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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臻善] 驕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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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預謀

榮壽院中,江海被三老爺池仲禮,以及剛被二夫人林氏,從芳姨娘床上拉起來的二老爺池仲德,請到了外院花廳喝酒。

施氏摻著娘家小姑子,三夫人江氏去往梧桐院中小敘。

周氏忙著安排宴飲江家夫妻之事,便也匆匆離去了。

只留下老夫人、池巧娘母子和二夫人林氏,仍舊還在榮壽院中。

韓媽媽和池巧娘的大丫鬟,合力將形容狼狽,儀容不整,和罵街的潑婦有得一拼的池巧娘攙扶進了榮壽堂。

老夫人在二夫人的攙扶下,也斜躺在榻上呼哧呼哧的生悶氣。

好大一會兒,林氏安排了她的長子珉哥兒,領著表弟林慶出去閑逛,又吩咐丫鬟侍候了池巧娘重新更衣洗漱后,母女、姑侄三人才又重新聚在一起。

老夫人揮揮手將一直侍候著的韓媽媽,以及各大丫鬟婆子全都打發了出去。看到池巧娘仍舊在拿著帕子嚶嚶哭泣個不停,本就惱恨煩躁的心思,更是仿若被人火上澆油了一般,恨的臉都鐵青了。

“沒出息的東西,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除了哭你還會什麼?”老夫人陰沉著嗓子低呵出聲。她渾濁的雙眸中亮起的銳光,宛若黑夜中陡然而起的鬼火,看的人遍體生寒,渾身發涼。

“母親。”池巧娘剛才被江氏打了一巴掌,覺得整個人的臉面都沒了。她發了好一頓潑。又是鬧騰又是嚎叫,嗓子都啞了。此刻說起話來嗓子刺痛,讓她整個人更是羞惱憤恨的恨不能就將江氏那刁婦的嘴巴撕爛了。

“母親。您可要為女兒做主啊。是您說要將七丫頭許給慶哥兒,女兒才敢嚷嚷到三房叫囂的。可您看看現在這叫什麼事兒?母親,慶哥兒的親事可是您親口允諾的,江氏那賤人不認就算了,還敢哄著她二哥二嫂給女兒沒臉。母親,她們打的不止是女兒的臉,還是您的臉啊。母親。女兒沒本事,只能任人作踐。您可要為女兒做主啊!!”

聲音一道比一道尖利,一道比一道哀戚怨懟,嗓子啞的像夜梟的嘶叫一般粗噶難聽,這尖利的哀嚎聲。卻好似能沖破屋頂,讓院里的小丫頭們聽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禁不住渾身發顫,背后汗毛倒豎。

老夫人本是念著家丑不可外揚,即便現在已經被人看了笑話,面上也要裝作一副和善無事的模樣,有什麼陰謀有什麼抱怨,都在這屋里說清楚,不要讓外人知道傳出去。以免失了臉面,這才將丫鬟婆子都趕了出去。

誰知道池巧娘是個混不吝的,不僅眼皮子淺。上不得臺面,更是個吃不得虧受不得委屈,疼了比誰都叫的響的,欺軟怕硬的剛才被江氏閃了一耳光整個人都蒙了,現在又開始叫囂撒潑著讓她給她把臉面找回來,她怎麼不自己去?!

老夫人氣的肝疼肺疼。池巧娘剛才那番叫囂,怕是外邊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聽見了。

這事兒若是傳不到江氏那二哥耳中還好。若真是被人知道了,這樣欺負人家的妹妹,作踐人家的親外甥女,江家是個軟柿子捏捏也就罷了,可人家根深蒂固,深受皇恩,父親又是了內閣皇帝面前的大紅人,底氣足的很,人家能善罷甘休?能任你這麼作踐?

這孽障果真生來就是克她的啊!

老夫人怒火攻心之下,直接從榻上爬起來,一巴掌狠狠扇在池巧娘臉上,厲呵一聲,“孽障,你個作死的小東西!”

“啪”一聲銳利的脆響,池巧娘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扇的整個人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整個人都被嚇傻了。

旁邊坐著喝茶的二夫人林氏,眸中一閃而過鄙夷不屑的冷光。

就這麼個叫嚷的厲害,只會虛張聲勢,一有事就只知道搬救兵找老娘撐腰的狗東西,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

呵,現在這老太婆活著還好,等她兩腿一蹬進了棺材,就這麼個有點手段心計就當自己是全能,誰都能收拾,卻整天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姑奶奶,遲早有一天被人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別看她現在混得風生水起,不管忠勇侯府還是靖遠伯府的主子奴才都讓她,真等著老太太進了土,僅只一個靖遠伯府就夠她折騰的。

她娘家,老太太的娘家,靖遠伯府的后院,可真不是那麼好混的!

老夫人看著滿面震驚,哭的滿臉都是淚的池巧娘,當真又愛又恨。

不覺就又壓低了聲音狠狠的訓道:“你個討債來的孽障。我只說要為慶哥兒定下那小畜生,可這事兒沒辦成之前,你這鬧騰的闔府上下都知道是個什麼意思?你個作死的丫頭片子,你還把你老娘拉出來頂缸,你沒看那施氏看我們母親的眼光像是要殺人。討債的小孽障你把你老子娘也拖下水,老娘活的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跟著你丟臉,一輩子的老臉就這麼沒了,還要為你善后為你謀劃,讓你如意順心,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個小畜生的啊……”

老夫人說著說著,自個就也委屈的想要抹淚珠子了。

她真覺得生養的這個閨女是個討債來的孽障啊。

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拿她的不說,臨了臨了,還讓她丟盡了老臉。

老夫人不覺得閨女被江氏扇了一耳光有多心疼,她只是心疼她的面子,她的尊榮,她一輩子的體面,就這麼輕易的沒了。對于老夫人這樣愛面子更甚于愛一切的人來說,這簡直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尤其是面對著江氏的逼問,輕易就說出一切都是她授意的,將七丫頭許給慶哥兒也是她要一力促成的池巧娘。被親生女兒毫不猶豫的丟出去頂缸,承受著姻親小輩們異樣的目光,丫鬟婆子們震驚不敢置信又鄙夷不屑的目光。雖然他們都盡力垂著頭,不讓她看出究竟,但是,老夫人心里清楚,她今天是徹底的成了笑柄了。

那些下賤的婆子丫頭們,現在指定是三五個聚在一起,正嘲諷她們母女兩。拿她們母女兩當笑話講呢。

老夫人悲從心起,便也一把抱住了池巧娘。母女兩個又是委屈又是怨懟的痛哭起來。

二夫人林氏看兩人慟哭的勢頭,也不加理會,卻是嘴角抽搐了兩下,而后便又繼續喝茶。

等時間過的差不多了。二夫人才又滿目悲痛的將放聲大哭的母女兩攙扶起來,溫言勸道:“姑姑和妹妹可是別再哭了,哭壞了身子,沒得讓那些捧高踩低的小賤人看了樂開了懷。”

池巧娘正哭的委屈呢,一聽林氏這話,立馬就止了淚,拉著老夫人的手便殷殷的央求道:“母親,您罵也罵了,打了打了。女兒自己蠢笨沒本事辦砸了事兒,不管您怎麼打罵女兒,女兒都受了。可女兒好歹也是您的心肝寶貝。女兒今天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被三房那刁婦打了臉,母親,您可要為女兒報仇啊!”

老夫人長喘了幾大口氣,被池巧娘和林氏小心翼翼的扶到榻上倚好。

她的身體到底不中用了,哭了一場更是感覺頭痛胸悶。然而她的臉色,此刻卻變的平靜無波的好似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唯獨從她一雙渾濁的眸子中,才可以看出老夫人愈發變得執著而瘋狂的恨意。

既然不能為她所用,她就將三房那幾個礙眼的小畜生全都毀了!!

老夫人就目光沉沉的看著池巧娘道:“不急,母親會為你報仇。呵,江氏倒是打的好算盤,還想將那小畜生嫁回到她娘家,她也不問我願意不願意。呵,真當我老婆子是死的,能認她們在我眼皮子底下這麼隨意的折騰,忠勇侯府的后院,可都在老太太我手里邊捏著呢。”

池巧娘聽懂了老夫人的言外之意,卻也迫不及待的說道:“母親,那慶哥兒的親事?”

“難不成你還想娶三房那小畜生進門?”老夫人語氣中有著很鋒利的冷冽,像刀子似的,割的人臉疼面疼。

池巧娘先是一怔,繼而卻恨得咬牙切齒的道:“娶,怎麼不娶?!不娶她進慶哥兒的后院,我怎麼折磨她,怎麼去借她折騰三房那兩翅膀硬了的兩口子。”

冷冷的笑了兩聲,便又恨聲道:“他們不是不認慶哥兒和那小畜生的親事麼,呵,她們越是不認,我越是要將那丫頭弄進靖遠伯府。不過,這次那丫頭可沒那麼好的命做正房嫡妻了,我要那丫頭做妾,做通房,我要把她們三房作踐死!!”

“難不成你是想……”讓三房那夫妻兩個,將七丫頭嫁給靖遠伯府的長房嫡孫他們尚且不願意,巧娘還想讓那小畜生做妾,做通房,那唯獨有……

池巧娘也不掩飾她的惡毒心思,很是光明正大的,一口對老夫人道:“我就是要壞了那小畜生的閨譽。私相授受,共處一室,肌膚之親……呵,只要能成事,女兒不計較什麼手段。”

池巧娘心里已經開始計劃在何時何地壞了池明瑄的閨譽,讓她吃個啞巴虧,只能認了慶哥兒了。不僅如此,她還在盡可能的想著陰損惡毒的招數,不僅要報復三房那兩夫妻,還要將江海和施氏也一道收拾了。

呵,敢在忠勇侯府撒野,她會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翼州城的地頭蛇!

二夫人林氏仍舊在漫不經心的喝茶,好似根本沒有聽到,眼前這對母親兩的計較和預謀。然而在池巧娘說到要壞七丫頭池明瑄的閨譽這句話時,二夫人林氏卻漫不經心的開口說了一句,“江通判家里,中秋節前不是就發了帖子,兩天之后請咱們去他家府上賞菊?”

江海任職翼州后,江家還沒有安排過正式的宴飲。

到一地為官的官吏,宴請當地大戶及有威望和影響力的人家,以及以后的同僚和上下級人員,打好關系,熟悉彼此是很必要的一項活動。

江家確實也向忠勇侯府,靖遠伯府這些人家發了邀請帖,正是兩日后的賞菊宴,……若是能在江家壞了池明瑄的閨譽,將她和慶哥兒湊成一堆,讓池明瑄無路可走只能進慶哥兒的后院……

池巧娘眼珠子咕嚕嚕轉個不停,她已經在思考這件事兒的可行性了。

若是真的辦成了這事兒,不僅作踐了三房,還能惡化江氏和她那二哥二嫂的關系。

——既然不能為她所用,江氏也別想攀著她娘家的粗枝兒往上爬!

“娘。”池巧娘看向了老夫人,陰翳的雙眸中閃爍著瘋狂和興奮的亮光。那光芒明亮至極,幾乎能閃瞎人的眼。

老夫人微蹙著眉,手中的珠串轉個不停,最后卻也一咬牙,斬釘截鐵的說道:“好,就這麼辦。”

池巧娘興奮的整張臉都扭曲了,像個幾欲撲火的野獸一般。然而她還是強制抑制住心中沸騰的火熱,一皺眉再次開口問老夫人道:“母親,那我們之前的計劃?”

“計劃?什麼計劃?”老夫人開口問道。老夫人還沒轉過來彎池巧娘在問什麼,當初參與設計了那個計劃的二夫人卻是心神一跳。不覺就開口道:“妹妹說的可是……那件事兒?”

哪件事?

那件事兒!

老夫人腦中忽的靈光一閃,也想到了是什麼事兒。

之前池巧娘還沒對六丫頭動心思,她更沒有要讓七丫頭頂上六丫頭,和慶哥兒湊成一對。然而,當時因為惱恨三房那庶子爭氣,又唯恐他這次真的中了舉,出息了不再受她控制,她們沒有辦法改變池仲禮鄉試的結果,但是老夫人卻做了最壞的打算。

若是池仲禮真的中了舉,她們便要毀了他!

一個舉人,一個讀書人,如果他的名節徹底壞了,想來也就要徹底與仕途無緣了!

到時候,哼哼……

老夫人不陰不陽的哼哼了兩聲,便也開口道:“事情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吧。……就安排在兩日之后的傍晚。”

兩日后恰好是江家菊花宴舉辦的那天,如果巧娘的安排成真,三房那兩口子可就是丟了大臉;若是傍晚再上演上這麼一出傷風敗俗的鬧劇,池仲禮聲名盡毀,就又要從天堂跌入到地獄了。

一個庶子,沒她老婆子的允許,就想飛,看她把他的翅膀折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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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花宴

池玲瓏在聽到,要隨周氏、林氏、江氏三妯娌去江府參加花宴的消息的時候,腦中電石火光之下,倏然就閃過了許多之前被她忽略了的線索。

回了青嵐院后仔細思量了好半天,將所有不合理的情節都理順,才恍然大悟,興許上一世池明瑄最后迫于無奈嫁給林慶,並不止是一場意外,完全是有心人預謀已久的設計。

上一世江府舉行花宴的時候,她因為在慶陽伯府老夫人的壽宴上,傳出了“不安分”和“不知廉恥”的惡名,安國公府要退親,忠勇侯府里周氏和林氏都想要各自的女兒,代替她換親。那時正是她發了“惡疾”,要被送到別院靜養之時,因而江府的花宴她是沒有參加的。

記憶中好似就是這次花宴之后,年僅十一歲的池明瑄和年僅九歲的林慶火速儀了親,在林慶滿了十五歲后,兩人順理成章的成親。

當時,忠勇侯池仲遠因為當今聖上的愛重,前去京城任職,整個忠勇侯府也自此搬到了京城,三叔池仲禮更是在“三元及第”后,被授予了翰林院編修的職位,自此帶著江氏和三個兒女長居京城。在池明瑄成親時,三叔池仲禮已經是正六品的內閣侍讀。

池明瑄被嫁回翼州靖遠伯府,曾落過三次胎,在第四次懷孕,好不容易熬到七月時,卻被林慶的愛妾撞到了湖里,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因為破了羊水,嬰兒又一直誕不下來,最后活活的落個一屍兩命的結局。

池玲瓏心有所思,去往江家的路途就感覺近了很多。好似才剛坐上馬車,眨眼間已經聽到外邊人聲鼎沸的喧嘩和嘈雜聲,江府到了。

施氏大老遠看到忠勇侯府的馬車到了,便歡喜不已的迎了上來。先是和周氏、林氏寒暄兩句,吩咐大兒媳婦小施氏招待貴客,自己卻挽著江氏的胳膊,讓江氏幫忙迎客。

周氏便忙不迭的道:“都是自己人,那里用得著這許多禮數?”

又好笑的拍拍小施氏的胳膊,溫和慈愛的笑著說道:“好孩子,只管忙你的去。咱們是姻親,那里還用得著你這麼客氣,我們幫你們待客才是正經。”

姻親姻親,在這個家族勢力盤根錯節的朝代,姻親的助力可是不容小覷的。

就說今天江府舉行的花宴,作為翼州土著地頭蛇的忠勇侯府,昨日便也送來了許多丫鬟婆子廚子小廝過來打下手,還送來了許多新鮮的時蔬瓜果,盞盤杯碟。

江府用不用得上這些人、物暫且不說,忠勇侯府若一點也不出面幫襯,才要被人說道不會辦事,不講情面,要被人說閑話呢。

江氏自然歡喜的應了施氏的要求,和施氏一道在二門處迎客。這對姑嫂還在閨中的時候,便是好閨蜜,等施氏嫁進了江府,兩人更是處的跟親姐妹差不多。

想來上一世若不是池明瑄在江府被人暗算,和林慶有了肌膚之親,不得不嫁進靖遠伯府那個虎狼窩,江氏也不至于恨上了二哥二嫂,江海和施氏,以至于連京城的江閣老都恨上了。即便后來定居在了京城,非逢年過節也不去江府,池明瑄死后更是徹底的和江府老死不相往來,好好的娘家做成了仇人。

周氏被小施氏迎進了待客的花廳,便讓小施氏自己忙活去了,她則代替施氏,招待著今日前來江家做客的女眷。

二夫人林氏雖然暗恨周氏的左右逢源,也知道此刻不是內訌的時候,便也冷哼幾聲,也找了相熟的夫人們說閑話去了。

池玲瓏等姑娘被小施氏引去了江府的花園,去看菊花。

江府今日舉辦的是菊花宴,主打的花卉定然是菊花無疑。

時進九月,玉露生涼,丹桂飄香,如此金秋時節,江府后花園中擺著成百上千盆盛開的菊花,紅黃綠墨白,五顏六色的菊花,繽紛絢麗的讓所有第一眼看到這養宏偉艷麗場景的姑娘們,都忍不住爆發出興奮而不敢置信的驚嘆聲。

若不是還有身為大家閨秀的體面提醒著她們,封建的禮儀教化約束著她們,這些小姑娘們當真要激動的尖叫起來了。

翼州雖然地處大魏腹地,位置偏南,且氣候溫潤潮濕,最是適宜花卉的生長。勛貴門庭的世家大族,每年到了九月,各府上也都要舉辦一次菊花宴。然而,如此大手筆,如此大場面的菊花展,她們還真是生平第一次見到。

就連一副高嶺之花,高不可攀的六姑娘池明珠,冰冷的雙眸中,也鮮見的露出了震驚的神色,而后也不和主家打招呼,卻徑直走到了一盆外表金黃,內里卻一片殷紅的紫龍窩雪菊花前,細細的觀賞起來。

小施氏是施氏的娘家侄女,又是施氏的大兒媳,她身材婀娜纖細,面皮紅潤白嫩,臉龐略圓,笑起來一雙杏眸彎成了月牙狀,說起話來也是溫聲軟語的,看起來便是一副賢妻良母作風的小婦人。

“今日這些菊花,各位妹妹若是喜歡,待宴會散了,可挑選一盆自己喜歡的帶回去。”小施氏話才剛落音,各個活潑的開始滿場亂竄的姑娘們,便著實驚喜的抬頭看著小施氏,歡快的嘰嘰喳喳叫嚷來來,“真的麼?”“江家大嫂嫂這話可是真的?”

小施氏拿著帕子捂著嘴輕笑出聲:“這話自然是真的。各位妹妹若是喜歡,便帶一盆回府養著便是,也算是咱們府上給各位妹妹們的一點小禮物。不過,有個小要求,每人最多只能挑一盆哦。”

江府這次擺出的菊花,花開的絢爛奪目,艷麗逼人,讓人看了便欣喜,品種也齊全,雖然珍品不多,少說也有三、四十盆。

這也就是小施氏和已致仕的祖父施閣老,學了一手侍候花的好手藝,每年才能養出這麼多名貴珍品,拿來當做人情掙面子不說,也沒少給江府拉來助力。

也正是今日江府請來的客人多是貴客,小施氏聽了公婆和相公的吩咐,才決定將今日擺出的菊花送出去做人情,不然,精心養育了好幾年的心血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贈出去,她還不得心疼死。

小施氏話落,一時間各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們,便再一次忍不住的歡呼雀躍起來。三、五成群結著伴,便往花海中尋覓心頭好去了,當真是好熱鬧的一番場面。

池玲瓏也隨大流進了菊展區,才逛了不足一刻鐘的功夫,便感覺身邊有一人走近了,側過頭看一眼,臉上不自覺的露出笑容。

“怎麼就你自己過來了?歡姐兒呢?”來的人正是慶陽伯府的二姑娘謝暉。

池玲瓏之前和她打的交到也不多,雖然大家都是翼州土著,同是世家貴女,但是一方面因為池玲瓏是庶女,周氏不樂意她出風頭,謝暉又是慶陽伯府千嬌萬貴的二姑娘,她們兩人的身份天差地遠。

即便她是謝暉未來的三表嫂,在她和穆長堯的婚事沒有真正的塵埃落定之前,她雖然能同慶陽伯府關系親近,卻不好太上趕著往上湊,以免落下逢迎討好的名聲,下了忠勇侯府的臉面。

二來,謝暉也不是能和人親熱的起來的人。她雖然不像池明珠那樣讓人覺得高不可攀,渾身上下卻也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池玲瓏之前六、七年的時間都未能和謝暉交好,倒是沒想到,就這麼半個多月的功夫,兩人的關系卻一日千里。

現在兩人雖然還是話不多,但彼此之間卻好像是相交了幾十年的老友一般,有了一種難言的默契。

池玲瓏站起身,隨謝暉往僻靜處走去。

“歡姐兒找你們府上的七姑娘去了。”謝暉說話的語氣不冷不熱,若是尋常小姑娘被她這麼對待,早委屈的鼓著腮幫子跑遠了。反倒是池玲瓏,不以為意的笑笑。

謝暉雖然為人冷清了點,但絕對不是難接觸的女子,她只是生來如此,性情冷淡罷了。

池玲瓏不說話,兩人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倏然,謝暉竟是又冷不丁的開口說了一句,“謝嫻也來了。”

謝嫻也來了?

池玲瓏眉頭一蹙,腳步在原地頓住。看見謝暉面色平靜的回頭看她,池玲瓏卻不由雙眸一彎,繼續邁步跟上謝暉的步伐,往前走。

“她怎麼過來了?”池玲瓏笑笑問道。

之前在慶陽伯府的壽宴上,謝暉膽大妄為的坑了謝嫻一把,手段雖然粗暴了些,風險也很大,索性謝暉賭對了母親高氏的心思,最后還是成功了。且就像是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給了謝嫻最凌厲猛烈難以承受的一擊。

——連親生母親都要在關鍵時刻拋棄她,池玲瓏可以想象當時謝嫻的心如死灰。

只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一切不過都是謝嫻咎由自取罷了。

她沒有時間同情謝嫻,也沒那個閑心。同樣的苦“她”也吃過,甚至比謝嫻背負的惡名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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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她”被千夫所指,受盡了屈辱和謾罵也沒有人同情“她”。

一切都是因為謝嫻的謀害……

這一次,也要讓謝嫻嘗一下那樣的苦果。也讓她明白一下,常在河邊走,總有濕鞋的時候。欠了的債,總是要還的……

謝歡聽了池玲瓏的問話,卻好似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撲哧一聲冷笑了出來。“還能怎麼樣?不過是不肯束手待斃,非要負隅頑抗一番,才肯任命罷了。”

語氣輕微,話到最后,卻成了呢喃。若不是此處是僻靜之地,池玲瓏險些聽不清,謝暉發飄的語氣,在說些什麼。

“謝嫻”壞了閨譽,尤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一個外男“私相授受”,慶陽伯府為了維護府上的聲譽,只有將她嫁到靖遠伯府,嫁給林恒,這是謝嫻唯一的出路。

只可惜,謝嫻一門心思要嫁給池晟瑾,要做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區區一個沒落的,和破落戶窮酸人家有的一比的靖遠伯府她怎麼可能看得上?

尤其林恒還不是長房嫡孫,還不能襲爵,她作為慶陽伯府的大姑娘,心高氣傲的狠,怎麼可能看上那樣的人家?

謝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池玲瓏已經明白了謝嫻今日出來的預謀。想來,八成是想要見上池晟瑾一面,讓池晟瑾明白她對他的滿腔愛戀,好讓池晟瑾心動之下去慶陽伯府求親?!

只是。這也就是謝嫻的一廂情願罷了。

池晟瑾?呵,她可不覺得她那個大哥,能看得上謝嫻那樣壞了名聲。對他仕途還沒有絲毫幫助的嫡妻。

池玲瓏頗覺好笑,便又問謝暉道:“你母親也任由她這般……作為?”

謝暉冷嗤一聲,“她做夢。”微頓一頓,便又說,“她今天來江府的打算,母親雖然不清楚,心里也有所計較。只是覺得心里對她有所虧欠,便允‘她’出來散心。……也僅只是散心而已。她身邊的丫鬟被母親的貼身大丫鬟替換下來了,今日她無論想做什麼,都不太可能。”

謝嫻不認命,自從知道高氏要將她許配給林恒開始。便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兇的甚至開始絕食。

高氏被她氣的沒辦法,盡管心中不喜這個女兒,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這才無可奈何之下,答應了讓她今日過來江府參加花宴。

池玲瓏又點點頭,看向走在她身側的謝暉。謝暉面上的神情一直都是溫潤的,然而,只有在提到謝嫻的時候,渾身才會散發出抑制不住的冷氣。

這姐妹兩確實是不死不休了。

“你下巴處的傷那兒來的?”

謝暉下巴處有三道抓傷。雖然涂了脂粉,還是可以看出紅色的淤痕,看著像是指甲刮傷的。

池玲瓏問出這句話方才覺得不妥。慶陽伯府里,即便是世子爺謝坤,也不如謝暉在慶陽伯府受到的重視大。謝嫻和她對上,只有被炮灰的份兒。然而,謝暉在慶陽伯府向來是個寶貝疙瘩,能傷她。還舍得傷她的,沒有第二個人選。肯定是謝嫻無疑。

謝暉在慶陽伯府里被千嬌萬寵的優待,是一直都有的。

想當初謝暉方出生,便成了祖父老伯爺的“福星”,之后又因為高氏生產時,她在娘胎里憋的時間太長了,身子弱,幾次三番更是差點沒熬過來,慶陽伯府上下出于憐惜,對她更是寵愛。

當時,慶陽伯夫人高氏請了高僧給謝暉誦了七七四十九天佛經,才讓謝暉平安長到抓周。之后,謝暉身子也一直沒好,直到當初給謝暉誦經的高僧明確指出,須得謝暉在佛前養上十年,方可保謝暉平安長大。

高氏哪里舍得捧在手心里的珍寶,離了自己的視線,自然不會同意。

然而為了女兒的身體康健,到底是在翼州城買了幾個孤身的小姑娘,送到了佛院里清修,算是替謝暉積福。

謝暉是寶,謝嫻是草,高氏舍得讓謝嫻當炮灰,可謝嫻傷了謝暉,高氏也只能對謝嫻更恨更厭一些,卻不能親手要了她的命。

做母親的,雖然自從謝嫻生下來便落了個克六親的名聲,她還是本著一腔慈母心思,對謝嫻多加疼寵;甚至因為謝嫻不受祖父母和父親的待見,她對這個女兒更是多了三分憐惜,比寵愛謝暉更寵愛她。

直到她知道謝嫻八歲的時候就敢放毒蛇,預害死午休的親妹,高氏對謝嫻心冷了,之后也多有疏遠,才更加導致謝嫻一步步淪落變態起來。

池玲瓏和謝暉越走越遠,花園處的喧鬧早已被兩人拋在身后。

前邊沒有人帶路,兩人漫無目的的走著,丫鬟婆子又都被兩人遠遠的落在后邊,池玲瓏不覺就和謝暉走的迷了路。

正想叫住謝暉,按照原路往回走,池玲瓏一抬頭,卻猛然看見了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身影。

——侯府里的二姑娘,她的二姐姐池明琬,剛才還言說頭痛不適,被小施氏安排小丫鬟送去廂房休息的池明琬,竟是出現在了這里。

池玲瓏眉頭微蹙,對同樣蹙著眉頭,一臉平靜之色看著她的謝暉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出聲。

“不知二姑娘約在下來此,有何見教?”

清朗的男聲聽在耳中有一絲熟悉,更多的卻是陌生感。池玲瓏的眉頭不由蹙的更緊了。

她和謝暉此刻正處在一處茂密的桂花樹叢中,從稀稀落落的枝杈中間,只能看見一臉羞意的池明琬;而另一個說話的少年郎,因為身子恰好掩映在假山背后,她一時之間猜不到是誰。

池玲瓏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瞳孔抑制不住的收縮,正想弄出點動靜,將假山外“私會”的一對野鴛鴦嚇飛,以免因為池明琬一人行事不慎,牽連了整個侯府姑娘們的名聲。

然而,在看到謝暉身體倏然一僵,甚至還皺緊了眉頭,雙唇輕啟,無聲的對她說出了幾個字后,池玲瓏整個人的身體也僵硬住了。

謝暉做出的唇形是……三表哥?

三表哥?穆長堯!

池玲瓏腦中轟然一響,也記起了穆長堯的聲音,一時間只覺得汗顏。

她倒不覺的未婚夫和,呃,池明琬在這里“私會”讓她多麼傷心欲絕,她只是覺得尷尬。

池玲瓏面頰滾燙,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好了,現在倒有些進退兩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正踟躕不定間,謝暉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對她做出了一個靜聽的動作。

果然,就聽到那廂的池明琬婉轉柔美的聲音,羞澀的開口說道:“阿琬性好撫琴,聞說三公子亦是同道中人,且自幼拜得名師,琴藝非凡。阿琬前日里從古琴譜中,偶然看到一篇九州先生譜寫的《燕臺曲》,只是那本琴譜因年代久遠,曲譜殘缺不全,且其中多有損壞。阿琬能力有限,不能將曲譜修持完整,特來懇請公子出手相助。”

池明琬今日穿著一件迷離繁華絲錦制成的石榴紅廣袖寬身曳地長裙,繡梅花花紋,點綴在每朵梅花花蕊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黃色琉璃珠子,臂上挽迤著仗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碎珠流蘇如星閃爍,光艷如流霞,別有一番風情。

她身側是一株株的四季秋海棠,正開著嬌艷的話,花姿優美,妖嬈柔媚。彩蝶在花叢中翩躚,引得花枝顫顫,似斜插了步搖、逶迤而行的佳人。

秋風里透著涼意,將她的衣袂吹得翩躚起舞,映襯的如此盛裝打扮的池明琬更是飄飄欲仙,整個人瀲灩嫵媚的如同畫里走出來的麗人一般。

池玲瓏感覺到拉著自己的手,倏然用了大力氣,不覺扭頭看過去,卻正好看見謝暉眸中一閃而逝的憐憫的光芒,當下喉中一哽,而后卻又不由覺得好笑起來。

一個男人而已,還是個她厭棄了、不要了的男人,丟了也沒什麼可惜……

池明琬的話落,掩映在假山后的少年郎卻是沒有出聲,好似在思量這件事是否合規矩?又好似在忖度,他能借機發揮,在其中謀取到什麼好處?

池玲瓏透過疏漏的花枝,看到池明琬無意識的將手中的帕子幾乎絞爛了。她一雙明亮的星眸灼灼的看著她對面的少年,眸光水色瀲灩,平添幾分嫵媚。

良久之后,就在池玲瓏都忍不住為池明琬捏一把汗,甚至覺得無趣的想要退走的時候,就又聽到那道雍容華貴的聲音,帶著高貴優雅的腔調,不緊不慢的說出了一句話,“二姑娘有命,但敢不從。姑娘明日便將琴譜送到慶陽伯府吧……”

池玲瓏看著面前的花枝,雙眸空洞,思緒卻跑遠了去。她好似又看見了,上一世最后一次見到穆長堯的場景……

玄衣銀邊長袍的英俊男子,手持折扇,身形修長,長眉鳳目,端坐在高大駿馬上。

他背脊挺得筆直,渾身的氣質卻柔和干凈,笑容溫文爾雅,君子如玉一般讓人如沐春風。

端看風姿儀態,便知是個不可多得的俊美秀頎人物。

她一度以為這樣氣質超然,干凈無暇的少年郎會是她的如意郎君,沒想到,他的笑能暖心無欲,卻也是把殺人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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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狗血滿天飛

在沒有驚動幽會的野鴛鴦的情況下,池玲瓏和謝暉踮著腳尖離開了是非之地。

池玲瓏是尷尬的,倒不是覺得被謝暉看見未婚夫和“好姐姐”私會,覺得臉面上掛不住;

她純粹是覺得,就只因為一個池明琬,拉低了侯府所有姑娘們的修養水平、道德下限,這讓她有些接受無能。

說到底,她在這個時空生活了七年之久,已經很習慣這里的“誅族連坐”之法了。

一個家族的名聲,會影響到族中所有女子的婚姻,男子的仕途;同樣的,一個家族中任何一個人身上背負了污點,影響的都不僅是他自己,他會牽連到整個家族。

池玲瓏抿緊了唇,眉目一片幽深。

她不在乎穆長堯,不在乎他們兩個名存實亡的未婚夫妻名分,更不在意他和她的“好姐姐們”廝混在一起。

但是,她希望他們可以將一切茍且和齷齪進行在暗地里,不要讓他們自以為順理成章和隱秘的勾當,被他人看在眼里,成了嘲笑和作踐忠勇侯府的把柄。

謝暉走在池玲瓏身側,眉頭也是緊蹙的。她似乎想要開解池玲瓏什麼,然而,到底最后也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盡管謝暉性情偏冷,也不在乎婚嫁,更一心想做個老姑娘,在慶陽伯府榮養一輩子。但是,她知道女兒家對于親事和未婚夫的看重。那不是三言兩語說勸慰就勸慰的好的。

每一個少女心中都有一個夢,這個夢倏然破滅已經足夠讓人絕望。

更遑論,還是自己親眼目睹了這場骯臟污穢自以為是的私會。更遑論其中挖墻腳的“賤人”,還是從小一起長大,有血緣關系的至親姐妹?

這事情簡直狗血又惡毒的,讓人狼狽窘迫的恨不能找個無人的地方獨自舔傷口。

兩個人就這般沒有目的的走著,謝暉前一刻還在為池玲瓏惋惜不值,然而,當她下一刻。看到站在池晟瑾面前賣弄風騷的謝嫻的時候,謝暉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恨不能當場暈死過去。

方才她還言之鑿鑿的和池玲瓏說,謝嫻身邊有母親高氏派遣的大丫鬟看守,今天不會做出什麼丟臉面的事情。但是,眼前這個在池晟瑾面前笑的一臉春情泛濫的謝嫻。卻讓謝暉止不住的面頰漲紅一片,疼的好似被人閃了兩個耳光,讓她無地自容。

遠處的木棉花樹背后,謝嫻上身穿著一件茜紅色折枝花褙子,下穿金枝綠葉百花曳地裙,頭上鳳凰吐珠步搖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閃爍。

木棉花樹開的如火如荼,那妖艷的似血驚心的木棉花,更映襯的她身姿婀娜纖細。

她帶著幾分剛剛長成的風情,殷殷的注視著背靠木棉花樹的池晟瑾。一雙水盈盈的含情目勾魂奪魄。饒是池玲瓏和謝暉這等同性別的姑娘看見了,此刻也不由的心頭狠狠一顫。

池玲瓏將呼吸都放的輕輕的,雙目狠狠一閉。隨后再睜開,眸中卻是一片清明。

她險些被謝嫻迷惑住了……

若不是謝暉下巴處尚且有三道紅腫的淤痕,“池玲瓏”上輩子在要去別院靜養時,謝嫻為她“送行”,卻又用尖酸刻薄的話語羞辱的她當場吐血;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無限柔媚恬靜。柔順的好似水做的甜美姑娘,竟是那個好似飛蛾撲火一般決絕執拗。心性完全扭曲了的謝嫻。

這次換成池玲瓏拉住了渾身顫抖的謝暉,對她做出了一個立即撤走的手勢。

池晟瑾不比從小長在富貴朱門中穆長堯,他早年便雖父親池仲遠入了翼州水軍,習的一身好武藝,她們隨時有可能驚動他。

謝暉渾身抖個不停,卻仍是任由池玲瓏牽著她的手,小步小步的往后退……

“世子爺……”

涼風習習,一道嬌弱弱,帶著幾分幽怨的女聲傳到了正要離去的池玲瓏和謝暉耳中,讓她們兩個當場便喉頭一梗,渾身一哆嗦,腳步便不可抑制的停了下來。

那方池晟瑾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原來是嫻姑娘。不知嫻姑娘在此,晟瑾唐突了。”池晟瑾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冷硬剛烈,好似絲毫沒有被方才那句,讓人恨不能連骨頭都酥了的“世子爺”誘惑。

池玲瓏和謝暉不敢動彈,便也側首過來,繼續看向那木棉花樹下男俊女俏的一對男女。

卻聽池晟瑾又疑惑的問道:“晟瑾接到三妹妹明珍信函,特來此地尋人,不妨竟在此巧遇姑娘。……不知,姑娘可曾見到我三妹妹明珍?”

“明珍妹妹方才有急事離去了。”謝嫻一臉嬌羞的說道。話落音,還滿目仰慕和歡喜的看著池晟瑾。

“哦?”池晟瑾卻不以為意,而是又緩緩說道:“既如此,晟瑾便也離去了。就不叨擾姑娘賞花了。”

“等等。”謝嫻看池晟瑾果真就要毫不留戀的離去,一時也急了,便慌忙開口道:“世子爺難道不問我明珍妹妹尋你何事?”

“想來應是無關緊要之事。妹妹既已離去,想來事情可緩緩圖謀,不急在一時。晟瑾先告退了。”

謝嫻這次可真是急了,羞惱的原地一跺腳,便小跑幾步攔在了池晟瑾面前。

池晟瑾后退一步,濃眉微不可見的皺起,“不知嫻姑娘此舉何意?”

“是,是,”謝嫻吞吞吐吐,一張小臉羞的如同三月桃花一般,嫵媚撩人。她抬眸瞄一眼池晟瑾,隨后又慌忙垂下頭,不敢看他。卻是一咬牙,將袖籠中藏著的一個繡著並蒂蓮花的精致荷包遞到了池晟瑾跟前。

一雙纖纖玉手柔若無骨。十指涂著丹蔻,平添幾分艷色。單只是這一雙養尊處優的玉手,便看得人口干舌燥。

“世子爺。這個荷包,荷包……”送與您。

“誰?”

“啪!”“啊!”

已經滾到了嘴邊的三個字,謝嫻還沒有說出口,便聽到站在她對面,一臉冷峻的男子倏然冷冷的低呵了一聲“誰?”

謝嫻整個人都被驚的呆愣住了。再然后,一道石子破空打到人體上的悶響,以及一聲熟悉的女子驚叫。喚起了謝嫻所有不好的記憶。

就在池晟瑾的雙目冷幽,謝嫻的膽戰心驚中。她看到了親妹妹謝暉那張讓她恨不能剝皮的臉。

謝嫻的面目表情漸漸變得猙獰。

這世上已經有了一個她。再來一個盜版的就太多余了!

池玲瓏和謝暉按著原路回到菊展區的時候,這里已經熱鬧的幾乎要沸騰起來了。

裝扮的各有風情的小姑娘們結伴在花叢中穿梭,有的賞菊,有的撲蝶。有的繪畫,有的作詩,當真是各般風雅事都齊聚了。

池明瑄和謝歡老遠便看到池玲瓏和謝暉兩人,兩個小姑娘一溜煙的跑過來,涎著臉巴巴的問兩人,“好姐姐你們去哪里玩耍了?怎麼也不帶我們?”委屈的幾乎要哭了。

池玲瓏好笑的摸摸池明瑄頭上的發,笑著說道:“我和暉姐兒去橋上看錦鯉去了。”指指前方不遠處,被濃蔭包圍了的一圈小小的湖泊。又笑著說道:“你不是看著水就頭暈,我那里還敢讓你陪著去?”

池明瑄一聽池玲瓏是去看錦鯉了。就鼓鼓腮幫子,不說話了。

她怕水,看水時間長了還眼暈。曾經還有過一次在府里喂錦鯉。結果自己看水看的暈頭轉向,一頭載進湖里的經歷。自從被救起后,就再不敢距離湖水之類的太近了。

池明瑄覺得沒意思,就又一邊嘰嘰喳喳的說著話,一邊快活的跳著蹦著,拉著池玲瓏去看菊花。卻倏然察覺到池玲瓏腳步停在了原地。不由好奇的回頭詢問:“五姐姐你怎麼不走了?”

池玲瓏頓在原地,渾身僵硬的原因。是因為謝暉整個人都僵硬了。

謝暉緊貼著她,她甚至能感覺到謝暉的身子在瑟瑟發抖。池玲瓏便作漫不經心狀,看一眼被謝歡抱緊在懷里的,謝暉的胳膊,嘴角不受控制的狠狠一抽。

池晟瑾的手上功夫有多重她不知道,方才那一擊池晟瑾用了幾層力道她也不曉得,但是,謝暉的胳膊當場就紅腫虛高了好大一片,看的她口都干了卻是真的。

現在那只受傷的胳膊,還被謝歡抱在手里各種折騰,池玲瓏都有點替謝暉疼的冒冷汗了。

謝暉不想讓謝嫻,將那句足夠將慶陽伯府所有臉面,踩在腳底下的話說出來,她可以理解。然而,謝暉到底魯莽了。

池晟瑾打過來的是枚小石子還好,若是枚涂了毒的暗器,把她們兩個當成刺客收拾,想必兩人現在已經橫屍沒命了。

謝歡此刻卻撅著嘴一臉不高興的對謝暉說起話來了,“二姐姐你看見大姐姐了麼?哼哼,還說要給我折花呢,都失蹤有一炷香的功夫了,也沒見個人影,大姐姐肯定又騙我了。”

謝歡臉上的刮傷,隔了不過幾天的功夫,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她是愛美的小姑娘,最是容不得自己粗顏陋面見人,便也面上依舊帶著白紗,看起來倒是即美觀又飄逸。

謝歡一邊和謝暉說話,一邊還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池玲瓏已經恢復白凈無瑕的面孔。也不等謝暉與她解釋謝嫻為何遲遲不到,便忍不住對著池玲瓏驚嘆一聲:“五姑娘的疤痕治愈的很快啊!嘻嘻,我臉上最近也癢癢的,疤痕都結痂了,母親說,很快就要好了呢。”

池玲瓏狀似無意的笑著說道:“還要多虧了韶華縣主賞賜的聖藥。”看一眼謝歡面上的薄沙,便又緩緩說道:“你面上的傷口淺,且年齡更小,倒是更好恢復。歡姐兒且再等等,左不過幾日功夫,想來便可以恢復如初了。”

想當初,慶陽伯府老夫人壽宴之前,她就早知道了謝嫻的算計,也準備將計就計,讓謝嫻的願望落空。碰巧謝歡身材和她相仿,且兩人都傷了臉,帶上了面紗……

當時她便計劃著與謝歡做個交易。

她將生母寧姨娘留下的專治疤痕的藥膏給謝歡,讓謝歡替她闖一闖金戈院,試一試水。

兩廂便宜,誰也不吃虧。

誰知謝歡的胃口倒是大,不僅一口咬斷藥膏非要不可,還讓她應承,必要之時,給她“打下手”,給二姐姐池明琬和八妹池明緋一個教訓。

究其兩方的怨恨從何而來,池玲瓏倒是很好想通,左右不過是中秋那晚賞燈之后結的仇。

而可以讓謝歡不依不饒非要出口惡氣的因由,想來又與她臉上新增的疤痕脫不了關系。

她不驚嘆池明琬和池明緋的心狠手辣,也不好奇謝歡的膽大妄為,她只是對謝歡的獅子大開口好笑不已。

難道她看起來就那麼好欺負?她像是會做賠本買賣的人?

再聽聽方才謝歡那句話,什麼叫我臉上的傷疤“很快就要好了”?

這是在提醒她,別忘了應允過她的事,替她報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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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開宴

池明珍在看到池玲瓏,謝暉,謝歡,池明瑄四人談笑風聲的時候,心里憋的那口惡氣更加洶涌了。

她就實在搞不懂了,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庶女,韶華縣主自小對她親近也就罷了,為何謝暉也對她另眼相看,現在更是處的跟親姐妹似地?

不止是謝嫻想著巴結上池明珍,好討好她的大哥池晟瑾;池明珍也想著通過和穆長堯有表親關系的謝嫻或者謝暉,能和穆長堯進一步接觸。

雖然前段時間被大哥嚴重警告過穆長堯“非良配”,他們兩個是不可能的,大哥也不會支持,甚至還會層層阻隔她和穆長堯配成對。

但是,十三、四歲的閨閣少女,正是春心萌動的時候,又豈是池晟瑾的三言兩語就能夠讓她放棄對那人的愛慕之心的?

池晟瑾越是不同意,越是阻攔,越是明令禁止,她心中那道反抗倔強的信念就越堅決。

她是真的想要嫁給那個俊秀高貴的少年郎,做他的嫡妻,和他廝守,給他生兒育女。

大哥怎麼就不能成全她的心思呢?

池明珍心思煩躁。偏偏身邊還有個自以為是,沒有自知之明的林枚糾纏,當真嘔的想要吐血。

她自己不高興,看見池玲瓏興奮的眉眼彎彎的,和謝暉聊的投機,不覺就更感覺壓抑難受了。

“珍姐姐,你不是最喜歡朱砂紅霜麼。我剛才看見了一盆朱砂紅霜,開的可漂亮了。珍姐姐我領你去看,若你喜歡。我待會兒再向江大嫂嫂討來送給你。”

林枚是靖遠伯府的三姑娘,是三房嫡出。她和慶陽伯府的大姑奶奶林嬌娘,是嫡親的堂姐妹,兩人的關系最是親近不過。

因為老夫人池林氏想要林嬌娘嫁給池晟瑾的心思沒有得逞,老夫人心中憤懣,但也因當時娘家外甥女中沒有長成的,更沒有年齡和池晟瑾相近的。老夫人不得不停止了折騰。然而,自從在慶陽伯府見到了年僅十二歲的林枚后。老夫人那本來已經破滅的心思,又死灰復燃了。

如此,才有了林枚一來江家,便纏上了池明珍的情形。她也打著“曲線救國”的心思。想通過池明珍和池晟瑾搭上線呢。

池明珍可看不上靖遠伯府這一家子。

老太太作踐她母親,有事沒事就折騰大房,她根本就不可能對老太太的外甥女抱有友好的心思。倒是沒想到老太太還讓這姑娘,直接以她為突破口接近她大哥,她有那麼笨麼?

池明珍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忍不住冷嗤嘲笑。一家子破落戶,自不量力還想攀龍附鳳,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德行能不能上得了臺面!

林枚的討好沒得來池明珍的笑臉,心下也氣惱非常。不僅握握拳。咬咬牙,心中暗自思忖著,等她成了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等她侍候好祖姑母,等她掌了忠勇侯府的中饋,看她把池明珍找個跛子瞎子遠遠的發嫁了。

但是,現在,她還要繼續討好池明珍。

池明珍向來喜歡熱情張揚的紅色,不僅對于布匹衣料的喜歡如是。也喜歡各色顏色濃麗炫目的花,菊花中的珍品朱砂紅霜正是池明珍的心頭好。可惜現在池明珍卻看都不看一眼。

林枚氣的牙癢癢,抬頭一看池明珍,卻恰好晃見池明珍眸中一閃而過的暗恨。而她雙眸掃過的地方,……謝暉,謝歡,池玲瓏,池明瑄……

林枚直覺認為,惹池明珍煩悶和蹙眉的原因在于池玲瓏和池明瑄。

謝暉和謝歡與池明珍無冤無仇不說,她可是聽到翼州傳播的很多留言,都說池明珍不喜府中庶女,動輒打罵立規矩,儼然一副教養嬤嬤作風……

林枚眼珠子咕嚕嚕轉個不停。

心中有了主意,拉著池明珍的手,就對著走進的池玲瓏四人笑嘻嘻的說道:“姐姐們都去哪里玩了?江府咱們是第一次來,對這里不熟,可不要亂闖亂逛才好。畢竟,今日里江府不僅請來了女客,男客也是有不少的。避免沖撞了貴人,落下個不規矩的名聲,連累了府中姐妹,玲瓏妹妹和瑄妹妹還是暫時規矩些吧。”

前邊幾句話說的還好聽,也沒有明著指名道姓。最后一句話說的可真就有些過分了。點到她的名字不說,連瑄姐兒也牽連上了,池玲瓏真心覺得,無緣無故躺槍這事兒,真的狠讓她哭笑不得。

她是真心不知道何時何地和這位靖遠伯府三姑娘有什麼仇怨,怎麼就被人針對上了?

不過,看看她身邊的池明珍,池玲瓏也不由抿抿唇,眉目都變得彎彎的了。

想來又是一個想要逢迎討好池明珍,以此特意來貶低踐踏她,好襯托池明珍高貴神聖?

池玲瓏覺得,人善被人欺這句話果真是千古名言,再正確寫實不過。真理的她都恨不能當場給林枚兩巴掌,好讓她發熱的腦子清醒清醒。

—柿子要撿軟的捏,沒分清她到底是軟柿子還是榴蓮之前,還是低調行事的好。

池玲瓏面上的笑意更濃烈了。

然而,這次還沒有等到她反擊,卻聽池明珍竟是義正言辭、毫不留情的厲聲開口對林枚道:“三姑娘這是何意?可是覺得我忠勇侯府的姑娘教養有什麼問題?若是真是我這兩個妹妹行事不規矩,三姑娘告訴我也可,去向我母親和祖母提建議亦行。何苦當面落我們忠勇侯府的臉面?忠勇侯府雖然和靖遠伯府是姻親,亦是世交,然而到底沒有僭越到需要一個靖遠伯府的姑娘,訓斥我兩個妹妹的道理。三姑娘沒有那個體面,也沒有那個立場,以后說什麼話還是三思而后行的好,可不要莫名其妙就結了怨,惹得兩府長輩難做人。”

林枚一張白皙清秀的面孔,瞬間就漲紅的好似要滴出血來。她沒有想到池明珍會當場翻臉,更沒有想到池明珍對她說話這麼不留情面。

什麼叫“沒有那個體面,也沒有那個立場”?林枚惱羞成怒幾乎要哭了。

她不陰不陽的擠兌池玲瓏和池明瑄,還不是為了討好她。

池明珍你真不識抬舉!

林枚羞惱的眼里都有淚了。池玲瓏和也準備出手的池明瑄卻著實覺得大快人心。

池明珍今天這說話行事倒是真讓她們大開眼界。

剛才她們還想著,池明珍今天八層又要隔山觀火,看她們兩個被人下臉面了,倒是沒想到,她還真有個姐姐樣。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她們和她畢竟沒有生死大仇。可林枚好歹是靖遠伯府的姑娘,靖遠伯府又是老夫人,二夫人和四姑娘的生母小林氏的娘家。

老夫人作踐大房,和二夫人幾次三番預謀搶池晟瑾的世子之位;小林氏雖然安分,可畢竟是老夫人出了五服的娘家侄女,和老夫人連著親。她是她們父親的妾室,自然會給周氏添堵。池明珍厭惡,排斥一切除了她父母親和兄妹外的,忠勇侯府所有名義上的大小主子。

如此理順了這其中的關節,再回想池明珍這般“不正常”的反應,反倒覺得順理成章了。

她們這一行六個人著實是個不小的群體,因而在林枚率先開口出言挑釁的時候,便聚集了很多前來看熱鬧,或隨時準備拉架的貴女。在池明珍開口后,人數更是越聚越多。到現在為止,怕是今天所有被邀請來賞菊的小姑娘,都在這里聚齊了吧?

林枚是真的覺得丟了大臉,一時間又是委屈又是羞憤,竟是捂著咬著帕子呆在原地不動了。

池玲瓏出了口惡氣,倒不想繼續和這樣腦殘的只能充當炮灰的姑娘一般見識;然而,池明瑄畢竟是真正的小姑娘,才十一歲呢,可沒那麼好心性。

因此,即便池明珍給她們出了那口惡氣,池明瑄在池玲瓏拉著她走之前,還是不甘心的又停在原地說了幾句話。

“林枚姑娘教養好,規矩好,以前明瑄不知道,現在卻是知道了。教養不好,規矩不好能越俎代庖訓斥別人家姑娘,給自己充臉面?呵,靖遠伯府教的好規矩,我們忠勇侯府的姑娘今天可真算是長見識了。”

說完這句話,笑瞇瞇的將林枚全身上下掃視一遍,而后揚長而去。

只留下一片原地看熱鬧的姑娘們,一個個不動聲色的咽口口水,由衷的覺得,忠勇侯府的姑娘們,真是一個塞一個的彪悍啊!

這場鬧劇肯定是要傳到各家夫人耳中的。

只是,今天畢竟是在外做客,給主家的臉面還是要留的;且今日江家請來的客人又都是翼州城有頭有臉有體面的人家,世家貴婦們不動聲色的功夫都是修煉了幾十年的。

因而,在知道了靖遠伯府和忠勇侯府姑娘們的吵鬧后,也都微不可見的點點頭,而后繼續和在座的夫人們談笑風生。宛若一幅什麼都不知曉,什麼都無所謂的模樣。

接下來的花宴進行的很順利。

賞花過后,江府安排了蟹宴。

“秋風起,蟹腳癢;菊花開,聞蟹來。”秋風一起,菊黃蟹肥,正是吃蟹賞菊的好時節。江府的花宴既然是名副其實的菊花宴,與之相配的宴席,自然是上等的蟹宴。

一切都安排的恰如其分,賓主盡歡。眼看又是一場成功至極的賞花宴,誰知,就在眾人即將離席告辭時,兩場預謀已久的算計,終于一道搬上了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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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那人……

江夫人施氏和今日前來參加花宴的貴婦人們,在聽到小丫鬟慌忙的哭著跑來匯報,忠勇侯府的五姑娘池玲瓏和七姑娘池明瑄,被人沖撞,以至于落水了的消息后,全都被驚動的蜂擁往清水湖畔走去。

三夫人江氏口中發苦,還有一點點鐵銹的腥味兒,熏得她幾乎想要當場暈死過去。

落水了,瑄姐兒落水了?

江氏一想到方才聽到的消息,便忍不住心中恨得想殺人。

瑄姐兒雖然性子跳脫,喜歡四處亂竄。但是因為怕水的緣故,平常連家里的湖都不敢靠近,這次怎麼會落水?肯定是有人故意謀害她!

江氏第一時間便想到這是一場預謀,心中當真更恨了一些。

然而,現在畢竟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再想那麼多也無法讓時間逆流,當瑄姐兒落水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江氏無力憤慨之下,腳下的步伐更快了,腳步邁的快的幾乎想要飛起來。現在落水的是她捧在手心里長大的珍寶,救上來沒有還是個未知數。人命關天的時候,自己的那點子體面休養,那根本全都是垃圾。

索性,江府的清水湖距離方才她們閑聊的花廳路程很近,因而,當江氏,施氏等人到達清水湖畔的時候,距離小姑娘們落水也不過是才過去了片刻的功夫。

湖水邊此刻站滿了丫鬟婆子,七姑娘的大丫頭香草、香菱一看見當先過來的江氏。便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也不等江氏喊她們問話,自己便噗通一下跪在了江氏面前。一邊甩淚珠子磕頭,一邊惱恨又羞愧的將方才的事情說了起來。

原來,用過午膳后,靖遠伯府的三姑娘林枚,特意派人找到了池玲瓏和池明瑄,想邀兩人去清水湖畔一趟,她要為中午“出言不遜”。得罪了她們的事情向她們道歉。

池玲瓏和池明瑄原本是不想動彈的,更不想因為林枚所謂的道歉再跑出去一趟。聽一聽小姑娘的解釋和哀求。

但是,侯府里的二姑娘池明琬卻覺得侯府的姑娘們都是大肚能撐船的,要得饒人處且饒人。

且因為林枚是她娘家表妹,池玲瓏和池明瑄又是她的親堂妹。兩家關系是姻親,平常又多有來往。若是因為小孩子家家的口角,導致兩家長輩的不好做人,倒是有些不美。

因而,一聽到林枚派遣來的小丫鬟的說辭,池明琬便特意過來將池玲瓏和池明瑄勸說一番,並親自將兩人帶了出去,想讓三個小姑娘和好如初。

誰知,就在四人剛碰面。走到清水湖畔的時候,不知從哪里沖出來兩個,手中捧著花瓶的莽撞小丫頭。

兩個小丫頭不知腳下踩到了什麼。整個人猛的向池玲瓏和池明瑄的方向一頭撞了過去,且手中的花瓶和菊花也都被撞的飛上了天。

一片兵荒馬亂中,眾人都忙著躲避從天而降的花瓶和菊花之際,便聽到了兩聲“噗通”“噗通”的落水聲。

香草和香菱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便又聽到兩道破空刺耳的小丫頭尖叫,“玲瓏姑娘落水了”“明瑄姑娘落水了”。一時間整個人都被嚇蒙了。

“奴婢們不會水,便急著想去找人救姑娘。誰知大姑奶奶家的表少爺慶哥兒,和慶陽伯府的世子爺恰好經過這里,當時便跳進去救人了。夫人,奴婢們沒有護好姑娘,奴婢們罪該萬死!”

香菱和香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額頭都磕的青黑一片了。

三夫人江氏此刻卻頭暈的想要一頭栽倒在地。心中念念不停的卻是:好歹毒的謀算!這是要毀了她的女兒啊!

江氏畢竟是在京城那個大染缸里長大的,各種污穢腌臜事兒經歷的多、也見識的多了。

因此,一聽香草香菱的匯報,江氏便能肯定,這絕對是有心人特意針對玲瓏和瑄姐兒的精心謀算,當下不由恨得后牙槽都咯吱咯吱作響了。

如此粗鄙又上不得臺面的毒計,竟拿來對付她的女兒,這是活生生的要當著眾人的面毀了她女兒的清譽,讓她的瑄兒無路可走啊!

一個只知道四處濫情、性好魚色的慶陽伯府世子爺,一個蠢笨如豬、性狹陰險的靖遠伯府長房嫡孫,不管這兩人中的哪一個和她的瑄兒有了肌膚之親,對她,對她的女兒來說,都是件生不如死的災難。

一陣陣頭重腳輕的暈眩感襲來,口中的鐵銹味兒更濃重了一些,然而江氏此刻卻無從在意,她現在滿心都是滔天的恨意。

周氏,施氏等貴婦人也匆匆趕到了清水湖,二夫人林氏不等眾人開口,便嘰嘰喳喳的叫嚷起來,“五丫頭,七丫頭可是救上來了?我可憐的侄女啊,這是哪個天殺的奴才不長眼,這樣大冷的天將她們撞到了湖里,這救上來不得損半條命啊!”

又哀哀凄凄的捂著帕子作傷心狀,還想再說些風涼話,往江氏心口上捅刀子,卻不防周氏竟是直接厲聲呵斥了她一句,“住嘴。”

二夫人林氏被驚得心肝一跳,還真就吶吶的不敢再出聲了。

周氏和江氏這妯娌兩個,現在一個比一個臉黑,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簡直要殺人。

只是,殺人?

呵呵,再牽連污蔑也黑不到她身上,她可是干凈的狠呢。

倒是這兩位,嗤,今天這一出之后,周氏和江氏各有一個名聲被糟踐了的女兒,看她們兩個以后再她面前還能不能抬起頭,還橫不橫不得起來。

林氏現在著實心花怒放了。

她一邊暗忖著。若池明瑄嫁給慶哥兒她能從中謀取什麼暴利?一邊又細細思索著,琬姐兒剛才告訴她,她已經成功和穆長堯接上了頭。且穆長堯好似對她也很滿意,兩人已經生了情愫。只需再加一把火,她就可以將穆長堯拿下。

如此,五丫頭池玲瓏若是被外男救上來,壞了名聲,倒是正好和穆長堯退親,她的琬兒可就撿了大便宜了。

周氏訓斥了林氏兩句后。便也沒有再說話,但是。她看著林氏的眼神卻著實有點窮兇極惡。

周氏也不是善茬,能當上忠勇侯府的宗婦幾十年,她也不是個傻子,更不是個蠢笨的。

一看林氏那副假惺惺的模樣。和掩蓋在裝腔作勢下的得意忘形,周氏便猜透了七分。

想來,今天這場好戲和林氏是絕對有關系的!

只是,這個蠢貨!她到底知不知道,毀了池玲瓏和池明瑄的閨譽,對池明琬絕對百害而無一利。

難不成她還真以為,池玲瓏沒了名聲,安國公府便會讓她們姐妹易嫁,讓池明琬和穆長堯定親?

嗤。林氏這個腦殘的毒婦,整個忠勇侯府里,安國公府那一家子。怕是除了能看上從她肚皮里爬出來的兩個嫡長女明珍和明珠,別的姑娘看都懶的看上一眼,更別提定親了!

二房?呵,區區一個忠勇侯府二房嫡女,只能依靠伯父、叔父助力,父親卻只知道留戀花叢美色。對穆長堯今后的仕途又沒有絲毫幫助,安國公和穆謝氏能允許池明琬進門。那才真是天方奇談了。

她之前準備讓明珍取池玲瓏而代之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毀了池玲瓏的名聲。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打傷老鼠還恐傷了玉瓶呢,她又怎會讓池玲瓏牽連了她的嫡女,她的手中寶!

林氏這個無知婦人,這次的所作所為,當真可恨至極。

另外,這個惡婦,當真目光短淺的令人作嘔。

她就不想想,京城有多少個足以和忠勇侯府媲美的侯府、國公府、郡王府,王府,親王府。

安國公府家大勢大,宮里有賢妃娘娘當靠山,有長樂長公主府幫襯,著實鮮花著錦,富貴滔天。

但是,京城里的貴女們和勛貴權豪們也都不是瞎子,他們豈會看不到安國公府的權勢?

心癢難耐之下,豈會不對安國公府未來的世子爺的妻妾之位,做一番謀算?

呵,若真是和忠勇侯府沒了池玲瓏親事的牽絆,穆長堯嫡妻人選可供選擇的范圍,絕對會更寬更闊更優渥。他接下來的妻家助力,絕對會勝過一個名不副實的忠勇侯府二房長女千倍萬倍。

如此簡單的算計,如此差距懸殊的對比,偏林氏腦子一熱看不清現實。

只想著怎樣將池明琬推到安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上,任憑安國公府那一家子,畫出一個虛無的大餅高高吊起來一誘惑她,她便心甘情願被人各種利用,還傻傻的替他們“出頭”,給人當刀子使,簡直蠢笨至極。

周氏心中將林氏罵的狗血淋頭,那方匆匆趕來的施氏,已經拉著在場的婆子詢問起來。

待知道在兩位姑娘落水后,率先跳下去救人的,不是在場通水性的粗使婆子,而是“碰巧”經過這里的慶陽伯府世子爺謝坤,和靖遠伯府的長房嫡孫林恒,施氏眼前一黑,當真想要吐血三升了。

敢在江府上搞麼蛾子,還拿江府做筏子,這背后設計這一出大戲的人,不管是靖遠伯府還是慶陽伯府,今后江府和這兩府,老死不相往來!

施氏暗恨不已,江氏心里憔悴又心慌意亂,只能又匆匆跑到湖岸邊,眼瞅著在湖水里撲騰個不停,或救人或尋人的男男女女,心里卻恨的將指甲在手心扎出了血。

“哎呀,玲瓏姑娘!”

“明瑄姑娘?”

“這不人好好的在這兒麼?”

“周夫人,江夫人快過來,你們府上的姑娘在這兒呢。”

人群嘩然而動,先是一寂,隨后卻是不敢置信的轟然大作。

周氏和江氏聽到了人群中傳來的“玲瓏姑娘”“明瑄姑娘”的聲音,開始也沒在意,只以為大家在議論落水的兩位侯府千金。

可當她們聽到虛脫又驚慌不定的熟悉女兒聲,帶著哽咽的哭音叫著她們“母親”“嬸娘”的時候,周氏江氏慢動作的回頭,看見那兩個在池玲瓏貼身打丫鬟的服侍下,眼眶紅紅的,一瘸一拐向她們走來的池玲瓏和池明瑄時,周氏和江氏只覺得一顆響雷“轟隆”一聲在她們腦海中爆炸開來。

“你,你們?”江氏唯恐眼前這兩人是幻影,口干舌燥之下,話都不會說了。

“不是說你們落水了?”施氏反應過來后,卻是直接破口出聲,“既然你們相安無事,那,那……落水的又是哪家姑娘?”

對啊!

既然侯府的兩位姑娘平安無事,那為何剛才丫鬟們都在呼喊是這兩人落水了?

是眼花看錯了,還是……有心人的算計?

落水的究竟又是哪家姑娘?

在場的夫人和姑娘們,神態不一。有驚慌不定的,有慌亂至極、六神無主的,有懊惱怨懟的,慶幸舒心的,……

眾人面上的神色變幻莫測,卻誰也沒有注意到,站在人群最邊緣的,忠勇侯府九姑娘池明紓,此刻雙眸中的神情,卻是驚懼又惶恐的恨不能當場暈死過去。

池明紓和她的貼身丫鬟綠蘿,剛好在兩個莽撞的小丫頭沖向池玲瓏和池明瑄的時候,出現在這里。所以,她們看見了兩幕其余人都沒有看見的場景。

一幕是,尾隨謝坤、林恒之后而來的安國公府世子爺穆長堯,朝著兩個侍女的雙腿上各射了一顆彈珠……

另一幕,……在池玲瓏和池明瑄落水那千鈞一發之際,兩個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們兩人救了下來。而后,又將另外兩人,兩人……踢了下去……

池明紓的雙手緊緊的抓在綠蘿的胳膊上,勁道大的讓綠蘿都不由疼痛的叫嚷了一聲。綠蘿驚詫之下,擔憂姑娘是不是看見有人落水,被嚇傻了。

早知道,剛才她就不忙著趁無人注意時,將姑娘被掛爛的裙角縫補好了。若是捂住姑娘的雙眼,姑娘興許就不會被嚇著了。

而此刻的池明紓,絲毫沒有理會綠蘿的憂心。

她好似陷入噩夢一般,腦中一直重復上演著,剛才看到的那名黑衣男子,冷峻雍容到極點華貴的面容。

那張臉,她曾在歷史課本中,看到過無數次的那張臉!

那人,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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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5:43:04 |只看該作者
066 生事

馬車繞過大街小巷,在華燈初上之際,距離忠勇侯府越來越近。

池玲瓏和同坐在一輛馬車內的九姑娘池明紓,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桌內小幾上放著的一盆墨菊,氣氛非常熱鬧。

墨菊多開于老秋,比同類菊花開花要晚。這盆墨菊卻色澤濃而不重,花盤碩大,在色彩繽紛的秋菊的襯托下,凝重不失活潑,華麗不失嬌媚,池明紓幾乎是在第一眼見到這盆墨菊的時候,便開始念念不忘。

然而,墨菊畢竟的是菊中珍品,池明紓清楚自己一介庶女的身份和位置,不敢癡心妄想。因而,盡管在江府時,小施氏曾戲言,喜歡菊花的小姑娘們都可在今日“展覽”的菊花中,挑選一盆作為贈禮,池明紓也強制壓抑下心中的渴望,不敢出口討要。

誰知,從江家離開時,小施氏卻特意讓人將這盆墨菊贈給了她,池明紓當即欣喜若狂。

兩人正就幾十種名貴珍品菊花的生長習性,閑談到那個州最適宜哪一種花卉的生長,卻不想馬車竟是在此刻倏然停止了下來。

耳中聽著外邊越來越響的喧鬧和哭嚎,一把拉住往前載到的池明紓,池玲瓏眉頭微不可見的一蹙。

今日這一場賞花宴下來,她已經足夠提心吊膽,可不想臨回府之前,再出什麼岔子。勞神不說,還累心。

池玲瓏一想到。因為今天自己的自以為是,差點導致她和池明瑄雙雙落入進退兩難的境地,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今天確實是她自大了。

她猜到了池明瑄上一世和林慶火速訂婚的因由。也猜到了這可能是老夫人和池巧娘的有心謀算,原本以為,若是她阻攔了池明瑄往他們的陷阱里跳,老夫人和池巧娘一計不成肯定又要生一計,如此倒不如她將計就計,也好讓池明瑄避過這場劫難。

只是,她還是太高看自己了。

歸根到底。她現在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女,盡管習的一身好醫術。武力值和身體素質畢竟不過關。她想要當機立斷,在千鈞一發之際將不安好心的人用藥撂翻,卻從來沒想過,若是遇到像今天這樣簡單粗暴卻管用至極的手段。自己該怎樣去保全?

也幸好今日那少年及時出手,不然,不止池明瑄在劫難逃,她也一腳跳進污泥里,再想逃出生天卻是妄想。

池玲瓏想到這里,再一聽外邊車夫的匯報,說是有婦人在鬧事兒,臉色不免更加鐵青。

直覺告訴她,這肯定是老夫人的又一場算計。

只是。鬧事兒都鬧到忠勇侯府了,還是個婦人?真當忠勇侯府門前不敢出現血濺五步的場面麼?

九姑娘池明紓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的神情也漸漸變的凝重。

只是。她向來是個隱形人一樣的角色,行事也小心翼翼,不肯在人前露出一點馬腳,出一點紕漏,引起他人的注意。

因此,即便如今馬車中只有她和池玲瓏兩個主子在。池明紓也垂下頭,將面孔掩映在陰暗的光線下。不肯讓人發覺她面上神色的一點不確定。

馬車中一片靜寂,正在碧云幾人的憤慨聲中,那鬧事婦人的哭嚎聲竟是越來越大,好似直接沖著她們這邊的車隊而來。

“侯夫人,侯夫人,救苦救命的活菩薩,您可要為小婦人做主啊……”

尖叫聲中,池玲瓏瞇著眼,微微掀開一點馬車上的窗簾,透過那一點縫隙,觀察外邊的動靜。

卻見整個忠勇侯府門前此刻人山人海,竟是圍滿了看熱鬧的民眾。

忠勇侯府擴大的朱門前,兩蹲兇惡猙獰的狻猊早已看不見蹤影,反倒是夜色映襯下一片密密麻麻的人頭,看的人一陣心慌意亂。

這麼多的圍觀者,想來,這鬧事兒的人出現的時間也不短了吧……

池玲瓏正在懷疑為何侯府里的大管事,她父親池仲遠身邊的第一等忠奴吳叔,為何到現在也沒有出面解決這件事。她可不以為,那做了她祖父三十年的副官,后來因為傷了胳膊,才退回到忠勇侯府做了侯府大管家的吳叔,會連一個小婦人都應付不了。

不是解決不了,那應該是……有意為之?

莫不是……這婦人另有蹊蹺?

池玲瓏心思電轉,瞳孔也不由的微縮起來,不免透過車窗,更加仔細的觀察起外邊的動靜。

卻見一個身穿素白衣裙,梳著隨云髻,頭上只簡單的簪了一根木釵,年約二十左右,做婦人打扮的女子猛然闖出了人群,在最前邊的一輛馬車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都說“要想俏,一身孝”,這說法果真不假。出現在池玲瓏視野中的女子,身材嬌小玲瓏,扶月彎唇,嫵媚的杏眼兒里似是含了春水,雖她形容狼狽,衣裙也皺褶不堪,然而這卻絲毫不損她溫婉柔美的面容。

那秋水雙瞳,雖是哭著,卻更加映襯的一張小臉梨花帶雨,惹人憐惜,嬌泣的模樣好似芙蓉帶淚,讓一旁圍觀的大老爺們們不覺身子都酥了半邊。倒是很多看熱鬧的婦人,看不得那女子這般風騷入骨的模樣,不知基于什麼心思,倒是都竊竊私語起來。

池玲瓏雖然離的遠,但那一句句的“狐貍精”“不要臉”“狐媚子”也都聽的一清二楚。

碧月幾人自然也聽見了,一時間,到好似被人大庭廣眾之下指指點點,唾罵不已的是她們一樣,一個個羞臊的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侯夫人,小婦人的兒子死的冤枉,您可要為小婦人做主啊!!”這哀嚎聲尖利又刺耳。好似刺透了人的耳膜傳到人的耳朵里,池玲瓏等人當即被嚇得身子一個震顫,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好了。

既是因為這婦人的嚎叫實在太凄厲。又是因為她那一聲“兒子死的冤枉”,猛然聽在幾人耳中,不免就覺得背后陰風陣陣,好似真的有亡魂在作祟……

排在最前邊的翠蓋珠纓八寶車里坐著周氏和池明珍、池明珠三母女,此刻池玲瓏便聽到周氏頗為無奈的聲音,帶著難言的厭惡與煩躁的說著:“你口口聲聲要本夫人為你做主,本夫人能為你做那門子主?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人命關天的官司。你不找衙門卻找本夫人,卻是找錯了人了。這位夫人,若你兒子真是出了什麼事故,還請寫了狀紙。去衙門擊鼓鳴冤是好。”

話到這里,周氏的大丫鬟紅綃遞給外邊趕車的媽媽一個荷包,周氏便又開口道:“這里有二十兩銀子,你拿了銀子回家,先將小兒的身后事安排好。不管如何,死者為大,總要讓仵作驗了小公子的死因,好讓小公子及早入土為安。……也罷,既然你求到本夫人面前。本夫人也再給你一個體面,明日便讓人替你到知州大人面前說個情,好讓你能及早過堂……”

周氏這話說的在情在理。

替人鳴冤這事兒。她一介內宅女眷著實插手不能,這不僅僅是不能越俎代庖的問題,還是安分不安分的問題。

不能因為一時的心軟,大包大攬的真將這事兒抗下來,若真這樣,別人也不會贊她一句賢惠仁善。怕還會說她牝雞司晨。她的風評等不到明天絕對會臭到臭水溝了。

不僅如此,怕就是這事兒被京城的御史知道了。也要告池仲遠一個管教無方,居心不良的大罪。

圍觀的民眾聽了周氏說的這話,也都贊同的點點頭,其中有幾個儒生,也一邊贊同的點頭,一邊還對跪在地上的小婦人好言相勸道:“小娘子還是拿了銀錢快快回家去吧。若真要為令公子鳴冤,還是讓家里的相公或叔伯兄弟出來的好。你畢竟一介后宅婦人,要安守本分……”

眾人的話說的好聽,其實仔細思索起來,未免沒有責難這女子,今天的行事不該如此莽撞的因素在。

雖然從她的說辭中,眾人知道她喪了子,也能體會到她為人母的痛心,但她今日所行之事,到底是犯了忌諱的。

鳴冤不找衙門,找忠勇侯府夫人?

你將知州大人和這滿城官吏的臉面和體統放在那里?將朝廷的威嚴和律法又放到那里?

不給當地父母官臉面,也就是不給皇帝臉面,仔細追究起來,一個大不敬的帽子一扣,這婦人只有吃官司的份兒。

另有,你跪求忠勇侯夫人替你主持公道,何嘗不是再把忠勇侯府放在火上烤?

人家沒有得罪你,你卻這般“不經心”的把人家一介婦人推出來為你謀算,到底失了仁善的本心。

跪地鳴冤的婦人名叫李美娘,她聽到了眾人的吵吵嚷嚷,腦袋幾乎垂到了胸口處,整個人哭的也幾乎要暈倒在地。然而,沒有人看到這病弱的嬌美人,垂頭時眸中閃過的執拗、惶恐和怨憎。

就在眾人以為這小婦人肯定會聽取眾人的意見離去時,卻不想,那小婦人竟是又跪著膝行兩步,一把抓住周氏所坐的馬車車轅,哭的撕心裂肺的道:“侯夫人你大仁大德,你開開恩,替小女子做做主吧。”

在坐在趕車位置的仆婦要下來拉她起來時,那小婦人卻倏地又飆高了聲音,哭的好不凄厲的道:“侯夫人,小婦人是侯府三老爺的外室,小婦人那兒子,是侯府的小公子啊!”

“轟”一聲炸響,這婦人的話一出口,當即看熱鬧的人全都被這顆炸彈炸的傻愣住了。

他們腦子里不停的漂浮旋轉著這婦人尖叫的信息,“侯府三老爺的外室”“侯府的小公子”?

侯府的三老爺池仲禮,剛成了舉人老爺,在此次秋闈中高中解元,那是他們翼州城大名鼎鼎的好相公好父親好才子的模板型人物。和江閣老的麼女成親十幾年也沒納過小妾通房不說。連花街柳巷都不光顧,到現在“風棲梧桐”故事還在翼州傳播呢。

池仲禮啊,那可是翼州城所有丈母娘肖想的好女婿。怎麼讓這婦人一嚎,倒成了一個兩面三刀,奸佞成性,貫會做表面功夫的惡毒小人偽君子了?

是這婦人的信息有誤,還是他們都瞎了眼,誤把毒瘤當成了優質大白菜?

眾人都覺得,這個信息太爆料太出人意料。他們需要花時間去消化……

不說池玲瓏等侯府姐妹被這小婦人的一嗓子,嚎的目瞪口呆了。坐在第三輛馬車中的七姑娘池明瑄,此刻卻被氣的渾身都發抖了。

池明瑄破口就想大罵回去,誰知一句“賤人,妖言惑眾”還沒出口。就被一旁的杜媽媽捂住了嘴。

池明瑄氣的在杜媽媽懷里掙扎個不停,又拍又打,杜媽媽卻捂著她的嘴不松手。

馬車里的氣氛壓抑的讓人大汗淋漓,池明瑄倏然抬頭朝江氏看去,卻見她那個時常如長不大的小姑娘似的母親,此刻眼神凌厲的像似開了刃的刀子一般,正直戳戳的盯著她,好似恨不能在她身上射穿幾個窟窿。

池明瑄掙扎的動作倏然一僵,而后。整個人都癱軟在了杜媽媽懷里,再不敢動彈一下……

江氏卻輕柔的將池明瑄接過來,擁在懷里。說話的語氣輕柔的好似蒲公英在人的心坎里撓癢癢。然而,那語氣越是漫不經心,池明瑄越是感覺膽戰心驚。她好似看到了滿地的血,滿地的殘花凋零……

江氏不緊不慢的道:“傻丫頭,慌什麼?連這點事兒都禁不住,你還好意思說是我和你父親的女兒?”

江氏的語氣太安和。也太不以為意。好似早就預測到了會有這一幕,所以她不慌不忙。只是冷眼旁觀者這一出鬧劇的上演。

然而,池明瑄的心跳的快的,卻幾乎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她覺得,……母親一定準備了后手。

第二輛馬車中的二夫人林氏也在訓女。

二夫人一邊輕輕咀嚼著白如玉碧似地千層桂花糕,一邊還對二姑娘池明琬道:“好姑娘,母親今日再教你一招。瞧好了,這一招就叫做……釜底抽薪!”

周氏在第一輛馬車中,聽到那小婦人的話,先是氣的仰到,直覺這婦人肯定是在胡言亂語。

盡管她不見得多待見三房那兩口子,但是,對于池仲禮這個小叔子,相處了十幾二十年,她自認還是了解三分的。

池仲禮這個人,規矩卻不迂腐,最重仁義禮教,是個奉儒家經典為典范的士人。

他在當初迎娶江氏的時候,便做出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這些年和江氏也都好的蜜里調油似,夫妻兩人雖然會紅臉,但第二天肯定又好的一個人一樣。

說二老爺池仲德會養外室她信,畢竟那個小叔子一年里有多半年都宿在花街柳巷,后院里的女人也多不勝數,府里人對他什麼德行都知道。

但若是說池仲禮會養外室,做出如此有損名聲的事兒,她卻是堅決不信。

走仕途的人都重羽毛,何況是池仲禮這個一心想要借科舉,擺脫老夫人禁錮和擺布的庶子?

池仲禮不缺兒子,他兒女雙全,又有個得利的外家。養個外室不說會讓江氏對她離心,讓他之前的承諾如大廈傾塌,在士林中落下不信守承諾的惡名,還會得罪京城的江閣老,他的岳家。

池仲禮這麼有腦子的人,不會干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周氏想通了這幾個環節,說話的底氣就硬了。

雖然外邊的小婦人是來作踐三房的,但是,在現在,她作踐的就不止是三房的名聲,還有整個忠勇侯府的聲譽。

周氏雖然偶爾會因私怨折騰府里的庶女和二房三房,但是,作為一個有教養的勛貴宗婦,她永遠分得清輕重。

“大膽刁婦,你口口聲聲言說你是侯府三老爺的外室,又為侯府誕下小公子,證據呢?朗朗乾坤之下,我三弟的名聲可不是你想侮辱就能侮辱的。膽敢隨意攀誣權歸,按大魏律法,若查明不實,罪加一等,杖刑一百,充為軍妓或奴役。下跪婦人。你可敢講你方才所言再述一遍?”

聲勢威赫,周氏一個勛貴宗婦的體面和威風,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圍觀的民眾大多是過來看熱鬧的普通人。雖有舉子或士人,誰也沒有對律法研究的這麼通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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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5:43:18 |只看該作者
067 池仲遠

此刻一聽周氏的厲喝,眾人口干舌燥的同時,看著忠勇侯府的馬車也更多了幾分忌憚。

到現在他們才更清楚的認識到,權貴永遠是權貴。朝廷賦予權貴們的優待和體面,都是容不得有一點瑕疵,受不得一絲侮辱的!

下跪的李美娘也被嚇得膽戰心驚個不停。她現在著實有些怕了。

她本是一個戲子,隨著班主的爹走南闖北以唱戲為生。本來也是有過一個夫君的。誰知是個短命鬼,成親沒兩年就掉河里淹死了。

來了翼州后,她機緣巧合之下入了靖遠伯的青眼,和他春風一度二度三度無數度。本來是想混過這段日子,好讓靖遠伯接她到府里做個姨娘小妾的。

誰知,就在靖遠伯都開口同意了的當即,那府里的女主子到不樂意了。

她又是哭求又是詛咒發誓對伯爺一往情深,只想混口飯吃,那老刁婆才開口同意給她一條活路,但是卻要求她按她的要求辦成一件事兒。

還好言承諾她,若事成,她不僅讓她進靖遠伯府。還能讓她當貴妾。

她以為是多麼簡單的一件事,鬼迷了心竅就應了,誰知。竟是這麼個難啃的硬骨頭!

李美娘有些退縮,臉上就有些青白起來,一雙杏仁兒大眼也忽閃忽閃的左顧右盼,不敢直視那坐在馬車外趕車的媽媽的厲眼,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侯夫人周氏的話。

卻也在這時,周氏竟是又開口問道:“你方才還說。你小兒夭折,讓我為你做主。我卻也要問上一問。你確定那小兒是我侯府的小公子?既然是侯府公子,你又是如何讓他無辜損命的?人命關天的事情,你還是想好了再說的好。”

李美娘喉嚨一梗,聽到周圍看熱鬧的男男女女的議論紛紛,以及眾人好奇的問著“怎麼去逝的?”“是病逝還是意外死亡?”

騎虎難下,李美娘當下也一狠心,開口便道:“小兒自然是侯府公子。至于是如何夭折的,卻是,卻是,是……侯府的三老爺親手掐死的!!”

那小兒她沒見過,但是聽靖遠伯夫人說,和侯府的三老爺池仲禮長的極像。她們既然敢那麼說,想來是不會出錯的,李美娘的骨子一硬,話也說的流暢起來,“三老爺將我們母子兩人藏了五年,前兩日三老爺中了舉,怕人知道他養了外室,品性不端,又恐三夫人知道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兒,便決定先解決了我們母子兩。我在忠仆的護持下,才勉強逃過一命,小兒卻直接遭了毒手,侯夫人,您要為我們母子做主啊!”

這是活脫脫要上演一場現實版的“虎毒不食子”的戲碼麼?

圍觀的民眾們在被刷新認識下限的同時,也一個個的目瞪口呆了。

場面一靜,而后卻又轟然雷動,眾人八卦的激情都被挑起來了。

池玲瓏看著那聲色俱佳,演的很是那麼回事兒的小婦人,突然很不忍心將這場戲繼續看下去。

連她都覺得漏洞百出,鄙陋的不忍直視,還想蒙混周氏和江氏這兩個宅斗精英,當真是財迷了眼,連命都不要了麼?

還說什麼忠仆護主?呵,她那三叔若真想要誰的命,會不計劃完全了再動手?

兩個婦人,還想從一個自幼習武的勛貴之弟之手逃脫,玩笑都沒這麼好笑的啊!

池玲瓏忍不住就彎彎唇,笑出聲來。

有些人就是這麼不自量力又自以為是,給們她當笑料都覺得是高看她們了。

九姑娘不知為什麼,也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池玲瓏扭頭看她一眼,九姑娘就對池玲瓏露出一個傻傻的,還有些討好的諂媚的笑,隨即就又自個拿著帕子捂住嘴,像個小倉鼠似地,嗤嗤偷笑去了。

外邊那下跪的小婦人,卻不給周氏質疑的機會,直接大喊了一聲“王媽”,接著,池玲瓏便透過車窗。見到一個頭發花白,穿著破舊的仆婦抱著一個小兒走近了小婦人。

圍觀看熱鬧的民眾,猜測到老婦懷里抱著的指定是小兒的屍體。也一個個躲瘟神似地,連忙往周圍避散開去,那老婦順順當當的走到李美娘跟前,就小心翼翼的將孩子的屍體放在了李美娘的身側。

周圍喧嘩的聲音更大了。池玲瓏距離太遠,看不見那小兒的面容,卻可以清晰的聽到很多婦人不忍和同情的聲音,“死的好慘啊”“兇手連小兒都不放過。真該下地獄”不由抽了兩下嘴角,繼續看戲。

“侯夫人您看看。小兒和三老爺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真的是侯府的小公子啊。侯夫人您再看看,孩子頸邊還有兩個大人的指印淤痕呢,小婦人身邊這仆人最是忠實。她可以為小婦人作證,我兒真的是被三老爺池仲禮親手掐死的……”啊!

一個“啊”字還沒出口,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不知從哪里“嗖”的一下飛竄了過來。“碰”一聲扎在了李美娘的身側,晃了幾晃……

那匕首亮的幾乎能刺瞎人的眼,又好似隱隱的泛著血腥味兒,隨著匕首的晃動,那血腥味兒好似越來越濃,讓人惡心的幾欲作嘔……

原本喧鬧沸騰的場面。一點點詭異的寂靜下來。不到兩個喘息的功夫,一片哄鬧的場景,百多人的大場面。竟是靜的好似掉根針都能聽見。

而在這寂靜的令人感覺壓抑的氣氛中,有十幾道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傳出,那聲音近的好似就在耳側,有力的一個個步子像似邁在人的心里,讓人聽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呼吸變得粗重,雙手在不自覺中握緊。聽著那腳步邁動的韻律,那結實有力的落地聲。繼續等著隨時有可能出現的,來自權威者的審判,就好像在等著死神的降臨。

池玲瓏透過車窗,就著侯府門前的兩個大燈籠氤氳下的光輝,看著那身穿一身黑色輕鎧,緩緩的從人群自動分開的道路上走過來的男人。

朦朧的燈光映襯下,那男子消瘦清雋的面容一點點的清晰。三旬左右,身材頎長瘦削,看背影或許會覺得這人不過是個儒雅文士,然而,這卻是翼州城最高的統治者。

手握三十萬翼州水軍,掌一地最高軍事指揮權,天子近臣,盛寵優渥,忠勇侯池仲遠很少在翼州城民眾面前露面,然而,他的每一次出場,都會有人被嚇得惶恐不迭,直接尿褲子。

“發生了何事?”

涼薄的聲音,從那人口中漫不經心的吐出。他不經意的掃一下整個現場,那一雙狹長的好似涂了千年不化的寒冰的雙眸,便讓人不自覺的背后汗毛倒豎,渾身打顫,連站立都不能。

整個事發地現在只有風吹過,樹葉颯颯作響的聲音。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把呼吸降到最低,唯恐弄出大一點的聲響,就被他那雙冷冽到煞氣遍布的眸子凌遲。

忠勇侯府的大管家吳叔在萬眾矚目中,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恭敬的小跑到池仲遠跟前,低聲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

吳叔講述完畢,池仲遠只微微一點頭。不等他開口吩咐什麼,他身后便有一個四旬左右,面貌粗狂的男子,徑直從池仲遠身后走出,朝李美娘身邊的孩子走去。

李美娘和老仆婦被嚇的癱軟了,那軍士仔細打量了地下已經死亡的“孩童”兩眼,隨后又朝他耳后根摸了幾下。

“侯爺,這孩子帶了面具。”伴隨著軍士那匯報公事一樣冷靜肅穆的一嗓子,伴隨著“刺啦”一聲輕響,眾人便都親眼目睹了很是刷新眾人認知下限的一幕——死亡嬰兒的那張臉是作假的,他帶著人皮面具!

人群都沸騰了。

池玲瓏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眉毛也不由的上挑了兩下。

就連一看見她們父親池仲遠出場,便像是看到了什麼大殺器,恨不能躲到馬車底下的九姑娘池明紓,此刻也不由慢慢又挨過來,眸中閃爍著興奮八卦到極點的光芒。

池仲遠聽了那軍士的匯報,還沒有說話,目睹了死亡“嬰兒”真實面容的民眾們,此刻卻真的爆炸開了。

“王結巴!”

“王,王……結巴!侯爺那小孩兒是王結巴……”

王結巴,又名王矮子,王侏儒,就向他的外號中所體現出來的內容一樣。這個外號王結巴、王侏儒的男人,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只是,因為既是結巴,身高又不到成年人腿根,著實是個侏儒,所以,盡管他不是什麼名人,在翼州城也不是了了之輩。

大戶人家的夫人祖母們,知道王結巴這個人,常常用來威脅家中的小公子小姑娘們道,“若是不好好吃飯,長大了也和王結巴一樣高”,久而久之,王結巴這個人就在翼州積累了不少的名氣。

人群在認出死者是王結巴之后,先是一陣嘩然,再是一陣死一樣的寂靜,最后竟是又“哄”一下喧鬧歡騰起來。

有腦子比較靈活的民眾便倏地驚異出聲,好似開玩笑的訝異道:“小娘子你今年芳齡幾何?王結巴今年已經四旬有余了,你要生出他這麼大一個兒子,怕是不可能吧……”

人群一聽這話,也都顧不得池仲遠這個煞神侯爺還在了,竟是都哄堂大笑起來。連池玲瓏和池明紓,以及兩人的丫鬟們,也都不由的捂著嘴哈哈大笑開來。

那王結巴一張臉老的跟樹皮差不多,著實有四十多了,那是什麼“小兒”?

可跪地的小婦人,充其量也是二十有余。二十的婦人要生出四十的兒子,現在不用誰再說些什麼,眾人也都明白了,這根本就是一出鬧劇麼!

興許會是有心人的預謀,要設計陷害污蔑侯府三老爺池仲禮的名聲,只是,這,這最后鬧得也太不像話了。

哈哈,怕是等不到明天,這出鬧劇就要在翼州城“美名遠播”了,今后一個月,不出所料,這絕對是整個翼州城的笑話!

李美娘和老婦人已經徹底傻呆了。事實面前,再多的狡辯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等著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反應過來的李美娘,哪里還顧的上裝可憐、污蔑人啊,已經迫不及待的腦袋“砰砰砰”磕地,向池仲遠求饒起來。

“侯爺饒命啊,饒命啊!是有人指使我們這麼做的,不管小婦人的事兒,侯爺饒命,饒命啊!!”

“攀誣權貴,供認不諱,牽累污蔑,傷人性命,造謠生事,杖刑一百,充為軍妓……”任憑李美娘和那老婦人再如何哭泣哀求,也只等來池仲遠冷的讓人骨頭縫里都止不住冒寒氣的一句發落。

李美娘聽到那句“杖刑一百,充為軍妓”,當即嚇的尿了褲子,身下一灘黃水。

然而,等她醒過神她馬上就要沒命了時,李美娘已經條件反射,一個飛身朝池仲遠離去的身影撲去。卻被池仲遠身后的黑甲護衛,一腳踹的吐血,倒飛了起碼三尺遠才“噗通”一聲落了地。

圍觀的民眾們幾乎都被嚇破了膽子,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上演的這一幕。

李美娘在掙扎無果后,便被兩個軍士拎小雞一樣的拎遠了,然而她仍舊嚎啕不止,涼薄的空氣里,不住的盤旋回響著她那句仿若杜鵑啼血一般,讓人膽戰心驚、浮想聯翩不已的哭嚎,“侯爺我是無辜的”“靖遠伯府的伯爺和夫人才是罪魁禍首”“我是無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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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5:43:33 |只看該作者
068 體香

池玲瓏在隔天抱著三本山水游記去三房梧桐院時,三夫人江氏正將年僅三歲的小兒子琳哥兒抱在懷里,由杜媽媽一點點的喂著小兒吃蛋羹。追小說哪里快去

琳哥兒是侯府里的八公子,亦是三房中唯二的兩個嫡子之一,在三房所受的重視不言而喻。

然而,小家伙雖然年紀還小,性子也有些靦腆害羞,教養卻十分過關。

一看見池玲瓏這個熟悉的姐姐過來,不用大人提醒,自己便糯糯的喚了一聲“五姐姐”。

小嗓子細聲細氣,說話還帶著奶音,紅撲撲的小臉上綻開一朵羞澀的花,大大的眼睛濕漉漉水汪汪的,小小的身子窩成一團,蜷縮在江氏懷里。那個軟萌的模樣哦,看的池玲瓏心都化了,真恨不能直接伸手去蹂躪蹂躪小家伙蘋果樣的小臉,簡直要把人萌翻了。

“五姐姐你來了,快過來吃些點心。”在一旁拿著剛出爐的點心細嚼慢咽的池明瑄,一看見池玲瓏也激動起來。嘴里還嚼著點心呢,便嗚嗚咽咽的開口說話了。

“好好吃你的,食不言、寢不語,你這規矩都學都狗肚子里去了?”江氏直接一個瞪眼過去,正揮著手朝池玲瓏打招呼的池明瑄便老實了,委委屈屈的坐在小圓凳上,可憐巴巴的看著池玲瓏,等著池玲瓏給江氏說好話解救她,那個小模樣哦,賣萌的跟小包子琳哥兒一模一樣。

“五丫頭快過來。”江氏招呼池玲瓏往她身邊走去。一邊還不停的嘮叨,“你這丫頭,怎麼今天跑出來了?這天冷的。可別把人凍病了。”

昨天夜里下了一場小雨,雨雖小,氣溫卻降了不少。一場秋雨一場寒,這話絕對不是作假的;加之今日里白天有些風,天還陰沉沉的,天氣倒是有了幾分冬日的陰冷。

還不等池玲瓏張口說些什麼,江氏便又忙不迭的吩咐貼身大丫鬟秋桐。“快去給五姑娘煮一碗生姜水,也好驅驅寒。記著,多放些紅糖。”

秋桐響亮的應了一聲,笑盈盈的就要退下去。

池玲瓏將身上系著的朱紅團花披風解下,交給身后的碧月。一把拉住要往外走的秋桐的手,便笑的眉眼彎彎的對江氏道:“不用這麼麻煩了三嬸兒,我出來時才喝了一碗姜湯,現在手腳都熱乎著,暖和的狠,凍不病的。”

又好笑的對秋桐道:“好姐姐,可別這麼忙活了,我過來一趟反倒折騰的你們不安生,那我以后可是不敢再來了。”

秋桐一聽池玲瓏這話。便也捂著帕子輕笑的道:“那奴婢可不管。奴婢只知道,這是夫人吩咐的,奴婢照著夫人吩咐的做就準沒錯。”

又好笑的道:“五姑娘您就別嫌麻煩了。總歸是自個兒的身體重要,您就聽夫人的,等著一會兒喝完姜湯水。”說完便靈巧的掙開了被池玲瓏拉著的手,笑著出去給池玲瓏煮姜糖水了。

池玲瓏無可奈何的笑了出聲,江氏便也薄嗔的道:“你這孩子,既然你還認我是你三嬸兒。你來我這里還客套那些作甚,無端顯得生分了。”話說完又招招手讓她過去。

池玲瓏苦笑兩聲。待感覺身體上的寒意驅散的差不多了,便也徑直走到江氏面前,蹲下身,摸摸琳哥兒的小臉,愛憐的笑著問道:“小琳兒今天好些了麼?還用繼續喝苦苦的藥麼?”

琳哥兒前幾日得了風寒,因為天氣時好時壞,小家伙的病也反復個不停。昨日去江府的時候小家伙身體還好得很呢,誰知夜里一場雨下下來,聽說今日又有些咳了。

“好,不喝,苦苦的。”小家伙一聽池玲瓏說道苦苦的藥,小眉頭都皺成了八字了。一邊嫌棄的往江氏懷里躲,還不忘排斥的將他身體好,不要再喝苦苦的藥的中心思想表達出來。

那不滿的撅著小嘴兒的可愛模樣,當真是個萌包子。

雖然池玲瓏自然自己不是怪阿姨,碰上這樣萌的一塌糊涂的肉團子,也忍不住想要動手動腳占上些便宜。

索性,小家伙一碗兒蛋羹及時吃完了。

江氏給小家伙擦擦嘴,便也一邊對池玲瓏說道:“朱大夫一開始開了藥,只是這小家伙實在挑剔的很,任憑媽媽們怎麼哄也不張口。沒辦法,你三叔只好又讓朱大夫想法將湯藥做成小藥丸,只希望這小祖宗能安安生生的吃下去,可是再別鬧了。”

江氏眼下有著青黑,顯然昨晚上也沒睡好。池玲瓏沒養過孩子,但是也知道,傷在兒身痛在娘心的道理。

想來,若不是在自己一個小輩兒面前不好說的太多,怕是自己再隨聲附和上兩句,江氏都能抹淚珠子了。

江氏讓杜媽媽將小家伙包好了送去書房給小家伙的父親,讓池仲禮領著小家伙折騰去。她有了閑心,這時才看見池玲瓏身側的丫鬟碧月手里抱著的書。

“可是都看完了?”江氏訝異的問池玲瓏道。不是她訝異,實在是,她這個侄女看書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從慶陽伯府老夫人壽宴上回來之后,才拿走的書,才幾天功夫,竟是已經看完了?

池玲瓏點點頭,將碧月手中抱著的書接過來,放在身側的小圓幾上。便笑著對江氏說道:“左右白日里除了去閨學也無甚大事,我閑著無聊,就翻著書看解悶。”

江氏豈能信她的說辭?

池玲瓏雖然是大房的庶女,在侯府里也一直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好歹也是她侄女,也是在她眼皮子地下長大的姑娘。江氏雖不清楚池玲瓏到底有幾斤幾兩,單看這丫頭無母護持,還能風風光光的在周氏的眼皮子地下過活。便也只這丫頭不是個簡單的。

這丫頭行事規矩,不出格、不惹事,肚里又自有兩分思量。心思純粹關鍵還無害人之心,這也是她這幾年放心明瑄那丫頭和她要好的緣由。

但是,讓江氏真正對眼前這丫頭更加刮目相看的,卻是這丫頭不管做什麼事兒都有自己的一套章程。

小小年紀,待人接物不卑不亢;言談舉止有條有理。從不倨傲自滿,也不貶低自己,任人作踐。為人該柔則柔。該硬就硬,綿里還藏幾根針。不是個吃得下暗虧的性子。也不會主動攻擊人找茬兒。

池玲瓏在她這里借書看不是一天兩天了,大概是幾年前入了閨學開始,這丫頭不知怎麼就和明瑄好上了。久而久之,來梧桐院也不再客氣。知道她的嫁妝中古籍書冊最多,偶爾也借上幾本。

開始她還擔心小孩子不知書籍珍貴,磨損或撕爛了書冊,有些心疼。但是,在之后,池玲瓏不僅很快又將書還上,且還將書籍磨損的地方進行了精細的修補,她才知道,這個侄女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

那些書籍畢竟都是她的嫁妝。自然任她處理。二房二姑娘池明琬聽說池玲瓏在她這里借書看,也想借去翻看。可惜,她和老太太不對付。和二房更是互相看不對眼,怎麼可能輕易就將書冊借給池明琬?

雖然她的做法未免有些小家子氣,還有些不公道,林氏為此也沒少在老太太面前給她上眼藥,但她就是樂意。她的東西隨她處理,誰能管的了她?

江氏示意身側的秋容將書籍抱下去。便又拉著池玲瓏的手說道:“三嬸兒知道你看書快,只是。這書畢竟是個死物,又不會跑了,三嬸兒又不急著用,你漫漫看就是,何必這麼急慌慌的又還了回來?”又嗔怒的說道:“正在長身體的年紀,你可別又因為看書熬夜,小小年紀熬壞了身子瞎了眼,不然,到時候有你哭的。”

雖然是埋怨的語氣,但是神態中對池玲瓏的此舉卻是滿意的不得了。

池玲瓏自然不可能把江氏的話當真,便也笑著打哈哈的說道:“三嬸兒可是錯怪我了,我哪里是急著還書?分明是那山水游記實在寫得太好了,讓我一翻看便再不忍心擱下。唉,若不是擔心早起請安起不來,侄女兒第一天,就想著將那書通宵看完了再睡覺呢。”

    江氏一邊不贊同的訓斥了她一聲,“你啊!”一邊也說道:“抽空還是要多出來走動走動,你若是不想去其他幾個姐妹哪裡,便來尋瑄姐兒戲耍,小小年紀整天坐在屋裡,遲早要悶出病來。”

    池玲瓏不知道怎麼接話了,便繼續訕訕的笑了兩聲。恰好此刻江氏一眼瞥見了,像個小倉鼠一樣,正一臉享受的一點一點啃糕點的池明瑄,便瞬間從一個溫良賢淑的嬸娘,化身成一個暴怒的女戰士,直接對準了池明瑄開砲,“你個死丫頭,給你說幾遍了,栗子糕吃多了不好克化,說好的最多吃兩塊,你數數你現在吃了幾塊了?”

    周邊侍候的丫鬟,一看女主子發怒,全都把頭垂到了胸口處。她們是記得女主子吩咐的,但是,方才夫人正和五姑娘說話,她們想提醒也不敢冒然插嘴啊?

    且又正好被七姑娘警告的瞥了一眼,得,都裝啞巴了。

    池明瑄被江氏猛的一吼,一口糕點梗在喉嚨處上不來下不去,險些噎死。還是池玲瓏實在看她可憐,才幫她拍了拍背,讓她順過了那口氣。不過,一張臉卻是紅透了。

    “母親,嘻嘻……”池明瑄想打哈哈,將這茬糊弄過去,結果被江氏鐵青的臉嚇著了,也不敢再嘻嘻哈哈。

    不過,卻還是不死心的嘀咕了兩句,“誰讓你和五姐姐說話都不理我?我一個人無聊麼,不然,我才不會吃這麼多糕點呢。人家正在瘦身麼,多吃了兩塊糕點要長不少肉肉呢?”

    這就屬於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那種類型,池玲瓏頭疼捂著額頭,她已經對池明瑄無語至極了。

    江氏也被氣的一個勁兒的大喘氣,胸脯一鼓一鼓的,江氏忍不住就又大聲道:“你要是有你五姐姐這麼向學。我會不理你。你個小討債鬼,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啊。”

    眼見著江氏氣的不輕,池玲瓏可不敢再看熱鬧了。連忙過去給江氏順胸口。池明瑄也不是個傻得,對付江氏自有一套手段,因此,只需池玲瓏一個眼神,池明瑄也安分了,便諂媚的湊到江氏身側,也不提江氏的訓斥。卻是又轉移話題道:“嘻嘻,母親您別氣了。女兒以後再不敢了還不行麼?嘻嘻,母親,誰說我不向學了,五姐姐看的那幾本山水游記。我可是都看過了呢。”

    江氏陪嫁過來的書籍,池明瑄也就只看山水游記了,別的書,她可是連翻一翻都嫌麻煩。

    池明瑄記性也好,知道池玲瓏上一次拿走的是三本九州先生編纂的書,便又開口說道:“母親,我知道那幾本遊記都是九州先生寫的呢。不止如此,我還知道,那遊記可是一個系列。聽說是九州先生在遊歷了大興的十八州以後才寫下來的,九州先生當真有大才。”

    後邊又嘰嘰咕咕說了好些話,綜合起來。大致意思就是,九州先生雖然一生沒有出仕,但卻是個大能。不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對奇門遁甲,陰陽五行。兵法農桑,禮樂律數。書畫醫卜也多有涉獵。

    且也不僅僅是粗淺的淺嚐輒止,九州先生在這些行業中,都多有研究,且還有著作傳世。就像是池玲瓏昨天聽到的池明琬向穆長堯說的那樣,她得到了一份古琴譜。

    古琴譜不一定有多貴重,但若是出自三百年前的九州先生手中的琴譜,在現在的大魏朝絕對價值千金,且還屬於有市無價的那種。

    由此,九州先生著作的價值可見一斑。九州先生的大才大能可窺分毫。

    池明瑄說的有趣,江氏也一點點平息下心中的怒火。加之池玲瓏不時的插科打諢,江氏不一會兒就點著池明瑄的腦袋,無奈的嘆了一聲,“你個討債來的小冤家啊。”

    池明瑄咯咯笑,整個人都埋到江氏懷裡了。江氏緩過了那口氣,也覺得因為一兩塊糕點和女兒置氣有些小題大做,便也安然的享受了女兒的撒嬌癡纏,一邊摸著她的頭髮,一邊又悠閒的開口,對兩個小姑娘道:“你方才列舉了一大堆,關於九州先生的生平,知道的卻是太少了。”

    “還少?”

    這次不僅池明瑄訝異的將眼睛瞪的圓滾滾的了,池玲瓏也微不可見的一蹙眉。

    她這些年來看過的書很多,翼州城大小書店的書,隔三差五她就要讓碧雲出去給她買回來。自認為已經對九州先生這個人了解的很全面了,三嬸兒竟然說還太少?

    是她自己的瀏覽面太狹窄,還是因為其餘很多涉及到九州先生的書,根本沒有再市面上流通,都被大世家,或是流傳百餘年的書香世家收藏了?亦或者是……被上位者禁止,或焚燒了?

    池玲瓏直覺,第一個可能性不大,關鍵應該在第二或第三個原因。而江氏接下來的話,卻也讓她證明了,她的直覺果然沒有出錯。

    江氏將所有的事情娓娓道來。她不緊不慢的開口對兩人說道:“你們只知道九州先生乃千古未有之大能,可絕對不知道,九州先生的家族,亦是能人輩出,且不管是他的祖先,或是子孫,都有成就不低於他的大能。”

    “真的?九州先生的家族真的這麼,這麼……”池明瑄激動的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池玲瓏卻想到一個“牛逼”,只是這詞兒太粗俗了,池玲瓏怕她說出來嚇壞了面前這兩人,便也佯作思考的模樣,和池明瑄一起焦急的撓頭。

    池明瑄想不出來,伴作罷,徑直又問道:“母親,那為何我只聽說過九州先生?九州先生的祖先和子孫既然也有大能之士,我卻連他們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肯定是他們沒有九州先生有才能”

    “你個傻丫頭。”江氏就又笑著伸手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繼續說道:“九州先生的祖先子孫,你肯定都聽說過,只是不知道,他們原來是一家人罷了。”

    在池明瑄和池玲瓏愈加納悶疑惑的眼神中,江氏不緊不慢的吐出幾個稱號:“蕭十洲。停君別客,浮翁先生,蓬萊仙。六藝先生……”

    這些全都是人的別號,而非真名,且還有一個共同點,這些人全都出名自大興王朝,且都在歷史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在各個行業都有建樹,功在千秋。

    蕭十洲乃是九州先生的兒子。歷史記載中,他一手畫工。一手雕工,幾乎出神入化。

    傳說中蕭十洲曾沿著父親九州先生留下的遊記,遊覽了大興王朝的十八個州府,終身未娶。

    然而。其在歷經三十多年的遊歷後,花了足有一年的時間,回到故居親手繪畫了一副長高寬皆三丈有餘的《大興王朝風輿全圖》。其內中山水地形逼真程度,完全符合所有實際,寫實和實用價值,遠遠超過了當時隱秘至極的軍用作戰地圖。

    蕭十洲的這幅畫一經竣工,便被當時皇帝徵用,聽說直到大興王朝覆滅,都一直被層層機關和影衛保護著。懸掛在大興朝帝王辦公的雍和殿裡。

    而有關這幅《大興王朝風輿全圖》的補充和附議,每一個符號所給予的解釋,不僅記載有當地的人文風俗。每條河流在何時進入汛期和枯期,各處田地如何改良經營,蕭十洲都在仔細考察過當地情況下,著書論說。據傳,單只是《大興王朝風輿全圖》的補充和附議,蕭十洲就整整編寫了十本書。

    而這十本書。加之這幅《大興王朝風輿全圖》,無一不成了當時的大興出現一代繁榮的因素。甚至。就因為這一幅畫和十本書的出世,大興王朝也一改之前的經濟疲軟,在見過三百年的歷史上,又延續了兩百年的國姓,絕對是歷史記錄上,建國時間最長的王朝。

    而蕭十洲的成就還遠不僅如此,聽說他還奉皇命,將一塊兒重達五噸的特大玉石,按照《大興王朝風輿全圖》的模樣,雕刻成型。

    期間山川河流,瀑布飛濺,沙漠深淵,逼真的讓人覺得好似親臨。

    而直到蕭十洲雕刻了整十年,這塊兒特大的風輿全圖徹底竣工之時,蕭十洲也吐血而亡。因而,不論是基於這塊兒玉石的實際價值,或是他的意義,無論是在大興,還是現在的大魏,它都被歷代天子安放在太和殿裡,是當之無愧的“鎮國之寶” 。

    停君別客有一手好醫術,聽說可生死人肉白骨,從閻王手中搶命,是當時舉國皆知的神醫。

    浮翁先生一手棋術堪稱絕世。聽說其離世時擺下的,一局結合了奇門遁甲之術的寂滅虛無無生棋局,直到其離世兩百年,才被人破解開來。

    蓬萊仙先生好酒,乃酒中仙。據說三百年前,天子萬金求取都不得的“蓬萊仙”酒,就是由蓬萊仙先生所釀。

    六藝先生精通六藝,亦是古往今來的大儒。聽說他十歲所著《啟蒙讀物》便是現在富貴人家子弟,啟蒙必讀之物。十五歲著《開源論》,二十歲著《國策十篇》,二十五歲著《中庸與治國三十諫》,三十歲著……

    池玲瓏和池明瑄細細回想著,江氏所給出的這幾個人名的成就及生平事蹟,慢慢的就覺得口乾舌燥,連咽一口唾沫都艱難了。

    良久,兩人才從震撼與驚悚中回神。池明瑄不由吶吶的道:“母,母親,你是在,開,開玩笑的吧?”

    這麼多傳世的大儒及名人,怕就是一天私塾也沒入過的叫花子,也能叫出幾個人名。更何況是她們這些從小受家族精心教養的姑娘。她們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好麼?

    所以,所以……若這麼些人都是一家的,都是一族傳承下來的的,那麼,這一大家子人的基因,得要極品到什麼地步啊! !

    江氏見到兩個姑娘目瞪口呆的模樣,反倒歡快的笑開了。她在閨中是便喜歡玩鬧逗樂,嫁到忠勇侯府後,才慢慢變的穩重了些。然而,性子中的跳脫卻仍然存在。不得不說,池明瑄的性子,相極了閨閣中的她。

    江氏越發覺得有意思,也不介意讓兩個姑娘再震驚一點。便又緩緩道:“母親怎麼會給你們開玩笑,這些都是真的。”

    “那我們為何從來不,不知道。他們都是一家的?”

    這個問題問的好。池玲瓏默默的為池明瑄點了三十二個贊,也刷怒綱目期待的看著江氏,等著她的回答。

    江氏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便又緩緩將事情因由道來:“因為早在大興王朝567年,也即是大興王朝末帝之時,皇帝看上了他們家的姑娘,想要下旨讓那姑娘入宮為后。大興末帝性驕奢淫逸,且暴戾不堪,誅殺文臣武將,已現亡朝之兆。那家人中有精通占卜的族人。知道姑娘進宮兇多吉少,自然不願;然而到底反抗不了當朝統治者。便將家中長女送入宮中。誰知,不過短短兩年時間,那姑娘便暴斃而亡。”

    “那家人中多大能之仕,看出帝王星將隕。且自家長女已逝,便想要隱退。誰知,有佞臣誣陷,那家人全族被安上通敵造反的罪名,九族皆夷。”

    池明瑄聽到這裡,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了。池玲瓏卻覺得心中有些莫名的異樣,心跳的好快,嘭嘭嘭的,好似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

    江氏沒有在意兩個姑娘的表情。帶著回憶的神情又慢慢道:“你們曾祖父曾給我講過這段歷史,聽說興末帝在誅了那家人的九族後,也將那家人所有傳世的作品進行了焚燒。當然。因為那家人的影響實在深遠,傳世之作自然不可能全都焚毀。但是,也著實大火燒了七天七夜,毀了不少名著。我們今天看到的蕭十洲,或是六藝先生他們的作品,大都是大魏立國後。魏高祖從世家哪裡借閱,並派遣士人傳抄流傳到世面上來的。再說回興末帝。因為懾於興末帝的暴戾,眾人為了保全性命,就不再提及那家人的名號。不過,蕭十洲,九州先生,蓬萊仙這些人是一個家族的,並非什麼秘密。所有家學淵源的書香世家對此都是知道的,你們不知道,只是因為你們還小,家中長輩也沒有特意告訴你們而已……”

    池玲瓏和池明瑄沉浸在久久的心情波蕩中。

    過了好大一會兒,池明瑄才又好奇的問道:“母親,那,那家人到底姓什麼啊?”

    “複姓顓孫,不過,聽說他們都自稱'愚人氏'。唉,仔細說起來,母親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一個姓這個姓氏的人。有傳言說,那家人在被夷九族之前,就被家中祖先用秘法,集體體轉移出去,現在都生活在世外桃源中,不知道是真是假。”

池玲瓏幾乎是鬼使神差的開口問了一句,“那...那一家人有什麼特征麼?”

“特征?”江氏眉頭一蹙,不知道池玲瓏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卻還是仔細想了一會兒,才“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的說道:“你要說特征,還真有。我好似記得你們曾祖父給我說過,顓孫氏得天地厚愛,族中多成大器之人。然而,古人有言‘慧極必傷’,那家人中,男子好像很少有長命的。唯一一個活到四十的就是蕭十洲先生,聽說是周游大興時,有什麼奇遇。其余顓孫氏的男子,鮮少能活過四十。”

四十?

對于一個族中有驚世醫術,卻難以為自己族人續命的大族,這樣的情況確實有些悲哀。

池明瑄不僅就長嘆一聲,面上竟可疑的帶上了些英雄遲暮的感慨。這讓注意到女兒神情的江氏好笑不已。還是個丫頭片子呢,哪里就能體會到那樣的悲劇了……

小丫頭強作愁的模樣,真是搞笑。

池玲瓏沒有注意池明瑄母女兩的互動,她現在心亂如麻。胸腔中好似有一股股滾燙炙熱的巖漿在醞釀,就等著找到一個突破口,隨時爆發。

池玲瓏坐臥不寧,再次夢幻般的開口問了江氏一句,“三嬸兒,顓孫氏的女子呢?”

“女子?”沒想到池玲瓏會問這個詭異偏僻的問題,然而江氏倒也沒有隱瞞,竟是直接脫口而出,“你這丫頭倒是關心的仔細。”

嘆一口氣,江氏又道:“顓孫氏的女子,傳說都有傾國之色,且族中女子亦得天神厚賜,生來帶有絕世體香。……但是,上天總是公平的。顓孫氏的女子有傾國傾城顏色不假,卻極難孕育子嗣……”

池玲瓏此刻已經聽不見江氏后邊所說的“極難孕育子嗣”幾個字了,她的思緒已經被“生來帶有絕世體香”這句話牢牢的霸占住。

腦中好似有巖漿從火山中噴發而出,讓她整個人都抑制不住眼前發黑,當場暈了過去。

生來帶有絕世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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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5:43:47 |只看該作者
069 熟悉

池玲瓏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距離她在三房梧桐院突然昏迷,不過過去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

但就是這短短的一刻鐘功夫,江氏和池明瑄卻覺得度日如年。

在她們的記憶中,池玲瓏的身體向來不錯,雖然這幾年來一直小病小災不斷,但是攸關生死的大病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而今,這姑娘竟是在和她們說話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突然昏厥過去了。可想而知,江氏和池明瑄該有多麼心驚肉跳。

耳邊傳來碧云和姜媽媽焦急的竊竊私語,池明瑄快要急哭了的不停的念叨聲,“朱大夫怎麼還不來?”以及碧月也帶上了哭音的請罪,“媽媽都是我沒看好姑娘”“媽媽都是我的錯”。

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池玲瓏雙眸空洞的,看著頭頂粉紅色金絲線繡重瓣蓮花錦繡雙色芙蓉帷幔,腦中卻不住的慢鏡頭回放著,江氏方才給她和池明瑄科普的,有關“顓孫氏”這個家族的信息。

她確信今天確實是她第一次聽到“顓孫”這個家族。但是,心中傳來的莫名的熟悉、悸動和疼痛又是怎麼回事兒?

經歷過暈厥這件事兒,她已經不可能再單純的以為,自己只是因為出于對這個家族的憐憫,才有了那麼大的情緒波動。

她的性子有些涼薄,感情有些慢熱,她不是聖母瑪利亞,不可能僅僅因為一個莫須有的同情或悲天憫人,將自己折騰到這個地步。

她對顓孫氏這個得天獨厚的家族確實起了惻隱之心,但也只是單純的覺得,上天果然還是相對公平的。在賦予你一些東西的時候,總是要拿走什麼作為交換。

顓孫氏的男子驚采絕艷,所以他們大多活不過四十;顓孫氏的女子有傾國傾城之色,生來帶有絕世體香,但是她們很難孕育子嗣……

絕世體香。

絕世體香……

短短的四個字兒,卻好似有什麼難以言說的魔力一般,在她的腦中盤桓漂浮著一直不肯離去,

池玲瓏掩蓋在被下的雙手莫名的攥的緊緊的,那股熟悉的悸動和疼痛好似又竄上了心頭。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念叨著:不會的,不會那麼湊巧的。這世上生來帶有體香的女子數不勝數,巧合不會那麼多……

但是,……絕世體香……

心里的想法雖然是這樣,然而,那股子發自心里的慌亂和手足無措,卻讓她更加坐臥不寧。

腦中好似有兩個小人兒在掐架,一個不停的說:不要逃避現實;另一個卻也跳腳著譏諷她道:不要自以為是。

不要自以為是……

可是,為什麼她又隱隱的覺得,好似在哪里聽到過“顓孫氏”這個姓氏,或是在哪里看到過?

究竟是在哪里……

池玲瓏懊惱的揉著漲痛的太陽穴,走進內室的姜媽媽看見她蘇醒過來,當即欣喜若狂的直接小跑著撲過來。

嘴里一邊不停的念著“阿彌陀佛”“多謝菩薩保佑”,一邊又給她掖掖被角,滿面激動的抹著淚珠子道:“我的好姑娘,可算是醒了。姑娘這好好的怎麼就昏厥過去了?姑娘你可是不要再嚇媽媽了……”

池玲瓏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便又聽到外邊響起一連串凌亂的腳步聲。轉眼,江氏竟是親自陪著朱大夫走進了內室。

看她清醒過來,江氏舒了口氣的同時,也接連念了幾聲佛。姜媽媽連忙將她的手腕上覆上了帕子,讓出位置讓朱大夫給她看診。

結果自然是看不出什麼究竟來的。朱大夫只說她是受了刺激,又有些疲勞過度,體力不支才會如此。

江氏徹底放心的同時,讓秋桐領著朱大夫去開藥,自己卻留下來將池玲瓏好一頓訓斥,半是心疼半是惶恐的道:“你這丫頭,肯定是看書累著了。嬸娘告訴過你,書不急著用,你只管慢慢留著看就是,急惶惶的還來作甚?才說你別把身體累著了,你就昏了過去,你這丫頭這麼不會照顧自己,你讓三嬸兒拿你怎麼辦?”

江氏已經自動忽略了,朱大夫所說的,池玲瓏是因為刺激過度才會暈厥的因由。

在她想來,一個小姑娘家,整天就應該想些吃喝玩樂,風花雪月的東西,哪里就能受這麼大的刺激,還因為刺激過大昏厥了?

這又不是話本小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就那麼重的心思,哪里就能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事情了?

所以說,肯定是剛才來三房的時候路上受了涼,吹了風,加之這丫頭熬夜看書累著了,才會昏厥的。

江氏一番話下來,姜媽媽忙不迭的又開口請罪。

她是池玲瓏的奶媽媽,又是池玲瓏所居青嵐院最大的管事,讓姑娘累的直接昏厥了,不用說別的,肯定是她這個媽媽當的不應心。

“三嬸兒我知錯了,以后再不敢了。”池玲瓏掙扎著坐起身,一旁的姜媽媽一時也顧不得請罪了,立馬過來侍候她。

池玲瓏又笑嘻嘻的對江氏道:“三嬸兒你看我現在身體已經好了,就別再計較了麼。經這事兒我長了記性,以后就再也不敢了……”

池明瑄看池玲瓏難得的做出小女兒嬌態,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樣,站在江氏身后對著池玲瓏就開始齜牙咧嘴,做起了鬼臉。

“你啊。”到底是侄女,不是自己的親閨女,江氏不好再多加訓斥,只能又將池玲瓏身邊侍候的姜媽媽和碧云碧月幾人,好生敲打了一番,才算是完事兒。

池玲瓏醒過來便算是萬事大吉了。

她現在躺在梧桐院的客房,既然已經蘇醒,便想著起身回青嵐院去。江氏正想著讓她再多歇一會兒,誰知外邊的小丫鬟竟是來報,“二夫人來探望五姑娘了。”

江氏心中當即泛上來一個念頭: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中秋節前池玲瓏過敏的幾天沒起來時,怎麼就沒見林氏去探望這侄女兒?怎麼現在五丫頭昏厥沒多大功夫,她就得了信兒?還破天荒屁顛屁顛的趕過來探望?

嘖,肯定是又想來惹事兒了。

江氏當即就黑了臉。不過,也只是一瞬間,隨后便又恢復如常,甚至受寵若驚的開口,讓小丫頭們立即將二夫人好生迎進來。

池玲瓏也忍不住當即嘴角抽搐。她有預感,林氏肯定又要拿她做筏子說事兒了。

不過,這麼個活蹦亂跳的二房,這麼調皮精神不安分不做死就會死,真的好麼?

池玲瓏腦洞大開之際,二夫人林氏也帶著成群的丫鬟婆子走了進來。

她今日好像是特意過來耀武揚威的,因此穿著打扮極盡奢華艷麗。

上身穿著玫瑰紅水綢灑金五彩鳳凰紋褙子,下穿一件蜜合色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錦馬面裙,頭發梳成高高的云髻,上邊插著一支赤金紅寶石插梳,一支赤金景福長綿鳳釵,耳朵上帶著赤金嵌紅寶石石榴花耳墜,兩只手腕上也掛著兩只沉甸甸的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一片富貴雍容的打扮,好似隨時準備去參加宮宴的貴婦人。

內室中的姜媽媽,池明瑄等人,被林氏這全套的赤金紅寶石頭面的土豪裝扮,驚得目瞪口呆。連池玲瓏這等定力過人的姑娘,此刻也忍不住眼皮子跳的歡騰。

一片金光閃閃,要把她的雙眼刺瞎了……

江氏也忍不住嘴角抽搐個不停,對這個腦殘自大,偏還以為自己多英明聰慧的二嫂無語至極。

嘖,感情是炫富來了?德行!

就這些過時的花樣設計,她還在閨中的時候都不屑用了。還敢穿著打扮這麼“過時”來給她下馬威?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江氏打心底里看不上二房,更何況經歷了昨天傍晚那場“誣陷”,猜測到幕后黑手肯定是二房和老夫人,因此,當下更不可能給林氏好臉色。

便當著滿屋子丫鬟婆子姑娘的面,皮笑肉不笑的開口對林氏道:“呦,二嫂可真是稀客,今天吹的是那陣風,竟把您給吹來了?”

看一眼林氏面上略帶不自然的神情,江氏便又笑的無比歡快的吩咐秋容,“快出去看看今天太陽是打那邊出來了?嘖嘖,我猜肯定是打西邊。”

不等秋容和其余人說話,便又一臉自然的對二夫人林氏道:“我說二嫂,說實在的,您今日怎麼就跑到梧桐院來了?興許是弟媳婦我記性不好,我怎麼記得三年前您好像在老夫人跟前發過誓,這輩子要是再踏足三房一步,就自己把眼珠子戳瞎了?”

不等林氏出口反駁,便又連珠炮似地,馬不停蹄的轟炸了過來,“唉,肯定是弟妹我記性不好,將這事兒弄差了。不然,二嫂這麼高貴體面的人,又向來是說到做到的,怎麼會自己說話不算數,這不是打自己的臉麼?”

三年前,因為林氏的嫡次子,當時年僅三歲的琰哥兒,和當時同樣是三歲的,江氏的嫡長子玨哥兒,爭一塊由上等胭脂玉雕刻而成的巴掌大的蛐蛐,琰哥兒爭不過就跑去找林氏哭嚷。

林氏自然為自己兒子出頭,當即派了人從玨哥兒手里把東西搶了去。

江氏知道了這事兒氣的仰到,那羊脂玉蛐蛐本來就是她的陪嫁,聽說還是蕭十洲早年時期的作品。東西本身的價值不菲就不說了,意義和珍貴程度也不是林氏這個破落戶能受用的起的。

不說因為三房和二房的不對付,她不可能將如此貴重的東西送給琰哥兒。單只是林氏這彪悍又蠻不講理的作風,看上的東西就直接下手開搶,這種讓她惡心嘔吐的態度,江氏也不可能咽得下這口惡氣。

最后事情鬧大,自然又鬧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的偏心那是偏的理所當然又眾所周知,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最后肯定是判定琰哥兒和林氏無罪,而江氏小家子氣不說,還不愛護侄兒,沒有大家之風,落了忠勇侯府的體面。

江氏羞怒,不能對老太太開炮,可不見得能放任林氏如此作為。

這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關鍵是江氏不想往小了說。往大了說,自然就是若這樣的先河一開,二房便又會順著桿子往上爬,以后還不將三房所有財產據為己有,想拿就拿,想搶就搶,將三房往死里作踐?

江氏想通了這點就直接將矛頭對準了林氏。以她的口才,她詩書之家出身的才女之身,把林氏說的沒臉能上吊自殺自然是輕而易舉的。

林氏雖然臉皮厚,但還沒有厚到天下無敵的地步。

當即就一把將羊脂玉蛐蛐猛的摔碎到地上,還一臉高貴的罵了句“什麼破東西!”。更是義正言辭的放出了誓言,以后若再踏入三房一步,她自己把自己的眼珠子戳瞎了。

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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