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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臻善] 驕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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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13:41:30 |只看該作者
420 醜事

    長樂長公主府上的花宴,池玲瓏自然是不會去的,然而,基於禮節,還是讓人特意備了一份厚禮,並寫了委婉推辭的信件,讓墨乙派人送了過去,說明情況。

    其實仔細說來,她這委婉請辭的信件,寫不寫都是一樣的,因為整個京都的人都知道,現如今秦王妃身懷有孕,從去西山避暑時,到現在足有五個月時間,也再沒有在京都勳貴面前露過面。

    秦王妃本就是深居簡出的性子,如今又懷了秦王府子嗣,不出來應酬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大家都能理解;更何況,她連太子和七皇子成親的宴席都沒有去參加,像是這種主要為未婚男女舉辦的相親宴席,更沒有參加的必要了。

    長樂長公主府中人都知道秦王妃此番是必定不會過來的,他們給秦王府送請帖過去,不過就是按照禮節行事。

    畢竟,長樂長公主每年都會向京都所有四品以上官員的妻兒子女發請帖,這其中,若是獨獨把秦王府漏下,不管怎樣都說不過去。

    且早年秦承嗣沒有成親時,那時候他還是京都有名的“剋星”,可就是這樣,即便明知道他克親的名聲,會讓人都對他退避三舍,明知道他絕不會對這類相親的宴席有興趣,長樂長公主府還是依禮送請帖過去了。

    說到底,不過是不想將秦王府與其他勳貴府邸區別對待,得罪秦王。

    墨乙離拿著她方才寫的手書離去,池玲瓏坐起身來,想要回內室。

    進了冬天,天氣越發冷了,前些天還下了一場大雪,直到現如今,地上的雪也沒有化盡。

    天冷了以後,池玲瓏的肚子也越發大了,至今懷孕六個多月,她低頭時連自己的腳丫子都看不見,行動也更笨拙,走起路來活像是個胖鴨子,搖搖晃晃的,讓人看著就提心吊膽。

    外邊天太冷,路又滑,唯恐她出什麼好歹來,池玲瓏現如今的活動場地也被秦承嗣嚴格禁止在致遠齋大殿內,每天只能從這個殿逛到那個殿,鬱悶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過,誰讓她現如今懷著孩子?

    小兒為大,所以,在生產前,她還是老老實實聽話吧。

    池玲瓏站起身,一邊隨時厚著七月和碧月也都慌忙過來攙扶她,池玲瓏在兩個丫頭的攙扶下站起身,好似聽到身上的骨頭都在“哢嚓”“哢嚓”作響,腰肢更是酸疼的不得了。

    “王妃您慢著點”碧月膽戰心驚道。

    七月也戰戰兢兢的扶著她,似乎也聽見了她身上骨頭響的聲音,也說著,“王妃可是又腰酸了?待會奴婢給您按按。您最近腿腳抽筋的嚴重,奴婢稍後再給您按按腿腳。”

    又絮絮叨叨的說,“以後回信這些事兒,還是讓奴婢代勞吧。您肚子大了,坐著不舒服,做的時間長了也腰酸背疼的,不值當,今後這類事情還是交給奴婢處理吧。”

    池玲瓏無奈的應了一聲“好”,隨即慢慢的被兩個丫頭攙扶進內室。

    才剛剛在內室床上坐下,小勺子也拉著魏釋錦的手,風風火火的跑過來。

    魏釋錦入冬後明顯又長了個子,精緻白皙的小臉也張開了,他五官本就長的好,現在看來,更是眉目如畫,容貌俊俏,當真是個小正太。

    不過,因為現如今拜在孫無極門下求學,長期耳濡目染這師傅的儀態風度,魏釋錦如今行事做派也都似模似樣,比那些所謂的名門貴族裡出來的貴公子還有派頭。

    看起來也穩重些,再不像是五、六歲時那麼頑劣調皮,能上房揭瓦,倒是頗有幾分溫潤少年的模樣,只是偶爾在小傢伙轉動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時,似是還能從其中發現幾分狡黠靈慧的痕跡。

    魏釋錦被小勺子一路拉著跑過來,到了致遠齋時,也臉紅氣喘了,發現池玲瓏看向他,小傢伙面色更紅了,不好意思的行禮問安,“嬸嬸好。”

    池玲瓏笑著點頭,正想跟魏釋錦說句話,不敢被忽略的小勺子已經拉著母親的袖子開始望山蹦蹦了。

    七月看的頭大,上前製止住跳脫的小世子,不敢讓小傢伙碰到池玲瓏的肚子。

    池玲瓏從七月手中接過小勺子,看著兒子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臉上,此刻竟出了汗,還染上了潮紅,不由沒好氣的問他,“跑這麼快找娘娘幹麼?娘娘不是告訴過你,現在外邊有雪,路滑,要慢慢走麼,你怎麼不聽話?”

    小勺子被母親教訓了,不高興;不過,在聽到池玲瓏又重複問他一句,“找娘娘幹什麼?”後,想起了自己跑過來的初衷,小勺子不由興奮的大眼睛亮晶晶,齜著米粒般大小的小白牙的就嘰嘰喳喳說道:“娘娘,小娃娃,小娃娃,後山有小娃娃。”

    “呃……”池玲瓏傻眼。

    後山有小娃娃?

    這話怎麼無論怎麼聽都不對勁?

    後山不是養的不都是秦承嗣的愛馬,還有小東西的“寵物”,譬如獅子、豹子之類的“小動物”麼,何來小娃娃?

    莫不是誰家遺棄嬰兒竟遺棄到秦王府來了?

    再或者是,莫不是那小娃娃是豹子、獅子,不知道從哪裡銜來的?

    池玲瓏腦洞開大了,且暫時收不回來。

    魏釋錦看著眼前母子兩個無法正常交流的模樣,好笑的上前解釋,“嬸嬸,是後山的豹子下了兩隻小崽子,阿壬叔叔告訴劭兒侄兒,那是小娃娃,侄兒聽的高興,這就過來給您說說這事兒,讓您也開心開心。”

    魏釋錦話說的很是那麼回事兒,可是,回過神來的池玲瓏看著眼前還不到自己大腿處的小豆丁,看著兒子黑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肚子看,無端端的覺得後背一涼。

    她怎麼就覺得,她這兒子根本不是因為看見了“小娃娃”,高興過度,來找她分享好消息的,而是……好奇母豹子都生小娃娃了,怎麼她肚子裡的小娃娃這麼長時間了還不出來?

    兒子那哀怨又委屈的小眼神兒,讓她這個當娘的當真亞歷山大啊。

    不能給兒子解釋所謂人畜懷胎分娩的不同,池玲瓏頭大的讓六月領著兩個小東西出去玩耍,自己心累的躺在床上,又由著七月給她揉捏著虛胖的腿腳,緩緩睡了過去。

    隨著時間開始向年關邁進,京都的冬天更冷了。

    凜冽的西北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好似要在人嬌嫩的皮膚上割出口子來,聽著窗外帶著哨的冷風抨擊著窗子,池玲瓏是徹底宅在致遠齋大殿不出去了。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京都長樂長公主的一年一度的花宴,在京都所有貴女的期盼中,終於姍姍來​​遲。

    長樂長公主府舉行花宴當天,池玲瓏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她有預感這天長樂長公主府裡會發生什麼事兒,且還必定是醜聞,而那醜聞,八成不會逃脫掉墨乙幾人的手筆。

    她耐心的等著,等的都有些魂不守捨了,從大早起等到午膳後,又等到午休起來,終於,就在擦過手臉,準備再進些吃食,好餵飽肚中幾個翻著跟頭叫餓的小傢伙時,六月嘴角揚起一抹不自然的弧度,眸光閃亮的從外邊匆匆過來了。

    “王妃,今日長樂長公主府上出了鬧劇。——十五公主心儀燁王殿下,寫了方勝邀燁王殿下私會,燁王殿下前去赴會,不料兩人都飲了些酒水,意亂情迷,就,就……”就在長樂長公主府裡待客的廂房中,直接成事了! ! !

    六月話未盡,可致遠齋中包括池玲瓏和幾個丫頭在內的所有人,卻都在瞬間明白六月的未盡之意了。

    都喝酒了,意亂情迷私會了,接下來的情節進展,這些精通後宅權謀之術的小姑娘們,誰還能想像不到……

    六月嘴角翹起的弧度越來越高了,七月也忍不住嘴角抽搐,眸中閃亮帶笑;至於碧月和碧月,這兩個下限還有很大可刷新空白的丫頭,在瞪大了眼睛怔愣片刻後,回過神來,白皙的小臉卻忍不住倏地爆紅,繼而整個扭曲了。

    再觀她們兩人的面色,卻都好似頗為糾結羞臊、無地自容,就好似做了和人私通之事的不是十五公主,而是她們自己一樣。

    可是,除了糾結和無地自容之色,兩個丫頭水亮剔透的眸中,卻滿滿的都是亢奮和激動的色澤,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兩個丫頭都手腳微顫,整個人都沸騰了。

    池玲瓏顧忌不上看幾個丫頭的面色如何,現在她自己也憋著滿腹的笑意,好想不顧體面規矩的捂著肚子大笑出聲,可是,到底要顧及些形象吧。

    但是,一想到十五公主和秦承業“私通”的場面,肯定已經湊巧的被人“撞破”,他們私通的消息,現在也必定鬧得滿京城眾人皆知,熱鬧的好似炸鍋,而宮裡的弘遠帝,此刻必定也已經得知了,他的一雙兒女陰差陽錯亂倫在一起的消息……池玲瓏忍不住嘴角抽搐,整張臉都快因憋笑變得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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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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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 儀妃

    是的,亂倫,雖然不想用這麼骯髒又不道德的兩個字眼,去形容現在正處於輿論中心的那對年輕男女,但是,誰讓這就是事實呢?

    誰讓他們共有一對父母,乃是大魏這天下之主,和宮裡的儀妃娘娘?

    男歡女愛本也無可厚非,可若是披上了“亂倫”的外衣,哪怕在現代社會尚且不會世人所容,又何況是這禁令森嚴,到處都講究體統和規矩的古代?

    池玲瓏呵呵笑,眸中的笑意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她覺得自己現在變壞了,在聽到無辜的十五公主被牽連到這場博弈和報復中的時候,心裡雖有可惜和悲憫的想法,但是,那想法也一閃而逝,沒有在池玲瓏心中留下絲毫痕跡,現在她心裡,也只剩下了滿滿的痛快。

    是的,池玲瓏現在就感覺非常痛快,早先壓抑在心裡的對於秦承嗣的心疼,以及對於弘遠帝的憤恨之情,在此時全都消失大半。

    她是痛恨弘遠帝的,這事情毋庸置疑。

    雖然站在帝王的角度,他要打壓秦承嗣並藉此提攜秦承業,完全無可厚非,但是,誰讓她永遠不可能站在弘遠帝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也永遠不會和他站在一個陣營中。

    她的相公是秦承嗣,她只可能為秦承嗣全心考慮,以他之喜為喜,以他的悲為悲。

    秦承嗣遭遇不平待遇,她比誰都痛心,也因而,若是用這樁骯髒事兒回敬弘遠帝,讓他有苦說不出,只能自己壓抑憋屈,池玲瓏心中非常滿意,且渾身都湧滿了快意。

    她甚至忍不住開始浮想聯翩,等明日上早朝時,若是御史藉今天的事情,參奏秦承業不敬皇室公主、斯文敗類,並奏請弘遠帝將十五公主下降秦承業為妻,以全了皇室臉面,到時候弘遠帝面上的表情會多麼精彩。

    那可是他的親生兒女啊,且還是一母同胞,現在竟陰差陽錯要成為夫妻……

    呵呵,只可惜,這事情只有少少幾個人知情,也因此,到時候被人逼迫的無路可走,有苦說不出的滋味兒,還是讓弘遠帝自己好好品嚐吧。

    池玲瓏在致遠齋中,帶了滿滿的惡意揣測弘遠帝會不會氣的吐血,而實際上,此刻在宮中和朝臣議事的弘遠帝,在得知這一醜事後,先是怔愣在原地,等反應過來,徐安公公誠惶誠恐的匯報的是什麼事情后,弘遠帝拍案而起,大罵一句“荒唐”,後罵一句“逆子”,繼而,卻是果真忍不住當堂噴出一口血箭,昏倒過去。

    弘遠帝氣急攻心,昏倒在勤政殿中,原本在勤政殿和皇帝議事,因為徐安公公進去回稟要事,才先且到外邊等候的諸位閣老和朝臣們,聽到勤政殿中的動靜,後又聽到弘遠帝雷霆暴怒的兩個字,嗅到帝王口中滿滿的憤恨和鐵血味兒,俱都忍不住瞳孔微縮。

    諸位朝臣們俱都凝神屏息,豎起耳朵想要聽到更多的秘聞,而也就在此刻,他們竟聽到裡邊傳來徐安公公驚慌的尖叫聲,“陛下!!來人,快來人,叫御醫!!!”

    幾位大臣當即對視一眼,隨後拎起官袍便慌忙跑進勤政殿,而此時被徐安公公護著的弘遠帝,面色鐵青,嘴角帶著血漬,銅鈴大的虎目瞪的滾圓,滿目猙獰之色,看起來恁的懾人,猶如死人死不瞑目,朝臣們的心神俱都一驚。

    御醫聞訊很快過來,弘遠帝被抬到勤政殿內,平時供弘遠帝休憩的小隔間中診脈,而此時,有關發生在長樂長公主府中的,十五公主和燁王殿下因互生愛慕,酒後私情的事情,也鬧得幾乎滿皇宮的人都知道了。

    勤政殿如此肅靜之地,自然不會有宮娥太監閒言碎語,傳出不該說的話。

    然而,也就是在御醫過來,勤政殿一片亂騰時,諸位閣老和朝臣手中,無一不被“自己人”趁亂塞了紙條。

    而等他們覷著無人之處,快速掃過紙條上的內容時,也忍不住面色瞬間一變,轉而,也又恢復了一副雲淡風輕之色。

    弘遠帝乃是因為這幾天操勞過度,加之被方才徐安公公回稟的事情氣的急火攻心,才噴出血箭昏倒過去的,暫時無大礙,御醫扎了針,隨後去開藥方,說道最多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弘遠帝便可醒來。

    弘遠帝確實是在半柱香之後醒來了,然而,醒來後的弘遠帝簡直就像是暴龍上身了,他好似又恢復了早先廖沅叛國、十皇子逼宮時的模樣,殘暴兇惡,竟然在睜開眼的第一瞬間,就吩咐御林軍將眼前戰戰兢兢侍候他的宮娥和太監,全都拖出去斬立決。

    弘遠帝這一雷霆命令一下,整個皇宮的氣氛立馬變得緊繃起來。

    朝臣們僥倖得了命令,火力火燎的出宮,馬不停蹄往家趕,而此刻看著弘遠帝起身,出了勤政殿,直往儀妃娘娘所住清儀宮而去的徐安公公,忍不住心中一咯噔,腦門上冷汗涔涔。

    清儀宮坐落在皇宮最北邊,偏僻的簡直比之冷宮不差多少。

    然而,清儀宮這座宮殿本身,卻整飭的絲毫不比貴淑德賢四妃的宮殿差,雕樑畫棟、曲徑通幽,假山涼亭無處不有,便連皇宮中鮮少有的活水湖,清儀宮也不缺。

    若是往好了說,清儀宮這樣清淨無憂的環境,當真可以稱得上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然而,就是這樣種植著滿滿的奇花異草的地方,卻只有五個大活人存在,且這五人中尚且有三人又聾又啞,且在這宮中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可想而知偌大的清儀宮會有多少地方荒廢了,這座宮殿,又該多麼清冷,如同一座冰冷冷的死城一樣。

    守在清儀宮裡邊的,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太監,看著一臉暴怒之色,邁著虎步往主殿而去的弘遠帝,嚇得慌忙跪地請安,然而,他尚且沒來得及進去通報儀妃一聲,弘遠帝已經越過他,走遠了。

    看著弘遠帝離去的背影的老太監,此刻渾濁的眸子微瞇起來,手腳都顫抖了。

    這老太監當初也算是弘遠帝身邊的得力人,只可惜,不知何故,一朝之間被人在口耳中灌了鉛,丟到這樣一個荒涼的地方,就成了現在這個不死不活的樣子。

    可他苟延殘喘,倒底也又活了二十多年,今日,是死期到了麼?

    *

    清儀宮中,儀妃娘娘此刻正被貼身侍女陪同著,兩人在後殿看梅花。

    冬日里的梅花開得正是絢爛的時候,清儀宮中梅花開得也好,偶有艷紅色的梅花花蕊處,還積著未化的雪,雪映梅花,這景色再美不過。

    可是,對於一個心都死了的女人,再美的景色,在她眼中都是黑白的。

    弘遠帝找到後殿時候,便見一個穿著素色宮裝,披著雪白素錦底杏黃牡丹花紋錦綾厚披風,臉比梅花花蕊中的雪還白,身體纖瘦的好似隨時可被風吹走的女人,正站在一株梅樹下,仰頭望著什麼。

    那身著宮裝的女人好似察覺到他懾人的視線,側首過來,露出纖柔的面目線條。

    這女子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然卻風韻猶存,她長著鵝蛋臉,瓊鼻嘴唇,眉目溫婉如畫,打眼一看不會讓人覺得驚艷,卻是個氣質嬌柔如水的美人,讓人越看便越覺得舒服,想要與她親近。

    然而,也就是這樣一個嬌柔的好似一手便可折斷的女人,漆黑的杏眸中,卻裝滿了死寂。

    她目光淡漠的看著煞氣沖沖的弘遠帝,腳步似乎在原地頓了一下,繼而,卻又氣勢更憤慨的龍行虎步到她面前,抬起胳膊,便狠狠扇出一巴掌,打得她踉蹌後退兩步,直接摔倒在地上,卻完全無動於衷,從頭到尾,竟連睫毛都沒有忽閃一下,更遑論是躲閃了。

    身側侍女驚亂的不知該給皇帝請安好,還是去攙扶自己的主子。

    或許是因為幾十年不遇這種場面,再次遇到,她早已經不知該如何去應對,侍女竟遵從內心意願,匆匆後退好幾步。

    “賤人,你生的一對好兒女!!!”

    弘遠帝氣怒至極,怒火攻心之下,就想伸出腿就踹清儀宮的宮妃儀妃娘娘,好在徐安公公匆匆趕來了,從後邊一把抱住弘遠帝的腰,焦急喊出聲來,“陛下,不可,不可啊,儀妃娘娘才剛重病痊癒,可是禁不起您這一腳啊……”

    徐安公公是知道儀妃和皇帝之間的一切恩怨是非的,的確,強搶儀妃入宮的皇帝本就不仁不義,拆散儀妃和九皇子以及十五公主母子、母女三人,皇帝在此事上也確實做的太過絕情,。

    儀妃娘娘本就對皇帝心存怨懟,好不容易前幾天認回九皇子,儀妃娘娘的態度鬆動了,經此一巴掌,皇帝之前二十年所作的一切努力,可全都白費了。

    徐安公公用盡全很力氣抱著弘遠帝的腰往後退,已經顧不上什麼忤逆泛上了,而此時,跌落在冰涼的地板上的儀妃,卻好似瘋了一樣呵呵笑起來。

    她眉目間全是蒼涼之意,就這樣滿目諷刺的倏地抬頭看向弘遠帝,“我生的一對好兒女,哈,哈哈哈,當真是我生的好兒女,可若是有可能,他們生下來那刻,我寧願親手……掐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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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整個寂靜下來,萬事萬物在此時都好像在靜止不動了,唯有耳畔呼呼的西北風還在狂呼亂哮著,心臟跳動的頻率更快更強,提示著他們,方才躺在地上的儀妃娘娘所說的話,並不是他們聽錯了,而是確實存在過的。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便連到了現在了,儀妃娘娘竟又笑的眉目璀璨的,又重複了剛才的話一遍。

    “我的兒女?哈哈哈,我寧願從來沒生過他們;我寧願,在他們剛生下來時,就親手掐死……”他們。

    徐安公公看著面露死寂的儀妃娘娘,一陣心驚肉跳的感覺襲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今天的儀妃娘娘,竟然他感覺到了宮裡那些妃嬪臨死時瘋狂到什麼都不顧的一面。

    是瘋了麼?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儀妃今天是吃錯了藥,她瘋了麼?

    徐安公公手腳都開始打顫了,他此刻多想摀住耳朵,佯作沒聽見方才那話,但是,總歸也是聽到了,且不止一遍,也還好,陛下終於開口將儀妃娘娘即將脫口而出的“掐死”兩字打斷了。

    “陳蘭芝!!”弘遠帝暴呵出聲,面上一片扭曲猙獰之色,他英俊的眉目中滿是瘋狂的掠奪和痛恨,額頭的青筋都開始蹦跳起來。

    “陳蘭芝你大膽!竟敢嫌棄朕的孩兒?寧願他們從來沒出生過?哈哈,你不要朕給你的孩兒,是想要給誰生兒子?秦瓊麼?可惜他早已經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

    弘遠帝此刻就猶如一頭被人戳中痛處的獅子一樣,整個人都處在崩潰著魔的邊緣,他不能想到秦瓊,一想到秦瓊便會夜不能寐。

    可眼前這個女人。他傾心相待她二十多年,她竟還心心念念記掛著早就作古的秦瓊,她幼兒時就定下的未婚夫,她的青梅竹馬! ! !

    暴怒之下的弘遠帝氣血不平,胸口上下起伏不定,他眸中染上血色,看著斜躺在地上。面上已無生志的儀妃。一隻腳踹上去,真想送她去見秦瓊。

    不是喜歡他麼,倒是去找他啊。倒是去啊,只可惜,秦瓊墳墓中已經有人合葬了,秦瓊會嫌你髒的! !

    “陛。陛下,不可!!”徐安公公使出老力拖著弘遠帝。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他覺得儀妃這次肯定是完了,因為連他都拉不住弘遠帝了,可誰知。也就是在此刻,外邊竟傳來金寶公公惶急的嚎哭聲,“陛下。陛下,太后娘娘不好了。您快過去看看吧。”

    時間在此刻又好似按了暫停鍵,弘遠帝和徐安公公的一切動作都停在了半空中。

    一番兵荒馬亂之下,弘遠帝隨著金寶公公匆匆去了慈寧宮,而留下善後的徐安公公看著躺在地上,面無血色的儀妃,不由哀嘆一聲,“娘娘,您快些起來吧,地上涼,您當心身子。”

    侍女也慌忙過來攙扶,儀妃卻只是滿目空洞的看著半空中,舒爾似解脫一樣嗤嗤笑起來,“報應,遲早有一天,你會受到報應的,總會……有報應的……”

    徐安公公心臟猛地一跳,不知此刻該不該將十五公主和九皇子的事情告知儀妃。

    儀妃已經和陛下走到這一步了,若是再得知九皇子和十五公主亂倫……

    確實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麼?

    清儀宮中經過了片刻的喧嘩和鬧騰,轉瞬也又恢復了往日的靜寂。

    這種死一般的安靜,好似裡邊的人也都死了,寂寥無一個活人一樣;而相比於清儀宮中幾十年如一日的寧靜,此刻的慈寧宮卻亂成了一團亂麻,吵鬧聲和喧嘩聲不斷。

    太醫顫巍巍的收了太后頭上的銀針,看見坐在床榻一邊的弘遠帝,戰戰兢兢的起身行禮,“陛下,太后娘娘的身子,身子……”

    “說。”弘遠帝滿目戾氣,頭上太陽穴突突直跳,好似暴躁的隨時要殺人一般。

    “是,是。”太醫慌忙回話,“太后娘娘此番因是刺激過大,急怒攻心,才會昏死過去。然,然因太后娘娘年已老邁,之前也多番受刺激,傷了根本,此番、此番……怕是不大好。若是能醒來,輕、輕則口歪眼斜、言語不暢,重、重則全身癱瘓,藥石無醫。”

    太醫哆嗦著腿腳站在原地,頂著上方君王幾乎能將他凌遲處死的視線,全身戰栗不止,話都說不連貫。

    而也就是在這會兒空當,弘遠帝竟直接抄起身側太后慣用的手爐,直接衝著他的頭砸下,“庸醫!來人,將此人給朕拉出去亂棍打死!傳令太醫院所有太醫前來問診,速去速回!”

    “是,是,微臣遵令。”

    慈寧宮外不時便傳來棒棍猛力捶打在人體的聲音,以及諸多上了年紀的老者淒厲的哭嚎哀求聲,整座皇宮因之陷入死一樣的寂靜,血氣沖天而起。

    太后在半刻鐘後醒來了,只可惜,當真如各位太醫診斷,太后娘娘此番大不好了。

    她半邊身子都癱瘓了,口歪眼斜,手抖的竟是抬都抬不起來。

    然而,到底神智尚存,因而,太后娘娘在看到身邊滿眼紅血色的弘遠帝后,竟也不知是喜是悲的痴痴呢喃著,“報應,都是報應……”

    “母后。”弘遠帝心中大慟,虎目中流出眼淚,然而,有心辯解逗太后開懷,到底連說句開解的話都不能。

    他還能說什麼,說十五公主和九皇子的苟合的事情是假的,根本是無中生有,不過是他人的污衊之詞?

    可是,已經被幾十人親眼目睹,這事情還假的了麼?

    想到早年他強搶陳蘭芝入宮為妃時,太后也曾氣急敗壞、大發雷霆訓斥他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的,然他還是一意孤行的做了,如今,果真是報應來了麼?

    慈寧宮中至此也陷入死寂中,卻說現如今的坤寧宮,聽完綠鄂回報完所有事情,得知長樂長公主的紛亂和慈寧宮的鬧劇,太后的半身癱瘓,皇后忍不住笑的趴伏在床上,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她笑的很了,到最後,甚至笑出來眼淚。

    綠鄂看她這模樣,擔心她一會兒被嗆著了咳得厲害,再牽連的渾身都不舒坦,連忙上前拍著背,輕柔的給高皇后順著,一邊還憂心的說,“娘娘您莫笑了,笑的很了,稍後肯定又要喘不過氣來了。”

    高皇后卻道:“我為何不笑?我豈止要笑,簡直恨不能笑上三天三夜才好。報應啊,綠鄂,你看,他們都遭報應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總算是來了,啊,哈哈哈……”

    皇后娘娘笑的聲嘶力竭,果真,到了後頭就又狼狽的咳嗽起來。

    她咳嗽的很,驚天動地的,好似要把肚子裡的東西都咳出來一般。

    綠鄂急的原地跺腳,轉身就想喚人去請太醫,高皇后卻像是知道她要做什麼一般,一把拉住她的手。

    高皇后已經這十多年的病痛折磨,身上已經沒了多少肉,倒是骨頭全都凸出了來。

    然而,她雖然瘦的讓人看著驚慌,力氣卻還有一把。

    綠鄂被拉住,再不能往前走,也是擔心動作大了,傷著皇后,便又回頭焦急喚著“娘娘”,皇后卻道:“不用去了,我緩緩就好。”又輕嗤一聲,說,“即便你現在去了也無用,太醫肯定都在慈寧宮外跪著,請不來的。”說完,又是一陣聲嘶力竭的咳嗽聲。

    綠鄂最後也沒有出去坤寧宮,皇后在咳嗽了一會兒,喝了些溫水後,面色也又恢復了正常,不過,她臉上多多少少還殘留些亢奮難耐的紅暈,嘴中也不住的重複著,“報應,這都是報應啊”幾個字。

    綠鄂聽的心酸,卻也心有狐疑,不由就問道:“只是十五公主與燁王有了私情,被人撞破丟了皇家臉面罷了。這事情鬧得大,雖說對十五公主的名聲不好,皇家的名譽也有損,但是,說到底,若是能和燁王成親,十五公主今生也算有靠了。”

    雖說觀燁王以往行事處事,不像是個會有大出息的,只是,到底是陛下封的異姓王,且還是有實權有封地的,若是十五公主嫁過去,也著實不錯。

    綠鄂是這麼想的,也因此,她心裡是有些不懂太后娘娘,何以會被此事刺激的直接中風偏癱。

    仔細說來,當年平陽郡主和穆長堯也是被人在長樂長公主府上發現私情的,當時太后雖有些氣,卻沒氣著身子,怎的這次就鬧出這麼大動靜了?

    莫非當真是因為十五公主是陛下的嫡親女兒,皇室公主作出如此有辱臉面的事情,太后娘娘不能忍受?

    綠鄂心有惴惴。

    皇后卻重複著綠鄂說的“十五公主今生也算有靠了”的話,忍不住又笑的眼角出淚,綠鄂無奈,皇后此時卻道:“可不是有靠了,那是她一母同胞的嫡親哥哥,如是嫁過去,為人兄長的豈能虧待了她?”

    說完這句話,似乎想到什麼搞笑的事情,皇后又大笑著揣著說著“報應”兩個字,笑的不能自已。

    而被“親哥哥”幾個字驚住了的綠鄂,渾身都僵硬了,她僵硬的開口說,“娘,娘娘,您別開玩笑了,九皇子,九皇子……”

    皇后直接了然道:“秦承業就是九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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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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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 其中隱情

    在宮中諸人都因為太后的中風偏癱一事兒鬧得人仰馬翻、戰戰兢兢時,得知了宮裡動靜的京都諸多朝臣勳貴,此刻的心情也都凝重起來,敏銳的發掘了這其中微妙的不妥之處。

    尤其是今日再勤政殿和弘遠帝商議要事,有幸聽到弘遠帝暴怒時說的話的幾位閣老和重臣,此刻也都和府上得用的幕僚在書房中秘密商議起事情來。

    這些閣老和重臣,大都是正一品和從一品的官職,最不濟也是朝中二品大員,在朝中受重用的程度可想而知。

    當然,能爬這麼高,這些朝臣肯定都不是無能之輩,最起碼,他們的計謀心算都是旁人比不上的。

    也因此,在知道太后被十五公主的事情,氣的活生生的中風偏癱的他們,結合弘遠帝暴怒時說的話,心中一動,控制不住就開始往深裡想了。

    要他們說來,十五公主和燁王“情投意合”,做下不禮之事,雖說是一樁醜聞,讓皇室蒙羞,但不管怎麼說,這事情總歸都嚴重不到能將太后氣的再起不來身的地步。

    想當初平陽郡主還不是做下了背德之事?

    太后聞訊後,當時雖然氣的兩頓飯沒吃,可身體卻好好的。

    雖說十五公主是太后親自教養長大的嫡親孫女,但是,皇家人的親情本就寡淡,太后還真能為這個孫女的舉動,痛心到如此地步不成?

    即便十五公主在外表現出的禮儀規矩,多多少少代表了太后她本人的體面,如今十五公主做下此等無恥之事,太后本人的威儀和體統有損,可她現如今是大魏身份最高貴的婦人,連皇帝都是她兒子,都要給她幾分顏面,有這麼大靠山,誰還敢在背後議論她的是非,說太后本身的德容婦工學到狗肚子裡去了不成?

    即便太后娘娘因十五公主拖了她的後退,惱羞成怒,可也不至於鬧到這步田地啊?

    再來,在勤政殿外時,他們尚且還聽到皇帝陛下發出的第二聲怒吼乃是“逆子”,這可詞兒初聽不覺得有問題,現如今,有幸聽到這兩字的朝臣們,回過神來仔細琢磨著兩個字,卻無論怎麼想,都覺得不合常理。

    “逆子”兩字大多用於恨鐵不成鋼的長輩,用來罵自己不爭氣的子侄的,燁王雖說是皇帝的救命恩人,卻和皇帝無血緣關係,如此情況下,即便皇帝急火攻心怒罵與他,也和該是“混賬”和“畜牲”,而不該死“逆子”。

    當然,在那種情況下,明顯“畜牲”兩字更符和一個女兒被人侵犯了的父親的心情。

    所以,弘遠帝口中“逆子”兩字肯定不是怒罵燁王的。

    但是,“逆子”畢竟佔了一個“子”字,乃是形容的男兒,肯定也不是說的十五公主。

    若是怒罵十五公主,更應該是“孽女”才對。

    既如此,那這“逆子”兩字就懸乎了。

    要知道,弘遠帝登基二十餘年,一向謹言慎行、於政事上多有建樹,從未出過差錯。

    他的一舉一動都飽含深意,金口玉言的每一個從他嘴裡吐出的字,都是斟酌了再斟酌才說出來的,大有用意。

    雖說當時弘遠帝在勤政殿是暴怒之下才說出了“逆子”兩字,但正因為那是脫口而出的,才更有問題。

    心裡敏銳又老謀深算的朝臣們,此刻不免就想的更多了,而在他們與門下幕僚和清客們細細推理,反復琢磨過此事後,也都震驚的發現,這其中定然藏著他們不知的驚天秘聞。

    而若是他們推敲的不錯,那麼,最符合常理的一個猜測便是……燁王身份有異! !

    京都中風雲迭起,宮中幾位主的動向在片刻之間就傳的滿京城眾人皆知。

    而此刻長樂長公主府中,華燈初上,若是往日里,此刻正是長樂長公主府最熱鬧的時候,絲竹聲悅耳,舞姬穿著裸露的輕紗衣裙翩翩起舞,穿梭在宴席間,而此刻,長樂長公主府卻寂靜的只有北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到處都是鐵甲衛手中長槍所反射出來的霍霍銳光。

    今日有幸被長樂長公主邀請來參加宴會的,各家貴婦和貴女以及貴公子們,在十五公主和燁王的醜事發生後,都得體的立即告辭回府,獨留下燁王和十五公主被暴怒的長樂長公主分開安置,暫時看押起來,等候宮裡弘遠帝的傳喚。

    長樂長公主和駙馬起居的瓊林苑中,一聽聞母親從宮裡回來,長樂長公主所出嫡長子穆長風便很快過來向母親問安,順便探聽消息。

    長樂長公主才換過家常衣衫,邊聽門外宮娥通報,“公主,大爺過來了。”

    “嗯,請進來吧。”

    宮娥掀開綴著明珠綺玉的簾子,穆長風大步走進來,看著斜倚在錦榻上,面帶憊色的母親,穆長風行過禮便上前到長樂長公主身邊,親自給長樂長公主按摩起腿腳來。

    “母親,祖母身子現今如何了?”

    穆長風是長樂長公主府的長子,現已在宮裡御林軍中擔任要職,乃是御林軍昭武校尉,官拜五品,算是出息。

    本來今天是要正常去宮裡任職的,可因府中花宴,穆長風便提前一天請了假,回府協助母親接待男賓,可誰料,好好的一場花宴,中間竟出了這等岔子。

    穆長風眉眼深沉,嘴唇緊抿起來,顯見的心情糟糕到極點。

    本來發生十五公主和燁王的事情,他便知覺不好,及時下令封鎖消息,可那消息倒是傳的飛快,簡直就像是後邊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一般,長樂長公主府的花宴尚未結束,賓客都未曾離去,那醜聞已經在京城傳的滿天飛。

    這明顯不正常。

    只是,再不正常,再怎麼憤恨暴怒,在聞訊宮裡太后中風偏癱不起後,穆長風整顆心也涼了半截。

    宮裡太后興許對於別的勳貴王孫來說算不上什麼,可卻是長樂長公主府能橫行京都幾十年的護身符,是長樂長公主府的儀仗。

    身為長樂長公主府的嫡長子,穆長風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后對長樂長公主府的意義。

    可以說,但凡有太后在一日,長樂長公主的榮寵便會延續一日,可以說,哪怕他們幾兄弟犯下抄家滅族的大罪,太后都能讓他們安然脫身,不受一點災禍。

    太后就是長樂長公主府的靠山,可若是太后再不能言語幫襯長樂長公主府,替他們謀取利益,或是太后殯天……

    穆長風心中湧起冷意,手中力道也控制不住大了些,長樂長公主疼的出聲,穆長風從深思中回神,不免起身告罪。

    “行了,你也坐下歇會兒吧,都勞累一天了。”長樂長公主慢悠悠的說著話,喑啞的嗓子中滿是疲憊和傷懷之意,她道:“你祖母這次是真的不好了。母親進宮時,你祖母已睡著,母親守了一個時辰,你祖母就醒了,只可惜,你祖母怕是怨我了,竟是不與我說一句話。”

    說到這裡,長樂長公主面上也染上怨懟之色,可卻也轉瞬即逝。

    其實,若是放在被人身上,嫡親的孫女在別人府上花宴時,被設計在大庭廣之下失了身,那女子家人必定是打破頭也要追究到底的。

    可偏她是十五公主的親姑姑,又是太后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便她對十五公主這個侄女看護不利,讓她在她府中吃了悶虧,合該被懲,可她畢竟是母親肚子裡爬出來的嫡嫡親女兒啊。

    從小備受寵愛,太后不捨得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有時候連皇帝都得排在她後邊,長樂長公主一直為自己得天獨厚的寵愛和地位驕矜自傲著。

    現如今可倒好,就因為一個不知道生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十五公主,不僅母后不願見她,一句話不與她說,連皇帝都給她使臉色,讓她閉門思過! !

    思過,思過,她哪兒來的過! !

    長樂長公主想到方才在宮中受的委屈,忍不住咬緊了後槽牙,保養的風韻猶存的面孔上一片猙獰之色,心中將幕後黑手恨得要死。

    然而,此時卻也忍不住問道:“那小畜生和十五現如今如何了?”

    長樂長公主對於“暴發戶”般的秦承業一直都是看不上眼的,覺得他不過是個給人逗悶子的猴戲。

    可就是這個猴戲,竟被皇帝封了異姓王?

    長樂長公主心中冷笑,雖沒有打聽出來皇帝到底意欲何為,可她至如今也還是把秦承業當成個可以隨便踐踏的貧民乞丐。

    穆長風回道:“孩兒過來時還去看過,燁王一直喊冤,說是被人下了藥,才忍不住冒犯了十五公主,要孩兒放了他,好讓他去宮裡向陛下請罪。”

    “他倒是識相,沒有把罪尤都推到十五身上。”長樂長公主冷笑,又問,“十五呢?”

    “十五表妹一直哭泣不止,幾次三番尋死,都被救回來了。”

    “尋死?她倒是真給我死一個看看啊。”長樂長公主聽到十五公主是這般動靜,忍不住將榻上小几上擺著的一碟子千層梅花糕摔出去,譏誚的罵道:“小賤人怕是現在心裡正美著呢,今日賞花時還欲說還羞的給秦承業使眼色,如今得償所願了,怕不知道怎麼得瑟呢。尋死?她可不捨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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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 招不在多少

    十五公主捨不捨得去死這個問題穆長風不關心,他現在嘴關心的則是,弄出這樁醜聞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穆長風就頭痛的揉著太陽穴,問長樂長公主,“母親,您可有想過究竟誰才是幕後黑手?”

    長樂長公主皺眉深思,嫩如青蔥的手指不緊不慢的在榻上敲著,良久才道:“要說,一般得利最大的,往往便會是幕後黑手。”便如同早先平陽郡主借九公主的手,在她府上設計了穆長堯一般。

    最後得利的是平陽郡主,能夠如願嫁的如意郎君的是平陽郡主,平陽郡主也果真就是幕後黑手。

    不過,這種情況,顯見不太適用於今天這種情況。

    十五公主這個侄女,長樂長公主雖不喜,卻因她是從小在太后身邊長大的,她也時常去宮中走動探望母后,對這侄女的性子還算了解。

    這侄女不是個大奸大惡的,雖有些小聰明,卻也不太上得了檯面,比之宮中其餘后妃和公主,她的智謀膽量和手段簡直笨拙的讓人不忍直視。

    也興許是從小養在太后身邊,讓她的身份比之宮中諸位公主,包括九公主在內,還隱隱的高貴一些,十五公主難免有些驕矜,然而,卻又因為她的一切榮耀,背後都沒有一個厚實的支撐,難免也有些戰戰兢兢,不夠大氣。

    這侄女每日都倉皇不定的活像個擔心被人丟棄的小可憐,她自己想辦法穩定自己的地位都來不及,又怎會使出手段來和秦承業成就好事?

    雖說因為五月時,太后有意為她看好的良婿——武安侯府的世子爺曲陵南,半道上被敏君縣主截胡,在九月末時和敏君縣主成了親,十五公主未免受了打擊,也更憂心自己的親事了,然而,她手中沒有多少錢財,更無人力,怎麼可能算計人算計到她府上?

    這根本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長樂長公主能想到的事情,穆長風也想到了,因而,也便又頭痛的說,“不太可能是十五公主,除非她太會偽裝,這些年連我們的眼都蒙了。”

    長樂長公主便點頭,“不是她。”又說,“也不會是秦承業。”

    不管秦承業真正的本事有多少,他的實際才幹又能不能對得起他的封號、實權和封地,終歸,他現在是皇帝的寵臣,也算是得道升天了。

    正受著盛寵的時候,且陛下有心為他尋一貴女為妻,秦承業心裡但凡有點計較,都不會選皇帝的女兒,而是選一個家根底深、背景厚實的國公府或是侯府嫡女,這是能幫助他迅速站穩腳跟,鞏固地位的最好辦法。

    秦承業為人雖荒唐,卻不是個笨的,這麼簡單的考量他還是有的。

    所以,哪怕是為了他自己好,他也不會選一個沒家底沒本事,今後更不可能在仕途上幫襯他,且還不算特別美貌的十五公主。

    若是以正妃之位聘的十五公主下降,這買賣太不划算了。

    長樂長公主將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穆長堯便點點頭,說道:“母親所言正是。”

    然而,既然不是秦承業,也不是從表面上看獲利最大的十五公主,那還能有誰從這樁污糟事兒中獲利?

    再換句話說,莫不是背後黑手此番作為,根本不是為了算計秦承業或是十五公主,而是為了算計長樂長公主府失去聖心?或是為了別的其他事情?

    穆長風想的頭痛,然而,到底想不出個所以然,便也又苦惱的將著眼點又放在十五公主和秦承業身上。

    便又說,“然秦承業說他是喝了下了藥的酒水,才稀里糊塗和十五公主成了好事的,孩兒有所懷疑,便讓太醫給他診了脈,結果卻出人意料,不管是十五公主和秦承業,兩人體內竟沒有絲毫藥物殘餘。”

    長樂長公主不說話了,眉頭緊緊皺著,呼吸都放輕了,穆長風見況也就說,“再說一事,便是,母親,孩兒總覺得祖母今天的動靜未免鬧得太大了些。”

    長樂長公主的視線看過來,穆長風也就又若有所思的道:“難道母親不覺得,僅僅是因為一個養在膝下的孫女做出了無恥之事,就氣的自己中風在床,祖母的反應不是太大了麼?”

    ……

    長樂長公主府內,眾人一夜未眠。

    同樣的夜色下,今天的秦王府致遠齋中,卻到處都是一片歡笑聲。

    用過晚膳,打發走鬧騰的小勺子和過來蹭飯的魏釋錦,池玲瓏被秦承嗣抱著去溫泉沐浴過後,才又被那人抱回了內室,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

    十一月的天,外邊冰天雪地,滴水成冰,致遠齋內室因為全天候都燒著火龍,卻溫暖的如同暖春一樣,即便只是穿著寢衣呆在其中,也絲毫不覺得冷。

    “靠過來些,喝些溫水。”秦承嗣端著茶盞遞到池玲瓏唇邊,餵她喝水,池玲瓏聞言側首過來,伸手便要接過茶盞,秦承嗣卻道:“我拿著,你慢慢喝。”

    池玲瓏好笑“哦”了一聲,也不和他爭執,就著他的手就喝了半盞溫水,剩餘的卻不喝了。

    她本是不渴的,不過是因為方才在溫泉中沐浴時,秦承嗣興之所至飲了一杯百年純釀,那醇厚的酒味兒誘惑著她,將她肚裡的饞蟲也引了出來,池玲瓏口乾舌燥也想嚐嚐,就藉口口渴開口了,卻被秦承嗣拒絕。

    她無理取鬧的一會兒,秦承嗣還是不依,池玲瓏便道是自己口渴了,結果,秦承嗣直接就把她抱她出浴室了,現在又餵她喝水……這男人真不通情理。

    心裡這麼念叨著,嘴上卻溫順的說著,“不喝了,你把茶盞放回去,快回來睡。”

    秦承嗣抬頭將杯中剩餘的溫水一飲而盡,隨手將茶盞放在床頭小几上,就上了床,將池玲瓏放在床內。

    兩人只合蓋了一條單被睡一起,也不覺得冷,池玲瓏窩在秦承嗣懷裡,任他一下下輕柔的撫摸著肚皮上隆起的兩個小包,不由好笑的說,“這是老二、老三的腳丫子,他們都是飯後動,小四懶得很,只有飯前餓了才會動一動。”

    池玲瓏現在已經摸索出來腹中三個小傢伙的活動規律了,那便是每日三餐後,都必定有兩個小腳丫頑皮的在她肚皮上踹踹,而每到她該進食時,她肚裡也好像有個小東西耐不住餓了一樣,也會伸出比那兩隻腳丫更小的小腳丫踹踹她。

    因為出現在飯前的腳丫,比另兩隻都稍微小些,池玲瓏便給他排成了“小四”,自己沒事兒的時候,常會叫著他們的排序顧自樂,逗自己開懷。

    秦承嗣聞此言訝異的一挑眉,繼而卻也忍不住彎唇露出笑意。

    池玲瓏便又拉著他的胳膊問他:“你這幾天不是和表哥忙著給我肚中的三個小傢伙取名字麼?想好了麼?”

    秦承嗣接連一個多月沒有去朝堂,都在府中陪她待產,期間閒著無事,便被池玲瓏交代了取名字的任務。

    池玲瓏自己是個取名無能的,因而也不願意拿出來獻醜,更不想她取得名字多年之後被兒女嫌棄,所以直接甩手出去,讓秦承嗣找表哥忙活去了。

    秦承嗣想到這幾天也確實都鑽在清華苑書房中,和孫無極、墨乙幾人翻著各朝古籍,要給她腹中孩兒去名字,卻至今未果。

    就開口道:“尚未,且不急。”

    池玲瓏就說,“我是不急,就把肚子裡這三個小東西急。你和表哥可快著點取吧,可被等我這胎都生了,你們還遲遲想不出名字。”似乎是想到了屆時只能用她取的乳名稱呼三個小傢伙,池玲瓏就不懷好意的嘻嘻笑出聲。

    秦承嗣雖不知她在什麼,看她高興地眉眼彎彎,他也俯身下來吻她的紅唇,英俊的面孔上滿是炫目的笑意。

    “還有兩個多月,慢慢來無妨。”

    池玲瓏這胎必定是懷不到十月就要生產的,孫無極初步算了個時間,大概會在明年二月初左右分娩,現在開始起名字,著實不晚。

    “兩個月很快的,你和表哥要快快取啊。當初小勺子出生前就有名字了,這三個的待遇也一定要這樣,可不能厚此薄彼。”

    秦承嗣好笑的掐一下她因為懷孕變得更加白裡透紅的臉蛋,無奈的說著,“不會,都一樣。”

    池玲瓏滿意點頭,困勁兒上來了,打了一個秀氣的哈欠就想睡,倏然想的什麼,卻不由的問秦承嗣道:“今天十五公主和秦承業……是你的主意還是表姐的主意?”

    “我。”秦承嗣不緊不慢的順著她的髮,輕笑著說,“讓孫琉璃出面不成體統。”

    這是說讓小姨子替他打抱不平不成體統,說出去丟人不說,誰臉上也都不好看。

    卻又說,“藥是孫琉璃拿出來的。”

    最後頗為滿足似地評價一句,“效果不錯。”

    池玲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嗔笑著說他,“每次都用這一招,韶華縣主和五皇子那次是這樣,十五公主這次也是……你就只會這一招麼?”——毀人清白。

    秦承嗣頷首,眸中暖意濃濃,他滿是磁性的嗓子低低響起,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說“,招不在多少,管用就行。”

    又緩緩道:“宮裡最少要亂到年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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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13:42:48 |只看該作者
425 降爵

    宮裡確實很亂,經過一夜時間的發酵,到了第二日早朝時,滿朝文武俱都上了折子,參奏燁王冒犯皇室公主,乃禮樂敗壞、無恥敗德之徒,要極力嚴懲;參奏十五公主損及皇家臉面,有違女德女戒教誨,同樣需陛下苛責。

    參奏兩人的折子堆的高高的,簡直要把整個御案都埋下了。

    雖然不管是那個官員,都隱隱有所覺十五公主和秦承業有私情一事,不可能是面上暴露出來的那麼簡單,然而,追根究底去盤查此事的幕後黑手,對於他們來說顯然沒有絲毫意義。

    此刻,最有用的,便是要藉用此事刷新他們“剛凜肅然”的形象。

    另有昨日在勤政殿見駕的閣老和重臣,也暗中指使人手態度強烈的陛要嚴懲燁王,以正皇家威儀,好以此來試探弘遠帝的態度,以便他們能更好的猜測燁王到底是誰?或者說,他到底有什麼大能耐,能讓皇帝一而再而在三的容忍厚待他。

    整個朝堂混亂的猶如菜市場,弘遠帝高坐在上首龍椅上,隔著冕冠上垂下的十二旒,看著下首跪著的諸多御史和朝官,心裡的暴怒之氣愈發凜冽的不受控制,好似隨時要破體而出。

    他握緊了拳頭,當真想一掌拍下將身下龍椅都拍碎了,然而,不能。

    弘遠帝便直接站起了身,聲音肅穆冷冽的丟下一句,“有事明日再議,退朝”。

    徐安公公看著下首一眾瞬間傻眼的朝官,再看看已經擺著儀仗走遠了的弘遠帝,當即揮著手裡拂塵對下邊眾朝臣說,“諸位大人都回去吧。按陛下說的,有事明日再議”,話落音,人也已經跑遠了。

    這一日的早朝整個就像是一場鬧劇一般,虎頭蛇尾就這樣倉促的結束了。

    然而,不管弘遠帝再怎麼有心逃避,有關十五公主和秦承業的事情。現在也越鬧越兇。若是不能及時給出個解決辦法,怕是不僅大魏皇室的臉面被損,便連皇室在民間的威望都要大打折扣了。

    弘遠帝下了早朝後就又迅速去了太后寢宮當孝子。而聞訊今日早朝上發生了何事後的皇室族老們,看皇帝的態度竟是有心包庇秦承業,不由都惶急的派了三位最是德高望重的族老過來與皇帝攀談,順便施加壓力。好讓皇帝能順勢而為,推秦承業出去頂缸。以維護皇家顏面。

    弘遠帝雖是一國之主,舉朝所有人事都要聽他命令,然他終歸是皇室中人,名諱也在皇室族譜中寫著。死了也要入皇陵安葬,因而,對於眼前這幾位雖然和他關係略微偏遠。到底輩分較高的族中長者,也需給三分顏面。

    然而。在聽到這三人的來意,乃是為了勸服他棄卒報帥,懲罰秦承業,好維護皇家百年來的威儀後,弘遠帝好險沒有當時發火,然而在三位族老離去後,卻忍不住將多寶閣上十多件珍品都拉下來摔了乾淨。

    弘遠帝心中的火氣直往上沖,此刻也無可奈何。

    他有心保全秦承業,可秦承業和十五公主有私情一事,卻不是如平陽郡主和穆長堯那次那麼容易解決的。

    說到底,平陽公主雖是宗室女,然她卻不是皇帝的女兒,她閨譽有損,行為失當失德,是整個皇室的臉面不好看,康郡王府的臉面被抹黑,對於弘遠帝卻不會有太大影響。

    然而,此次的女方“受害者”是十五公主,十五公主是他的女兒……

    弘遠帝心中焦灼難耐,這一日又連砍人了許多人頭,然而,在與眾多朝臣的博弈中,此番弘遠帝極力掙扎,到底無力回天,只能落了下乘。

    也因此,在長樂長公主府花宴後三天后,宮裡也傳出了弘遠帝對於秦承業和十五公主的懲處。

    秦承業的處罰絕對稱得上嚴重,他直接被降爵了,由之前的王爵,連降四級,直接降為侯爺,現在該改稱燁侯了;另收回其封地,罰封三年,罰閉門思過兩月。

    十五公主被懲罰去太廟為太后祈福,歸期不定。

    這是弘遠帝大發雷霆之下對於兩名當事人的處罰,這懲處都有些重,讓朝臣們瞬間多安靜了,再不敢發出質疑聲。

    不過,另有御史上奏懇請皇帝為兩人指婚的折子倒是被耽擱下來了,弘遠帝竟沒有批准,這倒是稀奇了。

    這消息本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在眾人看來,既然兩人已經成了事,如今陛下又都懲罰了,那按理也該為兩人指婚才是。

    可惜,弘遠帝辦事往往出人意料,此番竟是又不按套路行事,讓朝臣們都摸不著頭腦了,不知道皇帝此舉又是再琢磨什麼事情,私下里不免更加好奇,也更對兩位被貶謫的當事人多了幾分關注。

    朝堂上的風雨因為十五公主和燁王被懲,氣氛瞬間好了許多,然而,看著弘遠帝平靜的面容下強制壓抑著的怒氣,眾朝臣們也都安靜了,戰戰兢兢的擔心著弘遠帝會不會收拾完了那兩位,回頭又收拾他們這些逼迫過他的朝臣。

    整個京都的氣氛在此時都為之一肅,而這樣的氛圍,知道臘八時才得了改善。

    臘八時京都下起了雪,此番的雪不大,卻也不太小,細細綿綿的下了兩日,地上也鋪了厚厚一層雪白。

    屋簷廊角和遠處的院子裡的花草樹木上全都變成了白色,整個大地都成了銀裝素裹的一片。

    致遠齋中,從下雪開始就高興的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的小勺子,蹦躂的歡的幾個大人都看不住他,一個不留神就自己跑到院子裡撒歡了。

    池玲瓏讓六月給她打開內室的窗子,穿著小襖,裹著厚厚的貂皮披風看著窗前散發著清幽梅花香氣的臘梅,以及遠處和魏釋錦跑的跑騰的兒子,笑的眉眼都彎了起來。

    七月端著剛煲好的烏雞湯進來。看見池玲瓏還站在窗前賞景,就笑著上前道:“王妃,可不能再看了。這兩天冷的很,可不能受寒了。”

    說著話,就給一邊站著的碧月使眼色,碧月解脫一樣鬆口氣,連忙上前將窗子關上了。西北風瞬間被阻擋在外邊。屋內不過片刻時間就又回了溫。

    池玲瓏扁著嘴不樂意的走回圓桌前,嘴裡還絮絮叨叨著,“還是趕緊把肚子裡這胎生了吧。不然你們每日都這樣管東管西的,連透個風的時間多掐著點,我這都跟坐牢沒兩樣了。”

    碧月和七月都笑出聲,七月道:“奴婢這是為您好。”

    碧月也笑著道:“主子您慢著點。”

    池玲瓏的身子現在越發重了。她肚子大的現在起立坐臥都不方便,呼吸更是困難。好些時候正睡著覺呢,就突然上不來氣了,可是把秦承嗣駭的不輕。

    即便現在這般簡單的落座,也不方便的很。七月和碧月都得使勁往上提著些她的身子,才敢讓她緩緩坐下,不然。真擔心她連坐不坐的上椅子都成問題。

    將雞湯喝完,秦承嗣也從清華苑前院回來了。池玲瓏起身走上前,要接過他手中的大氅,秦承嗣已經隨手將衣服丟給門邊的碧雲,快走兩步上前攙扶她往裡走。

    “外邊天冷,你在裡邊呆著就好,出來作甚?”

    “我悶了麼,出來透透氣還不成啊。”

    秦承嗣笑的無奈的說了一個“成”字,眉眼中全是掩不住的喜意和寵溺。

    池玲瓏看他面上略帶喜色,倒是不見陰鬱,才斟酌著開口問她,“不是說徐安公公過來傳陛下口諭的麼?人走了?”

    “嗯。”

    “那……皇帝又要找你做什麼?”池玲瓏好奇的問秦承嗣,眉眼中俱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和揶揄。

    秦承嗣搖頭失笑,也直接說著,“想讓我負責此番賑災事宜。”

    “賑災?這次的雪下的不大啊?”池玲瓏蹙眉說道,“再說了,不是說年前朝廷就用九月份時一些官員抄家的財產,主持興修了近郊一些草屋,都統一蓋了青磚瓦房麼?連瓦房都被壓塌了?”這可能麼?

    池玲瓏嘴角抽搐,就又道:“不會是皇帝又另外想的藉口,故意糊弄你進宮吧?”

    秦承嗣已經將近兩個月時間沒去上朝了,可以說,自從上次在邙山狩獵時,弘遠帝下了秦王府的臉面,秦承嗣自此就沒踏進過紫禁城的城門一步,更遑論是上朝了。

    秦承嗣是藉著重病在身的藉口光明正大不去上朝的,他一“病”下來,早先手中的政務便乾脆的撂了挑子。

    秦王罷工不幹活了,這影響短期內看不出來,畢竟他算是武將,於治國政務上並不擔太大干系。

    但是,長達兩個月時間不上朝,朝堂上可熱鬧了;不說得了秦承嗣的示意,一些武將開始找事鬧事,便是一些文臣,也自爆醜聞,整個朝堂都亂成一團亂麻。

    弘遠帝讓徐安公公來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只是,若是放在平常,秦承嗣自然會給雙方個面子,順著台階下了。

    可現在不行,因為池玲瓏的身子愈重,將有一個多月時間可能就會生產,秦承嗣恨不能整天黏在她身側,哪裡還顧及得了和弘遠帝打官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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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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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 羊水破了

    臘八節的時候,京都很是熱鬧了一天。

    再之後的一些日子,可能是因為臨近年關,街頭的人流多了,喜慶的物事也多了,也或者是​​朝堂的風氣鬆動了,陛下的心情有所迴轉,牽累京都的風氣都為之一松,總之,此時的京都都陷入了一片萬民祥和歡樂的海洋中。

    宮裡還是再臘月二十六封筆的,封筆之後,宮裡給各家勳貴府邸的賞賜也都下來了。

    池玲瓏拿著墨乙遞過來的禮單,看著上邊好幾頁的禮品,看的認真極了,可不過片刻時間,卻忍不住自己痴痴笑了起來。

    坐在她身側處理公務的秦承嗣聞聲看過來,問她,“笑什麼?”

    池玲瓏就開懷的眉眼彎彎的指著長長的禮單與他道:“我發現,你不上朝反倒比你上朝時得到的賞賜多。”

    怕秦承嗣聽不懂她的意思,又捂著小嘴笑著解釋說,“你看這禮單,今年宮裡賜下的東西不僅多了,貌似貴重程度比起以往來還更上一籌。你前兩年兢兢業業辦公,每到入冬都不得閒,結果,勞心勞力為他大魏江山賣命,竟還沒有現在整日呆在府裡所得封賞多。你說,皇帝這都是怎麼想的?”

    皇帝還能怎麼想?不過是因為最近與秦王府的關係緊繃,讓許多朝臣們心神不穩,他為了讓這層關係及早破冰,這是花大價錢示好來了。

    秦承嗣心裡想到這些,再想想宮裡臨封筆前,朝堂還一團亂麻,一些本該年關前就解決的問題還擱置著,留待年後處理。性感的薄唇也忍不住微挑起來,面上的笑意怎麼看怎麼……邪惡。

    池玲瓏看到秦承嗣這副黑化了的模樣,小心肝忍不住狂跳兩下,秦承嗣好似察覺了,也抬眸看向她,握住她長了肉的小手,輕言道:“宮裡的東西用著不放心。你就別惦記了。想要什麼好東西,等你生產完了,自己去庫房拿。”

    結尾又漫不經心的添加一句。 “秦王府有的一些奇珍異寶,怕是連宮裡都沒有,你若喜歡,都搬出來也可。”

    秦承嗣說話好霸氣。這麼一副土豪風範,簡直逗的池玲瓏險些笑抽了過去。

    不過。那庫房裡的東西好是好,不過,那不早就多歸她了麼?

    她可是至今都記得,秦王府四個大庫房。連帶著還有秦承嗣的小庫房,鑰匙可都在她手裡,秦承嗣不是早就允了她。東西都給她麼?

    池玲瓏就故作不解的道:“那東西本就是我的啊,你拿著屬於我的東西做人情。合適麼?”

    秦承嗣噎了一下,旁邊坐著努力充當隱形人的墨乙,也忍不住側首過去,聳肩悶笑。

    秦承嗣被池玲瓏的話堵住了,好久一會兒想不出該如何回話,最後,也只能哭笑不得的捏著她的小手允諾的說,“之後再多給你找來些就是,只要你喜歡。”

    這話秦承嗣說的一本正經,池玲瓏卻被這男人深情款款的模樣震得臉唰一下就紅了。

    秦承嗣從來不說煽情的話,這男人也更不會說些好聽的情話哄她開心,不過,就是這時不時冒出來的一句“寵你無下限”的話,聽的她渾身都酥酥麻麻了。

    池玲瓏小臉緋紅,眸中漾著瀲灩的清水非常不好意思的瞪著秦承嗣,墨乙見這小夫妻兩個又鬧上了,未免一會兒被自家主子嫌棄的拋眼刀子過來,也無聲無息的關門離去了。

    墨乙走後,池玲瓏被人抱著好生深吻一番,身體都軟了提不起力氣了。

    她昏昏睡過去,等到再醒來,已是傍晚。

    日子就這樣悠閒的過著,轉眼就倒了將要除夕宮宴的時候。

    池玲瓏提前一日問秦承嗣“今年是否還要帶小勺子進宮?”

    池玲瓏今年是決計不會進宮參加宮宴的。

    她對這種大家都帶著笑面虎面具的虛假宴席避之唯恐不及,且現在懷了七個多月身孕,笨的都走不成路了,才不會自己找事去宮裡湊熱鬧。

    秦承嗣聽她問話,想也沒想就直接回道:“這段時間京都染了風寒的人較多,宮里人多眼雜,為防劭兒出意外,今年就不要去了。”

    池玲瓏也是這個意思,就非常贊同的點頭附和。

    秦承嗣最是歡喜她這副乖乖巧巧的模樣,心裡癢癢的忍不住又開始在她身上動手動腳,嘴裡卻義正言辭的說著,“讓劭兒在府裡陪你,我也及早回來陪你們用膳。太后重病起不來身,參加不了宮宴,據說皇后前兩日又發病了,身子骨也不太好。宮裡不消停,怕是今年的晚宴不會持續多長時間。”

    宮裡因為太后中風偏癱,且症狀一再加重,的確熱鬧不起來,也確實如秦承嗣所說,除夕晚上的宮宴舉辦時間,比之往年最少提前了半個時辰就結束了。

    秦承嗣不好在這種喜慶佳節還不露面,不過,他也是出來晃了一圈,等弘遠帝祭過酒後,便直接告辭出宮了。

    一來一回這麼一折騰,秦王府裡的晚膳才剛做好擺上,這人到時回來的及時。

    過了除夕,便是新的一年了,池玲瓏總感覺今年的日子似乎過得很快,不過一眨眼時間,就到頭了,卻也覺得今年的日子太不好過,身子重的讓她連唉聲嘆息的力氣都沒有了。

    新的一年正月裡,秦王府先後入駐了三個接生婆,六個奶娘,八個丫鬟,總共十七個即將被派上大用場的人。

    接生婆和奶娘都是孫無極找來的人,手腳、身份都乾淨的很,接生經驗豐富,侍候孩子經心、身子骨也都康健,用著倒是放心。

    這都是孫無極早幾個月就為池玲瓏準備好的人手,本是要年前入駐秦王府的,秦承嗣不放心,到底又讓墨乙特意安排這些人在京郊莊子上觀察了一個月,確定人都確實沒問題了,這才接近王府來。

    接生婆和奶娘都是孫無極的人手,八個丫頭卻都是秦王府的人。

    池玲瓏首次見到幾人的時候,便覺這八個丫頭好似和六月、七月的氣質有些相像,身上都有股子若隱若現的殺伐之氣,後聽阿壬科普說,這八人本就是暗衛出身。

    秦王府暗衛和專門培養出來的探子中,女人都很少,能成功出師的更是少之又少。

    本來秦王府女性暗衛,滿打滿算不過十餘名,便都是按照月份派出的“月”,譬如現如今在她身邊侍候的六月七月,以及專門負責在美人居收集信息的十月。

    後來,還是因為看著池玲瓏身邊侍女太少,平日在府裡侍候她和秦承嗣起居,倒還夠用,但若是去別的勳貴府上做客,人手就不夠用了。

    考慮到“排場問題”,墨乙才又特意提及了要專門給她培養些暗衛放在明面上使用的想法,得到了秦承嗣的讚同後,也很快開始實施。

    送來的八名侍女中,俱都是孤兒出身,被秦王府的人救命後,才甘心情願為之驅使;又經過訓練她們的教官的洗腦,這些人的忠心問題都不需要考慮。

    池玲瓏見到年齡不一的這八人後,倒是好一陣開心。

    說實話,她之前還真擔心生產過後府里人手不夠用的問題。

    若非秦承嗣不太喜歡外人進入他的地盤,池玲瓏早就提出要買丫頭進來了。

    也好在,秦承嗣提早把這事情解決了,不然,堂堂秦王妃連身邊侍候的人手都不足,這事情若傳出去,可不要笑掉滿京城人的大牙。

    手下“兵馬”都配齊了,池玲瓏現在也更舒心了,進了正月後,也開始安安心心的養胎待產。

    按照孫無極的診斷,分娩的日子應在一月底、二月初左右,不過,小傢伙們提前幾日出來的可能也是有的。

    池玲瓏做好了迎接三個小調皮的準備,便覺得這日子越來越漫長了。

    而可能是從舅舅姨媽得知了小弟弟們馬上要出來和他玩耍了,小勺子現在也收起了出去瘋玩的心思,在每日練習過大字,背完舅舅佈置的任務,完整每日的學業後,就乖乖的回來致遠齋守著母親,倒是更懂事了些。

    正月十五元宵節很快就到了,這一日是小勺子的生辰,秦王府顧忌著池玲瓏的身子,沒有大辦,也沒有往外發請帖,只叫上孫無極、孫琉璃,並幾個“墨”,在致遠齋擺了幾桌酒水,另外給福府裡下人都發了兩個月月錢,往城門外施粥兩日就算過去了。

    時間一日日接近月尾,之前心態很好的池玲瓏倏然就暴躁不安起來,也不知她是在擔心生產時可能會出問題,或是別的什麼,竟接連幾日都睡不安穩。

    孫無極給他診過脈,說這是正常現象,連湯藥都沒開,只讓孫琉璃和秦承嗣每日多陪她說說話,不要太過壓抑。

    可是,池玲瓏如何不壓抑?

    雖說她很信任表哥的醫術,但是,若是胎位突然不正了呢?若是她……血崩了呢?

    日子就在池玲瓏的憂鬱焦灼中到了正月二十八日,這一日一大早起身,用過早膳池玲瓏準備去散步消食,卻又感覺腹中陣痛起來。

    她以為這陣痛稍後便會過去,如同這幾天以來每一次一樣,卻不料,不過片刻,腿上便感覺一股濕漉漉的感覺,——羊水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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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 終於生了

    秦承嗣幾乎是第一個發現池玲瓏破了羊水的,他的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因為知道這幾日就是她的預產期,更是連清華苑書房都不去了,全天候守在她身邊,嚴密看護著,緊緊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也因此,當池玲瓏握著他手指的力道倏然加重,她又站在原地不動了,且她腳下慢慢印出一片水痕時,秦承嗣的神情當即就大變了。

    他喉嚨上下滾動幾下,嗓子眼兒裡像是塞了棉花一樣,好久一會兒說不出話來,等到手上力道越來越大,身側人的指甲幾乎刺透了他的皮肉時,秦承嗣才倏地回神,顫抖著手指,彎腰一把抱起她便往早就準備好的產房中走,一邊還聲音僵硬的不得了的直接吩咐幾個丫頭,“快去叫產婆,去玉瀾堂……”

    六月和七月一眾丫頭看見自家主子抱著王妃進來的時候,心裡咯噔一聲,就有了某種預感,再一聽主子的吩咐,要叫產婆,眼睛瞬間就變得亮堂了。

    六月幾乎是飛一樣竄身出去,將在後院中的產婆提了過來,隱在暗處的暗衛也沒等七月幾人行動,就身影如同鬼魅一樣,一閃便去了玉瀾堂報訊。

    孫無極和孫琉璃此刻也剛用完早膳,正出了玉瀾堂的大門,準備去致遠齋例行給池玲瓏診脈,被暗衛攔住告知這一消息後,兄妹兩人幾乎是連儀容風度都顧不上了,快步便往致遠齋趕去。

    他們到了致遠齋的時候,池玲瓏已經被安置在產房內了,新來的幾個被定名為青黛、青嵐、青梅、青荇的丫頭都在廚房中忙碌,或燒大火用沸水煮剪刀紗布等物,或是趁機再給池玲瓏準備些吃食湯品。以免她生產時間過長,最後力氣不足。

    一切事務都在井井有條的進行著,聞訊趕來的墨乙正在操控全場,孫無極和孫琉璃見到人後,連和他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便匆匆往產房趕去。

    孫無極有心避諱,在產房外就站住腳了。孫琉璃卻是心急的一把掀開簾子就快步走了進去。

    產房內。幾個產婆心有餘悸的忙成一團,池玲瓏躺在床上,發出疼痛的嚶嚀聲。旁邊秦承嗣蹲在她身側,一張俊臉緊緊的繃著,唇角的弧線抿成一個冷冽的“一”字,身上的氣息冷肅的讓人看上一眼便忍不住渾身戰栗不止。

    有了池玲瓏上一次生產時的經驗。孫琉璃對於秦承嗣出現會在產房中這事已經表現的很淡定了。

    她無暇顧及這兩人,進來後就一把拉住產婆問她。 “產道開了幾指了,還需要幾個時辰才能生產?”

    產婆就道:“王妃娘娘這是才剛開始發動,產道還沒開,不過老奴估計也快了。王妃身子養得好。胎位也正,若是產道能開,最遲不過兩個時辰就能生產了。”

    兩個時辰對於正常人來說。興許只夠他們聽兩場戲,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但是對於生產中的婦人來說,當真漫長的猶如二十年一般煎熬。

    但是,池玲瓏這種條件當真算是非常好的了,孫無極從進了正月後,就有計劃的用藥膳給她調理身子,她現在的身子骨著實很好,精力也充足,若是產道能開,生產應會非常順利。

    孫琉璃得到了滿意答案,這才有功夫去關心臉色蒼白,疼的額頭滲汗,卻又倔強的不出聲的表妹。

    她自動無視了鬼畜一樣寸步不離愛妻的秦承嗣,卻是坐在池玲瓏床榻上,拉住她另一隻手說,“若是痛得很了,也別忍著,喊出來就是。”

    又道:“放輕鬆了,別記掛著別的有的沒的,你也聽到了,產婆剛剛說過,你胎位正,產道一開很快就能生產。且大哥也在外邊候著呢,我們什麼準備都做好了,只要你好好生產,必定不會出意外。”

    池玲瓏費力的點頭,啟開嘴唇就想說“多謝表姐”,秦承嗣給她擦著額頭的汗,發現她有說話的意思,便及時將自己的手放在她唇邊,聲音僵硬的說著,“疼了就咬我,別把自己嘴唇咬破了。”

    孫琉璃目露嫌棄和不忍直視的神色,轉頭又和幾個產婆商量別的去了,秦承嗣卻是一眼都不錯的看著池玲瓏,見她疼的直往上挺腰,額頭的青筋都開始突突直跳了。

    今日的天氣不錯,在冬日里算是難得的好天氣,因為快要開春了,今日的日頭竟有些大,才剛用過早膳的時間,竟讓人察覺到有了些熱意。

    孫無極和墨乙站在產房外,兩個大男人,往日站在千軍萬馬前都不會露出遲疑之色,此刻卻都忐忑的連目光都有些直了。

    孫無極還好些,哪怕心中的不確定和說不出的惶恐和激動再怎樣要淹沒了他,孫無極仍是一副謫仙似地模樣站在原地,從頭到尾一個姿勢,便連面上的表情都一直雲淡風輕的,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墨乙卻不行了,站在產房外如同一隻困獸一樣來回走動著,一圈又一圈,他似感染了池玲瓏前幾日的焦灼和難耐,此刻喘出的氣息都很粗重,便連瞳孔多無意識的放大了許多。

    阿壬聞訊池玲瓏要生產後,本是按照早先的安排,特意把小勺子領開,去別的院玩耍的,此刻也按捺不住了,終於還是將小勺子丟到了常年不出房間的墨葵哪裡,自己屁顛屁顛就跑到了致遠齋。

    見到墨乙的時候,阿壬就猛的往他身上撲,嘴上還巴巴的問著,“怎麼樣怎麼樣?生了麼生了麼?生了個什麼?”

    墨乙心中的焦灼之氣,一下子就被阿壬打散了,再聽聽眼前這二貨竟問他“生了個什麼”,墨乙肺腑間氣息一哽,險些被氣笑的說不出話來。

    能生了個什麼?王妃是人,難不成還能生出個小狐狸出來?

    有了阿壬這逗比暖場,墨乙精明的精氣神可算是又回來了,再也不像剛才那樣無頭蒼蠅似地到處亂轉了。

    而此時。太陽高升,眼見著就要到正午了,產房內池玲瓏痛呼聲越來越大,但卻還不到生產的時候,院子裡幾人的心又都提了起來。

    墨乙考慮的多,琢磨著這個時間,怕是王妃該餓了。也讓丫頭們將吃食盛好。準備端進去讓池玲瓏進些,吩咐的話還沒說完,便聽產房內突然傳來池玲瓏聲嘶力竭的痛呼聲。再然後,便是產婆們激動的不能抑制的聲音,“王妃,用力。看到頭了,小郡王馬上就出來了。”

    池玲瓏承受著身體內傳來的撕裂似地疼痛。無意識的咬著秦承嗣的手,指甲都刺進他手心裡,卻還是疼的渾身打顫。

    她現在的儀容狼狽極了,髮絲凌亂的蹭的到處都是。唇邊還噙著兩根烏黑的長髮,臉色蒼白如紙,唇上沒有一絲血色。眼角都紅腫了。

    秦承嗣吻著她的額頭,一下下將長髮挪到一邊。一點點吻盡她面上的汗水,池玲瓏有所覺,想要對他笑一下,能讓秦承嗣別再那麼惶恐,身子別那麼僵硬,可是,她已經快沒力氣了。

    意識飄散,池玲瓏只能跟著產婆的話,一下下用力,終於,好似有什麼東西脫體而出,池玲瓏瞬間感覺肚中輕鬆不少,房間內傳來產婆愉悅的報喜聲,“王爺王妃,是個胖小子。”

    “啪”一聲清脆的拍打聲,新出生的秦王府小郡王“哇”一聲痛哭出來,那哭聲驚天動地,中氣十足,好似要將房頂給掀開了。

    孫無極和墨乙聽到這一道嬰兒哭聲,兩人提著的心力都微微放下了些,生了一個了,接下來應該就很快了。

    墨乙微微扯動僵硬的唇角,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笑,說道:“小郡王身體不錯,聽這哭聲,應是很壯實。”

    孫無極終於有了反應,此刻也緩緩點了頭,微微“嗯”了一聲。

    他表情看似平靜,幽邃暗沉的眸子中,此刻卻滿是動容之色。

    兩人的表情還算鎮定,猴兒一樣跳脫的阿壬卻已經哈哈大笑的說著“生了生了”的話,激動的一下竄飛到屋頂上去了。

    池玲瓏生了第一個,產道徹底開了,第二個也就生的順利了。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產房內就又傳來產婆的驚喜的呼喊聲,和小兒哇哇的嚎啕聲,“生了,又一個,恭喜王爺王妃,還是個小郡王。”

    產房內的孫琉璃看著在自己懷中哇哇大哭的小猴子,眸中淚水唰一下流出來。

    產房外的墨乙和孫無極也聽見了產婆的話,此刻兩人面上的神色截然不同。

    墨乙想著這就是所謂的“第三子”,心塞的想撞牆,孫無極卻是難得的朗笑出聲,面上喜意再難掩飾。

    池玲瓏已經覺得自己身上再沒有一點力氣了,產婆看了看她的情況,立即塞了一片早就準備在側的五百年參片在她嘴裡,又喊著說,“王妃娘娘,您再堅持一會兒,還有一個,您用些力,馬上就出來了。”

    伴隨著產婆的吆喝和池玲瓏狼狽的痛吟聲,另一個比兩位兄長都弱小些的嬰兒也脫離母體而出,產婆拍了孩子屁股一下,小傢伙哼哼唧唧的哭出來,聲音嬌弱的讓人心都碎了。

    “恭喜王爺王妃,是個小郡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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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 京城轟動了

    秦王府中,這一日上午靜寂的,除了致遠齋外別的地方一點聲音都沒有。

    雖說秦王府佔據一整條秦家巷,往日里也很安靜,但是,若有人上門送請帖或是送禮,多多少少都能聽見,距離秦王府正門不遠處的演武場傳來的軍士們“哼哼哈哈”的練武聲,以及刀劍碰撞所發出的霍霍作響的聲音。

    可是,今日卻奇怪了,按說現在時間早已經過了元宵佳節,秦王府中軍士們又有每日必定作訓的習慣,合該繼續演練才是啊?

    怎麼今日過去秦王府,他們竟沒有聽見一點刀劍和呼喝聲?

    秦王府所處位置本就安靜,偏此番整整兩里地內都沒有一點雜音,怪不得他們一點點接近秦王府,竟詭異的感覺心驚肉跳,活像是自己走進了魔窟。

    每日來秦王府送禮的人都不少,因而,有關秦王府中今日發生的異常,很快就傳到耳目聰明的人耳中。

    這些朝臣和勳貴聽到秦王府的“異常”,立即打起了精神,仔細琢磨著會不會是秦王又在府裡折騰什麼陰謀詭計,隨時準備放大招。

    他們想的深了,也還真覺得果真就是這麼回事兒。

    不過,在聽到門下管家風風火火跑過來,告訴他們的有關“秦王府中一湧而出百餘名軍士,抬著箱子往京郊寺廟而去,且還有人駕車抬著喜餅在城門四處分發,並架起大鍋開始施粥,卻原來是秦王妃今日上午生產了”後,滿京城的朝臣勳貴們立馬就覺得心裡“咯噔”一聲響,覺得大事要不好了。

    不僅這些勳貴們覺得。他們怕是要遭殃了,便連京都的一些百姓,聞聽秦王妃今日生產,都抑制不住的打了個冷戰,覺得興許今後一個月內,怕是整個京城都要安靜安靜了。

    畢竟,秦王妃懷孕是大事。他們也都清楚的記得。秦王妃到如今最多不過懷孕八個半月。

    八個半月就生產……老話不都說,“七活八不活”麼?

    別看現在秦王妃安然把孩子生下來了,不過。看秦王府現如今鬧出來的這陣仗,又是趕緊去寺廟捐香油錢,祈求佛祖保佑秦王妃與初生嬰兒,又是大張旗鼓的派發足有萬餘枚喜餅。還在京城四個城門口架起了八口大鍋施粥,且要連續施粥半月 ……這不是在為秦王妃和新生嬰兒祈福是什麼?

    所以,按照他們的設想,不幸早產的小嬰兒,現在的情況肯定不大好了。

    闔京城的人都覺得池玲瓏和小娃娃不好了。此刻也都恨不能縮起尾巴做人,以免被暴怒的秦王虐成狗。

    這些人膽戰心驚的有的連生意都不做了,挑著擔子就要回家。

    不過。當他們走到半路時,卻又聽到新的一股流言以龍捲風肆虐一般。迅速的在京城傳開了。

    卻原來,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逢此吉日,王妃產下兩兒一女三胞胎,秦王狂喜至極,特令府中侍衛前往寺廟捐了三萬兩黃金的香油錢,為小郡王小郡主祈福;另有隴西各州府類屬秦王府的封地,三年內賦稅均減三成,以敬厚德……”

    聽聞從秦王府中走出的傳令官說出的這一消息,整個京都的民眾,不管是百姓還是各府勳貴,都震驚的恨不能下巴掉一地。

    他們一方面驚嘆於秦王府的財大氣粗,隨隨便便捐個香油錢出來都是用的黃金計數,還是足足三萬兩黃金,按照現在黃金和白銀的兌換比例,那可是實打實的十八萬兩的白銀啊啊! ! !

    這麼大筆錢說捐就捐出去了,這且不說,只是,秦王府封地在隴西,足有三個大州、十八個縣區,民眾更是過了百萬之巨。

    據說,單是秦王封地的這三個州府每年上繳的賦稅,都足有百萬兩黃金,秦王竟是一下就砍去了其中之三,還一砍就是三年,以作今日對上天對上天厚賜兩兒一女的回饋……好土豪! ! !

    聞訊的京都民眾們體內的熱血都沸騰起來了,他們是真覺得秦王府財大氣粗,不管做什麼事兒都手筆大的讓人忍不住流汗,只是,在驚嘆完秦王府酷霸拽的土豪風後,京都所有民眾卻不由又亢奮的打了雞血似的,眼睛錚亮的談論起秦王妃產下的三胞胎來。

    三胞胎啊,大魏京都百年來還沒有過誰家府上生了三胞胎的喜事呢。

    別的州府倒是有過這樣的喜訊,不過,聽說卻都因為生養不當,孩子分娩後,就會死去一兩個。

    秦王妃倒真是福德深厚,本來她懷了二胎,已經讓人羨慕嫉妒恨的說不出話來了,卻原來,自去年開始就一直深居簡出的秦王妃,不僅在九月份時坐穩了三月的胎,還低調的一懷就是三個,這得是要多麼深厚的福運,多麼好到爆棚的人品,才能做到啊。

    平常人家講究媳婦進門三年抱兩已經是好生養的了,秦王妃倒好,三年生了四個? ! ! !

    說好的秦王府百年單傳呢?說好的秦王府子嗣傳承艱難呢?

    三年得了四個嫡出子女,其中還有三個是兒子,秦王府在子嗣上坎坷了百年,原來都是為了給現在的秦王妃積德的吧?

    京都的民眾們心癢激動的簡直想要去撓牆,雖然不是他們自己的親友和媳婦生了三胞胎,然而,此時他們亢奮的也當真笑的嘴都歪了,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心中的歡快愉悅之意,簡直都要從身體內溢出來了。

    他們覺得秦王妃果真不愧了緣師太的點評,乃是有“大福運”之人,深深的羨慕著她的好福氣,同時……若是能讓他們見見傳說中的三胞胎,那人生就更完美了。

    百姓們沒有那麼多心思算計,只是記著秦王彪炳赫赫的戰功,將西域的蠻子驅逐百丈之外,守護了國土、也免了百姓流離之苦,就當真把他當成無所不能的戰神一樣崇拜。

    即便這個戰神出手未免狠辣了些,對敵人也毫不手軟,輕輕鬆鬆就築起了白骨城,但是,那都是對敵人的啊,對於京都百姓來說,秦王雖然沒有特別厚待過他們,然每年賑災,秦王克都是趕在最前頭的。

    再有,他也從未像京都那些紈絝子弟一樣,欺壓過百姓,反倒為民做主,在街頭拎了不少惡霸隨手丟到了京兆尹衙門,所以,儘管秦王脾氣陰晴不定,讓人看著膽寒,但是,他是個好人! !

    京都街頭一片喜氣洋洋,也興許是想要沾沾秦王妃的喜氣,秦王府中派出的大量喜餅很快一散而空。

    再有京都的商人,也不知其背後的主人是要向秦王府示好,或者是有別的什麼考量,在珠玉齋和錦繡坊都貼出告示,說今後半月內一應珠寶、衣衫全都打八折銷售後,京都的絕大多數商舖酒樓也都聞風而動,開始打折傾銷商品。

    如此,這就直接吸引了民眾們的購買熱潮,帶動了經濟的發展,倒是個意外收穫。

    不說京都的民眾們現在都樂呵成什麼樣了,卻說聞聽秦王妃是懷了三胎,今日乃是正常分娩的諸勳貴大臣們後宅的夫人們,此刻卻都呵呵著要笑不出來了。

    這些人先前聽到秦王妃早產的消息,確實憂慮過自家男人會不會被秦王找茬收拾,為此,心中還祈禱過小郡王身子好好的,千萬別出什麼差錯。

    慈悲心起了,還唉聲嘆氣的和花廳中諸多貴婦客人們說,“但願秦王府小郡王一切平安。”

    話才剛落音,卻又聽丫頭火急火燎的回報了,秦王妃乃是生了三胞胎的消息,一時間,震撼的說不出話來,隨即心中五味雜陳,最後,卻只餘下嫉妒恨等情緒了。

    三胞胎啊,這得是有多深厚的福運,才能一下就生了三胎啊。

    秦王妃本來就被京都諸家貴婦羨慕了,不僅是因為她一朝麻雀變鳳凰,從一個被人退了親的庶女,​​成了現如今世襲罔替的超品親王府的王妃;更是因為眾人都言,“秦王寵妻如命”,為了秦王妃過的舒心快活,後宅除了她之外,竟是連一個通房妾室都無,只一心一意和秦王妃過日子。

    一生一世一雙人,羨煞旁人,恨死了京都多少貴婦貴女啊。

    某勳貴世家後院的花廳中,現在越來越多的貴婦,嘴角僵硬的牽扯不起來了。

    不過,倒是有那些看得開又風趣幽默的老夫人,此刻卻慢悠悠的開導她們,“別羨慕別人的日子,過好自己的日子是正經。嫉妒是毒蛇,會要了人命。你覺得自己最淒慘了,日日以淚垂面,不過,過了今日後,想想有人會比你日子過得更艱難,你也該心裡好受些了。”

    被這些老夫人意有所指的安國公夫人穆謝氏,聽說了池玲瓏順利生下三胞胎後,當真惱恨的將後槽牙都咬的咯吱咯吱作響。

    自從秦王府傳出的喜訊後,穆謝氏總是覺得四周丫鬟婆子看自己的眼光都帶著異樣。

    是啊,她也後悔了,甚至後悔的腸子都青了,若非早先她非要退了池玲瓏這個兒媳婦,怕是現如今自己已經有了四個孫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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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6 13:43:32 |只看該作者
429 三個小傢伙

    京都因為秦王府中秦王妃生下三胞胎一事,鬧得整個炸開了鍋,不管是百姓還是勳貴俱都不淡定了。

    他們或有的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也去了寺院祈佛,有的則是慌慌張張准備重禮,想找些門路送過去。

    朝臣勳貴們想的都很好,他們都覺得逢此特大喜事當頭的時候,秦承嗣肯定特別好說話,因而,若說以往秦王性情陰晴不定,讓他們不好攀交,有了這個合適的時機,只要他們在耐心運作一番,未嘗不能和秦王結下交情。

    因為這個考量,有心拉攏秦王府,或是想要藉助秦王府的權利一步登天的所有人,都開始全國四處收攏起奇珍古玩來。

    這些人也當真是拼了老命了,為了得到一件或許會讓秦王看得入眼的珍寶,竟是不稀馬不停蹄親自出京,當真是有夠拼。

    當然,外界的風雨和動向秦王府中諸人現在是無暇顧及的。

    只因為府中多了三個小主子,秦王府中眾人視線全都被吸引過去了。

    致遠齋中,池玲瓏再次醒來已經是當天晚上了。

    她從正中午睡到傍晚午膳時分,其實並沒有睡多少時間。

    她感覺身體累極了,身上好似壓著快巨石,疲倦的眼皮也重的都抬不起來,但是,耳邊總是有小嬰兒扯著小奶嗓子哭泣的聲音,那聲音委屈極了,弱弱的猶如剛出生的小貓咪一樣,鬧得她心慌慌的,好似自己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

    池玲瓏睡的不踏實,睫毛不住的忽閃著。

    忽而,她聽到遠方迷霧中傳來幾道不同的聲音喚著她“娘娘”。那聲音陌生極了,根本不是劭兒的聲音,池玲瓏想開口問那迷霧中的小傢伙,為何叫她娘娘,但是,她竟問不出口,因為。心裡隱隱約約也覺得。好似他們本該就這麼喚她。

    池玲瓏在重重迷霧中走啊走,眼前倏地旭日初升,耀眼的光刺得她雙目生疼。池玲瓏竟就這樣傻傻的睜開了眼。

    入目便是秦承嗣一張俊臉,不過才過去半天時間而已,這男人臉上的憊色竟就像是幾天幾夜沒睡覺了一樣,池玲瓏條件反射扯起嘴角就想沖他笑。秦承嗣已經垂首下來動作輕柔的吻住了她的唇。

    這個吻來的溫柔極了,不像是以前那些或安撫或霸道的吻。他輕柔的舔著她的齒齦,勾著她的小舌,動作輕柔的如同一陣輕風拂過,讓池玲瓏心頭感覺從未有過的柔軟和安靜。

    “阿愚。多謝你。”唇齒相連間,那人悶悶的說著話,他聲音低沉嘶啞。其中感慨萬千。

    池玲瓏“嗯”了一聲,想要抬起胳膊拍拍他的背。安撫這個情緒激動的過了頭的男人,那眼帶血絲的男人卻在此時鬆開了她的唇,像是察覺了她的動作一樣,及時輕柔的扣住她的胳膊,“不要動,好好歇著。”

    池玲瓏就又費力的輕笑了一聲,“好”。

    屋內傳來兩人細細碎碎的說話聲,外室的幾個丫頭聽見了,七月就過來問話道:“王妃您醒了?可是餓了?”

    池玲瓏沒有說話,秦承嗣卻道:“端些溫水進來。”

    “奴婢這就去。”

    七月話落音,不過片刻功夫,就端了早就備好的溫水。

    池玲瓏剛生產過,最好過了六個時辰再進食,現在腸道不疏通,只好飲些溫水潤潤嗓子。

    池玲瓏也確實口渴了,嗓子和嘴巴也都乾的很,秦承嗣之前在她睡著的時候,幫她潤過唇,此刻看她掙扎著起身,也伸手將她按下,“你身子疼,不要起來。”又說:“我餵你。”

    所謂的“餵”,就是他含著半口溫水垂首下來口對口的餵她,池玲瓏忍不住彎了眸子,倒是不介意,很順從的和他接吻,喝著他哺過來的溫水。

    喝了小三口,池玲瓏就不喝了,七月將東西撤下,池玲瓏才張開嘴,想要問秦承嗣孩子的問題,便聽外邊傳來碧月漾著喜氣的聲音,“王妃,小世子,孫姑娘,還有二少爺、三少爺和小郡主過來了。”

    二少爺、三少爺便是今天出生的兩個小男娃,因為排行為二、三,便被丫頭們稱呼為二少爺、三少爺;至於小郡主,卻是指的最後出生的小姑娘。

    池玲瓏聞言面上的神情都激動起來,想起身好早些看到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三個小傢伙,無奈秦承嗣在一邊看得嚴,竟是不允許她抬起上半身。

    池玲瓏不依,眸光含水嗔怒的瞪著他,秦承嗣身子一僵,最後乾脆上前,小心扶起她。

    他坐在她背後,讓她靠在他懷裡,這才算完。

    還沒見著孫琉璃和三個小寶寶,倒是小勺子此刻已經風一樣跑進內室,丫頭們攔都攔不住。

    “娘娘,娘娘。”小勺子的聲音清亮極了,還帶著些奶音,此刻卻含著滿滿的笑意。

    他一股腦跑過來,即將撲到床上的時候,被秦承嗣抬著大長腿,一下擋住了。

    小勺子看著爹爹的腳丫子近在眼前,傻了一瞬,隨後,反應過來爹爹這是在做什麼,卻也不惱,只是又彎著紫葡萄似地大眼睛,笑著露兩排白白的小米粒牙齒,高興的簡直恨不能蹦起來的向母親說著,“娘娘,弟弟,妹妹,弟弟臭臭,妹妹香香……”

    一邊說著話,一邊還伸出胳膊,在自己的鼻子跟前閃著風,一會兒露出嫌棄的表情,一會兒露出好好聞哦的樣子,搞怪極了,惹得池玲瓏忍不住笑出聲,扯動了下體位置,也疼得倒抽了口涼氣。

    孫琉璃此時正手中抱著一個紅色的襁褓,後邊跟著同樣抱著襁褓的奶娘,走進房間,聞聲便訓她,“你可是老實些,再別笑了,真要是扯動了傷口,疼得是你自己。”

    池玲瓏不回表姐的話,看著三個小襁褓,眼睛卻亮了起來,“表姐,你快過來,讓我抱抱他們。”

    孫琉璃就上前道:“別急,有你抱的時候。”又說:“才剛哭了會兒,奶娘餵過了,這就睡著了,估計能睡上一個時辰。”

    池玲瓏“嗯”了一聲,別的沒說什麼,將孫琉璃懷中的小傢伙抱在懷中後,卻是忍不住嘴角一直往上翹。

    只是,懷中的小傢伙雖然五官很不錯,但是,這重量……也太輕了吧?

    比之小勺子剛出生那會兒的體態,眼前這輕飄飄的小東西,真像個剛出生的貓崽子,怕是都沒有幾斤重。

    池玲瓏就蹙起眉頭憂心的問表姐,“他怎麼這麼輕啊?身體……沒問題吧?”

    “別瞎想。”孫琉璃當即呵斥她,又說,“這是老四,是個小丫頭,她最小。可能是在你肚子裡的時候,搶吃的搶不過兩個哥哥,個頭就沒有另外兩個大。”

    嘆氣說,“小丫頭剛剛滿四斤,瘦是瘦了點,身子骨卻還結實,脾胃也好,大哥說了,只有好生調理就沒問題,你少想些有的沒的。”

    池玲瓏這才放心的“哦”了一聲,她垂首看著懷中抿著小嘴兒,好似在吃奶一樣的小東西,心裡樂的像是開了花一樣高興。

    池玲瓏輕輕用胳膊肘搗了搗身後的秦承嗣,興奮的說著,“秦承嗣你看,這是小姑娘,我給你生了個女兒哦。”

    秦承嗣雙目灼灼的看著她懷中,皮膚還有些微紅的小丫頭,有心伸出手去摸摸她,但是,只要一想到這是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是他的女兒,不是小勺子這種調皮耐摔打的小子,秦承嗣的手就伸不出去了。

    池玲瓏看出了他的遲疑,倒是忍不住又笑了出來,就拉著他的手放在小傢伙細細的手指上,“你摸摸她,她是小姑娘,以後要多寵著些,要嬌養啊。”

    “嗯。”秦承嗣輕聲應著,感受著小丫頭手指細嫩的觸感,看著小傢伙多半像了懷中人的五官,心都提緊了,唯恐手下動作大一​​些,就傷著她,弄疼她,會讓她不高興。

    他心中遙想著小姑娘長大時的模樣,想著興許再過一年,她就會嬌嬌的叫他“爹爹”,會抱著他撒嬌,會拉著他的衣擺,眨巴著水汪汪的眸子,祈求他帶她出去玩,秦承嗣倏然間就不知所措的腦子都有些暈乎了。

    池玲瓏抱了小丫頭一會兒,又從奶娘手裡接了另一個,左手上帶著個小銀鐲子的小傢伙來,這小傢伙比之他妹妹可算是非常有分量了,孫琉璃說,這個足有五斤重。

    看來,小東西在娘胎的時候,確實沒少欺負小妹妹。

    池玲瓏就輕吻著小傢伙帶著奶香的面頰,問孫琉璃,“表姐,這是老幾啊?”

    “是老二,這小子最皮實,嗓門也大,他弟妹都睡著,他倒是歡騰的很,剛才就是這小東西一直哭,最後帶的兩個小的也哭起來了。”

    池玲瓏聽著話,就笑著說,“這性子,怕是長大了也是另一個劭兒。”

    小勺子正趴在爹爹跟前看小妹妹,聽到娘親說起他的名字,立馬激靈的轉過小腦袋,“娘娘,劭兒在這裡。”

    池玲瓏噗嗤一聲笑出來,側首過來摸摸他黑黑的頭髮,就說,“嗯,娘娘知道劭兒在這裡,不過,娘娘沒有說劭兒,在說你二弟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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