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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臻善] 驕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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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 拆盡世間佛院

    池玲瓏沿路回京腦子都嗡嗡作響,震得她聽不見秦承嗣後來是否又給她說了些什麼。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可自拔,只要一回想起,方才秦承嗣告訴他的,他們中人確實沒有出海的可能和必要,但是,有一個和他們相關的人,卻是已經出海了,而那個人和他們兩人沒有多好的關係,對於她的親人來說,卻是唯一可能的救命藥,池玲瓏終於後知後覺想到了那個已經出海的,且她還認識的人是誰,——淨悟大師。

    一想到淨悟大師,不可避免就想到了表哥孫無極,和他殘敗的身子,池玲瓏此刻心亂如麻,六神無主的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了緣師太給她留了這麼一個地點,是不是告訴她這是淨悟大師目前的所在地?

    若事實真是如此的話,了緣師太為什麼要告訴她這麼消息?是因為孫無極是她表哥,她福德深厚的已經連表哥都能惠及了麼?

    不見得吧,池玲瓏一點都不相信,了緣師太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給表哥留下這條生路的。

    畢竟,她的福德也不是她積累的,又如何能惠及表哥?

    可若不是因為她,了緣師太又怎會在圓寂前特意給表哥留下這一條生路?

    了緣師太是僧尼,池玲瓏可以確信表哥和了緣師太從沒有過交情,且了緣師太這等一輩子沒有下過影梅庵的僧尼,也絕對不可能與顓孫家的某個長輩結緣,從而對表哥另眼相看。

    如此這般,那這之中究竟藏有什麼隱情,才能讓了緣師太堪破天機後。在自己圓寂前,做下這最後一件事。

    池玲瓏腦中思緒纏繞成一團亂麻,無論如何也解不開,她想著淨悟大師的行蹤終於有著落了,免不了振奮狂喜,可又想到了緣師太留下這紙張中所藏著的隱情,也免不了焦灼難耐。

    總覺得這件事情不像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也總覺得。若是她能看破這其中的奧妙的話,大概有關顓孫家的滅門一事的前因後果都會顯山露水。

    池玲瓏就這樣胡思亂想了一路,等到被秦承嗣抱下馬車後。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秦王府二院門前。

    雙腳落地,池玲瓏險些站不穩,一個踉蹌就要往前趴,好在被秦承嗣一把攬住腰。才總算沒出醜。

    “當心。”秦承嗣低沉著嗓子說,“再七想八想。晚上收拾你。”

    池玲瓏聽清秦承嗣的話,原本還非常鬱悶沉重的心情,突然就哭笑不得起來,簡直不知該如何回應秦承嗣是好。

    雖說知道他此刻話說這句話。絕對是威脅的成分居多,但是,這麼都丫鬟侍衛在。他就不能說點高端大旗上檔次的話,就非得那床幃內的事來警告她麼?

    沒看見周圍幾個丫頭和侍衛全都垂首裝耳聾了麼。可是,他們真的沒聽見他說什麼麼?

    池玲瓏沒好氣的掐著秦承嗣的腰,轉著圈的要擰他腰間軟肉,可惜這男人的身材太好了,典型的寬肩窄腰,腹肌八塊,他身材勁瘦結實,一點贅肉也沒有,她想去掐他腰間的軟軟肉,只能是白做工。

    小夫妻兩個牽著手說著話就進了二院,六月抱著睡著的小勺子,走在兩位主子後邊。

    快要走到了致遠齋門口時,池玲瓏卻隱隱約約聽見了小兒的哭聲,她頓住腳步遲疑的問秦承嗣,“你聽見什麼聲音沒有?”

    秦承嗣“嗯”了一聲,拉著她往前走,腳步卻不受控制的快了起來,“是喵喵。”

    怎麼可能只有喵喵自己在哭,那撕心裂肺的嬰兒哭聲,此起彼伏,怕不是三個小傢伙都在哭鬧,偏在秦承嗣眼裡,現在就只認他閨女。

    池玲瓏無暇去和秦承嗣爭論什麼,腳下生風,恨不能跑起來,好在他們距離致遠齋已經很近了,也就是片刻功夫,就進了院子。

    也就是越接近大殿,三胞胎的哭聲也越響亮,三個小兒應是哭了很長時間了,此刻嗓子都有些啞,池玲瓏聽見他們的哭聲,也聽見殿內奶娘和孫琉璃左哄右勸,可惜,任憑她們使出百般力氣,三個小傢伙也絲毫不給面子,哭的像是被娘親拋棄的娃。

    進了大殿,池玲瓏倒是沒想到,還沒見著那三個小的,竟先見著魏釋錦了。

    小傢伙顧自站在西廂房門口抹淚,面部表情挫敗又委屈,顯見是沒哄好三個小侄兒,讓他覺得對不起三叔三嬸兒了。

    因而,此刻看見兩人,快步走過去行了一禮,就紅著眼圈說,“沒能哄好侄兒侄女,三叔罰我吧。”

    池玲瓏心下雖急,此刻也不得不停下來說句良心話,“沒的事兒,你有心過來哄小侄兒小侄女玩就很好了,哄不好他們也無妨,這是三胞胎想三嬸兒了,我哄哄他們就好。”

    魏釋錦也不是沒眼色的,得了池玲瓏這句好話,也不再說其他,卻是急忙讓她過去西廂房,一邊還匯報情況似的說著,“我下課回來三個侄兒侄女就在哭,都快哭了兩刻鐘了。”

    兩刻鐘,時間確實不短,怪不得三胞胎的嗓子都啞了。

    可是,哭什麼呢?平常醒來她也不是每次都能去抱他們,奶娘也都帶的好好的,怎麼就這次除了趟門,三個小傢伙的脾氣就上來了?

    池玲瓏心疼的不得了,也就此下定決心,今後直到三胞胎長大會跑,否則,除非是逼不得已要進宮,其餘被的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攔她在家裡帶孩子。

    終於抱著了孩子,卻是哭的小臉通紅,額頭都出汗了的壽壽,這小東西不比他兩個哥哥小勺子和歲歲愛哭鬧,平時歲歲和苗苗嚎哭時,他雖然也會湊趣似地叫兩聲,卻也是片刻就歇,這次哭的身上出了一層汗。可憐見的,可是把當娘的池玲瓏心疼壞了。

    奶娘跪下請罪,說是沒帶好三個小主子,上午時還好好的,下午睡醒了卻一直哭鬧不休,餵奶也不吃,餵水也吐。簡直要把人愁死了。

    池玲瓏知道三個小傢伙耍脾氣這事兒也怪不得奶娘。這幾個奶娘都是好的,也有本事,倒也忠心。此刻她雖心疼孩子心都抽了,到底也沒有對奶娘過多責罰,可看著孩子哭的這個委屈勁兒,池玲瓏終究罰了奶娘兩個月月錢。

    若是一點懲罰都不給。她擔心奶娘往後會愈發怠慢,這不是當家主母的御下之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母親回來了。總歸,被池玲瓏抱在懷裡的壽壽片刻不就不哭了,雖然捲翹的睫毛上還掛著大大的淚珠,好歹是已經止住淚了。

    池玲瓏抱著壽壽去親歲歲。小傢伙一會兒也不哭了,至於被秦承嗣抱在懷中的小姑娘,喵喵可有眼色了。委屈的往父親懷裡轉了轉,囁嚅著小嘴兒就抽泣起來。嬌的不行,再不見方才嚎啕大哭的兇樣。

    三個小傢伙既累又餓,又折騰了這麼久,被池玲瓏餵了奶,都睡下了,致遠齋內無論大人小孩兒可算是得了片刻清靜。

    孫琉璃死裡逃生一般斜倚在玫瑰椅上,再不願動彈一下,頭疼的揉著太陽穴,直罵三胞胎是“小魔星”。

    又哭笑不得說,“以前帶劭兒的時候,也不覺得多鬧騰,可這三個真真是小祖宗,一個不順心都哭不停,讓人心都亂了。”

    池玲瓏親自給表姐奉了茶,感謝她今天照顧三小,孫琉璃揮手,沒好氣瞪她,一邊還說著,“免了吧,可沒下次了。這次這陣仗足夠我頭疼上幾天了,今後你可別想著拋下三個小的,獨自跑出去閒逛。”

    那裡是閒逛啊,明明是有事要做的。

    池玲瓏不服氣,開口辯解,略作遲疑,也把得到的那個古舊的錦囊拿給表姐看。

    “什麼東西?”孫琉璃訝異的問她,彎彎的長眉微挑,美艷不可方物的面上雖有異色,更為疲憊,卻已經嬌媚的讓人移不開眼。

    “你拆開來看看,這是今天去影梅庵時,主持師太給我的,說是了緣師傅坐化前留給我的錦囊。”

    “既是給你的,又拿出來讓我看作甚?”

    “讓你看就看麼,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池玲瓏撒著嬌,孫琉璃微抿著唇角,狐疑的看她一眼,到底是將那錦囊打開了,又看了裡邊紙張,孫琉璃整個人突遭雷擊,怔愣在當場竟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良久之後,她才有所動作,卻是眼淚如泉湧一般不受控制的全從眼眶裡跑出來。

    這表姐一樣要強,在她面前露出疲態的時候都很少,哪裡這樣無助的掉淚過?

    池玲瓏心中大驚,不知道表姐從中看出什麼來了,竟會這般倉皇失色,她也猜到表姐興許會是琢磨出了,這是淨悟大師目前所在地的地址,但是,淨悟大師行蹤有跡可循,表哥說不定有救了,這不是應該高興的事情麼,怎麼表姐卻哭了?莫不是喜極而泣?

    可無論她怎麼看,都不像是……高興,反倒是表姐眸中卻泛上了一層死灰色,這又是為什麼?

    池玲瓏急的說話都結巴了,孫琉璃卻只是一個勁兒掉淚,先還是無聲的啜泣,在池玲瓏去安撫她時,卻一把抱住池玲瓏的腰,忍不住嚎啕大哭。

    “表姐,表姐你別哭,我在呢,有事兒咱們好商量,你別哭啊……”

    孫琉璃好似聽不見她的勸告,哭的更加傷心,像是天要塌了,又好似老天殘忍的要連她唯一的哥哥都要收回了一樣。

    孫琉璃猜到了那紙張上寫的地址會是淨悟大師的,她雖也不知道了緣師太為何會多此一舉,會哥哥留下這一生路,但是,她卻想到了一個池玲瓏絕對沒想到的問題。

    ——既然了緣師太託夢讓表妹去影梅庵拿錦囊了,那潛意思裡豈不是說,哥哥的病症已經緊要關頭了,若是再不能找到淨悟大師給哥哥診治,豈不是,豈不是……

    孫琉璃哭的歇斯底里,而後又聲嘶力竭的咳著,好似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小勺子睡醒要找母親,丫頭帶他來花廳,見到了姨母慟哭的一幕,小勺子嚇得站在原地邁不動腳,最後,還是七月實在看不下去了,硬是把嚇壞了的小主子抱走了。

    這廂致遠齋中亂作一團,聞訊的秦承嗣和孫無極不就一會兒也都過來了。

    孫琉璃見著衣冠若雪,飄若謫仙,眸含淺笑的哥哥,忍不住哭的更兇了。

    孫無極卻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一樣,也不勸解她,卻是讓表妹帶妹妹下去洗臉,稍後再過來。

    池玲瓏領著表姐去後邊重新洗面梳妝,也只是片刻功夫就又回來了,而此時孫無極正和秦承嗣喝著茶,兩人沒有說話,面上神色卻也都淡然鎮定,不見絲毫慌亂。

    池玲瓏眼尖的注意到,之前表姐看過的紙張已經在表哥身側的小几上了,心臟陡然一跳,不由又是惶惑又是心疼的喚了聲“表哥。”

    孫無極淺笑著應了聲,說著,“坐吧。”一邊也拉過神思不屬的妹妹,讓她坐在自己身側。

    池玲瓏也在秦承嗣身側落座,孫無極看看表妹也面色倉皇不定,不由笑著說,“勿憂,我的身體自己知曉,都是家傳的痼疾,不用另尋名醫,我自己也可治。”

    池玲瓏無奈的嘆息一聲,對那將自己當小孩兒哄的表哥說,“表哥,醫不自醫。”

    孫無極含笑點頭,絲毫不為表妹拆台著惱,卻又道:“這方子不是表哥開的,乃是祖上傳下來的,對治療家族痼疾的病症最是得用,我且先用著,你們勿要去尋那什子淨悟和尚。”

    池玲瓏窺一眼朗月清風般的表哥,不知剛才剎那間覺得表哥口吐“和尚”兩字時,些微的嘲諷之意,是不是她聽錯了,不好就這個問題問表哥,便又說,“表哥先服用祖上穿下的藥方固然好,但尋一名醫給表哥問診也是要得的。我知道表哥醫術高明,然佛門出身的淨悟大師想來也不遜色,我們派人去海外尋淨悟大師,也當是為表哥多找條生路吧。”

    池玲瓏言之灼灼,誰料孫無極竟是又道:“表妹勿做此功。我與大悲寺那和尚有夙怨,今生若有機會,少不得要拆盡世間佛院,毀了諸天神佛廟宇佛像以作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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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 韶華之死

    當天晚上,洗漱過躺在床上,池玲瓏腦中還在嗡嗡響著表哥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今生若有機會,少不得要拆盡世間佛院,毀了諸天神佛廟宇佛像以作回報……

    池玲瓏腦子有些暈乎了,他不知道表哥和大悲寺的和尚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仇怨了。

    這仇怨甚至已經刻骨銘心到,需要表哥那等朗月清輝般的人物,毀了諸天神佛廟宇以作回報,才能化清內心的怨氣。

    表哥是要毀了大魏所有的廟宇,而不止是京都頗負盛名的大悲寺,這其中到底又隱藏著什麼秘辛?

    若果真表哥和大悲寺的和尚有仇,了緣師太又怎麼會參與到這之中來,且還為表哥留下一條生路?

    池玲瓏越是深究腦子就越糊塗,無論如何想不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秦承嗣對匆匆過來問事的墨乙交代完事情,就上了床,也見那之前還累的直打哈欠的嬌人兒,此刻正睜著眼睛,雙眸空洞而茫然的不知看向那處,滿腹心事的模樣。

    秦承嗣捏了捏她挺翹的小鼻尖,說著“快歇息,勞累了一天,你剛才不是還犯困?”

    池玲瓏嗷唔一聲,順從的移動小身子,將腦袋埋在他懷裡,哼哼唧唧的說著,“又睡不著了麼。”

    秦承嗣拍著她的背安撫,“快睡吧,不然明日孩兒醒來找你,又該尋不見了。”

    “那怎麼辦?我是困得很,只是一想到表哥今日說的話,總覺得心裡有事兒,就睡不著了。”

    秦承嗣拍著她背的手微不可見一頓,深邃的風眸中劃過深思和了然之色。他是已經猜到孫無極今日那番話所謂為何的,只是,其原因還是暫時別告訴她為好,若是懷中人知曉了,怕不得哭個沒日沒夜,鬧個不休不止。

    秦承嗣這樣想著,也又耐心下來哄她睡覺。

    若是平日里她精神這麼好。他少不得再折騰她一番。只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做了和了緣師太有關的夢,她這幾天都有些心神恍惚。月事竟提前了兩天。

    傍晚用晚膳時來了小日子,她就一直捂著肚子直說小腹抽抽的難受,現在他也不能折騰她。

    秦承嗣低聲哄著什麼,池玲瓏聽著他低沉著聲音。慢條斯理的給她說著話,燥亂的心思一點點沉澱下來。

    暗夜裡蟲鳴聲悉悉索索。卻都被擋在帷幔外邊,帷幔之中,他的聲音滿帶磁性,在夜裡聽來讓人尤為安心。池玲瓏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已是第二日晨起,身邊人已經不在,卻是早就起身上朝去了。

    池玲瓏今日醒的早。她用過早膳處理了一會兒內務,三胞胎也醒了。

    小傢伙們小聲的哭著。睜眼看見母親立馬破涕為笑,鬼精的模樣當真愛煞了所有丫鬟奶娘。

    池玲瓏了陪著兒女玩,小勺子上著課不忘將自己寫的大字讓丫鬟拿過來給她看,一時間也樂的池玲瓏滿面笑容。

    表姐孫琉璃今日精神頭有些不大好,過來致遠齋的時間比往日有些晚。

    池玲瓏是知道昨日表姐哭那一場,心緒波動有些大的,因而,看她此時面色還有些泛白,不免心疼的與她道:“身子不舒服就不要過來了,多歇息才是,你若想三胞胎,我抱他們過去給你瞧。”

    孫琉璃有些無力的揮手,嘴上說著“沒事”的話,到底喘氣都有些粗重,精神頭也不好。

    池玲瓏看著心疼,吩咐丫頭去給表姐煮些安神靜氣的湯,這邊才將事情交代下去,池玲瓏卻見六月匆匆過來了西廂房。

    “王妃,韶華縣主半個時辰前病亡了。”

    六月涼涼的說完剛接到的消息,池玲瓏面上的笑容當即僵在了臉上,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更多的卻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住了。

    韶華縣主之前服用了易子散,生產時就險些沒熬過來,還是太后將保命的藥丸給了她,才僥倖得以存活,卻原來,那保命藥丸也只是保她多了三個多月的命,到了現如今,人還是去了。

    池玲瓏心中不知是喜是悲,韶華縣主一直覬覦算計她,她是恨她早死早超生的,心裡也確實做好了她死去的準備,但是,也不知怎的,那人當真死了,她心裡竟突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

    畢竟,韶華縣主算是她的老鄉了,且她能來此大魏朝,韶華縣主也算是出了大力氣的……

    池玲瓏渾渾噩噩不說話,“啊”了一聲就傻了,孫琉璃可不像她這麼沒出息,這表姐聽了丫鬟的匯報,倏地冷笑一聲,剛才還有些泛白的面色,在此時竟染上了幾絲紅暈,像是興奮,又像是暢快。

    她問六月,“確定是斷氣了?”

    六月點頭,“是的。”

    孫琉璃就再次略帶諷刺的笑了出來,說著,“也好。死了就不會礙人眼了,死了也不會再無緣無故跳出來找事了,皇家的人啊,真是再多死幾個也不嫌多。”

    這話當真是有些大逆不道了,若是放在外邊,這是分分鐘要見閻王的節奏,只可惜,孫琉璃現在身處致遠齋。

    致遠齋中沒有一個外人,便是幾個奶娘,那也是早就認主的,若非如此,孫無極也不會放心讓他們進秦王府,更不會讓他們侍候小主子。

    所以,都是自己人的情況下,孫琉璃哪怕再口吐大逆不道的言辭,池玲瓏身邊這些丫頭也只是垂首下來佯作沒聽見,千嬌百媚則是自然的扭頭看外邊浪漫的春景,好似現在才發現,致遠齋的景色竟這樣美;至於這房間里里外外隱藏的暗衛,也只是眼皮子閃爍一下,隨即也就像是沒聽見這話一樣,又豎著耳朵,驚醒的睜著眼睛。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注意著周邊所有動靜。

    池玲瓏此刻也終於從怔忪中回過神來,孫琉璃此刻也提醒她,“行了,該忙什麼忙去吧,這裡有我看著。”

    不管再多麼恨不能穆長鳶去死。此刻那人死了。秦王府該給他們的臉面還是要給的,畢竟那也是五皇子妃,弘遠帝的親兒媳婦和外甥女。

    池玲瓏對錶姐行了一禮。隨後深呼吸一口氣,便讓六月去前邊叫管事兒的墨乙,詢問他有關弔唁的事情。

    六月去的很快,墨乙也過來的很快。池玲瓏招呼墨乙喝茶,還沒來得及詢問他有關韶華縣主的事情。墨乙已經先一步開口說,“弔唁的事兒且不急,還是等五皇子府往外發喪了再說。”

    又拋出一個炸彈,告訴池玲瓏說。 “這事兒不會這麼簡單就完了。畢竟,韶華縣主是在接見七皇子側妃時倏然病亡的,具體怎麼回事兒。還是等上邊將這段公案判決了,咱們再隨大流行事。”

    “啊?怎麼還和七皇子側妃扯上關係了?”

    池玲瓏這次是真真正正的震驚了。墨乙卻也又笑的一臉高深的說著,“嗯,五皇子妃多次邀請,七皇子妃今日登門,期間兩人不知在房中說些什麼,五皇子妃驚叫兩聲,而後暴斃。”

    又在池玲瓏震驚的目瞪口呆時,輕笑著給池玲瓏解釋這其中的彎彎道道,“是我們的人,在韶華縣主飲用的茶水里,放了和她房間那盆銀晴草相剋的藥,才使得韶華縣主恰恰好在那時暴斃的。……她活得時間太長了,主子不喜。”

    所以,歸根結底韶華縣主還是死在他們的算計中了,且還拉了七皇子府下水。

    七皇子最是無爭無求,在京中素有賢名,只是,這份兒虛偽的名聲,他們主子也很是看不上,也由此,還是讓七皇子府也亂一亂,讓京都再多些熱鬧比較好。

    池玲瓏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而墨乙再將該告知她的事情都告知後,便也奕奕然出去處理事情了。

    前邊剛有小廝來報,說是五皇子府的管家來告知五皇子妃的喪事了,這人還是需要他親去招待一下的。

    韶華縣主暴斃在七皇子側妃跟前,這消息不脛而走,到了傍晚時分,就傳到滿京城所有勳貴耳朵裡了,就是京都的百姓,也都聞了信兒,說是早先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今的五皇子妃沒了。

    韶華縣主是長樂長公主的獨女,最是嬌寵,又是太后娘娘最寵愛的外孫女,弘遠帝的親外甥女,可想而知她這一死,引的京都上層社會多大震動。

    七皇子側妃早先就被傳謀害韶華縣主誤用易子散,險些喪命而被弘遠帝懲罰在禁足在七皇子府裡,然而,終因沒有確切證據指證她就是下藥的黑手,而將之釋放。

    如今,七皇子側妃何云沁才剛被解禁一個月,就又謀害了韶華縣主? ! ! !

    無論長樂長公主還是弘遠帝聞訊都大驚,長樂長公主更是直接帶人進了五皇子府,將被扣押下來的七皇子側妃當場棒棍責打,那血腥的場面,七皇子側妃的哀嚎聲震的院子裡鳥雀都扑哧飛走了,看呆了所有丫鬟侍衛。

    堂堂一個側妃,說被公然責打就責打了,長樂長公主自此還趾高氣揚的讓人往七皇子側妃身上潑滾油……

    也就是聞訊的七皇子火速趕來才救了七皇子側妃一命,否則,七皇子側妃今日非得命喪五皇子府,給韶華縣主陪葬。

    七皇子和長樂長公主就韶華縣主一死之事爭論不休,好好的姑侄一朝撕破臉,竟打到了弘遠帝跟前。

    弘遠帝正是著惱的時候,一恨七皇子側妃是個禍根,一個商家女攀上王子皇孫,混成側妃不知足,竟還敢謀害皇室縣主和兒媳;二惱韶華縣主心性狹小、睚眥必報,不分青紅皂白,瘋狗一樣咬著人不鬆口。

    前幾月她言是七皇子側妃給她下了易子散,此事至今查不出緣由,七皇子側妃經種種審問已被排除在嫌疑人在外;偏卻韶華性執拗,認准一事不回頭,在那何側妃解了門禁後,屢次三番下帖邀請,前三次都被何云沁推櫃,第四次何云沁應邀前往,竟是出了這等人命官司! !

    弘遠帝在宮中怒火滔天,只因兩個兒子兩後院都管不好,憑白丟了天家顏面,鬧出偌大笑話,讓他急火攻心頭痛不已。

    偏這一個兩個還喊著冤枉,就連長姐長樂也不依不饒非要七皇子給出交代。

    弘遠帝怒火攻心將所有人驅趕出宮,回頭竟是頭疼的喊上太醫去了勤政殿。

    又要瞞著太后,不能讓老人家知道親外孫女喪命的事兒,還要安撫長樂,再來,且要處置兒子的後院,弘遠帝心中的暴怒可想而知。

    池玲瓏得知宮中的亂像時,已經是用過晚膳的時候了,墨乙來回話,池玲瓏就央著秦承嗣呆在他身邊聽了。

    在得知,韶華縣主在半個月內,竟是接連給七皇子側妃下了四道帖子,獨獨請七皇子側妃進門賞花後,池玲瓏也當真是醉了。

    她此時破有些可憐背了黑鍋,之後完全可能因此喪命的何云沁。

    被韶華縣主四次邀約,即便是臉很大的七皇子妃都不可能不過去,何云沁想來也是知道若是過去必定兇多吉少的,由此,也屢次推卻。

    可五皇子妃的面子到底是要賣的,她的邀約,推了一次兩次可以,第三次也推了也還罷了,可若果真一直推,那就真是不賣五皇子府、長樂長公主和太后的面子,在自找死路了。

    何云沁到底沒有那麼大臉,所以,推到不能再推,到底是去了,這一去是做好回不來的準備的,只可惜,她確實是沒回來,原因竟不是因為被韶華縣主藉機拿捏扣押了她,卻是因為那毒婦提前一步死在了她面前? ! !

    這事情,不得不說,當真可笑。

    池玲瓏這廂在致遠齋中只覺得哭笑不得,晚上趴在秦承嗣肩膀上,還不住抽動著小身子,秦承嗣順著她絲滑的背,一邊還讓她“乖乖睡覺。”

    池玲瓏倒是想睡,可她一時半會兒哪裡睡得著。

    想著韶華縣主,想著何云沁,池玲瓏心裡有著悲涼,也有著微不可見的,秘密被保護下來的解脫感。

    韶華縣主沒了,何云沁此番也必死無疑,她兩個老鄉都去了,想來,這世間應是再無人知道她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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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2 太后薨

    果如池玲瓏之前所料,何云沁沒有活下來。

    這位費盡心機,以一介低賤的商家女的身份,爬上了七皇子側妃之位,憑藉自身強悍的生財有道的本事,讓七皇子都不得不對她多加幾分看重的側妃娘娘,不出意料成了長樂長公主和七皇子府鬥爭下的犧牲品。

    有關韶華縣主究竟是如何暴斃病死一事,還沒有結案,可弘遠帝已經受不住長姐的質疑和冷聲,到底如了她的意,將七皇子側妃何云沁秘密處死。

    池玲瓏從阿壬那裡得到消息,何云沁在被關押起來後,一直在喊冤枉,而後,在看到長樂長公主親自領著端了鴆酒的宮娥過來,也是驚駭的面無人色。

    隨後,卻像是完全沒了生志,開始自暴自棄一樣,當著長樂長公主的面,就怒罵起韶華縣主多麼荒淫該死,她死了她多麼暢快等等諸言,這還不算,也可能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何云沁將剩餘一腔怒火全都發洩在了長樂長公主身上,將這位大魏國最最尊貴不過的長公主殿下罵的狗血噴頭。

    何云沁死前暢快了一把,但代價卻是昂貴的,不止自身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死後屍體還被扔到亂葬崗餵狗;若非忌諱著她到底是七皇子的側妃,不能完全將七皇子的顏面,也就是弘遠帝的顏面往泥裡踩,長樂長公主絕對不會讓她死的這麼乾淨。

    長樂長公主本是要找人凌辱這位容顏大好的側妃的屍體的,可她到底至今還佔著七皇子側妃的位置,很是讓長樂長公主可惜了一把。

    不過,長樂長公主真不愧是大魏最具有囂張資本的公主,此番不僅送何側妃下地獄給自己閨女陪葬。甚至連沒有逃出京城的何家人都一道凌虐至死了。

    何云沁生財有道,其娘家在她的護持下,已經由早先的宛州第一首富,轉變成了在京都也有很多資財,幾乎可以稱得上家藏萬萬金的大富之家,可就是如此豪富之家,說沒就沒了。

    池玲瓏在聽到阿壬說。現在京都的諸多貴女。都因為何家的五爺被凌遲處死一事,哭的不能抑制時,腦子也有些懵。而後,經阿壬提醒,池玲瓏後知後覺回憶起,那位何家最是貌美。素來有宛州第一美男子之稱的五爺,便是他們從翼州上京。在宛州邊界驛站停留時,見到的那位英氣勃發,偏又長了一雙桃花眼,容貌最是俊美的少年。池玲瓏心裡也免不了唏噓,甚至是覺得自己作孽了。

    她是不敢明著對此“第一美男”的死表示惋惜的,當然。到底也是沒想到,韶華縣主一死。牽連了何云沁是小,最後也把偌大一個何家給賠進去了。

    池玲瓏面上不由帶上了幾分感嘆之色,深覺自己作孽了,阿壬看了她一眼,似是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不免鄙薄的笑了兩聲,給了她一個“你就別自作多情”的眼神。

    “你還以為是你害了那何家一家子啊?”阿壬嘻嘻笑,“別多想了,就你這連殺雞都不敢的,還好意思說自己牽連了何家?你可是別自作多情了。”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阿壬也又隨手從果盤裡挑了最大的一個紅蘋果,哢嚓一下就咬了一大口,嚥下後也又侃侃而談,告訴池玲瓏這其中藏著的貓膩。

    “這事兒怪不的咱們,要怪只能怪何家太有錢了。有錢不是錯,只可惜沒有與同等錢財相匹配的權勢,能把家財護住。瞧,這不就招來餓狼了?”

    “七皇子在外邊裝的人模人樣的,人都道是七皇子殿下溫文爾雅,於書畫上無一不精,對朝堂政事卻不干涉,最是清心寡慾不過,呵,清心寡欲,真要是清心寡欲,就不會納了他'貌美如花'的何側妃了。”

    “真當京城這些勳貴不知道何家有錢啊?七皇子想上位不是錯,可這一邊摟錢擴張勢力、拉幫結派,還想要落個好名聲,真可謂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這世間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啊?”

    又說,“韶華縣主是死了,可她不是還留下一個兒子麼?就因為這個兒子,長樂長公主也不可能和五皇子翻臉,畢竟,她還指望她外孫之後當太子呢。韶華縣主之死無可更改,長樂長公主府和五皇子府只能盡可能將她死後的利益最大化,這不,馬上就把七皇子的錢財來源給斷了,你說這事兒辦的漂亮不漂亮?”

    “現在宮裡就四位成年皇子,二皇子不用說,那自來就是五皇子的跟屁蟲,太子佔了嫡出的優勢,這個也先且不說,除了太子,七皇子可以說是整個皇宮,對五皇子來說最有威脅的競爭對手了。”

    “這不,主子就讓我們在其中推了一把,現在五皇子府和七皇子就不死不休了,且七皇子還斬斷了一條臂膀,之後這兩派勢力鬥起來,可有的好戲看了。”

    阿壬幸災樂禍,為主子的深謀遠慮沾沾自喜,再給池玲瓏科普過這表面上的彎彎道道後,也不多留,又從果盤裡挑了一個蘋果一個香蕉,也不知道塞到了哪裡,轉眼就打了招呼飛出去了。

    池玲瓏無語的看著小几上,那跟狗啃了似的蘋果核,也是哭笑不得,當真不知道阿壬這麼個跳脫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這人都加冠了,還這麼孩子氣,什麼時候能長大娶媳婦啊?

    再說這貪吃的性子,可真真是讓她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幾個“墨”都是秦承嗣身邊的親信,待遇自然豐厚,可以說衣食住行比勳貴世家的公子哥們都只好不差,可就是這待遇,怎麼阿壬每次過來致遠齋,不是搶糕點就是搶果子湯品,活像是餓死鬼投胎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

    就這麼個架勢,怕是不知情的人,都要以為秦王府怎麼苛待他了,可是。堂堂秦王府還有敢得罪他阿壬小爺的麼?也當真不知道,阿壬是怎麼把自己混的這份兒上的?不會是玩的太貪心,以至於每天都忘記吃飯吧?

    池玲瓏胡思亂想著,一會兒又忍不住搖頭失笑,丫頭們見她沒有因剛才阿壬的話心情沉重,都微不可見的鬆了口氣。

    她們這位王妃嬌貴的很,稍微一點不舒服整個秦王府都要因她提心吊膽。唯恐王爺主子怪罪。更惶恐主子會因她不安,從而整個人焦灼起來,讓諾大一個王府的人畏懼於暴怒的主子。都恨不能墊著腳尖過活。

    也還好,這位主子雖嬌貴,卻並不去嬌氣,倒是好侍候的很。

    被丫鬟們定義為好侍候主子的池玲瓏。聽完阿壬科普後,就去看三胞胎了。五皇子府已經往外發喪,她作為秦王妃,今後幾天少不得往五皇子府跑,如此又要可憐她三個乖乖找不到母親了。

    前幾天才剛說過。要一直陪著三個小傢伙,除非進宮,其餘時間都不離開。這話才說出去不久,她就要食言了。池玲瓏心中別提多內疚,也因此,這一整天都陪在兒女身邊,倒是讓三胞胎高興不少,一整天都嘻嘻哈哈高興的露出粉粉的牙床,也不知道在樂呵什麼。

    五皇子府很快就把靈堂支起來了,池玲瓏第二天過去的時候,就見五皇子府外停了許多馬車,不少夫人也正下車,看見她了,那些夫人也都忙著上前行禮,隨後跟在她身後進了五皇子府。

    池玲瓏從小到大沒張羅過葬禮之事,也虧得出門前被表姐指點了一番,才知道今日要做什麼,因而,倒也不怯場,進了五皇子府,便跟著丫鬟們去了後院。

    後院中貴婦很多,大皇子妃,二皇子妃,太子妃,七皇子妃等等韶華縣主的幾個妯娌都在,大家都穿的素素淨淨的,此時說話也不陰陽怪氣針對誰了,倒是難得的和氣。

    池玲瓏在五皇子府呆了整整一天,等到大皇子妃等人要回去時,才隨大流往外走。

    她在秦王府嬌養了這幾年,平時都是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主,冷不丁的儀態端莊坐了一天,這時候腰背也酸疼難忍,讓她不由頻頻蹙眉,小模樣可憐的不得了。

    好容易出了五皇子府大門,池玲瓏心裡狠狠鬆了口氣,她眉目舒展的與幾位皇子妃告別,才想轉身讓丫鬟服侍她上來時的馬車,不想幾個皇子妃看著她側後方,卻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池玲瓏回頭一看,就見一身親王正裝,在日光照耀下,愈發顯得玉樹臨風,俊美威嚴的秦承嗣朝她走來。

    來到近前,幾位皇子妃都忙不迭行禮,秦承嗣頷首示意,隨後再眾目睽睽之下公然牽著池玲瓏的手,就道:“回了。”

    他說話聲音低沉,竟是難得的輕柔,讓池玲瓏忍不住嘴角微翹,眸子中溢滿笑意。

    幾個回過神來的皇子妃聞言,不管心裡怎麼泛酸,面上也都笑著打趣兩個小夫妻,擠眉弄眼的說著,“都說秦王夫婦琴瑟和鳴,恩愛甚篤,今次可算是見著了。”

    池玲瓏佯作羞怯狀,向幾位皇子妃和年長的國公婦人點頭示意後,也就任由秦承嗣拉著她的手,上了秦王府的馬車,好似沒察覺到身後一道道羨慕嫉妒恨的火熱目光一樣。

    這廂夫妻兩回了秦王府,好險三個小傢伙沒鬧騰,卻是每人眼中都含著一包淚,當真是把池玲瓏這個當娘的心疼壞了。

    可任憑池玲瓏再怎麼心疼,韶華縣主的葬禮她也不能不出面,於是,接下來還得每天一大早起來就往五皇子府跑,當真是累的小臉都瘦了不少,每每秦承嗣看著她的時候,也總是忍不住憐惜的吻她,心疼的晚上總讓她加餐。

    韶華縣主出身高貴,嫁的夫家更是天家皇子,按理她的葬禮是一定要隆重的,嗩吶銅鑼號角聲必定是不可缺少的。

    可就因為五皇子府距離皇宮太近了,若是這廂五皇子府動靜過大,宮里肯定會聽見,於是,為防讓精力越來越不濟,整個身子已經完全癱瘓的太后聞見,到時候不好解釋,在韶華縣主停靈期間,嗩吶聲也都小的很,勉強能讓守在皇宮城門口的侍衛們聽見。

    韶華縣主的死訊瞞的緊,弘遠帝甚至親自下令,任何人不得在太后老人家跟前傳是非。

    可紙終歸是包不住火的,就是宮裡再怎麼嚴防死守,在韶華縣主停靈第五日,慈寧宮中癱瘓在床的太后還是得了信,她最寵愛的外孫女被人謀害了。

    夜深人靜,太后宮中寂寥的只有宮娥們小聲打呼的聲音,無人得知,就是這樣一個寂靜的夜晚,大魏國最最尊貴的女人,就在夜裡薨了,怒火攻心,活活被氣死,且死不瞑目。

    宮裡太后薨了的消息傳到秦王府時,池玲瓏還窩在秦承嗣懷中氣喘吁籲,渾身軟乎的不願意動彈。

    她這幾天累的緊,晚上躺床上就睡,可是把秦承嗣冷落了。

    這男人嘴裡沒說什麼,可今日晨起當察覺到她醒了,在他懷裡不安分的蠕動時,那男人也是想都沒想就直接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抵在她小腹間滾燙的大物一直壯大,最後趁她揉著惺忪的睡眼,還沒反應過來的功夫,直搗長龍,折騰了她足有半個時辰才悶吼一聲趴在她身上,將少部分存糧交了出來。

    夫妻兩個享受著高潮的餘韻,懶懶的擁在一起不願意起身,而就在秦承嗣揉捏著身下人愈發嬌媚的身子,準備來第二次時,墨乙終於將宮裡太后薨的消息傳了過來。

    太后薨乃是國之大事,不是韶華縣主這等皇子妃去逝的小事可以比擬的,池玲瓏聞訊頭腦懵了片刻,隨後也推著秦承嗣坐起身,就要拿衣服穿。

    “這次怕是最少得忙上半月了。”池玲瓏哀嘆一聲,還沒進宮,已經忍不住揉起膝蓋來。

    韶華縣主過世,她不需要跪靈,畢竟她的身份比韶華縣主要高,可太后薨了,滿京城四品以上的貴婦都是要徹夜不休的跪靈的,池玲瓏現在已經可以想像,屆時她的膝蓋會淤青成什麼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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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玲瓏說著話,秦承嗣卻像是還沒有從太后薨了的消息中回過神,等他後知後覺回過味兒來懷中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後,緊繃著的面目線條也不由的緩緩柔和下來,嘆息似地吻著她的耳垂,說著,“今日不用進宮,明日進宮在膝蓋上縫些厚墊,別把膝蓋跪壞了。”

    “唉,我知道的。”池玲瓏說完這些,才又猛的反應到,太后不僅是太后,她還是秦承嗣的親姨祖母,在早先秦王府老太妃,也就是秦承嗣祖母過世前最後一刻,可是親手寫了書信,將秦承嗣交到太后手裡,讓太后代為看管的。

    雖說秦承嗣這幾年,能安然無恙的存活下來,太后在其中幾乎沒有出力,完全是秦承嗣自己命硬,才能從一場又一場的刺殺中僥倖脫身,可不管如何,那老太太對秦承嗣這個曾外甥到底還是應該有些情意的吧?

    雖說那些情意,完全是基於弘遠帝對秦王府的各種迫害和陰謀算計上而產生的愧疚,但想來,那老太太對秦承嗣總歸應該是真心關懷過的。

    而如今,那老太太才剛過世,他們就商量著要帶個“跪的容易”去守靈,這也未免太不誠心了。

    池玲瓏唯恐自己這不孝的行為,激起秦承嗣心中對太后的最後一點念想,可她看過去時,便只見她男人只是滿目心疼的看著她,摸著她瓷白的小臉,沉聲對她道:“這幾天怕是要辛苦到你了。”

    池玲瓏心頭微震,在此時,也終於明白,那明明知道兒子對秦王府做下的所有惡事,偏還兩不相幫。自以為公平的老太太,在秦承嗣心中,早就是個死人了。

    哪怕是她現在還活著,她也再不是秦承嗣的姨祖母,她只是助紂為虐的太后娘娘。

    夫妻兩個不緊不慢的起身,池玲瓏簡單穿上中衣,就先拿了秦承嗣的外袍腰帶。親自服侍他穿上。待他去了淨房,池玲瓏這才拉鈴讓丫頭們進來服侍她穿衣洗漱。

    太后薨,雖說今日她們這些貴婦還不需進宮。秦承嗣卻是必須要進宮跟著內務府忙碌的。

    池玲瓏連著往五皇子府跑了幾天,也確實累壞了,今天便不准備去。

    她是大魏唯一超品的親王妃,在五皇子府呆了這幾個白日。該給他們做的臉已經都做了,便是韶華縣主停靈期間。她有幾日不過去,也沒人能說她是非。

    池玲瓏不想動身,今日也果斷不去五皇子府了,而是特意替兒子向表哥請了假。想今日陪著小勺子和三胞胎玩兒。

    她這幾日累得很,傍晚回府用過晚膳就睡覺,根本沒什麼親近兒女的時間。心裡早就念的很了。

    且如果今日不陪陪兒女,從明天開始又要進宮跪靈。雖說如今已經是五月份,天氣越來越熱,太后的棺槨不可能再宮中停留多長​​時間,但最少最少她也需來回往宮中跑上半個月。

    這半個月的靈跪下來,怕是她一日日的更要累成狗了,哪裡還有精力與孩兒親近?

    所以,還是趁著今日有些閒暇時間,趕緊和兒女親香親香,把今後幾天的欠缺先補上一些。

    三胞胎都是聰明的小傢伙,古靈精怪的不行,自從影梅庵一行後,池玲瓏也發現三個小東西愈發認人了,這不,看見母親在身邊,小傢伙們就伊伊呀呀的咬著胖指頭說話,也不知道用的是哪國語言,在說些什麼。

    小勺子和魏釋錦從玉瀾堂過來的時候,看見池玲瓏也是一人比一人雙眸亮堂,魏釋錦還矜持些,走的不緊不慢,小勺子卻已經一陣風似地跑進西廂房,撲進母親懷裡,“娘娘。”

    “怎的還叫娘娘,你姨母不是教你,以後要學著叫母妃了麼?”

    正經的勳貴人家,按照她和秦承嗣的品級,孩兒們是不能稱呼他們娘親和爹爹的,謂之難登大雅之堂,合該稱呼“母妃”“父王”才是。

    小勺子已經兩歲多了,大字開始學了,規矩也同樣開始學了。

    孫無極教小東西詩文書畫,孫琉璃在閒暇無事時,便會交小兒規矩禮儀,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也是小勺子必須在近期內學會的一項,便是這稱呼了。

    叫爹爹娘娘確實要親近些,在家稱呼也確實無妨,然而,若是小勺子這個年歲,在外邊還稱呼她“娘娘”,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前天傍晚聞訊表姐教兒子叫她母妃時,池玲瓏還覺得這事兒不急,不過,眼下太后薨逝,按理小勺子屆時也是要進宮跪靈的,可不能出差錯了。

    池玲瓏心思電轉,有心教導兒子在外邊該怎麼稱呼她,可這會兒看見兒子眉開眼笑的白嫩小臉,和她因看見自己興奮的彎成一道月牙狀的眸子,池玲瓏心中大暖,哪裡還記得教導兒子啊,抱著懷裡溫軟的小東西就忍不住吧唧吧唧親了好幾口。

    被母親這麼熱情對待,小勺子有些臉紅,卻也有些激動,藕節似地胖胳膊笨笨的環著母親的頸子,就也和母親親暱起來。

    他好幾天多沒怎麼和娘娘接觸了,心裡想的很呢。

    魏釋錦走上前行禮,池玲瓏看氣質愈發尊貴清雅,眸中卻不掩慧黠狡詐的小小少年,也是喜歡的不行,連忙讓他坐下說話。

    一大幾小幾個人在西廂房玩的熱鬧,尤其是三胞胎,看見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和小叔叔,更是高興,扯著小奶嗓子就噢噢個不停,被人逗的時候,帶著肉窩窩的小胖手也一下抓住人的手指就往自己小嘴中塞,貪吃的模樣好不搞笑可愛。

    孫琉璃過來的時候,大老遠便聽見這邊熱鬧的動靜,也是有些無語。

    外邊因為一個皇子妃,一個太后的死,家家戶戶的都掛白了,百姓們更是連露個笑臉都不敢。這幾位可倒好,笑的哈哈的,好似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此刻多高興一樣。

    孫琉璃走進來,池玲瓏正抱著喵喵親親吻吻,喵喵小姑娘最可愛了,性子也最乖,嬌軟的小寶貝讓池玲瓏愛不釋手。抱著就親。偏偏小傢伙怕癢,此刻也被母親逗得歪過小腦袋,露出粉粉的牙床。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溢滿笑意。

    孫琉璃也最喜歡小閨女,不過,對於被過繼給顓孫氏的壽壽,以及排位最尷尬。不是最大也不是老小的二郡王歲歲也同樣喜愛,和三個小傢伙輪番交流過感情。讓魏釋錦留下陪著,便也拉了池玲瓏去一邊說話。

    “太后宮裡的人都被血洗了。”孫琉璃上來就交代了這麼一句,“宮裡現在亂的很,宮娥太監都被御林軍關押下去了。尤其是慈寧宮中的人,現在都被上了刑,怕是不好了。弘遠帝倒是真孝順。因為太后薨逝很是吐了幾口血,這會兒已下令三司排查究竟是誰枉顧聖命。將穆長鳶暴斃的消息告訴了太后。”

    不緊不慢的喝一口茶,語帶諷刺的說,“他這孝子當的好,只可惜,呵,即便現在找出這幕後黑手,太后還能死而復生不成”

    池玲瓏手中動作一頓,微抿著唇角看表姐,問她:“那談嬤嬤呢,談嬤嬤如今可好?”

    又忍不住好奇的問一句,“到底​​是誰把消息透給太后的啊?能在御林軍層層防守之下進了慈寧宮,還故意告訴太后這個消息,這人怕是和太后有仇,且想必也應該是出自……慈寧宮?”

    池玲瓏將這半上午自己琢磨出來的事情告訴表姐,向她詢問對錯,孫琉璃沒想到她還能想到動手的是太后身邊人這一點,不由錯愕的看了她一眼,那眸中有驚詫,更多的卻是不敢置信,隨後卻是忍不住漫上來無盡笑意。

    她先回答池玲瓏第一個問題,也就是有關,早先秦王府老太妃安在自己胞姐身邊的奸細談嬤嬤現如今處境如何。

    孫琉璃說著,“你們那嬤嬤怕是不大好,也被上了刑,她畢竟是老人了,且伺候了太后一輩子,任憑誰想,都不會覺得她有異。她是跟了太后一輩子的,即便用刑不死,最後也肯定是要為太后陪葬的,且此番護主不利,本就活不長了。”

    又說給太后下藥的人。

    說起這件事,可有意思了,孫琉璃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絕對猜不到,是誰將韶華縣主已死的事兒告訴太后的。”

    抿唇輕笑,眸中滿是輕蔑的諷刺,“是十五公主的人。”

    “十五公主?”池玲瓏驚異出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覺。

    怎麼可能是十五公主,十五公主在年前長樂長公主府上花宴時,就因和當時的燁王“私通”之事被發現,被弘遠帝處罰去了太廟了。

    那姑娘早就離開了京城,至今已半年有餘,都這麼長時間不在京了,竟還能知道京城的消息,且還敢謀害太后?

    呵,呵呵……池玲瓏簡直要被皇家小姑娘們的手段和心思嚇死了。

    孫琉璃和她的心思卻截然不同,只覺得,怎麼就不多添幾個十五公主呢,這樣的話,說不定宮裡會更熱鬧。

    她非常非常喜歡看宮裡死人的。

    不過,看見眼前小表妹因為震驚而目瞪口呆,顯得特別滑稽的小臉,孫琉璃眸子微瞇,到底將泛上嘴角的那絲詭譎的笑掩蓋下去了。

    她自己黑化就好,可不想帶壞了表妹。

    這偌大一個秦王府,秦承嗣是個鬼畜,肚子裡都是黑貨,大哥更是將陰謀陽謀玩弄在鼓掌之間,她也不是個好的,下手殺人的事兒都敢做,別的還怕什麼?

    這秦王府只剩下一個表妹尚且還乾乾淨淨的,不能毀了她,不然,屆時四個小傢伙全跟著他們學,就都要長殘了,總要在他們生命中留一道暖暖的陽光吧?

    孫琉璃心有所思,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然而,她雖不想將表妹“染黑”,對於那些該她知道的事兒,也是必須提點的。

    秦承嗣進宮忙碌太后的葬禮,怕是不到深夜回不來王府,也說不定今後幾日都要宿在宮中,這表妹不通宮裡的彎彎道道,她得操心。

    孫琉璃就又道:“是十五公主,那姑娘怕是對於弘遠帝和太后沒有做主將她許給燁王為妻,心存怨懟了,這不,聞聽穆長鳶的死訊後,就往宮里傳了信。她從小在太后身邊長大,太后的人,總有收過她的好處的,興許被她救過命也沒什麼稀奇。”

    “怕是十五公主做下這事兒原本也是為了出口惡氣,只是,誰也沒想到,太后的身子竟差到那個地步,一口氣沒上來就去了。嗯,……也可能是太后愛孫心切,忍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苦,這不,乾脆就死不瞑目了。”

    語帶嘲弄的說完這些,順便又交代表妹,“明日你就要進宮去哭靈了,到時候盡量只呆在靈前,別四處走動;再有就是宮中的吃食茶點,能不用盡量別用,明日進宮前,讓你的丫頭提前給你準備好吃的,別用宮中的東西;再有,這段時日讓你身邊會武的丫頭別離身。這幾天太后殯天,宮里人多眼雜,不定那個黑心肝的就想要算計你了。”

    “你提點心,可千萬別著了人的道,盡量別出差錯,不然,怕是得把你賠進去。你別不在意,想想你這秦王妃的位置,肖想著的人還多著呢,只要你一去,你那四個孩兒,還不是別人的掌中物?”

    被表姐灌輸了一肚子的厚黑學,池玲瓏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好不容易打起來的那些和兒女玩樂的心思,也都被聯想到的,明日宮中可能的遭遇而帶出來的憂心忡忡所沖散。

    說實話,池玲瓏還是比較怕進宮的。

    皇宮那是什麼地方?

    哪裡住著殺人不眨眼的弘遠帝,吃人不吐骨肉的妃嬪,以及各色心裡一套、表面一套的宮娥太監。

    秦王府行事說高調也高調,說低調也低調,可這兩年確實沒少得罪人,因而,若是被宮裡某個預謀已久的人設計陷害,這完全不會讓池玲瓏意外。

    不過,她不意外這事情,卻當真不能讓自己出任何意外就是了。

    任憑宮裡住著再多妖魔鬼怪,她提心每一步,就不信還會被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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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 跪靈

    太后的葬禮在規格上屬於國葬,可想而知會有多麼隆重盛大。

    到了第二天的時候,池玲瓏一大早入宮,在宮門口時,便見到許許多多的貴婦。

    這些貴婦們和她一樣,全都穿著誥命大狀,打扮很清雅,看一下這些夫人們的品級,不出意料全是四品以上官員夫人們。

    秦王府的馬車到了宮門口,引起的轟動不可謂不大,但凡下車的命婦們,在丫鬟們的指引下看見了池玲瓏後,也都恭敬的過來行禮問安,簡單的寒暄,卻不敢過於熱情。

    池玲瓏向眾人頷首示意,而後也不多停留,就在六月和七月的擁護下進了宮門。

    池玲瓏今日進宮照舊挑的是六月和七月在身邊侍候,一來自然是因為這兩個丫頭是她身邊的左膀右臂,用著順手;二來,也是因為兩人身上有不俗的武功,這對於行走在宮廷間,時刻擔心會好處意外的池玲瓏來說,簡直太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六月和七月是秦王府暗衛中出來的人,和宮裡秦王府的暗衛們有自己的聯繫方式,若是她出了意外,也好第一時間找到援手。

    池玲瓏做好了一切準備,就擔心在宮裡會出什麼意外,她不覺得自己是想多了,也不覺得昨天表姐提點自己的事情是多餘的,因為,如今太后葬禮,宮里人多眼雜,簡直就是最好的算計人的機會。

    池玲瓏走進宮門,便見宮門口站著許多宮娥,大多是來引人的;其中便有一個身著雪青色銀邊挑絲宮裝,模樣很是溫順,身上卻自有一股。讓人忽視不了的端莊氣度的宮娥在見到她後,便快步走了過來。

    池玲瓏一見這宮娥,便覺得這應該是個有身份的,因為她身後諸宮女隱隱以她為首,果然,等著宮娥上前來說出自己的身份,乃是高皇后身邊的大丫鬟。此番是特地奉了皇后懿旨。前來宮門口接她,池玲瓏眸中閃過明了的光,便隨著這宮娥的邀請。上了轎子,往宮裡行去。

    池玲瓏到了太后的慈寧宮時,這裡已經圍著很多勳貴王孫了,在宮娥的帶領下。池玲瓏去了後罩房,便見以皇后和長樂長公主為首的眾多女眷。已經都匯聚到了這裡。

    池玲瓏以為自己今日出門已經很早了,眼下一看,諸位皇子妃,以及各國公府和侯府的老夫人們竟然比她更早。此刻已經用上茶了。

    高皇后看見她,親切的招手讓她過去,池玲瓏行了福禮。在皇后下手的位置落座,便聽皇后說。 “稍等等,馬上就該出去了。”這意思卻是說,她來的不遲,眼下還不到跪靈時間,別拘束了。

    寒暄似地又輕笑著與她道:“先用些茶點,墊墊肚子,今日是第一日,怕是要忙著些,且別餓壞了身子。”

    池玲瓏“嗯”了一聲,順從的應了,沒有動桌上的點心,卻是端了宮娥奉上的茶水細品起來。

    說是“細品”,其實那茶水也只是挨了挨她的唇,隨即便被她掩飾性的用帕子擦去了茶漬。

    雖說皇后的態度很親切,她本身對皇后也很有好感,但是,在這多事之秋,池玲瓏也絲毫不敢鬆懈,她不樂意動宮中的東西,尤其是入口的茶水吃食。

    後罩房中響起貴婦人們小聲的竊竊私語,不知道都在說些什麼,池玲瓏見這麼乾坐著實在尷尬,便沒話找話似地和高皇后說,“聽說娘娘上月身子不舒坦,現在可是好了?”

    好了?

    怎麼可能好?

    皇后自從年前大病一場,直到現在都沒緩過勁兒來,她比池玲瓏在太后六十華誕上所見到時,要更加消瘦,髖骨高高突起,雙頰凹陷下去,說兩句話便忍不住拿著帕子摀嘴咳嗽幾聲,面色蒼白如紙,身體更是消瘦乾枯,好似生命力已經衰竭,她的人生已經到了末路。

    皇后娘娘的身子看起來著實不大好,不過,她的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深邃明亮。

    她眸光帶笑的和她說話時,便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好似完全可以忽略掉她現在並不怎麼端莊的容顏,但是,皇后身上的氣質總是讓人忍不住仰望她,在她面前不敢有任何造次。

    很快到了跪靈的時間,慈寧宮中響起連天的嚎哭聲。

    幾個皇子和王爺、郡王跪在最前邊,隨後是各位小皇孫。

    弘遠帝的子嗣很豐盛,單是存活下來的皇子就有十六、七個,且自十皇子以下的諸位皇子,年紀普遍偏小,便如現如今的十一皇子和陛下深寵的麗妃的兒子十二皇子,今年也不過是剛滿十三歲,還沒有到弱冠之年,至於十二皇子以下的諸位皇子,年紀就更小了,有的甚至還沒有大皇子的兒子年紀大。

    靈堂前擠擠挨挨跪滿了人,不管是真哭還是假哭,小皇子們一個比一個哭的痛,因而,不到一上午時間,小傢伙們也都哭啞了嗓子,哭紅腫了雙眼。

    池玲瓏眼見著就覺得不忍,現如今還是皇子們哭靈,再等等,她的小勺子也要進宮來了,若兒子也這麼哭,她非得心疼的晚上睡不著覺。

    一上午靈哭下來,池玲瓏覺得整個人都要癱瘓了。

    這麼消耗體力的活,真要是挨上一個月,怕是屆時太后出殯下葬了,這滿京城的貴婦也差不多都該病倒起不來床了。

    池玲瓏中午時簡單用了些六月帶來的糕點,喝了一盅補身子的湯,歇了足有半個時辰,這才覺得身上的力氣又回來了一些。

    於是,到下午時,也不覺得有多難熬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終於可以回府了,池玲瓏面上不顯,心裡卻高興的簡直恨不能蹦起來,這還只是第一天,她就這麼受不住了,簡直不能想像以後那麼長時間該怎麼熬。

    按理太后是要停靈七七四十九日的。雖說忌諱著天氣原因,最後肯定不會讓太后的棺槨在宮裡停留那麼長時間,但是,太后畢竟是弘遠帝的生母,弘遠帝雖對臣子兄弟狠辣無情,最這個母后到底還是尊敬愛戴的,眼下。怕不得完全按照祖制來?

    如此。她原本計劃好的,只在宮裡待上半月時間,怕是癡心妄想了。

    池玲瓏回到秦王府。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小勺子從母親那裡接了任務,要在母親不在家裡這段時間,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因而,此刻正一本正經的訓斥眼裡包淚的二弟。 “你要乖,不能哭,娘娘不在家,你要聽哥哥的話。”

    小小一個人佯作大人狀。看著恁的喜人,簡直讓池玲瓏愛到了骨子裡。

    小勺子聞見熟悉的笑聲扭過頭來,便發現母親正笑盈盈看著他。一時間也有些羞澀了,不好意思的紅了紅小臉。隨後,卻又羞又惱的一下飛撲進母親懷裡,親切的叫著“娘娘,我好想你。”

    池玲瓏領著大兒子去洗漱,小傢伙現在已經不和母親一起沐浴了,因為怕被父親知道了修理他,所以,在母親去了浴室後,便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專屬小凳子上,按照母親平時的模樣發號施令。

    “去給娘娘沏茶來,要不那麼熱的,要紅茶……”

    “碧月姑姑去廚間看看膳食做好了沒有,快給娘娘端來。”

    “碧雲姑姑去外邊守著,等我爹爹回來趕緊來報。”

    豆丁大一個小人兒,板著白嫩的小臉將滿致遠齋的丫頭們指使的團團轉,還學著大人說話,當真是把人逗的笑的肚子疼。

    不過,到底是小世子,碧月幾人可不敢怠慢,因而,也都恭恭敬敬的應了是,隨即便按照小世子的吩咐,各自忙碌去了。

    池玲瓏沐浴過從西大殿出來,六月已經拎了一個冒著滾滾藥草氣息的木桶過來。

    池玲瓏訝異的問,“這是什麼,讓我泡腳的麼?”

    小勺子也詫異的看過來,他對藥桶這東西記憶深刻,因為聽母親說,他出生才剛滿八個月就開始泡藥浴了,且直到現在都沒停;每晚上都要被美美的舅舅塞進藥桶裡蒸啊蒸的,小勺子已經能從以前的哭叫哀嚎,轉變成現在的平常視之。

    不過,不是說泡藥浴是為了打磨筋骨好練武的麼,娘親這麼大了,還要練武麼?

    小勺子看著母親,黑漆漆的風眼中滿是疑惑。

    池玲瓏揉揉兒子的小腦袋,垂首親親小傢伙,小勺子立馬又羞澀的小臉通紅,六月此時也道:“這藥是舒筋活血的,孫姑娘擔心您在宮裡跪久了,膝蓋會不舒服,就給了奴婢一個方子,讓奴婢在您回府後,每晚煎好了讓您泡泡腿腳膝蓋,說是這樣第二日腿腳就會舒服了。”

    池玲瓏聞言欣喜若狂,立馬坐在椅子上,將中褲卷上來,就把一隻腿伸進去,小勺子站在一邊看著,便不時伸出小胖手去戳戳母親膝蓋上的淤青,心疼的問母親,“娘娘,疼不疼?”

    池玲瓏點頭,又搖頭,“現在不是很疼,就是走路不舒服,不過,如果今天不泡這藥水,不塗抹藥膏的話,明天就會很疼很疼了,說不定母親都要疼的不能走路了。”

    小勺子聞言立馬更心疼了,攬著母親的頸子就在母親面頰上親了好幾下,“我給娘娘洗。”

    這是要幫母親搓腿呢。

    池玲瓏笑笑應了,不阻攔兒子盡這點孝心,她平日也多有給秦承嗣洗腳的時候,那時也會讓小勺子再旁邊看著,就為了讓他多學著點,都說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她怎麼對待他父親的,也希望兒子能在日常的一言一行中,學會對父母盡孝。

    母子兩個在房間鬧了一通,等池玲瓏覺得腿腳都舒服了,這才穿好衣衫,拉著兒子去花廳用膳。

    秦承嗣送信過來晚膳要在宮中用,且今日不定能不能回來府中,池玲瓏便不等他了,和兒子一道親親熱熱的用過晚飯,又陪了三胞胎一會兒,就回去房間休息。

    往後幾日才有得累呢,今日她只是白天去跪靈了,晚上沒安排她守靈,可是,太后停靈期間,她不可能一次晚間的值也沒有,也因此,還是好好養著身子吧。

    夜裡守靈不比白天舒服,她也怕熬壞了身子骨,現在早些養好了精神,到時候總會好過一些。

    池玲瓏這一晚睡的很熟,到半夜的時候,倏然敏銳的覺得身側床榻陷下去一塊兒,熟悉的男人氣息迎面而來,讓池玲瓏緊繃的神經線立馬鬆懈下來。

    秦承嗣方洗漱過,頭髮還是濕的,現在也不願她再起來折騰,就輕柔的拍著她的背哄著,“睡吧,天還早。”

    池玲瓏到底清醒了些,察覺到他頭髮上的濕意,咕噥一聲,“我以為你今晚要宿在宮裡了。”打個哈欠,又揉著惺忪的睡眼,嘶啞著幹幹的嗓子問他,“餓了麼?我讓丫頭溫著雞湯糕點在火上,要不要現在再用些?”

    話是這麼問的,人卻已經抬起上半身要起來,宮裡因為太后殯天,一應人員的吃食全都變成了素食,秦承嗣是個無肉不歡的,胃口又好,偏宮裡的食物乾淨不乾淨且不說,送到主子們跟前的時候,早就已經涼了,秦承嗣最挑剔,能吃好才怪。

    池玲瓏睡了一覺精神了,此刻也坐起身就要拿衣服穿上,秦承嗣不願意她三更天再折騰,池玲瓏卻心疼他吃不好,到底掙扎著起了身。

    一邊吩咐外邊守夜的碧月去煮些好克化的雞湯麵,幾個小菜,還有煲好的老湯,一邊也點了燈,拿了乾毛巾過來要給秦承嗣擦頭髮。

    “要把頭髮擦乾再睡啊,不然日後落個頭痛的毛病再後悔就晚了。”池玲瓏絮絮叨叨,“我都以為你晚上不回來了,還好還是準備了吃食在火上,不然,你回來吃什麼啊?”

    她說個不停,秦承嗣卻沒出聲,只是任由她動作溫柔的給他擦著濕髮,他從正面抱著她纖細柔軟的腰肢,閉目養神。

    池玲瓏見他好久沒出聲,不由好奇的將他推開一些,笑著問他,“怎麼了?”

    秦承嗣微蹙眉,看著燈火下她溫柔到讓他看上一眼便忍不住心動的眉目,到底輕聲在她耳邊說道:“阿愚,大皇子要進京了,他這次會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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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5 十二皇子

    大皇子名諱為魏廷易,二十歲加冠那年便受封易王,迎娶大皇子妃後開牙建府,在宮外立足。

    他雖不是出自皇后腹中的嫡子,到底佔了一個“長”字,又因其母妃衛淑妃乃是世襲罔替的京都一品衛國公府嫡長女,不管是朝中還是后宮,都能給他有力支持,大皇子早先也是爭位的強有力人選,也曾被弘遠帝由衷喜愛過。

    大皇子也爭氣,征戰殺伐很有一套,只可惜,也就像是秦承嗣曾經評論過的那樣,大皇子為人目光短淺,有勇無謀,手段血腥,不堪為良主。

    事實也確實是如此,大皇子不僅手段狠辣的讓人聞之色變,投奔他的清客幕僚越來越少,此人御下和看人的眼光也極其……與眾不同,且他性狹小,處事睚眥必報,血親關係在他眼中如同無物,讓人聞之膽寒。

    尤其是在十皇子逼宮案後,大皇子被牽連貶為易郡王,發配到封地去,斷了他那份一步登天的念想,性情變得更加陰戾嗜血。

    池玲瓏早就聽聞秦承嗣曾暗暗吩咐墨乙,派人去大皇子封地時刻盯著他的動靜,之前也有暗衛傳信,大皇子經了五、六道無關緊要的人的手,暗地裡招兵買馬,怕是有一日會打回京城……

    大皇子是個不安定因素,只要他一日不死,謀反的事兒便一日是個定時炸彈,如今,這顆炸彈終於要點燃引線了。

    池玲瓏心臟不受控制的猛跳兩下,對秦承嗣說的這事兒心有餘悸;雖說她見過大皇子的次數實在屈指可數,但也知那人是個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他若是真準備趁給太后奔喪的機會逼宮,不說能不能成事。就說屆時大皇子為了控制京城,也少不得將各勳貴朝臣的家眷控制起來,更有甚者,也少的殺幾個以殺雞敬佛。

    秦王府在大魏自有其不能撼動的地位,秦承嗣手中又有軍權做保,所以,池玲瓏有絕對理由相信。大皇子的人是絕對不敢動他們母子幾人的。但是,同樣的,為了首先讓秦承嗣屈服。好拿下這個最有可能將他的美夢打碎的不安定因素,大皇子也是絕對會派出大部分人馬,一定要將他們母子幾人抓住捏在手裡。

    在太后停靈期間,她日日都要進宮。下手的機會實在太多了……

    池玲瓏哀怨又忐忑,真擔心會出什麼意外。

    秦承嗣察覺到她的不安。大掌從她衣襟低處伸進去,帶著薄繭的手心一下下順著她絲滑細膩的背,吻著她的櫻唇呢喃的說,“不需擔心。一切有我。”

    這一晚池玲瓏渾渾噩噩的入睡,睡夢中看見京城中到處都是身披黑色鎧甲的侍衛,他們如狼似虎的躥進各勳貴世家的府邸。燒殺搶掠,將女眷和嬰孩兒如關押牛羊一樣圈禁起來。

    而那些一向高高在上。以下巴示人的貴婦和貴女,卻瑟縮做鵪鶉狀,哭泣不止,便有那看不清自己處境的貴女,傲慢怒罵之下被軍士一刀刺穿,鮮血如噴泉一樣噴濺出來。

    那些黑色鎧甲的侍衛,全都是叛軍,池玲瓏甚至看見他們之中很大一部分人身上掛著九門侍衛的腰牌,是不是九門提督也要叛變了?那是大皇子的人?

    池玲瓏恍恍惚惚從噩夢中驚醒,不知這確實只是個夢,還是“池玲瓏”從以前貴婦人們口中聽聞,而後自己想像出來的。

    她感覺渾身虛軟,也好似還沒有從那種連天的廝殺和濃煙滾滾的氛圍中解脫出來。

    逼宮,叛變,大皇子和十皇子果真不愧為兄弟,也不愧是一母同胞。

    同樣的心性執拗,孤注一擲,也同樣的不認命,對那個位置爭不到手絕不罷休。

    池玲瓏這一日進宮時神態頗為疲倦,眼底還有著脂粉遮擋不住的青黑色,高皇后見此不免和藹的問她,“可是昨日累著了?”

    池玲瓏連忙行禮,道:“不是。”為太后守靈乃是臣子本分,她如何能說累?

    便找藉口說,“是府裡幾個孩兒,已經開始認人了,臣妾晚上多陪了會兒,這才……”

    後邊話語言猶未盡,高皇后卻已明了,含笑點頭,眸中多了幾分暖意,看似對孩兒極有興趣。

    池玲瓏知道挑對了話題,一時間也舒了口氣,皇后卻又說,“能生下三胞胎,你果真是個福氣深厚的,只可惜本宮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聞見這樣的喜事,卻是沒見過長的一模一樣的三個小人兒。”

    這意思難道是想讓她抱三個孩兒進宮來,好給皇后看個稀罕?

    池玲瓏面上依舊泛笑,心裡卻陡然咯噔一響,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她就不該說什麼兒女事兒麼,小勺子要進宮她就已經很惶恐了,再讓她的三胞胎進來,她怕是一整天都要提心吊膽。

    池玲瓏低眉淺笑,想著回皇后的話,此時卻聽外邊宮娥們請安行禮的聲音,長樂長公主過來了。

    長樂長公主昨日守了一夜靈,如今整個人都需要宮娥們攙扶才能走成路,她腳步踉蹌,面上哭痕深重,以前富態而白皙的面容,顯而易見的瘦了下來,整個人孱弱的好似風一吹就能將她吹走。

    接連經歷了喪女和喪母之痛,長樂長公主是該消瘦了,若是果真還一如既往豐腴嬌美,那可真要被人說閒話了。

    長樂長公主進來要給高皇后行禮,被高皇后一把拉住了。

    按理身為嫡親的兒媳,高皇后昨日也是該守靈的,只可惜她身子到底太弱了,昨日上午哭了一上午靈,就先後昏厥了兩次,將弘遠帝都嚇著了。

    御醫時刻待命,也說皇后若是再勞累,怕是也要不好了,由此,弘遠帝便特意恩准皇后歇息在後罩房中。給太后娘娘抄寫經書,念佛撿佛豆。

    高皇后得了此特殊待遇,倒是沒人說閒話,一來,皇后多年惡疾纏身,年前到現在一直臥病不起,且幾乎日日咳血。已經不是秘密。眾所周知皇后這是痼疾了,勞累不得,因而。也無人詬病;且皇后娘家護國公府一門忠將,大都在朝擔任要職,皇后又有太子傍身,這樣的情況下。誰也不敢說皇后是非。

    今日的哭靈依舊熱鬧非凡,就如昨日幾位扯開嗓子嚎哭的小皇子。今日竟也照舊痛哭流涕,好似對太后娘娘有多深的感情,如今太后去逝,他們心裡有多悲傷一樣。

    池玲瓏看了覺得心塞。喘了口氣後,卻不由心裡嘆氣一聲,又拿著浸了薑汁的帕子。往眼角一按,瞬間淚如泉湧。

    中午歇息。池玲瓏離開靈堂去臨近宮殿用膳,走到拐角處卻恰好碰到一人從旁邊被遮擋住的花蔭中走出來,池玲瓏駭了一跳,被六月護著踉蹌後退兩步,待在站穩身子,卻發現身前身姿挺拔的人有些熟悉,仔細看來,卻是之前俊美溫潤的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魏廷寂比之池玲瓏印像中的消瘦很多,眉目間多有倦意,且下頜上也出現了一層青澀鬍渣,形容有些狼狽,似是好幾日沒有仔細打理過。

    池玲瓏心中一轉,想到七皇子側妃何云沁的死,以及長樂長公主和七皇子的鬥法,也後知後覺發現,果然,遭逢如此大變,七皇子就該精神倦怠些,身體瘦削一些才正常,不然,若是太過精神豐腴了,那就是對太后這個祖母孝心不嘉,對七皇子側妃恩愛一朝忘卻,是為負心人了。

    “秦王妃?”七皇子微瞇著眸子訝異出口。

    “七皇子殿下安好。”池玲瓏不緊不慢的行禮,又說著,“不知七皇子在此,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勿怪。”

    “不是王嫂的錯,是廷寂莽撞了,沒撞著王嫂吧?”

    “倒是沒有。”池玲瓏淡淡回道,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疏離和防備,讓七皇子魏廷寂一時蹙眉,繼而卻又不由看了眼前的池玲瓏一眼,視線從她清麗柔媚的五官上劃過,瞳孔微縮,而後有禮的致歉告退。

    七皇子的身影走遠,池玲瓏忍不住輕輕呼了口氣,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不知為何,每次被魏廷寂用那種看似很溫和的眼神打量,池玲瓏都敏銳的覺得自己好似被毒蛇盯上了,由不得她不心驚肉跳。

    不過仔細說來,她和七皇子魏廷寂的“重逢”倒是每次都這麼湊巧。

    在邙山狩獵他醉酒那次如是,這次竟還是如此,但願果真是偶然碰見的。

    池玲瓏這樣想著,卻倏地又敏感的聽到,方才七皇子走出的那簇花蔭後邊竟又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六月和七月也聽到了,警惕的護著池玲瓏後退,一邊一把揮開那花蔭,厲聲喝道:“誰?”

    花蔭朝兩邊分開,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面貌清秀俊逸的少年露出來,這少年胸口衣衫被刮破了,露出雪白的中衣,此刻正面色通紅的捂著胸口,羞愧的口齒不靈的給池玲瓏行禮,“三,三表嫂。”

    “殿下是?”

    池玲瓏猜測,這應是宮裡某位殿下,因他那雙眸子,簡直就像是弘遠帝的翻版;且他喚她三表嫂,那就果真應該是宮裡的殿下沒錯了。

    年約十二、三歲的殿下,宮裡確實有兩位,其一乃是宮女所出的十一皇子,其二便是良家子入宮,至今已爬上二品妃位的麗妃所出的十二皇子魏廷逍,這位衣著不凡,身上有著驕矜之氣,禮儀規矩卻學的極好,想來應該是弘遠帝尤其寵愛的十二殿下了。

    池玲瓏再次行禮,十二皇子魏廷逍面紅耳赤的避開了,一邊還羞赧的解釋方才不出來拜見的原因。

    “只因走路匆忙,方才被樹枝刮壞了衣物,失了儀態,倒是不好過來給表嫂行禮,還望表嫂勿要見怪。”又說起七皇子,“七皇兄陪小侄從此經過,被小侄央著去取衣物,匆忙之下衝撞了表嫂,也請表嫂看在小侄的面子上,勿要計較。”

    說完又作揖行了大禮,到讓池玲瓏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眼前這孩子小小年紀已經這麼會討人歡心,倒也難怪弘遠帝疼愛寵溺,若是忙碌一天在被此小兒溫言一哄,想來為人父的確實開懷。

    池玲瓏這就行禮告退,雙方再無言語,池玲瓏這一晚依舊回了秦王府,秦承嗣卻是滯留在宮中守靈,夫妻兩人第二天碰面,秦承嗣不由拉了池玲瓏的手在避人處問她,“身子可還好?”

    池玲瓏知道這小心眼兒的肯定是得知昨天她被七皇子碰了之事了,這才會如此緊張,偏還雙唇微抿著,一副“我不高興,你哄哄我”的模樣,實在好笑。

    池玲瓏眸中滿含笑意,耐心解釋說,“好得很,七皇子沒撞到我,我避的及時,沒礙著,你別多想。”

    看了看四周沒有動靜,六月和墨乙都守在不遠處,池玲瓏大著膽子踮起腳尖在他性感的薄唇上親一下,又安撫道:“我無事,你可別多想。現如今是多事之秋,宮裡到處是眼線,你可別一個氣不憤做出傻事來。”

    秦承嗣餘怒未消,不過,被她這麼一勸說,且溫香軟玉在懷,之前心裡那股鬱怒之氣,到底消散下去很多;然而,卻也沒打算將此事輕而的揭過。

    不給魏廷寂一個教訓,他會日日睡不好覺的。

    管他到底是無意碰見還是有意設計,總歸,碰了他的人,他可以一次當不知情,第二次總不能這麼輕而易舉的糊弄過去。

    他秦承嗣的妻子,不是這麼好招惹的。

    夫妻兩人簡單敘話就分開了,接下來幾天,池玲瓏依舊勤勤懇懇的守靈,中間還曾留下來守了兩個晚上,連番勞累下來,她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來,卻也不得不勉力支撐。

    宮裡太后還在停靈,韶華縣主卻要下葬了,皇室兩樁喪事要辦,即便是男子都吃不消,又何論池玲瓏這等被精心養在後宅的貴婦人,可不就一個兩個病倒了?

    池玲瓏在太后薨了第二十天,也病倒了,這其中有假裝的成分,更多的卻也是她真的被累壞了。

    而就在池玲瓏尚且在秦王府休整養身時,大皇子終於日夜兼程從封地趕來,奉皇命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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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6 造反

    池玲瓏病休在家的第二天,便聽說大皇子魏廷易,也就是現如今的易郡王進京了。

    從大皇子封地到京城,路程遙遠,往返一般需要二十五左右的時間,然從太后薨,喪事大告天下,大皇子聞訊後竟是短短二十一天就到了京城,速度真可謂快極。

    據阿壬說,當弘遠帝聞聽大皇子乃是日夜兼程,累死了三匹良駒才進了京都,且隨身只帶了十餘名侍衛時,對大皇子的態度當即軟和了許多。

    這其中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因為大皇子誠孝,在一些比他距京近的郡王和王侯們還在官道上趕路時,他已經策馬狂奔到了京都,足可見其對太后這位祖母喪逝的悲痛之心;二來,只帶了十餘名侍衛進京,可見是沒有造反叛亂的污穢心思,由此,也由不得弘遠帝不對這個長子另眼相看。

    池玲瓏從阿壬哪裡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知道了弘遠帝對大皇子的態度,忍不住呵呵兩聲。

    弘遠帝哀母心切,暫時無心政事,對於京里的一些細微的動靜自然是沒空去觀察,然而,池玲瓏卻是知道,自從太后薨逝後,京都四個城們口每日進入的人數足有平時的四倍有餘。

    大體上看不出什麼貓膩,然若是有心人特意觀察,便可以發現,那些做著平民老漢打扮,或是裝作行商人或押鏢的漢子們,各個都有些拳腳功夫,且他們步伐統一,身上氣息大體相同,明顯都是軍營出身。

    這還是池玲瓏在墨乙給秦承嗣匯報消息的時候,聽來的簡訊。一時間不免心神忐忑,只因這大批軍士秘密入京,怕是距離大皇子動手的時間,已經很近了。

    池玲瓏在秦王府中養了三日身子,才又去了宮中給太后守靈;此時京都的貴婦們大多是一臉菜色,可見近些時日都被折騰的不輕。

    池玲瓏進宮時碰上了忠勇侯府一行人,其實也就只有周氏和江氏而已;二房老爺池仲德只領了個從五品的虛職。整日沈迷酒色。他如此不求上進,自然不可能給二夫人林氏掙來誥命,自然也不用進宮來哭靈。

    周氏和江氏兩人。卻因為一人是一品侯府的宗婦,一人身上也有著三品淑人的封號,都要日日過來皇宮,此時也都消瘦不少。最起碼比一開始太后薨逝時,瘦了足有五斤不止。

    幾人在宮中也是常見面的。又因為周氏是池玲瓏的嫡母,池玲瓏不可能冷眼視之,看見了也要過去打個招呼。

    周氏現在可不敢拿捏她,見池玲瓏彎腰行福禮。便一把將她攙起來,和江氏兩人一人護在她一側,往慈寧宮中走去。

    一邊走。周氏也問她,“這兩日身子可是好些了?”“府裡幾個孩兒可還好?”“多進些吃食。我瞧你現在有些過於消瘦了。”

    周氏要做出母慈女孝的模樣來,池玲瓏自然配合,也低眉淺笑的恭敬應答她,三人的氣氛倒也融洽。

    等到快走到慈寧宮時,周氏才又倏然想起什麼,便對池玲瓏說,“皇后娘娘昨日下午就又吐血昏迷了,至今還未醒,稍後跪靈完畢,若是有空,不妨去坤寧宮探望皇后一番。”

    高皇后雖則被弘遠帝親自下令免了守靈,但太后好歹是她嫡親的婆婆,宮裡張羅著太后的喪事,高皇后也是不得閒。

    她的身子本來就虧空的厲害,眼見著就不行了,再這麼操勞多日,昏迷實在是意料之中,只是,高皇后竟是吐了血,且從昨日下午到現如今都未甦醒,想來是真的不大好了。

    池玲瓏將此事記在心上,準備等中午休息時,就去坤寧宮給高皇后請個安。

    不管屆時高皇后能不能甦醒,她作為秦王妃,該擺出的態度還是必須得擺的。

    又守了一上午靈,此時貴婦人們倒也不用繼續在靈前哭嚎,而是每人被分了一本佛經,要求抄寫下來供給太后。

    這事兒不難,比起費盡力氣哭泣,實在簡單多了,池玲瓏委實鬆了口氣。

    中午用午膳前,池玲瓏去了坤寧宮一趟,想要給高皇后請安,倒不想才走到坤寧宮門口,竟是遇到了正從裡邊走出來的嵐貴妃。

    嵐貴妃穿著一襲梨花白色繡白玉蘭瓣素雅宮裝,只在腰間懸掛了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雙魚佩壓裙,髮髻上插了一支做工精細的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其餘別無飾物。

    若是別的婦人這麼穿衣打扮,未免太過寡淡了,偏卻嵐貴妃本就生了一張艷麗嫵媚的臉,美艷不可方物,如今再這麼一裝飾,倒是頗有些要想俏,一身孝的味道,倒真是讓人看著便忍不住驚豔的迷了眼。

    池玲瓏心中暗想,連她一個女人尚且看呆了眼,也難怪嵐貴妃在宮中二十年盛寵不衰,甚至能代替高皇后主持宮務了,就這模樣,怕是弘遠帝看了都移不開步。

    池玲瓏恭敬的後腿一步,行了禮,嵐貴妃看清眼前人是她,眼神微閃兩下,隨後嘴角卻溢出若有似無的笑意來。

    那笑意不濃厚,卻也不疏離,溫溫淡淡的,倒是有些長輩看小輩的味道,恁的詭異。

    池玲瓏被看得脊背發涼,不知道眼前這貴妃今天是怎麼了。

    說實話,這還是太后薨了以後,池玲瓏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和嵐貴妃接觸。

    因為皇后不能主持宮務,宮裡一應事情都是嵐貴妃在操持,可見有多忙,哪怕是在跪靈的時候,嵐貴妃也是和長樂長公主跪在最前邊,池玲瓏和她之間有著距離,根本沒有說話和打交道的時候。

    倒是不想此番冷不丁碰上,實在避之不及。

    “無需多禮,快些起來吧。”嵐貴妃不緊不慢的說著話,自有宮娥前來攙扶池玲瓏起身,六月七月在宮娥們接近池玲瓏時。已經先一步搶了宮娥們的活,那動作似有意似無意,端看個人心裡怎麼去想。

    嵐貴妃似是看出了六月七月對她的警惕,卻也只是無傷大雅的一笑,繼而又淺笑說道:“皇后方甦醒,秦王妃若是來探望皇后的,現在且去罷。”

    說完這句話就要離開。在離開前卻不知又想到什麼。又回首過來看著恭送她行了半個福禮的池玲瓏,遲疑片刻問道:“聽說秦王妃誕下三胞胎,最小的是個小郡主?”

    “是。陛下封了昭月郡主,是為臣妾的小女兒。”

    “哦,倒是不知小郡主五官像了誰?可是與秦王妃相似?”

    “現在還看不大清楚,不過。眉眼倒是和臣妾很相像。”池玲瓏斟酌的回道。

    “像你啊?”嵐貴妃喃喃自語,“那倒也好。你是個百里挑一的美人。想來小郡主若是隨了你,必定也是個美人胚子。”

    嵐貴妃雙眸看著池玲瓏清麗中難掩嫵媚的小臉,眼神恍惚,似在仔細審視她的五官輪廓。又似在透過她,看向早逝的故人。

    那眼神冷淡又漠然,倒是更讓池玲瓏心頭發涼。不由由衷感嘆起著宮裡的主子不好侍候來;不管是皇子還是妃子,都有吃人的本事。

    “秦王妃生產時。本宮還未送上賀禮,這便補上一份吧。”嵐貴妃又云淡風輕的道:“淨秋。”嵐貴妃開口喚到,她貼身站著的宮娥聞言站出來,恭敬行禮,“奴婢在。”

    “稍後將本宮多寶閣上的紫檀木匣子送到秦王妃手裡,權當是本宮給秦王府小郡王小郡主的滿月禮了。”

    “奴婢遵命。”

    池玲瓏看著那一唱一和的兩主僕,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恭敬道謝,嵐貴妃又清清淡淡的看了了她一眼,隨即也便轉身離去,似無心相交。

    這一行人終於離開了,池玲瓏只覺得背後的汗都要把衣服洇濕了。

    臨近六月的天,氣溫本就一日日昇高,即便穿上夏衫也不為過,在這樣的天氣裡,她陪著嵐貴妃嘮嗑敘話,還要頂著她銳利的眼光,真是想不出汗都難。

    池玲瓏進了高皇后的宮殿,此時皇后身邊最受重用的綠鄂姑姑已經迎出來了,卻是之前聽了小太監的回話,知道秦王妃過來了,就來迎一迎,不料近前來只見嵐貴妃正與秦王妃寒暄,綠鄂姑姑便站的遠些,先靜候著。

    池玲瓏隨著綠鄂姑姑進了皇后的坤寧宮,尚且距離主殿很遠便聞見了濃濃的中藥味兒。

    綠鄂姑姑便給她解釋說,“娘娘身子骨虧得厲害,昨兒裡又吐了血,太醫開了方子,讓每隔一個半時辰就用一貼……”

    坤寧宮中藥味兒更為濃厚,隔著飄逸的霧影紗,池玲瓏若隱若現一個人影趴伏在床上,似乎頗為痛苦。

    這肯定是皇后了。

    池玲瓏和綠鄂都開始行禮,高皇后有氣無力的讓兩人起來,她說話時似乎是用力提著氣的,聽起來累的很,實際上高皇后也著實痛苦非常,不過和池玲瓏寒暄了兩句,便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殿中除了中藥味兒,又傳來濃郁的血腥味兒,卻是皇后又咳血了。

    太醫忙不迭從外邊趕來,這種情況下池玲瓏自然沒有久留的道理,向高皇后表達了叨擾她的歉意,謝絕了綠鄂姑姑的送別,便在宮娥的引領下走出來坤寧宮。

    高皇后又犯病了,這個時候,她還是別在跟前礙眼的好。

    池玲瓏回去用了午膳,稍事休息便繼續回了靈堂抄寫佛經,這時候才見慈寧宮中的大師們開始換班,一部分人在小太監們的引領下去用齋飯。

    弘遠帝侍母至孝,眼下太后死的冤屈,弘遠帝為防母后死後不甘心入輪迴,便找來大悲寺的諸多高僧,日夜不停的念經超度,務必讓太后娘娘順利入輪迴。

    這些和尚大多是得道高僧,佛法深厚,同樣的,因為功德無量,他們也大多年已老邁,眼下不眠不休的在太后宮中念佛,再好的身子也撐不住了。

    眼見著幾位發須皆白的大師躬著腰被小太監們攙扶走,池玲瓏抬眸看了眼被冰塊鎮著的棺槨,無聲的嘆了口氣。

    幸好這是太后這一生最後一次折騰了,不然,再來這樣的兩次,說不定她也要累的長出白髮,駝了背了。

    一日守靈完畢,池玲瓏難得的和秦承嗣一起回府。

    秦承嗣自太后薨了後,一日未曾歇息,眼下眼底也有了青黑色,下巴也長出了不短的鬍渣,這形態狼狽極了,看的池玲瓏心疼的抱著他就親吻了好幾下。

    回府的路程不算短,最起碼有一炷香的功夫,池玲瓏便讓秦承嗣躺在她腿上先歇會兒,她給他揉著太陽穴,秦承嗣竟就在晃晃悠悠的車上睡著了,直到馬車到了秦王府停下時,才又猛的一下睜開了那雙深邃的風眸,眸中戾色盡顯。

    這樣勞累的日子又持續了兩天,就在晚上就寢時,池玲瓏才剛起了睡意,就見秦承嗣湊近了她的耳朵,似乎想要吻她。

    池玲瓏哭笑不得的將人推開,“別鬧,還不累啊?快些歇息,你都多少天沒好好歇息過了?”

    秦承嗣不依不饒的吻上她的耳垂,夫妻兩個柔情蜜意一番,秦承嗣才又邊吻著她的紅唇,輕聲呢喃著,“阿愚,別怕,明日自有人護你,不要亂跑。”

    池玲瓏心中陡然一沉,身子都僵硬了。

    她知道,她等著的第二隻靴子馬上就要落下了,——大皇子明日要逼宮了。

    秦承嗣的情報一點沒錯,到了第二日時,就在諸家貴婦和皇子王孫們還在為太后守靈時,叛軍以最快速度圍攻了偌大的皇宮,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一路疾行,神鬼莫阻。

    叛軍們俱都殺紅了眼,很快攻到慈寧宮處,此時慈寧宮中的貴婦個個面色如紙,驚叫倉皇。

    池玲瓏在慌亂中不知被誰挾持帶走,再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處地道口處,六月搬動了太后寢宮的某一個花盆,七月抱著她一下跳進去,洞口在瞬間轟然合攏,一切都宛若沒有發生過。

    京城的天漫過滾滾濃煙,宮外的廝殺聲甚至傳到了慈寧宮中,今日有著大風,那風也將京都各個勳貴府邸燒起的濃煙吹來,一片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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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 平亂

    整個京城都陷入火海汪洋,不僅宮外各勳貴府邸上方飄來黑灰色濃煙,就連宮中四處也破空傳來小太監們尖利的嘶吼聲,“走水了,走水了,快來永儀宮救火啊……”

    燥亂的呼救聲一道接一道傳來,然而,就是如此喧騰紊亂的環境,也絲毫掩飾不住宮娥和貴婦們因恐懼而發出的嘶叫。

    女子的呼喊聲本就尖利刺耳,此刻她們看見被叛軍一刀刺穿的某一貴婦,看見她嘴中噴濺出來的鮮血,她死不瞑目的樣子,也一個個捂著耳朵更驚恐的尖叫出聲。

    廝殺聲震天響起,期間夾雜著婦人驚駭的呼號,以及叛軍們殺氣騰騰的威嚇,當真是讓人心慌的好似胸中揣了一隻兔子,擔心一不小心就會蹦出來。

    池玲瓏被六月七月和兩個身著黑衣的暗衛護著,一路從太后寢殿多寶閣下的暗道往前走。

    她心跳快的好似能當場休克,可現在這種境況,她不能出一點意外,她不能死。

    在陰森森的暗道中穿行了足有半柱香的時間,兩個為首的暗衛才打出手勢,讓她們在此處暫停,他們小心的躥出去探聽外邊的情況,六月和七月便給池玲瓏順著胸口說,“王妃,您別慌,今日一切事情都在主子的預料中,不會出意外的。幾位小主子有孫姑娘照應,早就被轉移出去了,您別擔心他們的安危。”

    池玲瓏如何能不擔心四個孩兒的安危?

    雖說她今日一早她和秦承嗣進宮時,表哥和表姐已經帶著四個小兒,從秦王府的暗道離開去了表哥在京城置辦的別院,有秦王府的數百暗衛嚴密防守著,又有表哥的人在暗處緊盯。他們那裡絕對比皇宮不知道安全多少倍。

    但是,心裡明白是這麼個理,真到了這個關頭,池玲瓏還是不受控制慌了神。

    他們現在也不知道到了那座宮殿的地底下,進了地道後,好似再往皇宮最偏僻的西北角走,但是。都走了這麼長時間了。外邊的廝殺聲還震天的響,今天該死多少人啊?秦承嗣和眾位護駕的將軍們,真的能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麼?

    池玲瓏心慌意亂。她不擔心皇帝被傷著,只憂心秦承嗣千萬別出什麼意外才好,刀劍無眼,真傷著他。她真怕在緊要關頭他會著了別人的道。

    他本就是個惹眼的,怕是叛軍若抓不著她威脅他。肯定會將秦承嗣視為最大敵人,一門心思要先剷除他,如此情況下,他的處境就更危險了。

    池玲瓏心裡七上八下。也聽不進去六月和七月的勸說,卻是神神叨叨的念起“阿彌陀佛”來。

    她神思不屬的在原地打著轉,六月和七月不敢打擾她。時間過了好一會兒,前去探看情況的兩個暗衛終於回來了。人人身上都沾了些血腥味兒。

    其中一個暗衛稟報說,“咱們現在麗妃宮下,叛軍已經攻到了此處,麗妃所出二十三公主被亂軍所殺,另有諸位在慈寧宮中跪靈的小皇子俱都被砍頭削首……”

    池玲瓏身子怔立在原地,渾身血液在瞬間冰冷。

    她聽到了什麼,諸位在慈寧宮守靈的小皇子俱都被砍頭削首? ! !

    若說麗妃所出的二十三公主,乃是慌亂中被叛軍殺害,這沒什麼稀奇;畢竟在現在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候,怕是麗妃自己都想著要如何逃命了,哪裡還能顧忌到女兒?

    可若說二十三公主的死乃是偶然,在慈寧宮中守靈的小皇子們俱都喪命,這還能稱之為是無意為之的事情麼?

    怕是大皇子是做了兩手準備,既打算逼宮篡位,又想好了事不成該如何補救。

    ——那方法倒是絕對有效,便是殺了現如今弘遠帝膝下所有皇子,讓弘遠帝到時候無人可選,因而,即便他最終真的被擒,也一定會如願以償被封為下一任太子,繼而成為國君。

    好歹毒的心計,人都說最毒婦人心,虎毒不食子,大皇子此番作為,簡直比畜生都不如了。

    池玲瓏目瞪口呆的呆愣在原地,兩個暗衛中的一個以為她沒想清楚其中的彎彎道道,躊躇片刻也便說,“王妃,易郡王怕是要效仿'丙武之變'了。 ”

    丙午之變是歷史記載中發生在大興王朝中期的一次政變,因當年是丙午年,便稱之為“丙午之變”。

    其具體內容大體上便是,當時不受寵的宮女所出皇五子,因不堪忍受母親被宮妃迫害致死,自己被兄弟們踐踏欺壓,便在當時皇族兄弟們的小聚中,下藥謀殺了其上四個兄長,以及其下三個兄弟,成了當時大興皇帝的唯一子嗣。

    皇帝痛惡其心狠手辣,要將其斬立決,又念及如今膝下只​​有此一子,在囚禁其三年後終被放出,成為新一任太子,在老皇帝殯天后,繼位大統,成了青史留名的興睿帝。

    興睿帝手段毒辣謀害了七個兄弟,飽受後人謾罵苛責,然又因其頗通治國之道,乃千載明君,在其治下,扭轉了大興積弊已久的世家門閥掌控朝政的傳統,大興王朝出現中興,對後世影響深遠,因而,在其駕崩後,朝臣經過三天辯講,將其諡號定位睿帝,可見對這位皇帝的敬佩和尊崇。

    興睿帝乃是千古奇帝,在青史中流芳,然他的成長軌跡卻是無人可以復制效仿的,如今,大皇子沒有興睿帝的胸襟抱負,卻空繼承了興睿帝的毒辣手段,想謀害了所有兄弟們,以成為唯一的皇位繼承人,恁的可笑。

    池玲瓏抑制不住嗤笑出聲,六月和七月兩人也是讀過書的,此刻也明白了大皇子要打的算盤,但是,呵呵……

    小皇子們固然好殺,他們身邊只有小太監們看護,並無得利人選護持。要殺掉當真如切瓜一樣容易;然而,能輕鬆斷了小皇子們的性命,莫不是大皇子手下的人手還能衝破太子和七皇子等人身邊的布防,將這幾個羽翼漸豐的皇子也斬殺在刀下不成?

    當真是癡人說夢。

    池玲瓏心中鄙薄不已,此刻對於大皇子逼宮一事,倒是不覺得恐懼害怕了,她好似瞬間有了底氣一樣。抬頭挺胸。深呼吸一口氣,隨即對其餘四人道:“往前走走吧,咱們到出口處等消息。”

    “是。”

    四人護著池玲瓏往外走。而此刻皇宮卻是佈滿了殘肢斷骸和各色死相淒慘的屍體。

    弘遠帝在御林軍和幾位將軍的護持下,顫抖著手指指著從遠處而來的大皇子,厲聲道:“孽子。”

    這怒罵聲有著帝王被挑釁了危險的暴怒,又著恨鐵不成鋼和被孩兒辜負了信任。被臣下背叛了的痛恨,弘遠帝罵完一句“孽子”。忍不住當場噴出一口熱血來。

    血絲如爆開的煙花,在空氣中噴灑出一層血霧,當即駭的幾位將軍驚懼的叫“陛下。”

    弘遠帝銳利的眼神出現暫時的渙散,隨即卻變得更加烏沉血腥。他眸中墨色濃重,滿滿都是掩不住的殺氣。

    大皇子相隔老遠,就看到了他從小敬之愛之。最後卻讓他恨之想殺之的父皇,在用這種刮骨削肉的眼神看他。心神忍不住一顫。

    只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前進一步是整個大魏江山都要在他腳下臣服的壯哉和亢奮,後退一步,等著他的便是屍骨無存的萬丈深淵。

    他不願如阿弟一般,被貶為庶人,成為一個連太監宮娥都能欺凌的落魄皇子,他要當這天下的主宰,老頭子越是藏著掖著不願意給他的東西,他越是想要親手奪回。

    他要這大魏江山,要他座下那張龍榻,要他眼睜睜看著他屠盡他所有孩兒,最後只能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仰視他,他要他知道,只有他,才是這大魏江山最終的掌舵者。

    大皇子將一個熱血亢奮的眼神回視過去,他眼中因為皇位而變得瘋狂猙獰的神色絲毫不掩飾,甚至還如看一隻末路的老狗一樣蔑視著弘遠帝,讓這個自詡為一生英明的帝王,終究忍不住又噴出一口鮮血來。

    叛軍的人數超出了想像,因為大皇子佔盡先機,且手下多有人質,便是一些想要抵抗的禁衛軍,在看到自己祖母、母親和家中舅姑都被押解起來後,也都不敢再努力反抗了,唯恐自己態度太堅決,自己的親人也會被殺雞儆猴似地一刀捅死。

    血水在乾淨整潔的道路上流淌,很快匯成血泊,繼而,那血便遍布了宮廷每個角落,染紅了宮裡每一寸土地。

    大皇子此次造反早有預謀,他甚至為今天這場硬仗準備了足有十多年時間,雖然因為早先胞弟十皇子逼宮,外家衛國公府被查抄,斬斷了他一條臂膀,讓他勢力大為減弱,但是,這次有預謀有計劃的造反行動,到底取得了可行性成果。

    只可惜,大皇子的一切沾沾自喜,在看到匆匆趕來的秦承嗣和池仲遠時,不由變得扭曲猙獰起來。

    剛才暗衛來報,他們竟然沒有將秦王四個子嗣,以及宮裡的秦王妃綁來,可惡! ! !

    不能用秦王妃和秦王子嗣威脅秦承嗣,大皇子看著瞬間被屠戮了大半的心腹,眼睛都紅了,此刻卻也不忘嘶吼著要和秦承嗣做交易,卻是說,若秦承嗣幫他這把,日後他繼位,定要封秦承嗣為一字並肩王,將秦王府食邑從二十萬戶增加到五十萬戶,另願將翼州和與之相鄰的乾州同樣劃給秦王做封地。

    挖牆腳能捨出這麼大利益,大皇子當真夠拼的;挖牆腳都挖到他親爹面前了,且還是當著他爹的面,大言不慚的將大魏疆土劃給秦王,大皇子活生生的氣撅了弘遠帝,又惹來一片連天呼叫“陛下”的聲音。

    弘遠帝並沒有昏厥多少時間,他醒來時戰爭還正處在膠著狀態,然而,大皇子頹勢已現,軍心已渙散。

    這一場出乎眾人意料的造反,最終還是以大皇子被當場綁縛而告終。

    弘遠帝披著龍袍斜睨著下首面如死灰色的長子,又陰毒的說了兩個字,“逆子。”

    單是這兩字已經形容不出皇帝想要將此子扒皮抽筋的衝動,他如何也沒想到,這畜生竟是為了皇位,要將他所有兄弟都除之而後快。

    弘遠帝接到了消息稱,十二皇子以下諸位小皇子,都死在亂箭和刀刺下,就連十一皇子都不能倖免,他此生多子多福,沒想到人到中年,膝下只餘二、五、六、七和十二五位皇子,且他最看好的十二皇兒,現在重傷昏迷。

    眼前這個畜生已經不能稱之為是他的兒子了,他果真和他那十皇兒是一母同胞,就連篡位,都同樣想著要逼宮造反。

    只是,老十那個一無是處的小畜生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他尚且不會如此痛心,唯有這個皇兒,他是他第一個皇子,生下來時百般寵愛,甚至也一度想過要將皇位傳給他,只可惜……

    大皇子逼宮造反,大局已定,被弘遠帝當即發落賜鴆酒一杯。

    所有跟著大皇子叛亂的將士,也都被下令斬立決。

    這還不是最後結果,因皇帝此番被真正觸怒,早已被貶為庶人,被囚禁在皇陵的十皇子也被鴆酒一杯賜死,至於早先在十皇子逼宮案中,僥倖沒被殺頭,而只是被流放出去的衛國公府一些家眷,也都落得個被賜了凌遲處死的結局。

    可以說,因為一個十皇子,一個大皇子,衛國公府一脈,在這世間再無生還之人。

    宮裡宮外一番清洗,叛軍全都伏誅,然而,朝廷的損失也是慘重的。

    先不說在慈寧宮中,因為叛軍攻入時,想要抵擋而被絞殺的幾位命婦,就是太后娘家親弟媳,現如今的延平侯婦人,也死在宮中。

    另有宮中儀妃娘娘不幸殞命,諸多公主死的只余其三,……

    這還只是宮中的境況,再看宮外各勳貴府邸,或是府中老祖宗喪命,或是兒孫遭殃,竟是每個府中大大小小都有傷亡。

    秦王府中大小幾個主子倒是都無事,然而,忠勇侯府的老夫人,池玲瓏的祖母,卻是在此叛亂中,終究喪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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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14:01:23 |只看該作者
458 亂後事

    大皇子逼宮謀反一事以最快的速度塵埃落定,然而,在這場歷時僅多半天的謀反案中,造成的影響和損失,無疑是十皇子逼宮時拍馬也趕不上的。

    宮裡儀妃和諸位美人在叛亂中被刺殺,弘遠帝膝下十二位公主死於叛亂,另有八位小皇子喪命,其餘諸多貴婦或死或傷,或被嚇得精神失常;在抵抗叛軍時,御林軍傷亡慘重,幾盡四分之一的軍士重傷不良與行,宮外更是動亂不斷,勳貴府邸的老祖宗和嫡孫公子們,都有或多或少的傷亡。

    整個大魏京都陷入了白色的天地中,明明是六月的天,正是植物繁茂,花開芬芳的季節,這時候的京都諸多勳貴府邸門前卻都掛起了白幡,開始籌備起府中喪事,繁華的京城也隨之陷入一片死寂沉沉的白色汪洋中。

    宮裡弘遠帝因為聞訊儀妃慘死,聽說是又氣的活生生撅了過去,弘遠帝這次似乎是氣的很了,竟是昏迷了足有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朝中雖有太子監國,然此時弘遠帝仍舊是大魏臣民們心中的精神支柱,弘遠帝大亂後昏迷不醒,當真是讓朝臣們憂心不已,宮外流言紛紛,民心動亂不安,就唯恐弘遠帝一個不慎,就陷如今政局動蕩的國家於水火之中。

    好在,弘遠帝雖然大傷了身子,到底是在第三天醒了過來。

    然而,此時的弘遠帝卻像是憑空老了十歲一樣,雖眼神還是如前銳利懾人,他鬢角的白髮和神態中透出的疲憊和倦意,卻在難以掩飾,不僅如此。面上深深的法令紋和眼角的魚尾紋也顯露出來,背部出現佝僂,這是一個皇帝走向末年的徵兆。

    弘遠帝身體的老化讓臣子們看的瞳孔不住收縮,雙拳都握緊了,弘遠帝見此情景心中暴怒,又有一種被人發現隱秘的惱羞成怒之感。

    然而,此時再想去掩飾什麼都只是做無用功罷了。別說他現在老態畢現。就說他現在詳細的身體狀況,怕是這些臣子們都得到了詳細信息,心中都有了譜。這對於他們來說都不再是什麼秘密了。

    弘遠帝心中狂怒,卻也只能壓抑,他嘴角有血跡滲出,想到被賜死的十五公主。想到儀妃聞訊後了無生志,竟在叛軍攻入清儀宮時自己撞上叛軍的刺刀。想到膝下八個兒子死相淒慘,老母死後不得安靜,有兒孫祖輩喪命的諸多勳貴世家還需安撫,士兵更需犒勞……

    事情一樁接一樁,一件接一件,那一項都需認真處理了。以免留下無窮後患,可他現在身子頹敗。連起身都不能,弘遠帝抿了抿春,目露凶光,心中卻當真生出英雄遲暮,心有餘而力不足之感。

    宮裡的條令陸續出台,廣告人之,先是太后下葬的日期提前,將在十日後送入皇陵,與先皇合葬;後是大賞在平亂中功勳卓著的士兵,封妻蔭子;最后宮中嵐貴妃按照皇帝命令,挑選諸多貢品賜入此番傷亡慘重的勳貴世家,或給出其餘別的厚待,以作安撫。

    京中上流的社會圈子陷入徹底的忙亂中,太后的葬禮一事提前,便讓下邊的人忙的翻了天,守靈還需繼續進行著,然此時慈寧宮中出現的貴婦和王孫總人數,遠遠不及太后喪後第二天來人的三分之一多。

    池玲瓏一筆一畫工工整整的抄著佛經,對周邊貴婦們若有似無的打量眼神視而不見。

    她是明白這些人眼中透漏的訊息的,無外乎就是當時叛軍攻入之際,她為何突然消失了,在叛軍首領提及她,要拿她換取其余貴婦人們的安全時,貴婦人們俱都心動了,想要將她交出去,可卻再無人能尋見她的蹤影。

    事後她又安然無恙出現在人前,便又那後知後覺回過神來的貴婦,忍不住因為死去的長輩和閨中密友怨恨她。

    池玲瓏將這些人的心思摸的透透的,此刻也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卻是忍不住鄙薄諷刺。

    這些個貴婦人們無外乎就是想著,若是當時她好好的呆在太后靈前沒有失蹤,那只要把她交出去,她們所有人就都安全了。

    她們的長輩閨蜜不會死,她們不用擔驚受怕,不會因之夜夜噩夢難眠,只可惜,她命太大,福氣太好了,竟是恰好在叛軍攻入之前“去了淨房” ,而後聞聲躲了起來,竟僥倖逃過一劫,當真是,老天無眼。

    池玲瓏心思電轉,對於眾人愈發掩飾不住怨毒的眼神也忍不住心裡苦笑,她雖不介意這些人將她看做仇人,或是暗地裡排擠她,但是,她不想被人射成篩子啊。

    守了一日靈,出宮之後上了馬車,池玲瓏在直接回秦王府,還是先去一趟忠勇侯府這兩個想法之間徘徊不定。

    忠勇侯府老夫人被攻入府裡的叛軍活活嚇死了,這比“池玲瓏”記憶中老夫人死亡的日子提前了足有三年不止,根本不在池玲瓏的預想內。

    可仔細對比一下記憶中十皇子和大皇子逼宮犯上作亂的時間,確實也比上輩子早了好幾年。

    好似自從她重生了後,好些事情都已經不按原計劃進行了,池玲瓏此時也只能無奈一笑,這都不是她的錯吧?

    想去忠勇侯府看看老夫人的喪事準備的怎麼樣了,後又念起忠勇侯府和諸位勳貴府邸一樣,現在都還沒有往外發喪,要等太后的葬禮過後,諸勳貴世家才敢大張旗鼓給府裡老祖宗和當家主婦們辦喪事,且自己現在已經是出嫁女了,和娘家的關係又不好,和老夫人更是疏遠,甚至堪稱有仇,這種境況下,去了幹嘛?純粹是吃飽撐的。

    心裡接連轉過幾個念頭,轉而,池玲瓏也吩咐了車夫趕車回秦王府。

    秦王府中,孫無極和孫琉璃以及她的四個兒女在大皇子造反時,因為提早離開了王府。避到別院,倒是都沒有任何損傷。

    幾人都安全的很,連帶著幾個小兒身邊的奶娘和丫鬟多沒有少一個,這算是天大的好事兒。

    不好的一面卻是,因那一日進攻秦王府的叛軍過多,在和秦王府中士兵打鬥期間,難免毀了王府中許多東西。

    奉令前來秦王府抓人的叛軍。大體是沒有想到秦王府的士兵竟那麼驍勇善戰。且守護秦王府的士兵和暗衛竟比預想中還多了兩倍,因而,在明知不敵狼狽逃竄的時候。為了活命,也從身上摸出裝黑油的包,配上點燃的火折子一下扔了出去。

    六月天本就熱的跟個大蒸籠一樣,即便不用火燒。有些柴禾尚且會轟一下自燃,此番有了火力加入。又恰逢當天有風,火舌迅速竄起,倒是燒了秦王府好幾個院子。

    秦王府中損失了好些物件,房屋也需修補。讓奉令守護院落的士兵懊惱不已,然好的一點卻是,那些都是無人居住的院落。倒是無人傷亡;且又因後來士兵們救火及時,也沒有釀成大災。

    不過。有此一役,秦王府中充斥著的濃煙味兒也是一直沒散就是了,索性走水的院子距離致遠齋和玉瀾堂有些遠,不影響主子們日常生活,不然,怕是秦承嗣為了孩兒們不被煙火嗆著喉嚨,也會決定暫時不住王府。

    池玲瓏進了王府,匆忙往致遠齋而去,尚且離主殿有些距離,便隱隱約約聽叫小勺子哄著弟弟妹妹好好吃飯的聲音了。

    幾個小傢伙絲毫沒有被這幾天京里的大亂嚇著,小的還什麼都不懂,即便被姨母和舅舅轉移出去,也只當換個地方玩了,並不計較過多;大的這個也是因為出府興奮不已,倒是沒有過於追究為何不讓父母也跟著出去,舅舅和姨媽卻只帶他們出去玩。

    然而,叛亂前能隱瞞住的事情,在亂後卻是不能了,小勺子嗅覺很靈敏,回了秦王府就聞到一股異味兒,也追著那味道找著了被燒得一片漆黑的院子,繼而,也被舅舅告知了所有事情。

    小傢伙聞言好久沒出聲,接下來整個人卻像是真真正正的長大了一樣,在不無理取鬧了,也心有餘悸的時刻守著弟妹,就連晚上也宿在西廂房了,美其名曰要代替父母看管三個小傢伙。

    池玲瓏快步進了西廂房,小勺子見到母親,大眼睛狠狠一亮,本想撲上去撒嬌,想起自己說要快些長大,以保護父母弟妹的豪言壯志,也在原地頓住腳,眼睛帶著期盼的,恭恭敬敬的給母親行禮。

    池玲瓏見到這麼乖巧的兒子,哪有不愛的道理,尤其是經過了前幾天的生死之亂,更是明白親情的貴重,對幾個孩兒和身邊表哥表姐也更為看重,當真恨不能每日都親近一番才好。

    蹲下身來抱抱已經長到她大腿高的小傢伙,在小東西白嫩嫩的臉蛋上狠狠親了好幾下,池玲瓏才又拉著兒子的手去看三胞胎。

    表姐孫琉璃從淨房過來,看見她回來了也舒了口氣,和她打了招呼,讓她留下看護孩子後,便匆匆回去玉瀾堂了。

    大哥這幾日舊疾復發,日日咳血,若不是要照顧三個小傢伙,她是一點也不願意離開大哥一步的。

    只可惜,大哥不願意三個小傢伙離他進了,以免過了病氣,又擔心小表妹知道了驚慌失措,百忙之中再去憂心他,因而,她既不能將小傢伙們帶去玉瀾堂照料,只能依舊將他們留在致遠齋,自己跑來看顧,又不能將大哥的病情告知表妹,這兩天也是忙得憔悴不少,臉色都有些不濟了。

    池玲瓏也是看出了表姐面色疲憊,還以為是三個小東西鬧人,把她累著了,因而臨走又非得讓千嬌拿走好些秦承嗣專門給她找來的補身的血燕窩,給表姐熬粥,也好補補身子。

    孫琉璃匆匆離去,此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碧月領著幾個丫頭開始上晚膳。

    小勺子小跑到走廊上,往外望了好一會兒,發現父親還是不見人影,才又頹敗的回了花廳,抬著巴掌大的水靈小臉問母親,“娘親,爹爹今天還不回來麼?”他已經有四天沒見著爹爹了,心裡想的很呢。

    池玲瓏點點頭,摸摸兒子的小嫩臉,隨後才又笑著給他解釋說,“舅舅不是告訴劭兒,宮裡發生了動亂麼?現在叛軍雖然都伏誅了,但是,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處理,太后也還沒有下葬。宮裡事務繁忙,你爹爹今天是回不來了。”小勺子聞言,面上露出難以掩飾的失望之色。

    兒子麵上的神色讓池玲瓏看的心疼,只是,卻也沒有辦法補償;現在是多事之秋,她雖也想讓秦承嗣每日回家,但這根本不可能。

    親親兒子的小臉,池玲瓏俯身下來輕柔的問兒子,“劭兒想爹爹了?”

    小勺子堅定的點頭,“嗯。”

    池玲瓏摸摸兒子黑漆漆的頭髮,心裡嘆息一聲,面上卻是笑的柔和的說,“那再等兩天吧,再過兩日爹爹就能回家了。”

    池玲瓏說的兩天並沒有奏效,因為秦承嗣是直到五天后才又回了秦王府的,此時京都內一切治安都恢復如常,除了各勳貴世家的門前都掛著白幡,京都氣氛也顯得寂寥了許多外,其餘竟與大皇子逆反之前沒有多大差別。

    父親回來了小勺子很高興,湊在父親跟前好生親暱了一番,拉著爹爹的手說了好些話;那些話以前小勺子還不懂,現在卻明白了許多。

    之後五天,就如弘遠帝所言那般,太后終於要下葬了。

    漆黑裹金的棺槨從宮裡抬出來那天,京都文武百官以及諸多勳貴命婦全部出城送行十里,才又返回京都,而太后的靈柩,果真和先皇合葬。

    終於送葬了太后,整個京都的氣氛明顯松緩下來,卻又顯得愈發悲戚淒涼了,因為就在太后下葬之後,京都死了夫人或老夫人,亦或者是家主、長子的府邸,都開始往外發喪。

    那一夜達官貴人和皇親國戚所居住的東城,響起震天的嚎哭聲,聲聲刺心,哭聲聲嘶力竭,在暗夜里傳出去老遠老遠,竟讓整個京都的百姓都因之一夜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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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14:01:36 |只看該作者
459 弒母

    池玲瓏這段時日當真過的勞累,才剛忙完韶華縣主和太后的葬禮,稍後又要去忠勇侯府為老夫人守靈。

    她是出嫁女,不需要如同子媳一樣日夜守在靈前,但是,為人孫女者該做的事兒,她也是必定要做的,不然落人把柄,被人詬病,那可就真不好玩了。

    忠勇侯府老夫人葬禮期間,京都同樣有許多勳貴世家要辦喪事,六月將墨乙今日匆忙交給她的帖子拿來給池玲瓏過目,這些都是前來秦王府報喪的人家,潛意思也就是說,這些人家和秦王府的關係都還不錯,如今他們府上有了喪事,無論是池玲瓏還是秦承嗣,論情理都該去參加。

    池玲瓏從六月手中接過厚厚一沓帖子時,就有些心塞,在細數一下,那帖子竟有二、三十份兒,也就是說,今後一段時間,她最少要參加二、三十戶人家的葬禮,池玲瓏已經不是一般的想要吐血那麼簡單了。

    累極的池玲瓏這一晚早早睡去,等秦承嗣回來時,她早已經睡熟了,任憑秦承嗣將她抱在懷裡好生揉捏一番,也沒有醒過來,最後,想要做壞事兒的秦承嗣只能低嘆一聲無奈放棄。

    第二日起身,池玲瓏一大早就去了忠勇侯府,此時的侯府內到處都是銀裝素裹的白色,白幡和白色的燈籠高高掛起,看起來淒清的很,然而門前屋後卻到處都是走動的丫鬟​​小廝,忙碌的井井有條。

    侯府幾個出嫁的姑娘,包括二姑娘池明琬,三姑娘池明珍,以及其餘諸位婆家在京城的姑娘都在這一日來了忠勇侯府。她們和池玲瓏在靈堂守了一會兒,便被周氏請下去歇息了。

    平常人家是絕對不會對孫女這麼客氣的,然看在池玲瓏的面子上,周氏不得不謹慎行事。

    池玲瓏身份貴重,雖然前來守靈是為進孫女的孝道,但只要做做樣子就可以了,無需過度傷懷;且周氏也知道她和老夫人的感情不好。沒的用一個死去的老婆子勞累秦王妃、交惡秦王府的。

    池玲瓏沒有推辭。順著周氏的請就和幾位姐妹去了花廳歇息,謝暉奉婆母命陪著她們,卻也沒有多呆。便也又去了靈堂待客忙碌。

    池玲瓏已經很久不見謝暉了,在翼州時她和謝暉算是交好的,自從謝暉嫁進忠勇侯府,她出嫁秦承嗣後。兩人的來往已經很少了。

    她和娘家走的不近,逢年過節也不大上門。除非是年後初二出嫁閨女回娘家,其餘別的時候,她已經不登忠勇侯府的大門了。

    然在她出嫁這幾年,有兩年時間她都是因為過年時懷了身孕。連除夕晚上的宮宴都沒有辦法參加,如此,前來侯府更是不可能的事兒。

    池玲瓏和侯府走的遠了。相對的,和謝暉的關係好似也疏遠了不少。

    不過。謝暉本就是個冷清的人,雖說為人媳為人母這幾年,身在盛寵優渥的忠勇侯府,而她的娘家又不能給她助力,身上的棱角在艱難的求生中不免被磨下去不少,人看著也圓滑了些,但是,在池玲瓏這種素日交好的人面前,她倒是絲毫不掩飾自己冷情的性情,對待池玲瓏也還一如既往,這倒是讓池玲瓏舒服不少。

    謝暉去了靈堂,便喚來了以前和她還能說上幾句話的侯府九姑娘池明紓來作陪。

    池明紓年紀不小了,今年已經滿了十七歲,她只比池玲瓏小一歲,比池明瑄小了幾個月,如今池明瑄都平安生子了,按說這個年紀她是早該出嫁的,可她現如今都快成老姑娘了,周氏竟還不急著給她說親。

    不,其實話這麼說也不對,應該說是周氏想著給這個庶女說親,但她挑選的人家,不是喪妻的鰥夫,便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落魄府邸,對方不僅人品不好,才幹能力都不足,且或多或少都有些性格或身體上的殘缺,年紀也足可以當池明紓的爹了,池明紓若是嫁過去,那不是去享福了,可以說是跳進火坑了。

    周氏要拿捏這個庶女的婚事的事兒,在整個忠勇侯府都不是什麼秘密。

    可以說,周氏對她大房裡的庶女都是恨不能她們去死的,這其中包括已經出嫁的四姑娘,包括池玲瓏,當然也不會少了九姑娘。

    四姑娘和池玲瓏倒還好些,畢竟四姑娘的母親小林氏雖是老夫人出了五服的侄女,曾經被老夫人送進大房與周氏打擂台,給周氏添了不少賭,但四姑娘的母親骨子裡卻是個安分的,從不主動找事兒。

    四姑娘的姨娘老實本分,又有當初她成親前,忠勇侯府才搬到京城,周氏要用她做臉面,擺出仁厚嫡母的款兒,如此,四姑娘才能安安穩穩的出嫁了。

    池玲瓏的親事宮裡更是直接賜下賜婚聖旨,周氏自然也沒有苛責她的道理;其實哪怕周氏想為難她,也是不敢的。

    這兩個庶女都成功飛出了周氏的掌控,周氏心裡本就存了氣,加之九姑娘的生母李姨娘在大房裡最是掐尖要強,給周氏添了二十多年的堵,周氏沒少在她手裡吃暗虧,這事兒周氏一直含恨在心,如今輪到李姨娘的女兒要出嫁了,無論怎麼說,她都不可能讓池明紓順順噹噹嫁人。

    前來侯府求娶池明紓的人為數不少,畢竟池明紓長相著實稱得上一句花容月貌,她又有個當秦王妃的五姐,生父又是掌控二十萬京畿守備軍的忠勇侯,可想而知想要藉此攀爬,希望家族崛起的人,會怎樣打她的主意。

    求娶池明紓的人中自然不乏年少有為、相貌倜儻之輩,只可惜,他們也僅僅才派出中間人來侯府詢問意向,就被周氏打發了,藉口還是九姑娘不同意。

    久而久之,侯府九姑娘心高氣傲,要找個名門嫡出的貴婿的消息就傳了出去。可算是敗壞了池明紓的名聲。

    池玲瓏也是聽說過池明紓至今閨譽敗壞的,原本以為經過周氏連番苛責,這姑娘說不定會憔悴的人比黃花瘦,倒是不想,池明紓面上絲毫沒有憂鬱和憊色,她雖身材依舊纖細苗條,好像也確實有所消瘦。看上去氣色卻還好。陪著幾個出嫁的姐姐說話時,也輕聲細語的,倒是不見怨懟和憤恨的表情。

    只是。不知是不是池玲瓏的錯覺,竟在池明紓說及“老夫人”三個字兒時,好似看到有恍惚、怔忪和驚恐等幽光從池明紓眸中劃過。

    池玲瓏以為自己看錯了,在仔細去瞧。卻又見池明紓垂首剎那,眸中來不及收回的倉惶。和如同困獸一樣焦灼難耐,以及驚駭惶恐等神色。

    這又是怎麼了?

    池明紓不知道有人在打量她,她神思不屬,此刻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招待幾位姐姐。

    當再次說到“聽說祖母死前一直在喚著珉哥兒的名字。只可惜,二哥哥當時在宮中當值,也沒趕得急回來讓祖母看上一眼……”話至此處。池明紓嗓音中的異色再也難以掩飾。

    女兒家無助的哭音和哽咽聲傳出來,讓侯府幾位姐妹都忍不住紅了眼圈。掉了淚,以為池明紓是在心疼去逝的老夫人。

    她們和老太太感情雖不好,說到底那也是她們的祖母,此刻老夫人死不瞑目,做孫女的她們恨了她那麼久,現在她當真死了,她們的感情竟這麼複雜,竟還會為她掉眼淚?

    花廳中傳來悉悉索索的哭泣聲,池玲瓏垂首不語,實在哭不出來,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池明紓,想看看這位九妹妹到底怎麼了,怎麼今日的情緒波動會這麼大,怎麼會為曾經讓丫鬟扇了她二十個耳光的老夫人痛哭?

    姐妹這麼多年,她竟不知九妹妹竟是個這般心慈手軟一個人? !

    池玲瓏蹙眉深思,再看池明紓,此刻低聲啜泣,那種無聲的慟哭,她面頰上流下一道道的淚水,看的人很是不忍。

    只是,不管別人心裡是怎麼猜測的,池明紓自己卻再明白不過,她才不是因為老夫人的死而傷心悲切,她只是在哭她自己罷了。

    她哭的是自己一直以來抱著的僥倖心思,一直以來不願意向這世道認命,可到了最後,這京都裡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的大事,無一不在向她證明著,之前的她心存僥倖多麼多麼的可笑。

    歷史上的一切還是發生了,即便時間對不上號,但是,十皇子照舊逼宮了,大皇子依然造反了,太后依然是被氣的死不瞑目,她的祖母依然被繼子身邊的人掐死在床榻上!

    一切都按照歷史前進的齒輪運轉著,竟然沒有一絲失誤,所有史書記錄中出現的事情,竟都是真實的,竟然都發生了,那豈不是說,之後不定什麼時間,匈奴大軍依舊會攻入京城?京城的所有女眷為保名節依然要以身殉國?

    想起前段時日經歷的大皇子逼宮動亂,想到叛軍攻入忠勇侯府那一天,她一如既往的奉周氏之命去給老夫人擦身,因為前天晚上看話本子看的入神,以至於歇息的太晚了,她便想著在老夫人房間旁邊的碧紗櫥中歇息片刻。

    老夫人這幾年一直癱瘓在床,從入京後就垮了的身子,到現如今更是被掏空了,她每日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徹底成了一個廢人。

    老夫人再不能在侯府興風作浪,隨之而來的是二房在侯府也失了勢,二夫人林氏對老夫人棄之不顧,絲毫不念舊情,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也都生出了懈怠之心;又因為老夫人之前一直打壓周氏,給她添堵,如今周氏翻身,也要和老夫人算總賬了。

    早先老夫人身邊還算忠心的兩個丫頭全都被調開了,只餘下兩個偷姦耍滑的大丫頭,每日最愛的便是嗑著瓜子說閒話,期待有一天被世子爺收房,至於老夫人,誰還想的起她?

    侍候老夫人的事情,便被交給了她和八姐姐,自從八姐姐作為陪嫁滕妾遠走南詔後,每日給老夫人擦身就成了她自己的任務。

    大皇子逼供造反那一天同樣不例外。

    因為老夫人這裡已經鮮少有人來了,丫鬟們也都玩忽職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池明紓暫時歇息在老夫人房間一側的碧紗廚中竟也無人知道。

    池明紓睡眠一向淺,哪怕是前晚上睡的少,她此時疲憊不堪,她也總是保持著驚醒狀態,在有人踏入老夫人內室時,便第一時間“唰”一下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來人的腳步沉穩厚實,應是男子,她以為是二叔池仲德回來了,不好出去,便光腳下床,避到一側。

    可不久後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因為那人肯定不是二叔。

    先不說二叔白日鮮少進內宅,而是忙著在外花天酒地,就說來人的腳步聲,鏗鏘有力,應是行武之人。

    二叔整日花天酒地,性喜漁色,早就被掏空了身子,他走路時腳步虛浮的很,來人絕不可能是二叔。

    若不是二叔,還會有誰過來?

    不會是常年駐軍城外的親爹,不會是當值的大哥二哥,不會是在衙署辦公的三叔,那還會有誰?

    她墊著腳尖,將呼吸聲狠狠壓制住,湊到前方去看,誰知,竟是看到了讓她驚悚的渾身發涼的一幕。

    親爹的心腹吳伯,正伸出兩根手指,狠狠一捏,將尚且在熟睡中的老夫人親手掐死了! !

    吳伯是誰?

    那是親爹池仲遠的左膀右臂,心腹中的心腹,可以說親爹的所有事情,不管周氏知不知道,三叔知不知道,吳伯肯定都是知情的。

    要說吳伯此舉不是受了親爹的指使,打死她都不信。

    她一直以為野史上記載的,忠勇侯池仲遠弒母乃是荒天下之大謬的事,雖心裡隱隱有些相信,但是骨子裡卻不以為然。

    然而,眼前這一出真真正正的向她證實了,忠勇侯府的老夫人確實是死在她的繼子池仲遠手中的。

    即便此番不是她親爹親自下手,但是,他也一定是最終的幕後主使。

    一切都逃不過命定,所有事都會按照歷史進程一步步進行,終有一天,匈奴會攻克京都,她們都會以死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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