又胡言亂語了。”池仲禮極力忍下身上突如其來的躁動,好笑的在妻子頸側印下一個纏綿的吻,良久之后才又道:“那怎麼回來這麼晚?……可是在榮壽院耽擱了?”

盡管不願意提起榮壽院,然而看到妻子略有些泛紅的眼角他終究不忍當做沒看見,池仲禮心疼的低嘆一聲,將妻子摟的更緊一些,苦笑著說:“是我沒用,讓你跟著我受苦。”

“盡瞎說!”江氏不依了,差點要炸毛。一邊反駁相公,一邊不忘給增加自己的威信,“我是那種吃虧的人?我不氣她她就該謝天謝地了,哪敢給我臉色看?哼,你做你的學問就是,別瞎想。”

不想再提這件糟心事兒,便忙不迭的嗔問池仲禮道:“怎的又練字了,不是讓你好生休息幾天麼?都瘦了脫形了呢,可得好生補一補才好。”

說起這話江氏覺得好像比之前更糟心一些。起因有關于池仲禮“鄉試”這件事。

大魏朝的公侯府里的勛貴子弟,鮮少有走科舉一途的。大多數是在近軍中掛個名,悠閑度日;或是走馬章臺,整日流連花叢美色;有上進心的倒是可以憑借祖宗恩蔭,謀上一份好差事,抑或是遠赴邊關建功立業。

科舉一途幾乎從來不在勛貴子弟的考慮之中,這條路見效慢不說,還難走,非有大毅力和有天分者不可為。

不說大魏朝之前的朝代如何,單是大魏立國百余年來,真正走科舉一途的勛貴子弟,一把手都數的過來。

誰也不曾想池仲禮竟也屬于這其中的異數。在無人照管,又備受冷落,連衣食都不濟的時候,他竟埋首苦讀,以十四歲稚齡中了秀才,直接從一個小透明庶子,成了翼州城眾人皆知的學習楷模。

江氏就是在池仲禮中秀才一年后,他去京城游學的時候,選定了他。

當時並不認識這號人物,只是恰好同父母參加完父親同僚孫兒的滿月宴,路遇了一場熱鬧,而池仲禮就是那場熱鬧的其中一個主角。

當時的池仲禮正被一個女子糾纏,那女子是他去京城時的路上救下的。因心善給了那賣身葬母的女子銀兩,那女子便一路纏磨著跟他到了京城,且口口聲聲要以身相許;在被他屢次回絕后,更是悲戚慟哭的當街跪地哀求:只願在恩公身前伺候,不拘名分,只求能長長久久。

被池仲禮救下的那名女子長相俏麗明媚,是個難得的美人兒,當時許多看熱鬧的好事者都攛掇起哄著池仲禮將人收下,這事兒傳出去也是一樁美談。

年少的池仲禮卻是氣的漲紅了臉,百般不允。最后被逼無奈才惱怒的憋出幾句,“沒道理我救了你的人,還要賠上我的身的!”“身為女子怎能如此輕易交付終生?”“若你願意,我便將你托付給可以信賴之人,再許你一份嫁妝。想要近身服侍我,卻是不行。”

她聽了這番話,只覺一顆心跳的快的好似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后來忍不住偷偷掀開窗簾看了他的面容,便鐘了情。

父親雖覺得這少年人品方正,相貌不俗,是個頂頂難得的人才,對于擇他為婿這事兒卻是不允。

還是后來她舍下臉面日日央求,父親無奈至極才又派人打聽清楚了他的身家背景。得出他是侯府庶子無關緊要,但是他小小年紀已是秀才之身,讓父親不由贊賞有加。

正是考慮到他以后的前程出路若是有忠勇侯府和他老人家幫襯,自然不也會差到那里去,又實在拗不過她的心意,她最后才能如願。

然而本是計劃在三年后,池仲禮方二十一時參加“鄉試”,誰知老夫人竟是“重病”,日夜離不得人。老夫人“心喜”二子和三子,便硬是拖著池仲禮在床前侍疾,生生等開考了老夫人才一夜之間痊愈。

第一次她尚且能夠以火候未到,不敢輕易下場回復父親,等到又隔三年,老夫人故技重施,竟是又將池仲禮活生生的攔了下來!!

招兒雖然破,抵不過它有用。一個“孝”字大破天,老夫人“重病”,池仲禮即便真不管不顧考取了功名,事后也免不了被世人啜泣。

做官的人若是一開始便壞了清名,一輩子也就完了。

雖然那次鄉試過后,老夫人基于兩次耽擱庶子考取功名“愧疚”心起,便央求長子忠勇侯給三子捐個官,也總好過三子一大把年紀了還整日“無所事事”。

江氏聽了這話當時氣的三天都沒吃飯。

真以為池仲禮是你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興致起來連家門朝哪開的都不知道的蠢豬二老爺啊!他個傻十三才需要祖宗恩蔭給他捐個六品閑差,才有臉面出去見人。可大魏朝的官員升遷制度可是有明令規定的,但凡捐蔭得來官位的官員,以后連參加科舉的機會都沒有!

先不說即便老太太真央求了池仲遠捐官,也不可能讓池仲禮越過她的親生兒子,她相公是那種蠢笨的需要捐官才有出路的男人麼?簡直可笑之極!

她相公有學識有品貌,雖然幾年來都未謀實差,但好歹基于大哥忠勇侯的提攜,相公也在衙門里混的臉熟。不說精通州府的糧,農,水利,屯田,巡捕,清軍等一應雜物,便連一應文書的起草有時都需他親自動筆。

這樣的人才,老太太竟想直接給他捐個閑官埋沒他,何嘗不是怕她相公有一天咸魚翻身!

這個老刁婆!

直到今年,在鄉試之前二哥補任了從四品的翼州通判,掌管了除監州外的兵民、賦役、戶口、獄訟等實權,老夫人忌憚她娘家兄長,相公才有緣參加了鄉試。

這是在八月上旬發生的事情,江氏本以為老太太退了一步,便算是雨過天晴。誰知這老刁婆面上功夫做的利索,暗地里竟也準備了大招。

也幸好二哥府上的幕僚陰差陽錯聽到了此事,不然,即便這次相公真是中了舉人,下一瞬也會因為那老刁婆的毒計聲名盡毀。

這個糟心的毒婦,無怪乎江氏想要將她生吞活剝!

江氏過了良久才緩過了那口氣,她面上的神情有些低落和疲憊,側身抱住了身后人的腰,把面頰埋在它溫熱寬厚的胸懷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脆弱和無奈,低聲長嘆的對池仲禮說道:“相公,若是這次你高中,便要準備來年春闈了。我們不等過了年再動身去京城,秋闈放榜后,一應應酬完畢便啟程好不好?”

她是不可能和相公分開的。京城有她娘家,她陪著相公進京應酬打點,誰也說不得半句是非,若是真有那一日,逃脫了這牢籠,便大好了。

池仲禮沉默片刻方回應了一句,“……好,都依你。”將懷中妻子抱的更緊,話語干澀,心疼的無以復加。

“我想著和你一起進京。再帶上姐兒,玨哥兒和琳哥兒,你走到那兒我們的家就在哪兒,我們一家人絕對不分開。”又感嘆萬分的道:“他們還沒見過外祖父母呢。父親向來疼愛嬌女,肯定會非常喜愛姐兒;還有玨哥兒、琳哥兒,他們那麼乖巧,又懂事又貼心,父親和母親一定會非常喜歡他們的。”

將子女都帶上,姐兒就離得老太太遠遠的了。

他們夫妻健在,又有父親的威名震懾,老太太聰明的話就不會再打姐兒的主意,這樣才算一箭多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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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6-12-30 14:48:40 |只看該作者
033 誰比誰沒臉

第二日便是中秋。

八月十五的中秋節,既是安排家宴,團子女之際,同時又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女子可以出門拜月的時間。

翼州深處大魏腹地,女子不像沿海等州府的女子那樣可便利行事,在十五中秋月圓之夜,由父母兄長攜帶著前往江邊觀潮。然而,翼州的教化在這一日對未出閣的女子也多有優待,女子在這一日不僅可光明正大的外出游玩,且還可由兄長家人作陪,到夜市中觀花燈、猜燈謎,賞舞龍舞獅,也可到上清河邊拜月,是為一大雅事。

照例是一日早間請安的時候,老夫人坐在布置的富麗堂皇的榮壽堂最上首的位置,一邊聽著下首周氏不緊不慢的匯報著今日里府中一應慶賀事宜的安排,一邊用怒其不爭的眼角余光看著,明明頹喪挫敗的好似朵失了水分的嬌花,偏還青黑著眼圈強作出冷硬剛強姿態,不肯在人前露出露出一點失意的二媳婦,和不動如山的品著茶,好似那茶是絕世香茗一般清香甘醇,以至于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別的亂七八糟的事情此刻在她跟前全都是浮云的三兒媳,老夫人只覺得一陣惡心煩悶的感覺襲上心頭。

她還活著呢,就這麼敢又是下二房臉面,又是大房和三房聯手,往二房心口上捅刀子,真當她老太婆是死的啊!!

老夫人憤恨的不停的喘著粗氣,看著下首的周氏和江氏的神情愈發陰狠扭曲起來。

她氣的手腳都在衣袍的掩蓋下打著擺子,臉上的神情因此都顯得兇狠扭曲;呼吸不暢讓她有股窒息感,好像隨時可以暈倒過去。

然而即便這樣,老夫人仍是硬撐著做出一副無動于衷的姿態。

想起昨日侄女被氣的暈厥在府內丟盡了臉面,以至于連二房都成了闔府的笑柄,她就坐的愈發安穩起來。盡管此刻她心中好似有千萬只螞蟻在噬咬,那感覺癢的鉆心刺骨,讓她難耐的恨不能將周氏和江氏這兩個小賤人的臉親手撕爛了。

周氏還在不緊不慢的匯報著晚間府中宴飲的事情,老夫人卻終于忍受不住了,她壓抑著怒氣厲呵了一聲“行了”。于此同時猛的將手中的茶盞往茶幾上一甩,那茶盞卻滴溜溜的在圓幾上打了個轉兒,滾出了桌面,“啪”一聲在老夫人腳下摔得四分五裂,連茶水帶茶葉全都濺在了老夫人的衣擺和鞋子的秀面上,污濁不堪。

屋內霎時靜的好似連掉跟針都能聽見。

三姑娘池明珍猛然抬頭,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看著老夫人;六姑娘池明珠秀眉微蹙,冷眸中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贊同;二姑娘池明琬坐在老夫人下首的小杌子上,垂首看著繡鞋上的茶漬,面上卻一閃而逝大仇即將得報的冷笑;八姑娘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在二夫人背后低下腦袋,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隨即面上的神色又恢復冷凝;七姑娘池明瑄偷偷的和池玲瓏在下首的位置做著鬼臉,又是吐舌頭又是邱鼻子,絲毫不受老夫人氣場的壓制;大姑娘、四姑娘和十姑娘卻是被嚇得差點跳腳起來,臉兒都白了;九姑娘池明紓則控制不住的嘴角猛抽,心里先是“靠”了一聲,隨后又忍不住咒罵:這作死的死老太太!

作死的老太太此刻卻陰森著嗓子惡狠狠的阻止周氏道:“行了!”又指著周氏的鼻子毫不留情的教訓著:“好歹也是安順侯家的嫡長女,嫁進忠勇侯府當家主事也有將近二十年時間了,難不成連這點芝麻粒大小的事你都安排不好?還要折騰我這半截腿都埋土里的老婆子給你長眼?老婆子現在健在還好,要是有一天老婆子腳一蹬去了,你這凡事都沒個章法的要找誰問秉去?”

絲毫不承認周氏只是在例行匯報工作,卻把這意思扭曲成不敢專擅,大小事兒都要向她討主意。老太太卻又趾高氣昂的兇惡諷刺道:“周氏,這麼多年下來你這宗婦還這麼拿不出手,依我看,你也別在這府里丟人現眼了,趕緊把你手中賬冊鑰匙都拾掇整理好交給你二弟妹,她是個好的,比不得你這麼小家子氣!”

這是公開的要奪權了?

虧你能把奪權的因由說的這麼大義凜然!

三夫人面上泛上不屑的嗤笑。

二夫人此刻也顧不上抑郁了,反倒陰陽怪氣又一臉理所應當的附和著老夫人說著,“大嫂,你畢竟上了年紀,管起家來吃力也很正常。索性弟妹我年輕,也能體諒大嫂你這份兒難處,弟妹我倒是不介意為大嫂分憂解難,只唯恐大嫂你貪戀咱們府里的榮華,千萬別不舍得放權才好。”后邊還不輕不重的冷哼了一聲。

三夫人江氏借由喝茶的動作遮掩著微微上翹的嘴角,她怕再看一眼上邊那老刁婆和那滿臉都寫著“貪欲”兩字的二夫人一眼,自己會控制不住的笑出聲來。

讓二房掌管府里大小事?

你們這對極品姑侄可真是敢想!!

忠勇侯府的爵位在大房,永業田和這府里所有生錢的買賣全都在大房,便連忠勇侯府的這片天也是大房撐起來的。

好吃好喝有你受用的就該知足了,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你們真當這府里殺伐果斷那主子不敢對你們動刀子是不是?

愚婦!!!!

周氏聽老夫人的訓斥,面上的神色先是不由自主的一僵,繼而聽了二夫人諷刺她三十五歲“高齡”年紀大,臉色不受控制的迅速漲紅,眸中也劃過深深的掩飾不住的好似能將人剝皮抽筋的銳光!!

府里的幾個姑娘都在,屋里還有這麼多丫鬟婆子,這姑侄兩個是公然要給她沒臉,要跟她叫板了?

好!好的很啊!

周氏喘著粗氣在心中暗叫兩聲好,肺腑中的怒氣卻洶涌澎湃的好似要炸開來一般。然而她面上的神情卻在一點點的恢復鎮定,好似老夫人剛才指責她,反諷她,給她屈辱,不過是一場笑談。

然而這事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過去了!!

周氏絞緊著手里的帕子,心中恨得發狂。

當初老夫人給她下藥,導致她入府三年無子,連府里的下人都敢隨意給她沒臉。老夫人和二房更是聯手三不五時擠兌她,讓她心情抑郁險些直接撒手去了。

然而那時老侯爺新喪,盡管她手握老夫人給大房下藥的證據,池仲遠也不敢在老父三年都未過之際公然慢待他的繼母,更別說發落她了。

那件事她生生的忍了,然而盡管她和池仲遠夫妻如路人,可這也不見得池仲遠會任由他的嫡妻,被他父親的繼室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踐;她是侯府里的當家主母,是忠勇侯府的宗婦,她有她的風光和體面,那也是池仲遠的臉面。

老夫人今天把臉面撕破了,公然給她沒臉,她還以為她那冷血又狠辣無情長子,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會繼續容忍無視她在侯府后院作威作福?

老刁婦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讓二弟妹掌家?”周氏壓抑住心中的憤慨和怒火,忍不住嗤笑一聲,說出的話極盡嘲諷和輕蔑,“母親是忘了媳婦懷瑾哥兒那年發生的事情了?”

周氏懷池晟瑾之時,恰逢忠勇侯奉皇命遠征西北。當時老夫人便借口讓她“安心養胎”,將府中的管家權奪走交給了她的親侄女,二夫人林氏。

好容易等侯爺打了勝仗從西北回來,她生了長子做完月子,二房還不願意將管家權交上;最后因為聖人聖壽節到了,她要幫著池仲遠準備敬獻給聖人的壽禮,老夫人不敢輕迨,她才又光明正大的將掌家權從二房奪了過來。

誰知賬面上竟是生生少了五萬兩銀子!!不僅如此,便連府中的祖產——十幾個尤其生錢的鋪子田莊,也都被人換成了連小門小戶都看不上眼的鋪子和農莊!!

老夫人和二夫人這件“偷天換日”的功績,當時可不僅是鬧得侯府眾人臉上都無光,便連池家族中的幾個族老,知道了這件事兒也一個個喘著粗氣找上門來。

若不是當時老夫人又是磕頭又是發誓又是撒潑再也不敢了,族老當時真能將這對極品姑侄發還回她們娘家。

“母親不說讓二弟妹掌家我倒是忘了,”周氏又不緊不慢的說著話,那話說的極盡輕佻,卻無端的讓老夫人和二夫人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當年的事兒,可不是她們想忘就能忘得了的。

“二弟妹當日說要在一月內,將賬面上不翼而飛的五萬兩銀子補上。嫂子我記性不好,這一月拖一月,都拖了將近十六年了也沒見一粒銀子的影兒,今日想起來了,嫂子倒是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個情況。怎麼到現在這窟窿也沒有填上?這可不是一月兩月,也不是一年兩年,這可是十六年!整整十六年,這五萬兩銀子要是放在錢莊里,利息少說也有幾萬兩了,都夠在皇城邊上再添上兩、三個千余畝地的莊子了。弟妹,大嫂不要你的利息,你倒是說說什麼時候把這筆款子補上來啊?”

二夫人臉色漲的通紅,又是羞愧又是惱恨周氏不給她臉面,竟當著這麼多下人和姑娘的面把這事兒捅了出來,公然給她沒臉。二夫人惱的眼珠子都紅了!老夫人更是跟被戳破了皮的氣球似的,一下子就蔫了。

當日她和侄女貪了府里的五萬兩銀子和不少祖產,后來被發現,祖產是肯定要還回去的,倒是那五萬兩銀子,因為是忠勇侯府的“私產”,屬于家事,族老們便沒有插手。

索性當日侯爺給了一月期限,讓她們到了日子把錢財補上這事兒便當沒發生過。五萬兩銀子,有將近兩萬兩給了她娘家,其余三萬兩她留了一萬兩,給了老二家兩萬兩。這進了自己荷包的銀子要再拿出來,那不跟割肉似地,誰能舍得?

日子到了的時候,她便大病不起,后來又幾次三番折騰,過了大半年,大房不再追著這事兒不放,她們也就慢慢松了心。誰知這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周氏這賤婦還記得一清二楚。

呵,怪不得當年沒窮追猛打,感情是在這里等著她們呢!

老夫人被氣的臉紅脖子粗。

成了欠賬不還的破皮破落戶倒也還罷了,竟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叫破,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她這張老臉可就徹底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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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4:48:55 |只看該作者
034 為兒女計

回了青嵐院,碧月和碧云才終于敢大口的喘氣。

池玲瓏被兩個丫頭攙扶著進了內室,重新凈了面更了衣,坐下用早膳時,才聽到碧云小心翼翼的探過腦袋來跟她說,“姑娘,我們知道這麼多不該知道的事兒,會不會,會不會……”

池玲瓏漫不經心的“嗯”一聲,隨后抬頭看碧云,卻見碧云正心有余悸的做著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池玲瓏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想問,知道這麼多密事兒,會不會被直接滅口?”

碧云腦袋點的個小雞啄米似的,那副又是急切又是惶恐的模樣,讓池玲瓏和碧月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碧云卻不滿的對碧月翻了個白眼,囔囔一聲“別笑”,又繼續跑到池玲瓏跟前狗腿的服侍著,小意的閑著殷勤,“姑娘,奴婢看著傻,可實際上機靈的很呢。這勛貴世家中,污糟事兒雖然不少,可誰家不是捂著悶著,任憑它爛在肚子里,也不能讓外人知道一分一毫的。”

又很是煩惱的感嘆一聲,“可你看看誰家像咱們這府里啊?”碧云再次不滿的撇撇嘴,眼睛不安分的轉著,一會兒看向大房的方向,一會兒又看向二房,三房和老太太房里的方向。

“咱們府里辦事就是跟別的府里不同。人家說起這些丟盡臉面的破事兒,是恨不能把屋里人都趕干凈了,再在外邊放幾個心腹,這才敢扯低了嗓門計較。可你看咱們府里,老夫人敢公然奪權,大夫人就敢向二夫人和老太太討要賬款,三夫人更是跟沒事兒人似地,全當熱鬧看。這可真是,這可真是,一個比一個更不怕丟了臉面啊!”

又道:“這事兒只在咱們府里議論幾句倒還好,可真要是被那些黑了心肝的丫鬟婆子傳了出去,咱們忠勇侯府里不論主子奴才可都再沒臉見人了!”

池玲瓏一邊喝著紅棗銀耳羹,也一邊在心里嘆氣:可不是,這忠勇侯府的主子那可是一個比一個更加膽色過人。這不把人驅逐干凈就爆秘密,這做法真的安全麼?真的可以麼?這要是一個不留神,傳到府外去,被她爹的政敵知道了,再告到皇帝那里去,扣她爹一頂治家“不嚴”的帽子是絕對跑不了的。

這府里的主子,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更不怕擔責任啊!

“老夫人不是說了,誰出了榮壽堂的大門敢胡言亂語,就拔了誰的舌頭買到娼寮做妓子去?”池玲瓏似笑非笑的看著碧云,又好笑的揶揄她道:“莫不是你怕自己嘴不緊,一不留神說漏了嘴,被發賣了出去?”

“姑娘,姑娘話可是不敢這麼說。”碧云被嚇的險些要哭了,碧月卻笑得恨不能背過身去揉肚子。

碧云可憐巴巴的道:“姑娘,奴婢多老實啊,嘴也緊的跟蚌殼似地。只有我想說的話,別人可撬不開我的嘴。”又道:“我這人多實在啊,又聽話又乖巧,還特別安分守己,姑娘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給您惹禍的。又可憐兮兮的補充道:“姑娘您可別再嚇我了,我這人膽小,不經嚇的。”

池玲瓏和碧月看碧云這麼一副狗腿又討好的模樣,一時間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再機靈乖巧,還是個孩子心性呢。

碧月等池玲瓏用完了一碗燕窩銀耳羹,命小丫頭們收拾了,才又問自家姑娘道:“姑娘今日晚上可真要出去賞燈?”

今日早間的請安,大夫人雖然更勝一籌,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

池玲瓏聽了昨日碧云的小報告,知道慶陽伯府里的大小姐謝嫻給池明珍、池明珠姐妹兩下了帖子,邀請她們二人今日晚間一起去賞燈。誰知,老夫人和二夫人竟也知道了這事兒,在一番唇槍舌劍之后,硬是逼著大夫人讓池明珍姐妹將二姑娘池明琬也一起帶上。

不怪他們提了如此要求,只因為謝嫻在信中提及,安國公府的三公子穆長堯,她們的姑表哥今晚也要跟著她們一起去。

既然帶上了池明琬,三房的嫡女肯定也不能忽略了,大夫人存心氣老夫人和二夫人,便提議讓池明瑄也一塊兒跟著去。老夫人作踐三房,她便提拔三房,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誰知道三夫人絲毫不領她的情,反倒對大夫人拿池明瑄做筏子和老夫人斗法很不爽,便也臨陣倒戈,為她爭取到了隨行的名額。

池玲瓏知道江氏是為她好,純粹是在為她爭取與未婚夫熟識的機會,池玲瓏感激,但是想到當時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看向她和三夫人江氏時犀利又恨極的眼神,心下也不由好笑。

她們是實打實的不願意自己有一絲一毫和穆長堯接觸的機會啊,盡管她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妻實際上沒有絲毫的競爭力。

池玲瓏只覺得好笑至極。

這麼攔著她,防著她,其實真的大可不必,她也巴不得早點和那家人解脫關系。但是也不要怪她順著江氏的話往上爬,答應今日晚上隨行,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不說她昨日晚間就接到了韶華縣主邀請她賞燈的帖子推遲不得,單就一個慶陽伯府的謝嫻,她今日也要出去會上一會。

紫薇苑。

大夫人的紫薇苑是忠勇侯府里,除了老夫人的榮壽院和忠勇侯池仲遠的青云堂之外,占地面積最為廣闊的一處院落。其間修飾裝點,雅致中透著高貴,內斂中充斥奢華,實在很符合一個養尊處優的勛貴宗婦的審美取向。

紫薇苑中遍布紫薇花樹,眼下正是盛開的季節,從遠處看來,淺紫櫻紅的花朵擠擠挨挨,花團錦簇的模樣好似云霞蒸騰,花紅滿堂,艷麗至極。

紫薇苑中不僅安置著大夫人周氏,忠勇侯池仲遠的幾房妾室也都安置在這里。

晴好院中的柯姨娘是九姑娘的生母,蓮韻閣中的小林姨娘是四姑娘的生母,同時也是老夫人的遠方侄女,和二夫人林氏亦是出了五服的姐妹。因大夫人周氏“仁慈”,各位姨娘所出的姑娘公子,都被放在生母身邊教養,很是便宜。

眼下九姑娘的生母柯姨娘,便在小林姨娘的房中討教繡品。

說是討教繡品,其實不如說是在斗氣。

柯姨娘生的體態玲瓏嬌小,很是豐滿,因忠勇侯對她多有寵愛,柯姨娘在府里向來底氣十足。

“姐姐倒是好耐性,都到了這時候還這麼坐得住。”柯姨娘手中拿著一塊兒繡帕漫不經心的甩啊甩的,看著小林姨娘一副低眉順眼,老實巴交的模樣,只覺得心里憋氣。

一個院里處了這麼多年,誰是個什麼品性還能看不出來?

嘁,裝神弄鬼伴老實,真把大家都當瞎子!

小林姨娘停下手中的針線,不緊不慢的看向柯姨娘,說道:“姐姐不懂妹妹這話什麼意思。眼下這時候府里不是都在忙著過節?”又低嘆一聲道:“姐姐是個愚笨的,知道幫不上夫人什麼忙,也要盡可能不給夫人摻忙才好;做些針線能磨性子,還能打發時間,妹妹要是覺得心躁,姐姐這還有幾個花樣子,妹妹不妨好生學學。”

“學這些東西就能為兒女謀個好出路?”柯姨娘不屑的嗤笑出聲,“姐姐有閑心和妹妹閑磕牙,妹妹可沒這個功夫和姐姐懶斗嘴。姐姐也別裝不懂,呵,我就不信四丫頭回來沒給姐姐說。二姑娘,三姑娘,五丫頭和六姑娘,七姑娘今日晚上可都要出去看花燈,姐姐心里難道就沒什麼看法?”

小林姨娘抿著嘴不說話,柯姨娘又嗤笑一聲說道:“眼下各位姑娘都大了,也都到了該許人家的時候。幾位嫡出姑娘的親事自有各方夫人琢磨,五姑娘也早就謀好了出路,倒是不急。可咱們這幾個姨娘出的丫頭,出路可都握在大夫人手里,依大夫人的性子,姐姐你…當真放心?呵,九姑娘還小,前邊幾位姐姐親事都還沒定下來,我倒是還有時間為她張羅,可姐姐也這般坐得住,妹妹倒是納悶了,難不成姐姐還真指望著,”手指了指前邊院里大夫人住的地方,柯姨娘再次冷笑一聲,“指望著那位,給她手底下的幾個庶女謀什麼好親事?嗤,姐姐可千萬別再做夢了。”

小林姨娘仍舊不說話,可手中的帕子早就被她絞的沒了形,盡管她面不改色,柯姨娘也知道,這位的心啊,也早亂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小林姨娘悶悶的問道。

“不說什麼,就是想著叫上幾位姐姐,咱們一道去夫人房里為幾位姑娘求個恩典,也好今日晚間隨著三姑娘她們一道出去見見世面。不求能被世家公子們看上,幾位姑娘露露臉賺點名氣總是應當的。姐姐意下如何?”

小林姨娘再次不說話了,房中也靜寂下來,柯姨娘氣定神閑的坐在一旁,拿起了小林姨娘準備的幾方帕子看起了花樣子,就等著小林姨娘點頭應好。

誰知,過了好大一會兒,就只聽到小林姨娘再次悶聲悶氣的說了一句,“妹妹說笑了,咱們說好聽點是主子,其實到底還是奴才。姑娘們是府里的小主子,沒有咱們做她們的主的。一切都有夫人安排,夫人仁善,姐姐都聽夫人的。”

又好聲好氣的道:“我看妹妹跑這一路也累了,不如早點回晴好院歇息。姑娘們的親事自有夫人做主,咱們不好逾越了,還是緊著伺候好侯爺夫人是好。”

“好,好!”柯姨娘氣的臉色漲紅,一臉怒其不爭的看著小林姨娘,險些肺都要氣炸了。良久,柯姨娘才緩了口氣,狠狠的丟下幾句,“你老實,你本分,好得很,那妹妹接下來可就要看看姐姐這老實人落得個什麼下場。”

又不屑的冷嗤一聲,吩咐隨行的丫頭婆子們道:“風大廟小留不得,走了!”

一行人遠去,小林姨娘呆呆的坐在房中拿著帕子出神,直到四姑娘坐在她身邊,小林姨娘才回過神來。

“我苦命的丫頭,怎麼就托生到姨娘的肚子里,都是姨娘害了你啊。”小林姨娘再也忍不住,捂著帕子就低泣出聲來。

“姨娘莫惱。”四姑娘強做出一副笑臉,心下卻也疼的在滴血,“咱們這些年來一直老實本分,便連一步路都不多走。夫人明理慈善,知道咱們沒有和老夫人和二房勾連,不會對咱們過分苛刻的。一切都會好的,姨娘你莫哭……”

“姨娘不怕夫人苛待姨娘,只是怕她遷怒與你,在你的親事上做文章。你是個姑娘家,這要是吃了虧,那可是要苦一輩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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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發表於 2016-12-30 14:49:07 |只看該作者
035 淫思

八月的夜晚有些微涼,盡管白日里還能穿著長衫,晚間也必定要加衣。

馬車在湘怡館的后門處停下,池玲瓏攏了攏身上穿著的月白繡花披風,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率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五姐姐不厚道,竟是說話不算數,說好了讓我先下車的,姐姐搶我的風頭。”七姑娘池明瑄可不服氣了,從掀開的馬車簾子中從走出來,也不用丫鬟們服侍,便自個輕盈的跳下馬車。

這舉動可一點也不大家閨秀,且池明行事又一向毛毛躁躁的,這一作為可是把三夫人江氏身邊的奶娘杜媽媽嚇得一陣心肝亂跳,“姑娘小心”“姑娘可是傷著了”喊個不停。

池玲瓏還沒來得及回話,竟是又有一人從馬車中走了出來,卻是一臉冷凝倔強,偏還強作大人狀的八姑娘,開口便不緊不慢的對杜媽媽說了一句,“媽媽別擔心,七姐姐手腳利索,指定傷不了。”

七姑娘池明瑄當即對著杜媽媽和把八姑娘大咧咧一笑,隨即跑到池玲瓏身邊抱著池玲瓏的胳膊興奮的跳腳,“五姐姐快走快走,晚了可就占不到好地方看花燈了。”

前邊一輛馬車中此時也正有一人下了馬車,身穿孔雀紋大紅羽緞披風的少女朝此處看來,看到眼前這一幕場景,不覺就眉頭緊皺,渾身氣場大開,朗朗怒呵一句“胡鬧!”竟是狠狠給了池玲瓏和池明瑄幾個白眼。

池明瑄當即對著三姑娘池明珍又是吐舌頭又是做鬼臉,調皮嬌俏的絲毫沒有被呵斥了的不好意思。

慶陽伯府大姑娘下的帖子,今日侯府里到底來了六位姑娘來應酬。

三姑娘,六姑娘和二房嫡出的二姑娘三人,以及各人的丫鬟婆子坐在了為首一輛馬車上;池玲瓏則和池明瑄,以及最后又被二姑娘強塞進來的八姑娘坐在了后邊一輛馬車上。

一時之間諸位姑娘都下了馬車,今日領著諸位妹妹前來賞燈的忠勇侯世子池晟瑾,和府里二公子——二房林氏嫡長子池晟珉,也將各自座騎的韁繩交給了小廝,這才含笑催促著諸人趕緊進去。

這里雖是湘怡館的后門,到底也是有達官顯貴出入的,幾個姑娘家站在這里給人當風景看,未免有失體統。

湘怡館是位處翼州城主干道最中間的一處三層酒樓,因格調高雅,飯菜奢華,且出入人員在翼州城都有一定的體面,一向是翼州城權貴富豪宴客擺酒的首選之地;且因為地理之便,中秋月圓之夜在湘怡館三樓賞燈,可俯瞰全城美景,最是便宜。

池玲瓏等人來的不算晚,夜幕才剛剛降臨,然而各處花燈綻放,盡管身處湘怡館后門的暗巷中,卻也感覺周圍明亮枉若白晝,能夠感覺到前門處喧鬧的沸騰。

池明瑄興奮的好似只出了籠子的百靈鳥,一路上挽著池玲瓏的胳膊嘰嘰喳喳得往前走,惹得池明珍回頭怒視了她們好幾眼。

通向湘怡館三樓的樓梯上早就站了數名衣著講究的侍衛,遠遠看見為首的池晟瑾一行人便一流小跑的上來迎接,池玲瓏幾人這時才知,韶華縣主,安國公府三公子,連著慶陽伯府公子和諸位姑娘竟是已經到了。

一時之間諸人加快了步伐上了樓,方才踏上三樓樓梯,池玲瓏竟是聽到偌大的包廂內傳來一陣少女的嫵媚的嬌笑聲,“等她們幾個來了,咱們可要好生罰她們吃上三杯酒。雖說她們是客,縣主和表哥也是遠道而來!這次可一定要罰上一罰,可再不能讓她們幾個耍賴躲債了;尤其是明珍妹妹,沾酒必醉,到如今已經欠了姐姐二十多杯酒水了呢……”

池玲瓏注意到池明珍臉上明明顯顯得印上嬌紅,倒不像是惱羞成怒,多半有些……被人在情郎面前公然點到名諱的羞澀。因此一時間倒也漲紅了臉開口,“好啊,竟是在背后編排我,這次可讓我抓到你了吧。”

三樓的包廂內先是一靜,隨之房門大開,身著一襲海棠紅長裙的謝嫻吶吶的說不出話,繼而在看到池明珍身后站著的,一襲寶藍色華貴錦衣的池晟瑾之時,卻驀然瞪大了眼,白皙的面頰不可抑制的泛上紅暈,卻是說不出話來。

包廂內靜寂片刻后,眾人轟然笑出聲來。池玲瓏等人在丫鬟婆子的引領下進了包廂,諸人一一見禮,而后又朝韶華縣主問安。

這是池玲瓏自從萬安寺一別后,再次看到韶華縣主。韶華縣主身著一襲蕊紅繡刻絲瑞草云雁廣袖雙絲綾鸞衣的華麗宮裝,秀美白皙的臉龐畫著梨花妝,艷麗中透著雅致,極盡精美,一下子便引得眾人的注意力。

池晟瑾,池晟珉,穆長堯以及慶陽伯府的世子爺謝坤,隔了一道屏風在一處寒暄。

以韶華縣主為中心的諸位姑娘卻展開了交際。韶華縣主擅口舌之利,在皇城中尚且能夠左右逢源,應付幾個連及笄都沒有的小丫頭更是手到擒來。

她對池玲瓏向來“親厚”,此時也不掩飾,倒是直接拉著池玲瓏的手讓她坐在身邊,笑的眉眼彎彎的問池玲瓏,“妹妹的病可是大好了?”“幾日不見妹妹,姐姐想的緊呢。”“前天姐姐讓妙心給妹妹送的蛋黃、蓮蓉幾種餡兒的團餅,妹妹嘗著味道如何?可是歡喜?”

池玲瓏面上的疤痕還有著清淺的印跡,因此她出門的時候仍舊如這幾日在侯府一樣,面上蒙著面紗,讓人看不出究竟。

然而這樣的打扮卻更加神秘悠遠,尤其是她一雙眸子好似黑曜石一般瑩亮明潤,看的人一陣心悸。因此盡管明知如今她的面容必定不如往日清麗逼人,韶華縣主見之卻更加覺得心里躁動難耐。

若不是因為池玲瓏的身份需要顧忌,她真想,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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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16-12-30 14:49:20 |只看該作者
036 雙生

池玲瓏在和韶華縣主說話,其余幾人也沒有閑著。

慶陽伯府的大姑娘謝嫻向來是個長了水晶心肝兒的嬌人兒,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必定歡聲笑語不斷,這次同樣也不例外。

池玲瓏不喜歡謝嫻,那是一種從骨子里發出的厭惡和痛恨。

這種情緒是控制不住的,因為那是她身體內另一抹靈魂放射出來的憤怒。

——謝嫻對池晟瑾有意,因而為了巴結池明珍,上一世便在慶陽伯府老夫人的六十華誕上,讓丫鬟弄臟了“池玲瓏”的衣裙。並借由帶她去更衣,將她引到了一處無人之地,又引來眾賓客公然目睹她和慶陽伯世子謝坤私會的場面,讓她聲名掃地。

謝坤比池玲瓏大上五歲不止,早已大婚,謝嫻不僅想要安國公府有名正言順退婚的理由,讓池明珍有嫁入安國公府的機會,還要作踐她到想讓她進入慶陽伯府給謝坤做妾。

心思歹毒的好似黃蜂尾后針!!

池玲瓏抿了口茶,雙眸輕盈含笑的看著場中嬉笑怒罵的諸人。

謝嫻緊挨著池明珍而坐,她的另一側,坐著池明珠。

而緊挨著池明珠的少女和謝嫻長的幾乎一模一樣,比起長相相似的忠勇侯府二姑娘和八姑娘,這少女和謝嫻無論年齡,長相,還是身材都有九分相似。

這卻是謝嫻一母同胞的雙生妹妹,慶陽伯府的二姑娘謝暉。

這方謝嫻正興致勃勃的拉著池明珍的手,詢問她頭上的簪子是在哪里打的?

隔著屏風的幾個錦衣風流的貴公子卻已經暢笑出聲,隨之慶陽伯世子謝坤繞過屏風出現在眾人面前。

先是優雅倜儻的朝韶華縣主作了一個揖,繼而笑的好不斯文端方的對韶華縣主說道:“表兄欲與長堯,晟瑾飲上幾杯,這便吩咐小二送酒上來,湘怡館的桂花酒美名遠播,妹妹們可也要一同飲上幾杯?”

“表兄這主意倒是不錯。一邊飲酒一邊賞燈,最是風雅不過。”韶華縣主捂著帕子輕笑出聲,率先接過話來,“在伯府里嬸娘一直不同意我與姐妹們飲酒,在這里倒是可以松緩些。只有一樣,表兄回府后,可萬萬莫說漏了嘴把這事兒告訴嬸娘,不然我可是要挨罵的。”

韶華縣主口中的嬸娘,正是現任安國公府的國公夫人穆謝氏。

慶陽伯府二房嫡出的四姑娘也嬌笑出聲,忙不迭的催促謝坤道:“大哥哥快快讓人上些桂花酒來,妹妹饞的都要流口水了。”

慶陽伯府的四姑娘今年不過才滿九歲,比之池明瑄還要小上些許,今日里出來交際的姑娘,唯有她年紀最小,且長相又是甜美可人,做出的小動作讓人看了就覺得可愛,一時間到惹得眾人捧腹大笑起來。

“你這丫頭!”謝坤笑的風流倜儻,十六骨的折扇在手中輕搖著,姿態說不出的玉樹臨風。若不是知道這人內里實在是個渣,連八、九歲的女童都下的了手,只看外在表象,沒有人不覺得這人是個翩翩佳公子。

謝坤搖頭失笑,轉身就要吩咐守在外邊的小廝婆子去取酒來,慶陽伯府里的大姑娘謝嫻卻巧笑著說道:“大哥,且慢。”

整個大包廂內的姑娘們全都看向年已十四的謝嫻,便連被屏風隔出的正在高談闊論的幾位公子都消了聲。

謝嫻話出口,臉上卻仿若爆炸一般不可抑制的滿臉遍布紅暈。

她長的出色,委實是個美人胚子,此時是在燈下看美人,更是有種別樣的風情。

瑩白如玉的小臉,五官精致的仿若色彩勾勒出來,柳葉長眉,極致嫵媚的風眸,挺翹的小鼻尖,粉嫩如櫻花瓣的菱形唇瓣,讓人看得一陣心神恍惚,口干舌燥……

謝嫻轉身嬌笑著對韶華縣主道:“縣主好容易才來翼州過一次中秋佳節,只在上邊賞花燈卻是虧了。翼州城雖不如京城熱鬧風趣,過節的風俗美景卻也值得一觀。要我說來,咱們何不如到街面上瞧上一瞧,便是不能猜燈謎賺幾兩碎銀子當脂粉錢,也可以到上清河邊拜月,看個熱鬧,這機會一年才只有一次呢。”

上清河邊拜月,傳說可祈嫦娥美貌,女兒家沒有人會嫌棄自己貌美如花的。

謝嫻話落音,包廂內一時間便靜寂下來,屋內幾個半大不小的姑娘此刻俱都眼神閃爍,攥緊了拳頭,坐不安穩了,顯而易見對謝嫻的建議都有些意動。

謝坤貫來是個沒主意的,此刻更是不知奈何。便溫柔小意的陪著笑問韶華縣主道:“縣主以為如何?”

韶華縣主沒回謝坤的話,卻是看向謝嫻,揶揄道:“堂堂慶陽伯府的大小姐,你還缺那二兩脂粉錢?”又笑著薄嗔一聲道:“你這貌美的都快要讓嫦娥羞愧竄逃了,哪里還用得著拜月?”

屋內的眾位姑娘俱都轟然笑了起來,謝嫻羞的直接拿了帕子捂面,都有些不想見人了。

韶華縣主卻又道:“不過阿嫻說的也是,只在上邊賞燈到底也看不出幾分風趣,倒不如下去湊個熱鬧。”又問其余的諸位姑娘,眼睛卻看向池玲瓏:“你們以為如何?”

池玲瓏只笑不說話,其余諸人,尤其是慶陽伯府的四姑娘謝歡霎時便高興的應和道:“下去看”“下去看”。

七姑娘池明瑄也興奮的叫嚷起來“我想去看舞龍舞獅”“還要去猜燈謎”“還想去拜月”……

兩人拉起手時刻準備往下跑。

屏風那處卻傳來男子清雅華貴卻不容置疑的聲音,“人多手雜,三妹妹安危要緊,此去卻是有些不妥。”

韶華縣主在安國公府的姑娘序齒排行第三,能以“三妹妹”之名稱呼她的,自然只有安國公府的三公子穆長堯。

包廂內瞬間又是一靜,這次連最是沒心沒肺的池明瑄和謝歡也不說話了,看著韶華縣主的眼神也閃爍不定起來。

卻沒有人注意到,此而的池明琬和池明珍卻是呼吸一窒,耳朵都豎了起來,面色的神色有著期盼,更有著女兒家的嬌羞。

其余幾位姑娘此刻卻都在想,韶華縣主可不是一般的皇親國戚,她母親長樂長公主是太后親女,更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姐姐,她從小又是在太后膝下長大的,受到的恩寵比之宮里最受寵的公主都要多上三分,便連宮里的皇子和太子行事都要看她三分顏面。

聽說宮里太后在中秋節之前就連下了三道懿旨催她回京,她能在中秋大節還盤桓在翼州便讓眾人覺得不可思議,但想來等到八月十七慶陽伯老夫人壽辰一過,韶華縣主肯定是要立馬啟程回京的。

若是在今日夜晚有什麼損傷?

不僅眾位姑娘看向韶華縣主的眼神閃爍起來,便臉謝坤也面色凝重,開始躊躇不定了。

謝嫻垂著頭,瞳孔幾次收縮,最后不知想到了什麼,卻仍是一握拳眸中水光盈盈的看向韶華縣主,明顯的一副我見猶憐的嬌態。

池玲瓏仔細看著謝嫻,看著她眸中一閃而過的猶豫掙扎,最后又被狠辣決絕所取代,又漫不經心的聽著屏風后的動靜,韶華縣主不知出于什麼心理卻開口了。

先是嬌嗔了一聲“三哥”,接著又道:“有皇舅和皇祖母給妹妹的大內侍衛在暗處保護呢,不會有事的。”又滿是祈求的說,“再說不是還有三哥隨行麼?三哥習武多年,我相信三哥定能護我周全的。興許我這輩子只有這一次在宮外過中秋了,三哥就可憐可憐妹妹,允了我這次吧。”

穆長堯沒有立即回話,池玲瓏卻隱約聽到他大哥池晟瑾的聲音,想來應該是在給穆長堯說防衛上的事宜。

眾人又是期待,又是忐忑,良久之后,穆長堯到底妥協退了一步,說了一聲“好吧。”

韶華縣主興奮的要跳腳起來,忙不迭的就連說了兩句“多謝三哥”“三哥最好了”。包廂內的諸位姑娘神色間也多有幾分雀躍。

這事就此商定,謝歡卻難耐的詢問穆長堯何時出發?

她和穆長堯到底是表兄妹,且又因她年紀小,又和穆長堯多日相處,話語間的親昵,讓池明珍和池明琬看她的眼神都陰晦起來。

既然已經應允了此事,穆長堯也不再遲疑,當即便回了句“安排妥當便出發”,隨后沒有多言,卻和池晟瑾一道出去安排防衛。

包廂內的諸位姑娘手忙腳亂的收拾好行裝,興高采烈穿好披風,言笑晏晏的隨時準備出發了。

池玲瓏不急不忙的也將剛接下的披風穿上,卻聽池明瑄倏然開口問謝暉道:“暉姐姐可是有所不適?”

眾人都向謝暉看去。

謝暉雖和謝嫻是雙胞姐妹,然而她的五官較之謝嫻卻更要精致完美,面色也白皙透明的好像一個水晶做的瓷娃娃,讓人看到愛憐的恨不能捧在手中把玩。

謝暉的性情有些冷淡,然而正是她這份冷淡,讓她看起來更加嬌小可人。若是說忠勇侯府的六姑娘池明珠冰冷的好似一朵高嶺之花,高不可攀,謝暉給池玲瓏的印象就是一個冰山呆萌的軟妹子。

看起來沒有殺傷力,戰斗力卻隨時可以爆棚。

“你們一起去吧,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謝暉的臉色不好看,她手扶著額頭,說話間還有些鼻音,顯見的是得了風寒。

韶華縣主一見這情景就遲疑了,“若我們都去,留下妹妹自己在這里,卻是不好。”又微蹙著眉頭問謝暉的貼身丫鬟,“二姑娘不舒服多長時間了?”

那丫鬟看了看謝暉,又看向謝嫻,最后才不確定的說道:“出門時還好好的,想來姑娘也是剛才,才,才不舒服的。”

韶華縣主要責罵的話還沒有出口,謝暉的雙胞姐姐謝嫻已經快步走到了妹妹跟前,忙不迭的問道:“阿暉可是在包廂里悶著了?興許出去走走就好了。”

又對韶華縣主說道:“讓阿暉跟著我們一道出去賞花燈吧,她自己呆著這里,雖然有丫鬟婆子服侍我也不放心,說不定出去散散心走走就好了。”

謝暉滿目無動于衷的看著謝嫻,眉目中有著旁人難以發覺的冷情;謝嫻緊抓著謝暉的手臂,用了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大力,偶爾看向謝暉的眼神帶著難耐的厭煩和惱恨。

池玲瓏站在旁邊淺笑看著這一對雙生姐妹花,只覺得虛偽之極。

呵,搞笑不搞笑。

一個十歲不到,就能在妹妹枕頭底下放血衣,妄圖殘害妹妹得天花的姐姐,卻在這里演繹姐妹情深,是矯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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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16-12-30 14:49:30 |只看該作者
037 前奏

秋深至濃,翼州城的乾邑長街上四季秋海棠綻得酣醉。

天際圓月高懸,人間花燈初綻,蒙了紅綃的燈面投出殷紅的光,街道前后融進海紅秋色,嵌著坊中靡靡樂音,綻開一片盛世的繁華。

池明瑄和慶陽伯府的四姑娘謝歡走在一行人的最前方,兩人手拉著手,不時踮起腳尖摸摸屋檐廊角掛出的燈籠,或是將兩顆小腦袋湊在一起,在小販擺出的攤位上挑挑揀揀著各種手工藝品,興奮的嘰嘰喳喳,眉眼都笑彎了。

池玲瓏被韶華縣主拉著手,走在她身側。聽著她不時的說道,“歡姐兒和瑄姐兒還都是小孩子呢”“一點小玩意就這麼容易滿足,心思真簡單”“回頭將我從京城帶來的首飾各賞她們一件,她們高興我看著也歡喜”。

“郡主要賞她們是她們的榮幸。”謝嫻挽著池明珍的胳膊,不緊不慢的走在距離韶華縣主右后方一步遠的地方,聽了韶華縣主這話便忍不住笑著出聲,“不過縣主這樣厚此薄彼我們可是不依的。怎麼說咱們今天也一道出來賞燈了,您也指頭縫松松,讓我們也都跟著沾沾光。好說京城生意最興隆的首飾鋪子天巧閣也是您名下的財產,首飾頭面您最是不缺,您就看在咱們幾個舔著臉求您的份兒上,連我們也一道賞了吧。”

韶華縣主嬌笑出聲,其余諸人也都笑了出來,湊趣兒似地對韶華縣主說道“賞了吧”“都一道賞了吧”……

韶華縣主哭笑不得的看一眼謝嫻,繼而又對池玲瓏說道,“感情今天我不當一回散財童子還不行了。”

“那可不是。”謝嫻又捂著帕子巧笑著說,“咱們好不容易瞅準了一個機會,不打劫您一筆,錯過了這個店,咱們以后還不后悔死……”

韶華縣主笑的更開懷了,一時間諸人也都好笑的捂著帕子笑出了聲,笑聲清脆悅耳,宛若黃鸝啼鳴,引得今日出來賞燈的風.流公子們不時臉紅偷窺,若不是礙于沿途池晟瑾這個翼州“太子爺”的威嚴震懾,八成是要上來搭訕的。

“大姐姐你們說什麼好玩的?”四姑娘謝歡拉著池明瑄笑嘻嘻的一蹦一跳跑了回來,兩人手中還各拿了一個陶俑娃娃和一串糖葫蘆,身后跟著的丫鬟婆子們手中也都拿了好些或吃的或用的小玩意兒,只這一會兒功夫,雙手都占滿了。

謝歡和池明瑄興奮的小臉紅彤彤的,眼睛水汪汪亮晶晶,顯然是玩瘋了。

池明瑄將腦袋湊在池玲瓏跟前拿出自己買的小東西炫耀,謝嫻則拿出帕子一邊給謝歡擦額頭細密的汗珠,一邊好笑的說道,“沒什麼。”

看謝歡忙不迭的拉著池明就又要往前跑,謝嫻就又好笑又好氣的叮囑她道:“別往人堆里鉆。今天過節,難免人多擠散了,若是遇到拍花子,可有你受罪的。”又做出聲色俱厲的模樣,警告跟著謝歡的婆子們,“好生看好了四姑娘,出了事兒拿你們是問。”

丫鬟婆子們俱都唯唯應是,又跟著那兩個小祖宗跑遠了。

韶華縣主卻轉身問謝嫻,“拍花子?翼州城之前過節可是走丟過孩童?”

“可不是。”謝嫻一臉慈憫,“翼州城有忠勇侯府,逢年過節派出軍隊震懾並維持秩序,倒是沒怎麼出過事兒。倒是翼州附近的風州、乾州,聽說每年總要丟上八、九個孩子。有的運氣好能找回來,不過人卻是傻了,有的就從此沒了蹤跡。這種事兒不好說,說不定哪個州府就出了事兒,總之還是要做好防范的好。”

韶華縣主就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前邊一片紅火的燈光,密密麻麻的燈籠被串成串,高高低低的掛在了過橋后那一片空曠的水面附近。

人流涌動,往前走人群也越來越稠密,卻原來這里被翼州城的大戶人家擺了燈謎。

往前探路的小廝一臉興致高昂的回來回報說,主人家定下的規矩,但凡有人能從頭猜到尾,將所有謎面都猜對,便可以獲得五十兩黃金的獎勵。

五十兩黃金,在現在的大魏朝,可以換算成四百兩白銀。

四百兩白銀,放在普通農家,足夠一家老小二十年嚼用的了。

韶華縣主並不是不通俗物的宗室女子,相反,因為長期出入宮廷,她的政治敏感度很高,這些涉及到國計民生的問題她心中都有思量。

因此一聽小廝回報說,單只獎勵便有五十兩黃金,韶華縣主心中一頓,接著便扭頭對池玲瓏說道:“怪道人都說‘大魏賦稅江南出七分;江南賦稅,翼州獨占七分’。翼州富庶之地,果然如此,你父親治理有方。”

池玲瓏抿唇含笑,朱唇輕啟,才要張口說話,便聽站在謝嫻身側的池明珍忙不迭的搶話道:“縣主謬贊。家父統領翼州水軍,于政務上卻無多建樹。翼州百姓能有如此富裕,除去知州通判大人英明,也多賴陛下乃曠世君主,陛下聖明。”

池明珠一邊說話還不忘狠狠的釘了池玲瓏幾眼,好似在責怪她亂往韶華縣主跟前湊。

——一個沒見識的庶女,也不怕說錯了話,給忠勇侯府惹禍!

還要讓她提心吊膽的在旁邊,時刻準備著替她打圓場,當真該死。

現任忠勇侯池仲遠挾制翼州共二十萬水軍,任正二品都指揮使,掌一地最高軍事指揮權,是翼州活脫脫的土皇帝。

但是,“土皇帝”到底只是底下的叫法,卻不能拿出來示人。

翼州是忠勇侯府的地盤不假,忠勇侯府在此地經營百余年也確有此事。然而雖然說忠勇侯府對翼州的政策施行多有動手腳,韶華縣主說忠勇侯治理翼州“有方”卻是非常不妥。

一地軍事長官若還插手政務,忠勇侯這是把翼州當成自己的大本營在經營了麼?

這是叛國的前兆啊!

這樣足夠抄家滅族的“蓋棺定論”,今日池玲瓏要是敢認了,說不定明天就是忠勇侯府被夷族的禍根。

因而盡管和池玲瓏不對付,池明珍也不得不暗恨的替她把話圓過去,忠勇侯府幾代忠良,以前替高祖皇帝打江山,現在為皇帝訓練水兵,最是忠心不過,可實在擔當不起這等大不敬之罪。

池玲瓏愣神的功夫,池明珍已經惱怒的直接從謝嫻身側走過來,挽住了韶華縣主的胳膊,將池玲瓏擠開到一邊去。

回過神的韶華縣主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聯想到自己方才那句話的深層意思,再看了看身側一臉凝重卻佯作輕松不在意模樣的池明珍,韶華縣主覺得,這人也不是爆碳腦殘的那麼無藥可救。最起碼,心思也是有幾分的。

池玲瓏被擠兌出來,有點哭笑不得,但也不以為意。反倒是碧云、碧月這兩丫頭,臉都黑了。若不是這里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人肯定要狠狠的替她抱一番不平。

“行了。”池玲瓏無奈的笑了笑,又對碧月碧云兩人道:“走吧,大家都去猜燈謎了,咱們也跟著去看看熱鬧。你們不是盼這一天盼了好久了?說好了,錯過了這次,明年我可不保證你們一定能出得了二門。”

碧月、碧云一聽池玲瓏這話,一時間也顧不得鬧別扭了,反倒簇擁著池玲瓏連忙往前走。她們方才說話的功夫,早就落在了人后,眼下走在人群最后邊的是慶陽伯府的二姑娘謝暉。池玲瓏看到謝暉,眸中一閃而過玩味的異色,倒是不急著往前湊了。

謝暉察覺到背后隱隱灼灼的視線,回頭看了池玲瓏一眼。

她眸光有些涼薄,一張小臉長年呆板的沒有第二種表情,看著就像個冰冷呆萌毫無生機的岫瓷娃娃。

然而,她面目表情雖無動于衷,眸光卻是嬌憨純粹至極,那明亮又干凈的色澤,好似天際山上常年不凍的冰泉,能夠照出隱藏在人心底最深層的污垢。

興許就是太干凈了,才反襯的另一人污穢骯臟的讓人不忍目睹,才會屢次三番的對她動了殺心吧……

“旺”一聲奶聲奶氣的小狗嬌喚,讓正在出神對視的兩人,從各自的思緒中回轉了神。

池玲瓏循著聲音向謝暉的袖籠中看去,便見一個只有成人巴掌大小,渾身毛發雪白,只額頭正中有一點墨黑的袖珍小狗,正笨腦笨腦的從謝暉的衣袍中鉆了出來。

袖珍小狗小模樣憨態可掬,墨玉一般的瞳孔宛若黑曜石一般黑的發亮,它不時愛昵的吐著粉色的小舌頭舔著謝暉如玉般修長的手指,不時仰著腦袋看向謝暉,好似在央求,肉呢,肉呢……

池玲瓏忍不住玩起唇角,說了句,“很可愛。”

“……她叫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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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4:49:45 |只看該作者
038 相煎何太急

穆長堯贏取了何家大戶的五十兩黃金。

所有的燈謎從頭猜到尾,竟然沒有一個能難得住他。

風流倜儻的容貌,華貴優雅的舉止,以及談吐之間的雍容與高高在上,這個驚采絕艷的少年,讓所有懷春的少女們春心萌動。

池玲瓏和謝暉站在人群的最外圍,看著那個仿若天之驕子一般的少年,淺言談笑而又不落于浮華,他神遠飄逸的和她仿仿佛不在一個世界,無論做什麼事情都那麼胸有成竹,小小年紀就穩重如山的,好似所有的事情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碧云夢幻般的長嘆一聲,“姑爺好像,好像……”心中被激蕩的好似潮水洶涌,碧云卻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池玲瓏微微側首看向碧云,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碧云倏地就神思一動,脫口而出一句話,“好像供奉在佛龕中的神祗!”

即高不可攀,又像似帶了一層面具在生活,真真假假的讓人辨不清楚。

碧云說的不清不楚,池玲瓏卻彷佛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好笑的勾勒起唇角。抬頭看向遠方那個站在萬千燈火中,站在高高的看臺上,舉手投足間盡顯風華的少年,笑意加深。

“你們兩個,不配。”身側倏然傳來淡漠的不帶絲毫情感波動的話語,池玲瓏看向比她略高一些的謝暉,謝暉也正看向她。

她冰涼的眉目在燈火中略有些溫潤,五官線條好似都柔軟下來,說出的話雖不中聽,卻讓池玲瓏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個發自肺腑的笑容。

“我也這麼覺得。”

韶華縣主一行人興奮的小臉通紅的回來了。

見到站在人群最外圍的池玲瓏和謝暉,韶華縣主一手拉住她們一個,笑的神采飛揚的道:“你們兩個不去湊熱鬧真是太可惜了!剛才真是太驚險了,差一點我們就要輸了,呵呵,幸好三哥哥博學多才,堅持到了最后,還贏了五十兩黃金。三哥哥說好今天晚上大家所有的花費都由他來出呢。咱們一會兒再去逛街,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今天有冤大頭,這錢咱們不花白不花,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一邊說還一邊揶揄的朝池玲瓏擠眉弄眼,這一群人里邊,最有資格花穆長堯的錢,且即便讓穆長堯大出血,“受害者”也會“甘之如飴”的人物,唯獨就屬池玲瓏這個未婚妻了。

可惜這些只存在于某些人的臆斷中,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認為的。即便是說出這句話的韶華縣主,此刻眸光也是明滅閃爍不定,誰也拿不準她說出這句話時,心里在念叨些什麼。

池玲瓏很適時的垂下了頭,做出一副嬌不勝羞的模樣。她面上蒙著面紗,他人看不出她的面目表情,但只是這簡單的一個垂首,她圓潤粉紅的幾乎透明的耳垂兒就外露了出來,后頸雪膚如玉,彎成一道靚麗柔媚的弧度,無端的就看的人口干舌燥,心跳加快。

周圍好似傳來了男子壓抑的喉結上下滾動的聲音,池玲瓏用眼角余光注意到,謝坤又不安分了。

他的下身微微鼓起,已經,已經……

好一個色胚!

池明珍和池明琬是唯二兩個見不得池玲瓏出風頭的,此時看眾人看池玲瓏都看呆了去,池明珍惱的咬牙切齒,池明琬則直接笑的勉強的上前對韶華縣主說,“咱們快去上清河邊吧,現在那邊應該開始放天燈了,我都已經有三年沒看了呢。”

一行人紛紛道“好”,便又歡聲笑語,手挽著手往前蜂擁而去。

池玲瓏又和謝暉落在了人群的最后方,她感覺到有兩道刺骨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

一道邪淫放浪,讓她幾欲作嘔;一道鋒利如刀,好似要將她整個人劈開來看個究竟……

——她身后跟著穆長堯,謝坤,池晟珉……

一行人又再次繞過了半條乾邑大街,向上清河的方向走去。

此刻天上卻有幾盞橘紅色的天燈冉冉升起,一開始距離人很近,看起來很大,慢慢的卻越飛越高越來越小。

此時眾人才回過神,不由歡呼的大叫起來,“放天燈了”“放天燈了”……

池明瑄和謝歡歡呼的更是一溜小跑沖向前方,完全不顧身后丫鬟婆子們的驚呼和叫嚷。

街道上的人群在此刻也都興奮的大聲喧嘩起來,蜂擁著就要朝著上清河的方向奔去。

碧月和碧云緊守在池玲瓏身邊,半步不敢離去,人群越來越擁擠,險些將她們原本的隊伍擠散了。

原本在她們身后守衛的穆長堯和謝坤已經帶了十多個侍衛,大步走向前方。碧月也擔憂的緊抓住池玲瓏的胳膊,焦急的說道:“姑娘我們要趕緊到前邊去,去韶華縣主身邊。今年賞燈的人太多了,奴婢怕咱們被擠散。若是不出事兒還好,出了事兒護衛到時候肯定不會念到咱們,咱們現在的位置太危險了。”

碧云就也連忙拉住池玲瓏的手往前邊走。

人流全朝著她們這里奔來,好似有意要將她們的隊伍沖散,碧月不知為何,心里竟不安的開始突突直跳,她的手指幾乎扣進池玲瓏胳膊上的肉里,一顆心跳得快的簡直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烏鴉嘴了,距離她們幾十步遠的地方,竟然有一座三尺高左右的銀鼠花燈不知什麼原因倏然爆炸開來。

“轟”一聲巨響,整條街好似都被震得晃動起來。

“啊”“啊”……

接連幾聲的人群痛苦的尖叫,火焰到處躥越開來,惶恐不安的人群沒有目的的沖撞,池玲瓏拉著碧月的手也被一點點的擠開了,直到最后她們被人流沖向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碧月、碧云惶恐的大叫“姑娘”“姑娘”,池玲瓏也臉色大變,周圍全都是陌生人,侍衛們全俱都趕去前方守護韶華縣主和池明珍、池明珠,。

關鍵時刻,她們果然做了棄子……

池玲瓏再大喊大叫什麼,都淹沒在人流中,碧月碧云什麼都沒有聽見,只能心驚膽戰的哭個不停。

慌亂的四處逃奔的人群,直到半刻鐘后才被池晟瑾用完全的武力鎮壓下來。等忠勇侯府的侍衛找到碧云碧月,並將她們帶到了惶惶不安的大部隊里,池晟瑾便邁著鏗鏘大步過來厲聲詢問:“只有你們?五姑娘呢?”

眼神凌厲的好似她們只要說一句不合他心意的話,就要讓她們不得好死。

碧云碧月狼狽不堪的“噗通”“噗通”跪在地上,哭的嗓子都啞了,臉都花了,卻一下子抱住池晟瑾的腿不丟手,只顧著祈求,“奴婢們和姑娘被沖撞開了”“世子爺你快去救救姑娘,姑娘手無縛雞之力,若是出個事兒可怎麼得了”“世子爺您大慈大悲……”

“蠢貨。”池晟瑾陰沉著一張臉,一腳將碧月踢飛了出去,怒罵的聲音還沒有出口,謝坤竟是也不顧形象的大步跑了過來,鞋都踢飛了一只,腳步踉蹌的差點沒摔個狗吃屎,“晟瑾兄,舍妹,舍妹也失蹤了!!”

最靠近上清河邊的一條人跡罕至的暗巷中,此刻卻傳來女子悶悶的尖叫聲,“放開我”“放開我”……

“啪!”一聲清脆大力的耳光,伴隨著男子流里流氣的大罵“臭娘們老實點,再撒潑老子在這里辦了你!”

“行了李老三,有機會發威不如趕緊把正事辦了,一千兩銀子,哈哈,這臭娘們是得罪了那路神仙,竟然有人出一千兩銀子讓咱們哥幾個毀了她。哈哈……”

另有一道粗噶艱澀的聲音,帶著亡命之徒的狠戾,桀桀笑著說道:“管她那麼多,趕緊把人裝車,到了僻靜地,咱們再辦事。李老三,把你的賤手拿開,給老子老實點,明早少不了你那口肉吃……”

“嘖嘖,這娘們騷的,真帶勁,二哥,咱們不如,不如,不如先上了這娘們再出城,……”

“滾你個娘犢子的狗東……啊,這臭娘們身上有刀……”

伴隨著“撲哧”一聲刀入骨肉的悶響,以及一聲痛喝,一人猛的載到在地。

“靠,這臭娘們刀上有麻藥!”

“你們別過來,別過來!”少女的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好似灌了風的破鑼嗓子一般呼哧呼哧個不停,“你們再過來一步,我割了他的喉嚨!!”少女手中的刀顫抖著放在倒地不起的男子喉嚨處,隱隱見血。

“靠,你個臭娘們……”男子不可思議的大聲咒罵一聲,隨后竟也措不及防的被墻頭一塊大石砸的頭破血流,倒地不起。

這場景把另一名匪徒可嚇得不輕,但這人手中曾有過十幾條人命,因而也不是個怕事的。他惡事兒做盡,從來沒想過自己能落個好下場……

當池晟瑾和穆長堯聽到突如其來的一道沖天響的哀嚎,遠遠尋到這處暗巷的時候,入目便是一個少女緊抱著另一個少女縮在墻角瑟瑟發抖,而三名匪徒全部倒地不起,血流不止的一幕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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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4:49:55 |只看該作者
039 借刀殺人

巳時過半,碧云手中抱著一個盒子一溜小跑竄進內室,她面上喜氣洋洋的,帶著掩飾不住的愉悅,顯見是遇見了什麼好事兒。

碧月正準備出去讓碧霄給姑娘準備一杯茶水,猛然碰到這個沒規沒矩的,兩人的頭直接撞在一起,伴隨著“砰”一聲悶響,兩人俱都“哎呦”“哎呦”的痛呼出聲,踉蹌著往后退。

“死丫頭跑那麼快做什麼,后邊有鬼追你呢?”碧月疼的臉都變色了。

碧云呵呵笑,摸摸自己被撞疼的額頭,又要去摸碧月的腦袋,被碧月把手打開了也不介意,依舊笑的傻兮兮的,還一邊道:“我這不是太高興了麼。”

一邊也顧不上看碧月是不是被她撞出了什麼毛病,就直接狗腿的跑到正在觀摩棋局的池玲瓏身邊,聲音雀躍的好似只晨起的百靈鳥一般叫嚷開來,“姑娘你快看看,這是今天姑爺派人給您送來的呢。”

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好似穆長堯給池玲瓏送東西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兒。

“又送東西,昨天不是送過了麼?”碧月納悶的詢問道。

前天晚上她們隨姑娘一起出去賞燈,可巧遇到燈籠爆炸,當時人擠人她們和姑娘都被沖開了,最后點人數時才發現不僅少了姑娘,慶陽伯府的二姑娘謝暉也不見了蹤影。

當時慶陽伯府的人急得都快冒煙了,世子爺便和未來姑爺,以及慶陽伯府的世子爺謝坤分頭去找。

誰知,慶陽伯府的二姑娘竟是果真遇上了拍花子。那幾個喪盡天良的歹徒在暗巷中準備了一輛帶有暗格的馬車,正準備將謝暉偷帶出城呢,可巧遇到了她們姑娘迷路走到了那里,便用大石砸傷了匪徒,將謝暉救了下來。

因為這事兒,慶陽伯府的伯夫人昨日里親自到忠勇侯府道謝,僅是禮品就拉了足足一大馬車,外帶的還送了她們姑娘好些珠寶首飾,香料緞子,倒是感激的不得了的模樣。

不僅慶陽伯夫人送了禮,慶陽伯府的二姑娘謝暉和韶華縣主也都有厚禮相謝,便連安國公府的三公子,她們未來的姑爺,也給姑娘送來了一份謝禮。

定了親,正當情熱的少男少女私下里送些簪子、荷包、扇套雖然有失體統,卻也在情理之中。雖然不能光明正大的送,私下里讓表姐妹送來,長輩們大體也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作不知道的模樣。

碧云原以為未來的姑爺來了翼州,無論如何也會給姑娘送些小禮品,可惜,不知道三公子是不解風情還是太過規矩,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給姑娘送過只言片語,更別說其它了。

便連前天晚上大家一起出游那麼好的時機,三公子都沒有把握好,上前給姑娘說句話,甚至連看姑娘一眼也不曾,哼,真不知道三公子裝的是什麼正經。

可好現在三公子總算開竅了,也知道送姑娘些小玩意兒討姑娘歡心,碧云一邊仍為姑娘忿忿不平,一邊卻心里高興的不得了。

池玲瓏卻開口問道:“是以三公子的名義送來的?”

碧云吐吐舌頭,碧月搖頭失笑就走了出去,碧云就又興致勃勃的說道:“哪能呢?送禮來的是慶陽伯府二姑娘的貼身丫鬟畫錦姐姐,不過她偷偷告訴我了,這禮是三公子送的。”一副竊喜竊笑的模樣,好似是她的情郎給她送了定情信物。

池玲瓏打開盒子,卻見里邊放著一個用樹根雕成的筆筒。筆筒左側長著一株妖嬈瑰艷的薔薇花,枝葉繁茂的纏繞著筆筒盤旋而上,那含苞待放的花苞,好似還帶著清晨的露水,逼真至極,看的碧云驚呆了雙眸。

“姑娘,好,好漂亮。”

“嗯。”池玲瓏隨口應了一聲,不僅精致漂亮,還很有藝術價值,怕要多花費些銀兩。不過安國公府家大業大,想來也不缺買筆筒的這幾個銅板。

“收起來吧。”池玲瓏看了兩眼便將根雕筆筒又放回到匣子里,略頓一下才又吩咐碧云道,“和三公子昨日送來的禮放在一起。”

碧云聽了池玲瓏前半句話,嘟起嘴郁悶不已,這麼好的東西,姑娘就看兩眼?

聽了姑娘后半句卻又興高采烈了,原來姑娘是不舍得把玩,要把這些都珍藏起來啊?!!

碧云響亮的“唉”了一聲,就抱著匣子出去了,恰好碧月端著茶水進來,兩人差點又碰到一起,碧云做了個鬼臉一溜小跑出去了,碧月卻氣的好大一會兒功夫都在喘粗氣。

“太沒規矩了。”碧月氣呼呼的道。

池玲瓏輕笑一聲,“嫌她沒規矩,以后你好好教。可別碧云再一喊疼一喊累,你就心疼的裝糊涂讓她糊弄過去。”

接過碧月遞過來的茶水,放到鼻尖處嗅一嗅,撲鼻的苦味讓池玲瓏幾欲作嘔,“怎麼又是安神茶?”

昨天喝了一天的安神茶,今日還喝?池玲瓏嫌棄的皺眉。

“姜媽媽說了,這茶您最少還要喝今天一天。”說這話時碧月有些幸災樂禍,卻也忍不住埋怨道:“誰讓您非要自己去救謝二姑娘?您自己連自保之力都沒有,還妄圖救人!昨天那是運氣好,那些歹徒沒防備讓您得逞了,以后您可別再干那些傻事兒了。”

又一臉哀怨的看著池玲瓏說道:“奴婢不求您大富大貴,只求您平平安安的。咱們現在有吃有喝的日子就很好,奴婢可不想您再幾次遇險,把自己都搭里邊去了。哼,萬安寺那事兒過了還沒幾天呢,您又以身犯險了,您讓奴婢怎麼說您……”

又開始不停的嘮叨了,池玲瓏聽著碧月的碎碎念,只覺得哭笑不得,卻也沒有給碧月解釋她救謝暉的原因。

的確,經過前天晚上和謝暉的短時間相處,她是有些喜歡那個簡單又純粹的少女的,但是她救她卻並非心血來潮,也不是靈機一動想要做好人。

世上不平事那麼多,她踩不過來;作奸犯科她也不是沒有親眼目睹過,還不至于為救人枉送了自己性命。

她不過是一個首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有危險逃還來不及,那里會往跟前湊?

若不是謝暉綁架這事兒確實另有蹊蹺,而救人對她又百利而無一害,她根本不會把自己往刀口上推,最后弄的一身血,整個人都慘兮兮的。

究其原因,這里還有著她自己的算計。

“池玲瓏”上一世的生活很平凡,她平生的記憶對池玲瓏現在的幫助微乎其微。但是在她簡單的閨閣生涯中,卻有一件事讓她記憶猶新,甚至一度成了她的噩夢。

——慶陽伯府二姑娘謝暉在這一年的中秋月圓之夜,外出賞燈之時被歹徒綁架並輪奸!!

半月后屍體在翼州城東南郊的一處破廟被發現,渾身紫黑腐爛,屍體散發惡臭,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

而關于這件事的后續更加讓人驚悚的背后汗毛倒豎。

卻原來二姑娘謝暉被綁架的幕后黑手竟是她的雙胞姐姐,慶陽伯府大姑娘謝嫻親手策劃了這樁無頭公案,要置她于死地!!

直到謝嫻五年后受了刺激,精神錯亂將這事喊叫出來,真相才大白,然而事實卻讓整個大魏朝的民眾都為之驚悚。

親情血緣寡涼淡薄至此,還能眼都不眨將胞妹往死路上推,女人真要是歹毒起來,手段讓人遍體生涼。

她和謝暉無親無仇,但是和謝嫻有怨!

能借謝暉的手除了謝嫻,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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