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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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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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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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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 22:18:30 |只看該作者
第090章:

  有了陸琉的安撫,江妙心下自然是舒坦多了。可喬氏這邊,卻是越想越氣。

  江正懋一聽妻子離了席,忙進屋來瞧瞧。剛進門,便聽著裡頭妻子發惱的聲音。今兒這般大喜日子,前幾日妻子就開始歡喜了,怎麼這會兒這般惱怒。他急急忙忙進去,見妻子身旁的倆丫鬟面面相覷,端得一副無措神態。

  他揮揮手,示意她們下去,這才走到妻子的身旁,柔聲問道:「好端端的,又是誰惹你了?」

  說著,江正懋伸手抬起妻子的下巴一瞧,見妻子眼眶都紅紅的,心下「咯噔一聲」,暗道:竟被氣成這副模樣。江正懋是個寵妻的,哪受得了妻子受委屈,忙問道:「究竟是何事?」

  事關閨女的終身大事,喬氏豈有不說之理?她將事情原原本本同江正懋說了,末了才煩惱道:「……先前妾身還覺得,若是咱們妙妙嫁過去,這婆婆也是明事理的,在夫家過得不會太委屈。可今兒呢,國公爺聽聽,你說這說得都是什麼話啊。有蘭柔蕙這麼一個難惹的親家母,咱們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那朱氏算個什麼東西!」喬氏越說越氣,聲音都帶著幾分急切和哭腔。

  蘭柔蕙便是慶國公夫人蘭氏,亦是梁青萱的娘親,日後江承諺的岳母。

  今兒嫡長子成親,蘭氏沒來,已經極不給面子了,可喬氏見慶國公甚給面子,梁實和梁青萱也是極懂事的晚輩,才令喬氏心裡好受些。到底是他們的兒子要娶他們的女兒,女方的姿態擺高些,也是無可厚非的。可今日朱氏的一番舉止,簡直是過分至極!

  江正懋也是出乎意料,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原以為朱氏是個寬厚親和之人,未料今日這般過分。

  這麼一來,江正懋雖然中意霍硯,也覺得如今這閨女的親事,也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他摟著妻子入懷,輕輕拍著她的背脊,安撫了一番,說道:「好了,別生氣了,若是給讓哥兒瞧見了,可是要胡思亂想了。既然他們平津侯府這般高姿態,那咱們何必硬要結這門親。妙妙這麼好,你還愁尋不到更好的婆家嗎?」

  「可是——」

  喬氏是過來人,曉得姑娘家放心初動時,最是情難自禁,若是這會兒同女兒說,讓她不許嫁給霍硯,那閨女心裡該多難受啊。這般想著,喬氏越發覺得自己太過幸運,她的婆婆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表姨母,除卻剛開始有些不滿外,後來她生了仨兒子,倒是沒受過半點委屈了。

  喬氏抬頭道,「……妾身再想想吧,總歸是咱們妙妙的終身大事最重要。可妾身又擔憂,依著朱氏這般的性子,就算日後咱們妙妙順順利利的嫁過去,怕是也要吃些苦頭。」

  江正懋道:「妙妙是個懂事的孩子,今兒她也是受委屈了,晚上你過去開導開導她,也問問她的意思。」

  喬氏點了頭,喚了丫鬟過來,重新梳妝一番,便又回了席上。

  天色已晚,可鎮國公府依舊是熱鬧非凡。

  穿著大紅喜袍的江承讓被連連灌酒,喝得俊臉通紅,一副醉醺醺的模樣,忙招手道:「不成了,饒了我罷。」

  今日這般的大喜日子,哪裡能輕易放新郎倌前去洞房?自然要好好灌一番才成。不過江承諺想著日後自個兒大婚,興許也要被折磨灌,便提早做準備,夠義氣的幫著自家大哥擋酒。

  江正懋坐在席上,看著一直端坐著喝酒的宣王,登時眉頭越發蹙緊了幾分。他還以為宣王只是得空過來,可如今竟坐了這麼久……江正懋可是知道,近日宣王甚是忙碌,于宣王來說,他長子成親,能出席已經是給面子了,如今……

  這也太給面子了!

  江正懋歎氣,舉杯小酌一口,因心下百思不得其解,一不留神便嗆著了。

  陸琉的目光忙看了過去。

  江正懋微微頷首,說道:「王爺日理萬機,今兒能出席犬子喜宴,倒是令鎮國公府蓬蓽生輝。」

  陸琉態度溫和道:「國公爺客氣了。」

  到底是誰客氣,他哪能不清楚?江正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瞧著不遠處有吃喜酒的同僚要走,便對著陸琉道:「王爺,失陪了。」說著,便過去送客。

  要走的客人正是唐府的唐笑鴻和妻子孫氏,還有女兒唐櫻。唐笑鴻拱了拱手,說了幾句客氣話。江正懋親自送他們一家子出門。

  上了馬車,唐櫻對著孫氏道:「娘,這江伯伯可真客氣。」初到望城,孫氏也帶著唐櫻去過幾戶在望城任職、沾親帶故的人家,可他們一個個的,都是眼高於頂的,倒是鎮國公府這真正的大戶人家,一個個都教養極好,客客氣氣的。就連這一家之主的鎮國公,待他們也是禮遇有加。

  孫氏也點點頭。這鎮國公府同他們唐家沒什麼親戚關係,不過是上一輩的老太爺對老國公爺有過些許恩情,如今他們還能念著,委實不宜。孫氏瞅了一眼自家閨女漂亮的新衣裳,伸手摸了一把,道:「這衣衫料子可真好,明兒娘去問問這衣裳是哪兒做的,得買身新的還給人家。」

  唐櫻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璨若星子,說道:「起初女兒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江妹妹待女兒很是客氣,說這衣裳是送女兒的。若是女兒再買一身還給她,怕是顯得有些疏遠了。江妹妹的生辰在八月,下回她生辰,咱們選個貴重些的禮物,倒是比還身衣裳好多了。娘,你覺得呢?」

  竟沒閨女想得周到,孫氏道:「好,那就按你的意思。」

  唐櫻笑了笑,伸手趴在車窗處,看著這繁華之地的夜景。今日交到了朋友,頭一回令她覺得,原來這天子腳下還是挺不錯的。

  喜宴漸漸散去,江妙沒能和陸琉多說上幾句話,只目送他離去。她瞧著陸琉對他爹爹的態度,當真有幾分女婿敬重岳父大人的狀態。許是被今日大哥的喜事所感染,連江妙這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都有些期盼嫁人時的場景了。

  江承讓這頭,自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而錦繡塢這邊,江妙喂了小鹿長福吃了宵夜,便進屋梳洗睡覺。今日江妙起得早,又開心了一整日,倒是倒頭就睡了。是以喬氏過來安撫閨女的時候,一聽閨女已經睡著了,便輕手輕腳繞過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風,看向榻上睡得香甜的閨女——

  喬氏坐在繡墩上,抬手掖了掖閨女身上蓋著的大紅色鳥銜瑞花錦薄被,又見閨女嘴角含笑,想來是睡夢之中都甚是開心,便放心了。

  次日天明,江妙梳洗一番,便去了老太太的尚恩堂。

  江妙陪著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便聽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檀雲道:「老祖宗,大公子和大少奶奶過來敬茶了。」

  說著,便見著一襲寶藍色錦袍、精神抖擻的江承讓同新婚妻子宋鸞一道過來了。

  宋鸞生得美貌端莊,因是新婚,今兒穿著一身兒大紅如意紋妝花褙子,隨雲髻上戴著赤金點翠如意步搖,耳垂處墜著一對點翠鎦金石榴花耳墜,前些日子還是養在深閨的小姑娘,如今臉頰嬌俏,眉宇間倒是多了一股少婦的風韻。

  就連江妙也忍不住讚歎:成了親,就是不一樣。

  這對璧人,看得老太太了樂得合不攏嘴。小夫妻二人跪下敬茶,宋鸞跟著江承讓朝著江正懋和喬氏喊了一聲:「爹、娘。」可將喬氏給開心壞了。總算是當上婆婆了。

  起來時,江承讓體貼的扶了妻子一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宋鸞羞得不成樣子,想著昨晚夫君如狼似虎的猴急樣兒,一時臉頰又燙了幾分,只覺得現下雙腿還有些發軟。心道:這會兒倒是體貼了。

  宋鸞挨個兒叫了人,輪到小姑子時,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將早就準備好的那套紅寶石牡丹頭面送給了小姑子。

  江妙接過,聲音甜甜道:「謝謝大嫂。」

  一聲大嫂,聽得宋鸞心裡甜滋滋的。姑娘家出嫁前夕,在夫家最擔心的便是婆婆和小姑子,現下這婆婆是個寬厚之人,小姑子又這般活潑可愛,宋鸞便覺得自己太過幸運。

  喬氏在看長媳送給閨女的見面禮時,對這個兒媳也越發是滿意了幾分。

  小夫妻倆請了安相攜離去,喬氏看著,忍不住想起自己同夫君剛成親時的場景。她抬眸一看,見夫君也在看自己,心道:竟這麼多年過去了。

  老太太對這位出身名門、端莊賢淑的孫媳,也是挑不出錯的,這廂滿意了之後,便想起昨日之事,問喬氏:「昨兒平津侯夫人是怎麼回事?」

  喬氏臉色一怔,也明白這話肯定會傳到老太太的耳朵裡去。她想了想,便對著身旁的閨女道:「妙妙,謝先生快來了,你趕緊去準備上課。」

  江妙小聲提醒道:「娘,今兒是女兒休沐日。」所以她壓根兒不需要上課啊。

  喬氏又道:「那就去做繡活兒。」

  江妙知道她娘親是有意支開她,也不多問,朝著老太太行禮之後,便出了尚恩堂。

  等女兒離開了,喬氏才將昨日朱氏的意思原原本本的說了。她見老太太神色凝重,便道:「平津侯夫人怕是覺得咱們妙妙高攀不起他們。」

  這話老太太就不愛聽了,厲聲道:「不就有個當皇帝的女婿,還能翻了天了不成。還真當他兒子是個寶,咱們妙妙若當真嫁到他家,那才委屈了呢。」老太太甚是慶倖,慶倖沒早早的將親事給定下來,不然就是害了孫女一輩子。在老太太的眼裡,她孫女哪哪兒都好,配什麼樣的男子,都是吃虧的。

  喬氏道:「老祖宗說的是,只是——」一想到閨女心儀霍硯,喬氏就有些狠不下心了。

  倒是二夫人馮氏看出了些許端倪,笑吟吟道:「老祖宗莫生氣。這平津侯夫人前幾年對咱們妙妙不是挺好的嗎?昨兒怕是心情不好,這才說話重了些。說實在話,如今平津侯府今非昔比,這霍公子的老祖宗也是見過幾回的,這孩子身份模樣可是挑不出錯的,望城青年才俊雖多,可若是要尋一個比各方面比霍大公子出眾的,倒是不容易啊……」

  這意思便是——昨兒朱氏的確是有擺姿態的資本的,鎮國公府若是忍一忍,把江妙嫁過去,也算是占了便宜。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人家都這般態度了,咱們還腆著臉將妙妙嫁過去,若真是這般,日後妙妙還不被平津侯府之人小瞧了去!?」

  老太太正在起頭上,馮氏沒敢插嘴。她自然也不希望江妙嫁到平津侯府,畢竟她那侄兒心裡頭還惦記著呢。不過——如今平津侯府這般的身份,豈是一般的勳貴世家能與之相提並論的?喬氏平日裡心高氣傲,昨兒不也沒敢和朱氏翻臉。她這般愛面子,如今平津侯府這般威風,又怎麼可能放棄這門親事?

  不過都是貪圖權貴的俗人罷了。

  可老太太不一樣,老太太素來不肯讓寶貝孫女受半點委屈。她有意無意說出利弊,引得老太太發怒,便是不可能把孫女嫁到平津侯府去的。這麼一來,這喬氏自然也失去了一個前途無限的好女婿。

  馮氏心裡痛快。昨兒朱氏敢這麼說,也是仗著放眼整個望城,尋不出比平津侯府大公子更出色的年輕男子來。果然,這喬氏安靜的連個屁都不敢放。

  老太太一通責駡,讓馮氏和戚氏各自回去,只留下喬氏獨自談話。

  走到院子外頭,戚氏登時怒目而視,對著馮氏道:「二嫂為何故意惹惱老祖宗,還嫌這事兒鬧得不夠大嗎?」

  馮氏笑笑道:「三弟妹這話說得倒是有些過分了,咱們都是妙妙的嬸嬸,自然為著妙妙好。那霍大公子的確優秀,這一點你我都心知肚明的,而且大嫂的意思,你也是知道的。既然大嫂捨得讓妙妙受些委屈,那咱們也沒什麼好說的。皆道是媳婦熬成婆,新媳婦總是要受點刁難的,咱們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戚氏道:「二嫂真是目光長遠,不過——我倒是沒看出來,二嫂希望妙妙能嫁到平津侯府去。」她走近了幾步,看著馮氏道,「不要以為,沒人知道你心裡打得小算盤。就算妙妙嫁不成霍大公子,也輪不到你那放蕩風流的侄兒。」

  「你——」馮氏見戚氏轉身就走,有些恨得牙癢癢,低聲道,「神氣個什麼勁兒,生得再好有什麼用,還不是連個男人都留不住。」

  馮氏憋著一肚子氣回了梧桐苑。

  馮氏的貼身丫鬟桃兒迎了上來,低聲說道:「二夫人,馮公子那邊又來催了,您看……」

  馮氏氣惱道:「這個色迷心竅的東西,懶蛤|蟆想吃天鵝肉,卻半點不知道耐心!」

  桃兒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馮氏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叫他耐心等著,不許再有任何動作,若是再像上回那兒不聽安排,便叫他不用再來見我了。」

  桃兒應下,忙道:「奴婢知道了。」這便退下,出去給馮玉泉的小廝回話。

  馮氏坐了下來,想著今日老太太的反應。若是平津侯府那邊,朱氏再擺擺高姿態,那這門親事,肯定是不成了。想著喬氏這樣樣出眾的准女婿飛了,馮氏心裡就有些得意。只是——若要老太太這般寶貝這小孫女,怎麼可能讓她嫁給像她侄兒這般的紈絝子弟?

  登時馮氏煩惱的一個頭兩個大。

  這廂江妙回了錦繡塢,自是沒心思做繡活兒了,在院子裡喂了一會兒長福,這才回了屋子,趴在羅漢床上想事情。過了半個時辰,喬氏便來看女兒了。

  江妙見喬氏過來,忙起身喊道:「娘。」

  對上閨女含笑的嬌美小臉,喬氏心下又愁了幾分。方才老太太留下她單獨說話,便是表明了態度——斷斷不能讓閨女嫁到平津侯府受委屈。

  這會兒她要同閨女說,委實是說不出口。

  江妙覺著自家娘親今兒有些不大對勁,忙坐近了一些,眨眨眼道:「娘,你怎麼了?是有什麼話要同女兒說嗎?」

  喬氏想著自己年輕的時候,嫁給表哥時,也不是一帆順遂的。可那時候,心裡認定了一個人,豈是說變就變的?依著她那會兒的想法,只要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就算婆婆難伺候,也認了。

  喬氏翕了翕唇,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江妙擰起了眉頭,疑惑道:「娘?到底怎麼了?」

  喬氏心一橫,正要說話,便聽許嬤嬤急急忙忙走了進來。喬氏瞪了她一眼,惱道:「瞎嚷嚷什麼?」

  許嬤嬤面色尷尬,忙朝著喬氏和江妙行了禮,說道:「是前廳……前廳宣王來了。」

  宣王?

  喬氏蹙眉,甚是不解,喃喃道:「昨兒不是剛來過嗎?怎麼又來了?難不成……這喜酒還吃上癮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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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7:50:17 |只看該作者
第091章:

  喬氏道:「既是宣王來了,不是有國公爺嗎?他們談論正事,我就不過去了。」

  許嬤嬤又道:「今兒並非宣王獨自前來的,而是同穆老太太一道來的。」

  穆老太太?

  喬氏稍稍一頓,問道:「莫不是奉國公府的穆老太太?」見許嬤嬤點了頭,喬氏這才急忙起身,驚訝道,「怎麼將她老人家給請來了?」

  喬氏一時半會兒也是摸不著思緒,只朝著江妙道:「娘先出去招呼客人,待會兒再過來。」因喬氏走得匆忙,自然未瞧見自家閨女一張呆愣的小臉。

  江妙反應過來,才下意識的攥緊雙手,眼睫靜靜覆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念著昨兒陸琉同她說得話,他要送她的禮物,怕就是今日這事兒了。江妙嘴角一翹,心道:真是厚臉皮,是打算把自個兒送給她嗎?

  若說先前江妙有些猶豫,那麼瞧見了昨日朱氏的態度,她便沒有什麼好猶豫的。穆老太太同宣王府的老王妃是姐妹,是以今日陸琉同穆老太太來鎮國公府,那目的已經是極明顯了。

  江妙倒是擔憂了起來。她爹娘並不是那種畏懼權力之人,就算是陸琉來提親,若是不滿意,照樣拒絕。依著她爹娘先前的意思,是不會將她嫁給像陸琉這種人的。

  想著,江妙的小眉頭又蹙了幾分。這人也真是的,都不提前和她打聲招呼。若是提前說了,她也好有所準備,和陸琉來個裡應外合啊。

  鎮國公府前廳,坐在主位之上的穆老太太,頭髮花白,眉目慈藹,穿著一身朱紅色五蝠捧壽妝花褙子,額間戴著一個黑底繡金絲牡丹花抹額,通身一派貴氣。

  就連鎮國公府的老太太,在這位老太太的面前,也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這十幾年,穆老太太一心禮佛,極少見客,更別說是像今兒這種主動上門的舉止了。

  兩位老太太坐在上首,江正懋坐在老太太的下首。江正懋瞧著同自家母親說話的穆老太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穆老太太身邊站著的宣王。見這位年紀輕輕的宣王,今日穿著一身墨綠色雲紋團花湖綢錦袍,腰系金玉腰帶,腳踩玄色金絲雲紋錦靴。金冠之下,一張白如冠玉般的臉龐俊美儒雅。

  這身打扮太過隆重,可偏生,今日他們鎮國公府又沒有什麼喜事兒。再看穆老太太,江正懋的眉頭斂緊了幾分。待聽穆老太太道明來意之後,江正懋才驚愕不已,怔怔道:「老夫人的意思是……」

  穆老太太笑容滿面,看了一眼身旁的陸琉,道:「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那妹子走之前,特意交代過我,日後這孩子的終身大事,讓我跟著幫襯些。國公爺你瞧,旁的不說,這孩子模樣生得俊俏,這人品嘛……都是同朝為官的,想來國公爺心裡頭有數,是個能擔當大任的。」說著,穆老太太抬眸示意了一下陸琉,陸琉會意,闊步走到江正懋的面前。

  江正懋下意識的要起來行禮,卻見眼前男子雙手恭敬的呈上一張黃表紙,聽的他言語溫和道:「國公爺不必起來。」

  江正懋雙手接過寫著生辰八字的黃表紙,登時覺得腦袋有些暈,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這……

  他粗粗掃了一眼,複而抬眸,見老太太朝著自己看了一眼,眼神裡有詢問的意思。到底是閨女的終身大事,江正懋這個當爹爹的,自然有發言權,便道:「小女年幼,就算定了親,若要成親,怕是要等上幾年。」

  而宣王已經二十有一了,這親事可不能再拖了,按理說定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才最為合適。

  穆老太太道:「江小姑娘芳齡十三,今年定了親,等明年及笄了,自然就可以成親了。這事兒完全不成問題。」

  可江正懋原先是打算將閨女留到十六歲再出嫁,哪裡想過一及笄就讓閨女成親的。可穆老太太這番話沒錯,他沒法反駁。江正懋笑了笑,道:「老夫人也明白,咱們府上就這麼一個姑娘,小女打小被嬌寵慣了,怕是……怕是擔不起主母的位置。」

  穆老太太又道:「國公爺也知宣王府是何人做主的,江小姑娘若是嫁過去,自然人人都順著她的意,半點不會讓她受委屈。至於王妃之位,我倒是聽說江小姑娘聰慧機靈,有些事情自然一學就會,若是嫌操勞,我這孩子也是個心疼人的,待成了親,江小姑娘若是愛管就多管些,不愛管就讓下人去做,凡事都由著她來。」

  一時江正懋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穆老太太是個聰明人,便道:「當然,我也明白父母嫁女兒的心情,這婚姻大事自然不能草率。今日我帶著這孩子過來,也沒想過能一下子就能求到媳婦兒,國公爺要考慮考慮,同夫人商量商量,也是理所應當的。」

  江正懋道:「正是,的確要考慮考慮。」

  之後穆老太太又同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說得自然是陸琉這孩子如何如何的懂事。

  穆老太太笑笑道:「……那今兒就這樣吧。國公爺好好考慮考慮,下回我再過來聽聽國公爺的意思。」說著便起身,身旁的陸琉忙朝著老太太和江正懋頷首,而後攙扶著穆老太太出去。

  走到外頭,穆老太太瞧著陸琉的臉色,忍不住笑道:「你這孩子,平日裡不是挺沉得住氣的嗎?怎麼今兒這麼著急?」

  陸琉淡淡道:「下回又要麻煩姨婆跑一趟了。」

  瞧著這孩子,穆老太太就想到自己那妹妹,若是她妹妹還在,知道孫兒終於有了成家的念頭,許是得樂壞了。穆老太太被扶著上了馬車,說道:「既是你的親事,我自然會幫你。等半個月後,我在陪你過來一趟。」

  陸琉斂眉,似是斟酌了一番,說道:「十日後吧。」

  穆老太太笑出了聲,道:「你這孩子……成,就依你說的,十日後。」

  陸琉登時眉頭舒緩。

  ***

  喬氏到了前廳的時候,曉得穆老太太和宣王已經離開了,見自家夫君和老太太都面色凝重,忍不住擔憂道:「國公爺,今日宣王同穆老太太來,究竟為的何事?」之後聽江正懋原原本本的將事情說了,再接過他手裡的生辰八字,倒是委實嚇了一大跳,之後恍然道,「難怪了……」

  難怪帝后大婚那日,宣王這般討好喬氏。

  難怪昨日長子成親,宣王不但撥冗赴宴,態度友善,紆尊坐在三兒子旁邊不說,還送了一份極貴重的大禮。

  原來是早有預謀!

  江正懋額頭突突直跳,對上老太太的目光,便安撫道:「母親放心,這件事情兒子會妥善處理。」安撫好之後,便命人送老太太回尚恩堂去。

  喬氏想了想,說道:「那國公爺如何回復的?」

  江正懋道:「穆老太太倒是個和善的,答應給些時間讓咱們考慮考慮。可是宣王——」江正懋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宣王突然看上他閨女了。他看著妻子,問道,「宣王何時同咱們妙妙有過接觸?」

  喬氏登時明白了自家夫君的意思,說道:「這事兒,妾身得去問問。」

  江正懋也知,這件事情肯定要告知閨女的,便道:「那好,你先去問問。」

  喬氏急急忙忙又折回了錦繡塢,一進去,就見裡頭閨女安靜的坐在窗邊的綢榻上,正低頭做著繡活兒。先前陸陸續續上門求親的人也不是沒有,可喬氏卻沒有像今天這般的感覺強烈。總覺得,原來還是繈褓裡瘦瘦弱弱的小女娃,如今一眨眼,竟到了要嫁人的年紀。她過去坐下,問道:「今日穆老太太和宣王來,是做什麼的,你可知道?」

  江妙心下雖然明瞭,卻不敢直言,只抬眸看著自家娘親,翕唇道:「娘……」

  喬氏直接說了答案:「是來提親的。給你。」

  到底是姑娘家,一說到提親,江妙的臉頰登時紅了,可她也沒害羞到說不出話,只問道:「那,爹爹他怎麼說?」

  若是先前有些懷疑,這下喬氏卻是明白了,她抬手輕輕捏了一下閨女嫩嫩的小臉,道:「你什麼時候同宣王私下有接觸的?」

  雖然說她的確和陸琉私下有接觸,可這般說出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江妙喊了一聲「娘」,之後才道:「不過……不過是碰見過幾回罷了。」

  喬氏道:「那你老實同娘說,你自己可中意宣王?」

  她娘親素來直白,江妙也是見怪不怪了,她沒多想,便道:「陸琉他……他挺好的。」

  瞧瞧,都直接喊名字了。這會兒喬氏也沒工夫糾正她的禮數,只想著,先前她怕是會錯意了,閨女對霍硯並沒有好感。這麼一來,喬氏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氣。而且說實在的,她原先就很欣賞宣王。都說平津侯府的公子人品樣貌是望城拔尖兒的,可站在宣王的身旁,難免會矮上一截兒。

  見自家娘親柳眉微蹙,江妙怕她不答應,畢竟這家裡,只要她娘親點了頭,她爹爹和哥哥們點頭,也是遲早的事兒,反之亦然。她一雙大眼睛轉了轉,說道:「娘,那回三哥賜婚之事,就是陸琉幫忙的。」

  喬氏雖然有些意外,可聽到這個,倒是不像方才聽到宣王求親這般的詫異了。她道:「你去找他的?」

  江妙趕忙搖頭,說道:「女兒沒有。是他見咱們為難,所以才主動找的皇上。娘,女兒知道分寸的。」

  喬氏也是信得過宣王的人品的,而她閨女年紀雖小,卻是個聰慧的,不會做出什麼糊塗的事兒來。只是如今,見閨女都主動為宣王說話了,她的意思,她也不用再多問了。喬氏思忖一番,說道:「這件事情,容娘好生考慮考慮。」

  江妙乖巧道:「女兒聽娘的。」

  知女莫若母,喬氏哪裡不知道,現在閨女表現的越乖巧,越發是想著她同意這門親事。只是對方的身份太特殊,這親事斷斷不能草率。喬氏又陪著閨女說了一會兒話,待到用午膳時,一家子才一道坐在飯桌上。

  今日宣王上門提親,倒是一點兒都不低調,不過一個上午,整個望城都傳遍了。連在馬場騎馬的江承諺,聽到好友拍著肩膀恭喜他「有個王爺妹夫了」也有些懵。

  是以用午膳的時候,江承諺才忿忿道:「咱們妙妙不能嫁給他,我不同意!」江承諺原本就對陸琉沒什麼好感,可昨日見他絲毫沒有王爺的架子,同他侃侃而談,倒是令他生出想交朋友的念頭。

  可瞧瞧,昨兒才剛討好他,今兒這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也太著急了些。

  江承諺道,「我說吧,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瞧,還真給我說中了!」

  老二江承許雖然沒有說話,可眉宇間的清冷,還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倒是老大江承讓,成了親也穩重些,沒有多說什麼,見身旁的新婚妻子有些拘謹,便親自夾了一塊雲片火腿擱到妻子的面前的小碟子上。安靜用飯的宋鸞,見夫君體貼,耳根子燙了燙,沖著他微微一笑。

  江承讓心情愉悅,再看妹妹,見妹妹一張小臉都要埋到飯碗裡去了。

  江承諺喋喋不休。江正懋厲聲道:「食不言寢不語,趕緊吃飯。」

  江承諺不滿的「哦」了幾聲,這才低頭吃飯。

  用完午膳,江妙沒有立馬回錦繡塢,而是在荷花池邊的涼亭上站了一會兒。見荷花粉嫩嬌美,荷葉碧如玉盤,倒是令她想起那日晚上,同陸琉泛舟湖上的場景來。

  「妙妙。」

  聽到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江妙轉頭,瞧著來人正是宋鸞,便道:「大嫂。」

  宋鸞點點頭,站在小姑子的身邊,說道:「妙妙不必為親事擔憂,爹娘他們定然會為你好。至於二弟三弟,自小護你護得緊,怕是任誰來求親,都能挑出一大堆錯來。」

  也是。先前也有幾戶人家來求過親的,直接被她三個哥哥數落的一文不值,整一個歪瓜裂棗。

  宋鸞又道:「你放心,這說到底,還是你自己的心意最要緊。」

  江妙瞧著眼前溫柔賢慧的大嫂,也覺得自己興許是多慮了。她爹娘和哥哥們,自然想讓她嫁一個自己中意的夫君。她中意陸琉,就算日後她和陸琉定了親,怕是她哥哥們看陸琉也是不順眼的。江妙微微一笑,道:「謝謝大嫂。」

  日薄西山,餘暉自窗戶斜斜的照進書房。陸琉坐在書桌前,看著手頭的摺子。可今兒這一下午看得摺子,竟連平日的一半都不到。

  外頭站著的陸何,也曉得今日王爺在鎮國公府求親碰壁之事。他正打算端茶進去,卻瞧著玉磐院的小廝急急忙忙跑了過來,附在他耳邊說了一會兒話。陸何一聽,登時大喜,道:「可當真?」

  小廝點頭道:「就在後門。」

  陸何欲進去稟告王爺,可想到了什麼,步子一頓,直接往後門走去。

  陸琉停下手頭的動作,低頭喝了一口茶,覺著茶水有些涼了,欲喚門口的陸何,卻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陸琉是習武之人,一聽這步子便知道是女子。他抬頭,看著正緩步進來、身上被一件藏青色繡海棠花錦綢披風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姑娘。

  這才疾步起身,忙走到她的面前,音色溫和道:「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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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連著披風的帽子慢慢摘下,旋即露出一張粉嫩嫩的玉蕊嬌花般的小臉來。江妙臉頰紅了紅,沒回答,只問:「你怎麼……怎麼都不提前同我說一聲啊?」她指的是何事,他自然是清楚的。若是他提前告訴了她,她也好有所準備。現在倒好,不但把她爹娘給嚇著了,這親也沒求成。

  陸琉倒是沒想到她會親自過來。他笑了笑,領著她坐到窗邊的榆木箭腿小桌旁,替她倒了一杯茶。許是有些緊張,小姑娘捧著茶盞「咕咚咕咚」將一杯茶喝光了,他又替她倒了一杯,卻聽她道:「不用了。」

  陸琉停下動作,低眸對上小姑娘的臉頰,因剛剛才喝了水,這原是粉嫩的唇瓣越發水潤了些。他喉頭一動,不露痕跡的錯開眼,說道:「既是早晚的事,那咱們為何不早些定下?」

  說得好像他說定下就能定下似的。江妙抿了抿唇,歎氣道:「那好吧。我爹娘那邊,我會想法子的,他們素來疼我,只要我願意,他們也不會極力反對。還有我哥哥他們……我三哥脾氣沖,興許會找你的麻煩,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擔待點,他們也是為了我好。至於旁的……」她抬頭看他,「你打算什麼時候再來?」

  陸琉道:「十天后。」

  這麼快。

  江妙眉頭一蹙,倒是有些擔憂,這麼短的時間,她實在沒把握說服爹娘和哥哥們。江妙想了想,覺得只能從老祖宗那邊下手了。她道:「那好,我知道了。我……」她只顧著自己說話,倒是沒仔細看陸琉的表情,現下見他目光直直的看著自己,江妙這才覺得自己的舉止有些著過了——好像她急著嫁給他似的。

  可說實在的,她的確不想爹娘和哥哥們為難他。噯,這還沒嫁過去呢,就開始幫著他了,江妙覺得自己離胳膊肘往外拐也不遠了。她耳根子發燙,不好意思看他,欲起身走了,哪知她剛站起來,卻被他抱個滿懷。

  她怔了怔,腦袋靠在他的懷裡,聽得他胸膛處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只覺得又是甜蜜又是刺激。

  換做以前,她哪裡會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恬不知恥的跑到男子的書房來。

  陸琉低頭親親她的發頂,道:「妙妙,你不用擔心。下回再去提親,我一定會說服你爹娘的。」這個小姑娘,要求親的分明是他,她卻急著給他當內應鋪路。瞧著挺聰明的一個人,就是太輕易相信人。幸好,她相信的是他。

  江妙口是心非的嘀咕了一句:「誰擔心了。」

  陸琉低低的笑了,道:「是我擔心了。」

  這還差不多。江妙雖然不想這麼輕易的嫁給他,可想著若是她一時矯情,這親事真出了差錯,那就不好了。她伸手環著男人的窄腰,臉頰在他心口處蹭了蹭,喃喃道:「方才我進來,還擔心你紅袖添香,會打擾你呢。」

  陸琉道:「現在呢。」

  現在啊。他比她想像的還要自製。江妙心裡自然是開心的。雖說她沒指望他堂堂王爺,身邊連個貼身伺候的美貌丫鬟都沒有,可她心裡頭總歸是不希望他身邊有女人的。若是陸琉聰明些,自然會明白此刻她說這話的意思,可偏生他是個榆木腦袋,竟然壓根兒就沒理解對她的意思。江妙撇撇嘴,也沒指望他變得油嘴滑舌,這會兒說好話哄她,畢竟今兒她過來,為的可不是這個。這種事情,等他們正式定了親,再說也不遲。

  江妙忽然「呀」了一聲,急急抬頭道:「我得回去了。我今兒是偷偷跑出來的,若是被我娘知道了,怕是一個月都不許我出門了。」

  陸琉自然理解,他點頭道:「我讓陸何送你回去。」

  江妙怕被人發現,說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的。」

  見她如此,陸琉也沒多說,只待會兒讓陸何在暗處護著她就成。

  江妙急急忙忙欲出去,之後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身看著陸琉,道:「若是我爹娘那兒有什麼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陸琉微微一笑,沒拒絕她的裡應外合,頷首道:「好。」

  嗯。江妙忍不住彎唇,忙將披風帽子戴上,再一次裹得嚴嚴實實之後,才被外頭的陸何送出了宣王府。

  因同陸琉談了話,江妙心裡倒是踏實了許多,之後的幾日,她要做的就是探她爹娘的口風。她娘親本就對陸琉有好感,只要她再說說陸琉的好話,肯定會滿意他這個女婿的。等她娘同意了,她爹爹和哥哥們自然也沒有反對的權力。這麼一來,江妙越發覺得這幾日自己得表現的乖巧些才成。

  連著幾日,江妙每日按時完成功課,認認真真做繡活兒,剩下的時間,都跑到喬氏的身邊,陪著她一道看帳本。

  閨女格外的乖巧,喬氏哪裡看不出她心裡的想法?可到底薑還是老的辣,每回見閨女支支吾吾欲替陸琉說好話時,喬氏便岔開話題,讓她去忙活別的。瞧著閨女失落的「哦」了一聲,然後乖乖交代她吩咐的事兒,喬氏忍不住暗下偷笑,搖了搖頭心道:當真是女大不中留。

  這一日,江妙陪喬氏去薛府出席薛老太太的壽宴。

  年輕活潑的小姑娘們各自結伴說話,唯有江妙乖乖巧巧的坐在喬氏的身旁。這幾日,她爹娘和哥哥們仿佛是說好的似的,一個字都沒提陸琉。好像那日聲勢浩大的提親,壓根兒就沒發生過一樣。江妙有些著急,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同先前提親的幾戶人家一樣,剛開始她哥哥們念叨一番,之後一口回絕,便當這事兒從未發生過。

  江妙坐在喬氏的身旁,心裡想著法子。喬氏則和薛府夫人林氏、喬府大夫人張氏及同行的三弟妹戚氏一道打葉子牌。

  喬氏手氣好,一上來就贏了三把,一張俏臉洋溢著喜慶的笑容。

  林氏歎道:「當了婆婆的人就是不一樣,運氣可真好。」

  喬氏聽了心裡美,笑盈盈的,嘴上卻道:「剛開始贏算什麼,贏到最後才是本事。來,咱們再來。」

  四人繼續打葉子牌。

  戚氏一如既往的美豔奪目,瞧著經過的平津侯夫人朱氏,這才抬眸沖著她笑了笑,問:「喲,這不是平津侯夫人嗎?聽說霍大公子要和榮七姑娘定親了,可有這回事兒?」

  朱氏對上戚氏璨若星子的眼眸,只覺得戚氏這容貌生得太過張揚,眉宇之間盡是嫵媚,哪有半分貴族夫人的派頭?至於上回她上回特意同榮國公夫人談論榮七姑娘,為得只是給鎮國公府一個下馬威,告訴他們她兒子搶手的很。她兒子的親事,自然不能太過草率。可第二日,宣王大招旗鼓的,陪著奉國公府穆老太太去鎮國公府提親之事,便在望城給傳遍了。

  朱氏自然不滿。那日忍不住在自家兒子面前念叨了一番,可誰料到,她那一向乖巧孝順的兒子,竟然沖著她頂嘴了。

  宣王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個狼子野心之人。而且,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對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真心呢?是以朱氏覺得,這提親之事定然有蹊蹺。可今兒瞧著喬氏心情愉悅的模樣,朱氏便覺得她是故意在她面前顯擺的。

  見朱氏一張臉跟吃了蒼蠅一般,戚氏心裡就樂。誰敢欺負她的侄女,就是同她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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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江妙自然看出三嬸嬸是在替她出氣,便含笑看著。對上小侄女這雙又大又亮的眼睛,戚氏出著手裡的葉子牌,道:「小姑娘家家的,圍著咱們做什麼,趕緊去院子裡玩兒。」她頓了頓,又笑笑道了一句,「……等以後成了親,可就沒機會玩兒了。」

  江妙被戚氏說得臉都紅了,忙朝著喬氏道:「娘,那女兒去找今月了。」

  喬氏點了頭,瞧著閨女走了,才對戚氏道:「妙妙年紀還小呢。」

  這意思便是——沒那麼早成親。

  只是這話騙騙別人還成,落到戚氏這兒,便不管用的。那日江承讓大婚,戚氏是目睹過宣王的風采的,的確是出類拔萃、器宇軒昂。平日裡她也是聽聞過他的事情,雖然宣王名聲不大好,可戚氏是個明辨是非的。什麼狼子野心?若非有宣王在,景惠帝壓根兒坐不到這個位子上去呢。宣王面上攝政,把控朝局,久久不肯放權,可說不定是人家景惠帝求著宣王幫忙呢。

  反正戚氏素來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覺。那日宣王像個普通年輕人一般態度和善,如今想起來一些出人意料的舉止,其實只不過是討好岳父和岳母的手段而已。

  多有心的年輕人啊。

  既能做到這份上,那求娶她小侄女的心自然是真的。想著這個,其實就想到了那日氣焰囂張的朱氏。也枉費朱氏把她那兒子當成寶,還當真以為這望城就她兒子一個年輕男子呢。霍硯好雖好,同她小侄女也算是青梅竹馬,可如今朱氏對她小侄女的成見這般深,就算嫁過去,也要受婆婆的氣。宣王多好啊,前任宣王沒了,前任宣王妃,也在夫君死後莫名其妙成了瘋癲,這偌大的宣王府,她小侄女一過去就是當家做主的份。還有,年紀差得有些多算什麼?不過八歲而已,人家差個二三十的老夫少妻也多得是呢,這樣的男人最會疼人,有什麼不好。

  戚氏沖著喬氏笑了笑,暗道:瞧著宣王這股急躁勁兒,她小侄女怕是留不久了。

  戚氏柳眉彎彎,將手裡的牌打出去,聲音清潤道:「贏了!」戚氏笑容滿面將贏來的銀票攢在一塊兒,一雙青蔥玉手是說不出的嬌嫩纖細,嘴裡有模有樣的喃喃道,「攢些銀子,給小侄女準備嫁妝。」

  喬氏一聽,忍不住笑。

  瞧瞧,這人還說上癮了。

  江妙去了薛今月的院子,便瞧著幾個年紀略小的姑娘們在院子裡踢毽子,略年長些、或者已經定親了的,則坐在一旁吃著新鮮瓜果。

  薛今月有些躍躍欲試,奈何她家娘親千叮嚀萬囑咐,待嫁的姑娘,該穩重些,不可再玩這些小孩子的遊戲,遂不滿的撅撅嘴,拿著銀籤子插了一小塊西瓜吃。

  見著江妙來了,才趕忙放下手裡的銀籤子,執著江妙的手不滿道:「妙妙你總算過來了。大人們打葉子牌有什麼好看的,就屬你最乖巧,一直坐在表姨母的身旁。」薛今月原本是想叫她來著,可擔心自己也被娘親留下,也就作罷了。

  江妙心道:她這不是也是沒辦法嘛。

  扮了這麼多天的乖巧,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功虧一簣。再過幾日,陸琉得再次上門提親來了。她一雙大眼睛瞅瞅眼前的薛今月,瞧著她面頰緋紅,眉心痣殷紅嬌美。心歎:真好啊,同她二哥的親事順順利利定下來了,就等著出嫁了。

  江妙有些羨慕,若是陸琉也是她青梅竹馬的表哥,她也就不用再費盡周折了。

  正說著,喬慕宜也走了過來。

  喬慕宜也是聽說過了宣王去鎮國公府求親的事情的,這會兒看這位小表妹的眼神也是充滿了揶揄,小聲湊到她的耳畔,道:「宣王妃呢。」

  不過,這也讓喬慕宜明白,怕是那日宣王領著瑞王來他們府上,也不單單是因為她弟弟,怕是早就對她小表妹上心了。

  江妙曉得喬慕宜最喜歡開這種玩笑,一時鼓了鼓腮幫子,惱道:「宜表姐不許笑話人。」雖然她想定下,可她爹娘還沒點頭呢。她再中意陸琉,也得依著她爹娘的意思。

  喬慕宜是瞭解她姑父姑母的性子的,喃喃抱怨道:「真不明白姑父姑母是怎麼想的,這麼好的女婿,還有什麼好挑的。」若是連這位也不滿意,那喬慕宜還真擔心,日後挑著挑著,她小表妹就嫁不出去了。

  江妙心裡很是贊同喬慕宜的話。

  薛今月道:「咱們進屋裡去說吧。」院子裡雖是同齡的小姑娘,可畢竟有些不大熟,一些悄悄話不好在這兒說。

  江妙點頭說好,突然抬頭,看到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裡,巴巴的看著她的小姑娘。江妙有些驚喜,走了過去開心道:「唐姐姐。」

  唐櫻忙起身,笑容燦爛道:「江妹妹。」她老早就看到她過來了,只是瞧著她和薛姑娘喬姑娘在說話,便不好意思過去,打算等她們說話了再過去,未料她也瞧見了她。唐櫻總覺得和眼前小姑娘有些莫名其妙的熟親切感。

  既然見著唐櫻,江妙也知她在望城沒什麼朋友,便帶著她一道進屋子裡去。

  進了屋,喬慕宜見江妙對唐櫻這般親熱,心下倒是有些不舒坦了。她素來佔有欲強,不過性子直率,喜不喜歡都寫在臉上,這會兒瞧著二人有說有笑,喬慕宜也悶不吭聲的開始吃瓜果。時不時抬眼看唐櫻,心道:和這土包子有什麼聊的?渾身上下一股窮酸樣兒。

  不過很快唐櫻的娘親孫氏過來尋了,唐櫻有些捨不得,卻也只能跟著自家娘親一道回府去。等唐櫻走了,喬慕宜才坐在江妙的身旁,說道:「你和那土包子很熟嗎?」

  江妙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喬慕宜口中的土包子就是唐櫻。她道:「唐姐姐性子和招人喜歡啊。」因為有了上輩子的相處,所有她對唐櫻的一舉一動皆不陌生,甚是能從她臉上的表情想到她內心的想法,可是比一般望城的貴女們心思好猜多了。

  只是喬慕宜對唐櫻不熟,目下存著偏見,便說道:「你可是日後要當宣王妃的人。你想吶,這宣王妃代表著什麼,你最清楚不過吧……這唐櫻來自岷州這種小地方,自然想同你攀關係。我看啊,她那副天真可愛的模樣,肯定是裝出來的。」

  江妙覺得,自己對唐櫻存有好感就成了,沒法要求別人也和她一樣的想法。而她也明白喬慕宜的性子,喜歡事事都順著她的,便敷衍道:「知道了,宜表姐,我會注意的。」

  喬慕宜這才滿意。

  ***

  鎮國公府,梧桐苑。

  馮氏也去了薛府給薛老太太祝壽,不過一想到那她侄兒又嚷嚷著要見自己,便早些回府去了。一進屋子,馮玉泉就沖著馮氏端茶遞水,端得一副殷勤勁兒。馮氏最清楚馮玉泉的秉性,揮揮手道:「江妙就別指望了,換個姑娘,姑母我再替你想想法子。」

  一聽這話,馮玉泉就蔫兒了,擰眉道:「姑母,不帶這樣的……你讓侄兒苦苦等了這麼久,就這麼打發侄兒的?」他耷拉著臉,一屁|股坐在邊上的玫瑰椅上,通身一股無賴勁兒,道,「……反正我不管,姑母得替侄兒想想法子。只要能娶到江妙,侄兒保證這輩子就她一個女人。」

  馮氏哪裡相信侄兒這等鬼話?

  這男人吶,心心念念時,自然覺得心上人哪哪兒都好,只要能得到,哪怕是短命個十年都成,若當真得到了,不也就那回事兒。男女間的事兒,馮氏最是清楚不過。那她小侄女雖然美貌俏麗,可這身子還沒長開呢,嘗著了味道,也不過是個青澀的果子,還不及風情萬種的美婦來得有味道。若是是看中那張臉,這男人一旦動起情來,只要身子過得去,才不會管臉生得好不好看。

  馮氏道:「這宣王都來上門提親了?你是狗膽包天,敢和這位活閻王搶媳婦兒?」

  馮玉泉努了努嘴。他不也是聽到這個消息,才按捺不住的嗎?宣王是什麼樣的人,他最是清楚不過了。得虧鎮國公沒答應。若是他答應了,那他可就更沒機會了。

  馮玉泉纏著手指思忖了一會兒,才走到馮氏邊上,覆在她耳畔說了自己心裡的打算。

  這話還沒說完,馮氏便一掌拍在了馮玉泉的腦袋上。

  馮玉泉吃痛的抱著頭,怨道:「姑母!」

  馮氏待馮玉泉這位侄兒同親生兒子沒什麼兩樣,疼愛甚至比之更甚,還是頭一回動手打他。馮氏氣得胸前一起一伏,真想抄起手邊的茶盞扔過去。她厲聲警告道:「我告訴你,你可別胡來。若是這等事情被國公爺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成,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

  馮玉泉覺得,他巴巴的惦記了大半年,可他這位姨母總是讓他稍安勿躁乾等著。可結果呢?這小美人的小手都沒摸到,轉眼就後來者居上,快被人給定下了。

  馮玉泉氣惱道:「姑母不肯幫侄兒就算了。我也知道,我是您的侄兒,人家也是你的小侄女,這手心手背都是肉,沒理由只幫我啊。」說著,他冷哼了一聲,繼續道,「……也是,若是你那小侄女嫁給了宣王,成為了宣王妃,您走出去,這面上也有光啊。怎麼著,都比嫁給我這個紈絝子弟來得要好。成,以後侄兒不來麻煩你了,省得姑母為難。」說著,便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這一通話,將馮氏氣得額頭突突直跳,許久,才咬牙切齒道:「真是白眼狼!」

  色膽包天的東西!

  馮玉泉氣惱的出府去,一走到門口,便瞧著鎮國公府的馬車剛回來,堪堪停在外頭。瞧著上頭踩著馬凳走下來的母女,馮玉泉一雙眼睛都直了。小姑娘容貌繼承了她的娘親,等日後嫁人生子,也不過如喬氏這般增添風韻,才不像他姑母那人老珠黃的黃臉婆樣。

  馮玉泉過去,朝著喬氏和戚氏行了禮,舉止倒是謙和有禮。若是不知情的,還真以為這廝是個乖巧懂事的小輩。

  喬氏最是不喜馮玉泉這等無能的紈絝子弟,自是敷衍都懶得敷衍。

  馮玉泉看著自他面前走過的三人,等過去了,才收起笑容,「嘁」了一聲,而後理了理衣冠,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三人走過影壁,喬氏才對著閨女道:「待會兒娘要去帳房看看,你乖乖回屋做功課,別到處亂跑。」

  江妙挽著自家娘親的手臂,道:「娘,謝先生佈置的功課女兒已經完成了。這個月娘安排的繡活兒,女兒昨兒也繡完了,改明兒女兒拿過來給娘瞧瞧。娘,待會兒讓女兒陪你一道去吧。」

  戚氏「噗嗤」笑出了聲,道:「咱們妙妙什麼時候這般乖巧了。」

  江妙有些心虛,耳根子燙了燙,嗔道:「三嬸嬸……」之後一雙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身旁娘親的表情,見她面容淡淡的,半分不像是贏了銀子的。

  江妙眉心一蹙,只覺得自己快黔驢技窮了。

  待走到了前廳,喬氏看著黃梨木壽紋長幾上擱著的六大籃荔枝,倒是怔住了。

  還是戚氏最先反應過來,驚呼道:「這麼多荔枝是從哪兒弄來的!」

  喬氏愛吃荔枝,這是身邊親近之人才知道的。江正懋素來寵愛妻子,每年都會花大價錢千里迢迢運些荔枝來。可甭管多快,總歸是要些時日的,而且這荔枝是珍貴水果,除卻一小部分高價賣給有錢人之外,泰半都是送到宮裡去的。所以連喬氏這個自小就極受寵,出嫁後也被夫君嬌寵之人,也沒一下子見過這麼多荔枝。

  瞧著荔枝枝葉蔥綠,大夏天的,正用冰鎮著,滿滿當當的六大籃,每一顆都是個兒飽滿渾圓,新鮮的仿佛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

  這時,喬氏身邊的大丫鬟問梅才過來,朝著喬氏道:「夫人,這六籃荔枝,是宣王府的人剛送來的。那人是宣王身邊的貼身侍從,說是宣王知道夫人愛吃荔枝,恰好得了這六籃,便送與夫品嘗。」

  江妙知道,問梅口中的陸琉的貼身侍從,應當是陸何。

  「恰好」得了這六籃?喬氏覺得就算自己是三歲小孩,也不會信這等鬼話。不過這荔枝是沾得誰的光,她心裡比誰都清楚。

  江妙見娘親看自己,便害羞的低下了頭,雙手交纏著,低頭數著自己的手指,嘴角卻忍不住揚起。還算陸琉有些眼力勁兒,不過——她記得自己沒同他提過娘親喜歡吃荔枝啊。

  戚氏嘴角噙笑,美眸彎彎,這才伸手拿了一顆。慢條斯理的剝開紅紅豔豔的外殼,登時露出潔白瑩透、飽滿多汁的果肉來。

  戚氏咬了一口,幾口就將一顆荔枝吃完了,用帕子擦了擦嘴,而後拿起一顆遞給喬氏,贊道:「真甜啊。大嫂你嘗嘗。今兒我可是沾了你的光了。」

  這女婿,簡直是太識趣兒了。

  江妙抬起頭,朝著戚氏笑笑。

  戚氏也沖著小侄女眨了眨眼睛。

  起初江妙見她娘親會拂了陸琉的意,好在她娘親還算給面子,沒退回去,這令江妙放心了些——畢竟也算是個好現象。而且這六大籃荔枝,除卻孝敬喬氏以外,這分量充足,足夠分給其餘兩房。

  所以陸琉這不但是討好她娘親,更是收買整個鎮國公府的節奏啊。

  江妙憋著歡喜勁兒隨喬氏回了屋,畢竟以前陸琉師出無名,只敢打著長公主的幌子,如今倒是可以以自己的名義送禮了。

  一進屋子,江妙便讓問梅問蘭裝了兩盤荔枝,親自給喬氏剝荔枝。

  瞧見自家閨女一雙小手耐心的給她剝荔枝的畫面,喬氏心裡又歎了歎。待那剝完大半顆,那果肉親自送到她嘴邊時,喬氏對上閨女乖巧懂事的眼神。

  她沒張嘴吃。

  江妙眨了眨眼,疑惑道:「娘?」

  喬氏這才有些繃不住了,問道:「……妙妙,你就真的這麼中意那宣王?」

  ***

  而宣王府這頭,陸琉一聽鎮國公府收了荔枝,自然是松了一口氣。他見陸何久久不退下,這才問道:「還有什麼事?」

  陸何上前一步,眉目含笑著雙手奉上,說道:「這是方才江姑娘身邊的寶綠姑娘捎來的。」

  陸琉見是江妙的信,忙起身接過。他走到窗前,將信封打開,慢慢攤開信紙,見上頭用娟秀端正的字寫著:局勢好轉,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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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雖然喬氏問得直接,江妙也有些害羞,不過這情況比隻字不提陸琉要好多了。江妙將手裡的荔枝擱下,用帕子擦了擦手,垂眸想了想,說道:「娘,你上回不也挺喜歡陸琉的嗎?」還一個勁兒的誇他呢。那架勢,她還沒見娘親這麼誇過人。

  喬氏認真道:「妙妙,娘的確欣賞宣王,可你也該明白,這欣賞歸欣賞,和選女婿的標準,卻是不一樣的。娘的確同你說過,這婚姻大事,由你自己做主,可這前提是,你選得人,你爹爹和我都同意。你是娘的閨女,你的眼光娘信得過。只是——這宣王的確樣樣都好,可你要記住,宣王府的門第比鎮國公府要高,若是當真嫁過去,日後你在宣王府受了什麼委屈,你爹爹和我也無能為力。」

  竟是怕陸琉負她嗎?

  江妙承認自己有些被感情沖昏了頭腦,自打明白自己對陸琉有意之後,有些事情便不去多想。只想著只要陸琉的表現讓爹娘滿意,這門親事就能順利定下來。江妙反應過來,問道:「娘,那爹爹也是這個意思嗎?」

  喬氏道:「你爹爹當然是為了你好。這幾日他也有些發愁,眼下宣王的表現,的確是令人滿意的,可之後呢?」

  之後?

  江妙沒有回答,只問道:「娘,那你嫁給爹爹前,可有想過有朝一日,爹爹會負你?」

  喬氏哼了一聲,道:「他倒是敢!」

  曉得她爹娘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感情深厚,江妙自然也能理解她娘親的自信。是呀,她爹爹不敢。可夫妻是一輩子的事兒,誰能料到以後會有什麼樣的改變呢?江妙笑吟吟道:「娘這麼想爹爹,就如同女兒也是這麼想陸琉的。娘相信自己的眼光,女兒也是……既是自己的決定,日後陸琉會待我如何,我都不會怨誰的。倘若爹娘選了一個自認為老實敦厚的,將女兒嫁了過去,那日後女兒受了委屈,才會怨爹娘。娘,女兒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後,陸琉會不會和別的男人一樣,三妻四妾,風流多情,可眼下,女兒是信他的。」

  瞧著閨女臉上沒有半分羞赧,且說出來的這話番,令喬氏怔怔的沉默了許久。也是,就算他們替女兒選了一個老實敦厚的夫婿,也是人心隔肚皮,不知日後會對女兒如何。

  喬氏將自家閨女摟緊了懷裡,抬手撫了撫她的腦袋,欣慰道:「妙妙,你真是長大了。」

  江妙笑笑。她並非長大,只是上輩子經歷過生死,有些事情對於她來說,並沒有這麼重要。嫁人一事,這日子是她過的。只要她覺得開心,想嫁誰就嫁誰。

  現下她和陸琉兩情相悅,男未婚女未嫁,他來求娶,她為什麼不答應?

  江妙扯了扯自家娘親的衣袖,又小聲問道:「娘,那陸琉……」

  喬氏笑著低頭看了閨女害羞的小臉蛋,道:「你放心,你爹爹那裡,娘會去同他講道理的。他是明白人。」

  江妙歡喜不已,抱著喬氏的胳膊,道:「謝謝娘。」

  當天晚上,喬氏就同江正懋說了自己的想法。穿著白綢寢衣的江正懋,剛掀起薄被上榻,一聽這話,陡然一怔,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妙妙的意思?」

  喬氏道:「你閨女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你這個當爹的難道還沒看出來嗎?」

  這個江正懋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因著閨女一心念著宣王,巴巴的等著他點頭,江正懋對陸琉的成見也深了些。這幾日甭管是上早朝還是去吏部,往昔不熟絡的同僚們,一個個都圍上來,同他說話也就算了,還都笑吟吟的恭喜他。

  ——這門親事分明還沒答應呢!

  江正懋心裡有些氣,說道:「他這提親的架勢,若是咱們不答應,日後也怕是沒人再敢上門提親了。」

  雖是態度良好,卻隱隱有逼婚的架勢,他自然是看出來了。

  江正懋哼哼了一聲。他最討厭逼迫,何況還是閨女的親事上。

  喬氏抬手捏了捏他的臉,說道:「瞧你,哼哼個什麼勁啊?怎麼,這麼快就擺上岳父的架子了?」

  江正懋低頭看妻子,道:「咱們不是還沒答應嗎?」

  今兒打了一下午的葉子牌,喬氏有些困,現下打了一個哈欠,霎時一雙美眸蒙上了一層霧氣,自顧自的躺了下來,闔眼喃喃道:「反正妾身的意思,和妙妙的意思,國公爺都知道了,下回宣王再來提親,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瞧瞧,這妻子和閨女,都向著外人呢。

  江正懋側身覆了上去,大掌用力一揉,惱道:「一個個的,都翻了天了。」

  十日的光景自然過得極快,一大早,陸琉便穿著妥當去奉國公府接穆老太太。因怕老人家健忘,陸琉昨兒又派人打了招呼。那頭穆老太太瞧著這孩子的猴急樣兒,也是暗自發笑。

  孟氏和陸玲瓏母女倆一大早就在院子裡散步消食。陸玲瓏瞧著自長廊經過,穿著錦衣華服的三叔,忍不住用胳膊肘頂了頂自家娘親,小聲提醒道:「娘,你看——」

  長廊之上的年輕男子,容貌俊美,高大頎長,錦衣華服,倒是難得的正式。

  知曉陸琉欲求娶鎮國公府嫡女江妙之事,先前孟氏也是吃了一驚。因陸琉平日裡不近女色,孟氏還以為他整日忙著處理公事,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半點不上心。未料突然就有成親的打算了。

  顯然,這于陸琉算是好事兒,可于其餘兩房,卻是個壞消息。

  陸玲瓏俏臉紅潤光澤,撅撅嘴道:「娘,你瞧三叔多著急啊。前幾日才剛去過,今兒又去了,那江妙才十三,又不是明兒就被人給娶走了,至於這麼急嗎?」陸玲瓏的語氣有些不滿,蓋因她平時不喜江妙,且這江妙的年紀比她還小上一歲,若是她三叔真的娶了江妙當宣王妃,那她日後還要叫一個比自己小一歲的小姑娘「三嬸嬸」,這也太憋屈了。

  她才不要呢。

  陸玲瓏又道:「平日裡見那江妙不動聲色的,未料竟有這般的難耐,小小年紀,連三叔的魂兒都被她勾走了,整一個狐媚子。」

  孟氏立馬制止,厲聲道:「切記,以後不許再這麼說江妙。」

  這話陸玲瓏倒是不愛聽了,撒嬌不滿道:「娘……」

  孟氏對江妙的印象也是不好的,小時候病怏怏的,若不是看在江妙是鎮國公府的嫡女這身份上,她也不會考慮讓她當自己的兒媳,後來這親事不成,她雖然有些遺憾,可念著日後兒子能娶個健健康康的媳婦兒,她心裡也是寬慰不少。

  至於那陸琉的性子,她也是有所瞭解的,為了這門親事,他三番兩次請動穆老太太,顯然是極為上心的。這架勢,是鐵了心的要娶人家小姑娘了。那鎮國公府的人不傻,這一個送上門的、位高權重的女婿,怎麼可能不答應?

  是以孟氏覺得,上回鎮國公府拒絕,不過是意思意思。今兒再去求親,那鎮國公江正懋和喬氏定然會開開心心的應下來。這麼一來,江妙進門便是遲早的事兒。依著陸琉現在的年紀,怕是待江妙及笄後,就得成親了。成了親,那江妙便是王府的主母,就算她年紀小,可到底身份擺在那兒。

  孟氏對著閨女道:「日後若是見著江妙,你多同她說說話,套套近乎,待日後她進了門,不但是你的三嬸嬸,更是王府的女主人。」雖然孟氏心裡頭是不服氣的,卻也明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可陸玲瓏年紀小、脾氣驕,這些年有了一個位高權重的三叔,走出去都是被人奉承的份兒,才不願主動巴結人家呢。她努努嘴想說不願,一側頭看到自家娘親的眼神,便不滿的點頭,敷衍道:「好了,女兒知道了。」

  ***

  有了第一回的驚嚇,江正懋覺著自己應當能泰然處之,可一聽宣王和穆老太太又來了,登時愣住了。算算日子,離上回提親不過十天,竟這麼快就來了?

  可人來了,豈有不見之禮?不過這回老太太沒出面,只是江正懋一人出去談的。

  穆老太太瞧著江正懋一臉冷漠的表情,也是稍稍有些尷尬。畢竟上回還說多些時日讓人家考慮考慮,今兒又巴巴的上門來了。

  可穆老太太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很快就鎮定自若了起來,笑吟吟的同江正懋談了起來。

  江正懋朝著穆老太太身旁的年輕男子看了一眼,眼中一片冷淡,之後對著穆老太太道:「王爺和老夫人的意思,我自然明白。這事兒我也認真考慮過,可是——我那閨女同王爺,各方面都有些懸殊,怕有些不匹配。」他又笑了笑,看著陸琉,「……王爺是人中龍鳳,年輕有為,何愁娶不到更好的姑娘?」

  就算江正懋不願承認,也知道,放眼整個望城,只要陸琉想去,沒有人家是不願意將女兒嫁過去的。

  穆老太太倒是聽出來了——怕是這門親事不成了。

  穆老太太瞧了陸琉一眼,見他面色淡然,可這心裡頭,怕是著急得很吶。穆老太太想了想,才語重心長道:「國公爺這話,我老婆子倒是不同意。你也誇這孩子是人中龍鳳,而我也聽聞江小姑娘知書達理、聰慧得體,這般的郎才女貌,登對的很吶,何來得不匹配一說?若說更好的姑娘……」穆老太太笑了笑,道,「在這孩子的心裡,這世上怕是尋不出比江小姑娘更好的姑娘了。」

  江正懋眉宇清冷,沒說話。

  陸琉這才道:「本王對江姑娘的心意,國公爺不用任何質疑。置於國公爺擔心什麼,此刻開口便是。」

  雖然是放低姿態,有個晚輩的謙遜模樣,可江正懋到底是見慣了朝堂之上高冷寡言的宣王,一時半會兒還真適應不了。

  他道:「王爺身份高貴,若是我將小女許給了王爺,日後怕是受了委屈,我也沒能力替她討回公道。」

  陸琉卻道:「一生時間太長,本王不敢保證什麼。只是國公爺若是信本王,本王自會對江姑娘珍之愛之,她在鎮國公府過得如何,到了宣王府,一樣都不會差。而且,屆時本王在國公爺面前只是女婿,國公爺有任何吩咐和教誨,本王都會一一接受,絕對不會逾越翁婿身份。」

  這意思便是,他不會負妻子,若當真做了什麼錯事,他這個岳父,該怎麼教訓就怎麼教訓,不必忌憚他的身份。

  陸琉又道:「今日姨婆也在,國公爺也知道本王對姨婆敬重有加,這番話由她做見證,國公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江正懋煩得額頭突突直跳,說道:「王爺這般有誠意,我自然欣喜。只是——」他歎了一口氣,表情凝重的看了一眼面前態度誠懇、容貌出色的年輕男子,道,「罷了,今日咱們就談到這兒吧。」

  瞧著江正懋起身,穆老太太眉頭也蹙了蹙,心下歎氣。這孩子這般有誠意,未料還是不成。

  穆老太太抬手拍了拍陸琉的手背,稍作安撫。既然他一心求娶,大不了下回再過來一趟。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他們夠有誠意,總歸能感動人家的。

  饒是陸琉這等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之人,再次受挫,也是不好受的。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可這眉宇間,還是依稀能瞧出幾分失落之感來。

  就在這時,卻聽江正懋道:「時辰不早了,王爺今兒就留下來,用完午膳再走吧。」

  依著江正懋先前的態度和話語,陸琉自然以為親事不成。待一聽這話,登時恍然大悟,眼睛一亮,一張俊臉喜上眉梢,極有禮貌的朝著江正懋拱了拱手,道:「那本王就叨擾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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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錦繡塢這頭,江妙一聽自家爹爹留了陸琉吃午膳,便知這親事成了。江妙雀躍不已,想來她的戰略果真沒錯——只要拿下她娘親,她爹爹自然得點頭。江妙正笑盈盈的,一瞧見進來的喬氏,登時露出羞赧之色,聲音清甜的喚道:「娘。」

  喬氏過去,也是一臉的喜色,打趣兒道:「瞧你這樣子,想來是知道了。」

  江妙點點頭,親昵的挽著喬氏的手臂,道:「是許嬤嬤告訴女兒的,說爹爹留陸琉用午膳了。」她抬眸看著喬氏,說道,「娘你放心,就算定了親,離女兒出嫁還早著呢。」

  喬氏卻道:「你不著急,人家可著急。穆老太太提親的時候可是說了,明年就讓你倆成親呢。」也難怪穆老太太這般著急,畢竟陸琉的年紀擺在那兒,都二十有一的人了,這媳婦兒自然得有著落了。換做旁人,怕是連兒子都抱上了。

  江妙卻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雖然想嫁給陸琉,卻也沒想過這麼快,畢竟她上頭還有兩個哥哥沒成親呢,怎麼著也輪不著她呀。不過,瞧著他這般急,她心裡的確挺開心的。嘴上卻道:「才不要呢,什麼時候成親,咱們說了算。」

  這日陸琉留在鎮國公府用午膳,適逢三兄弟在書院,只應付一個岳父,倒是遊刃有餘。陸琉舉止謙遜,身上沒有端半分架子,而江正懋自答應了這門親事之後,對陸琉的態度明顯也好了些。雖是同朝為官,可這般在一道在家中用膳,卻是頭一回。江正懋對閨女太過珍愛,如今就這麼把閨女許了出去,情緒上難免有些波動。

  午膳整整吃了半個多時辰,最後倒是沒吃什麼菜,只一道共飲,二人加起來,統共喝了不少酒。只不過二人的性子都是不顯露山水的,除卻面頰有些泛紅,皆是安安靜靜的,倒是沒表現出太多的醉態。

  午膳過後,喬氏才扶著江正懋回了屋,而陸琉的臉色倒是比江正懋好些,甚有禮貌的拱了拱手,目送江正懋回屋。

  回到屋裡頭,喬氏將江正懋扶到榻上,喚了問梅問蘭準備熱水,親自擰了巾子給夫君擦臉,怨道:「大白天的,怎麼喝這麼多酒?也不讓人家笑話。」

  江正懋素來寡言少語,不過當了爹爹之後,倒是比年輕時候平易近人了些。不過他的溫情,素來只在家人面前顯露。

  江正懋雙眸微醺,抬手執著妻子的手,柔柔喚道:「阿琬……」

  喬氏只當他是醉後胡言,敷衍的應了一聲,欲將手抽出來。哪知男人的力氣太大,牢牢的握著她的手不肯放。喬氏心裡氣惱的很,今兒本是個大喜的日子,卻讓這准女婿看笑話了。得虧人家宣王對她閨女上心,若是沒有這麼足的誠意,他這麼一擺臉色,誰愛搭理他呀。這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確是有一定道理的,這不,喬氏越發覺得這准女婿好了。

  江正懋雖然喝多了,和腦子卻是清楚的。平日的宣王高高在上,如今能為了他的閨女,三番兩次伏低做小討好他和妻子,竟做到了這般地步。若是只看上他閨女,以他的能耐,大可讓景惠帝賜婚。他們鎮國公府再怎麼著,也是斷斷不敢抗旨的。可偏生他沒有,而是走正常的程式上門提親,一次不成,來兩次……他明白,若是這回不成,下回他還是會來的。

  照這般的形勢,這宣王,他閨女是嫁定了。既是女婿,他擺擺臉色雖然是人之常情。卻也不能太過,畢竟他想日後閨女嫁過去,能好好的。

  江正懋握著妻子的手覆在臉上,臉上又是欣慰又是不舍,歎息一聲,喃喃道:「……阿琬,也只有你了。」昔日乖巧伶俐的兒女們,如今一個個娶得娶、嫁的嫁,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只有這個枕邊人。

  喬氏也是眼中酸澀。宣王這般有誠意,待定了親,他們又豈能留閨女太久?想著幼時這麼一個瘦瘦弱弱的閨女,如今長大成人了,這金疙瘩,便是別人家的了。喬氏彎唇,俯身靠在自家夫君的懷裡,點頭道:「嗯,還有妾身。」

  因鎮國公答應了親事,陸琉出去的時候,陡然生出一股腳下生風之感。他見陸何過來,忙問道:「可將人送到了?」

  方才陸琉同江正懋一道飲酒,可那穆老太太,卻是要早些送回去了。這廂陸何將穆老太太送回了奉國公府,便匆匆趕過來,瞧著自家王爺一副喝多了的樣子,便知他今兒是高興。陸何頷首答道:「王爺放心,小的已經將老夫人平安送回府了。」

  陸琉道:「那就好。」平日裡不苟言笑之人,今日這俊臉之上的神色也溫和了些,甚至連這嘴角,都下意識的微微翹起。

  走到前院時,陸琉步子一頓,側過頭,看著躲在不遠處的梧桐樹後面的身影,見穿著碧綠襦裙的小姑娘只探出半個小腦袋,便大步走了過去,將她逮了個正著,含笑問道:「怎麼在這兒?」

  江妙憋得慌,便出來瞧瞧,哪知剛好見陸琉要走。她抬眸看著陸琉,見他臉頰微微發紅,一雙眼眸也泛著瀲灩水色,才詫異道:「王爺喝酒了?」不僅喝酒了,而且還喝多了。

  這個時候,陸琉的確想和她分享此刻的好心情,可到底場合不對,在鎮國公府,倒是不敢做出什麼越距的舉止來。他點點頭,音色清潤道:「喝了一些……和你爹爹。」

  江妙擔憂道:「那我爹爹他……可有為難你?」

  陸琉笑笑,道:「你放心,你爹爹很開明。」他又道,「……妙妙,接下來的事情,你不用再擔心。」聘禮他早就準備好了,只要鎮國公府這邊一點頭,他便立馬下聘。

  她爹爹那兒是個大關卡,過了她爹爹這關,她那三個哥哥,也不用太擔心。只是她還是有些怕她爹爹會給陸琉擺臉色,這會兒見陸琉眉眼溫和的,便知他和爹爹聊得還不錯。

  陸琉多看了她幾眼,而後才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手,道:「趕緊回去吧。」

  江妙笑笑說好,卻站在原地沒走。陸琉拿她沒轍,將人擁到樹後親了親臉,才轉身走了。

  瞧著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江妙抬手摸了摸滾燙的臉頰,忍不住抿著嘴笑,暗道:這就是她這輩子要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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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7:52:11 |只看該作者
第096章:

  很快就到了下聘的日子。

  先前宣王去鎮國公府提親,已然驚動了整個望城,是以這門親事成了,也並未出乎人的意料。只是今兒宣王府浩浩蕩蕩去鎮國公府下聘,這聲勢還是令人咂舌。而鎮國公府本就是望城大戶,如今唯一的嫡女嫁于宣王為妻,這地位自然跟著抬高了一截。只是這等福分,旁人只有羨慕的份兒。

  喬氏瞧著送進門來的一箱箱聘禮,臉上洋溢不住愉悅的心情,暗道這女婿果真有誠意。

  至於江妙,上輩子也經歷過這種事兒。可那時她和陸行舟定親,她心裡沒多大感覺,甚是連姑娘家要出嫁的喜悅,也是沒有的。那時候她病怏怏的,其實根本就不想嫁人,省得拖累人,可她知道爹娘的擔憂——爹娘希望她嫁個老實人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而且姑娘家總歸是要嫁人的。

  可現下不一樣,她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定親呢。

  今兒也算是江妙的大日子。她特意穿了一身石榴紅銀絲牡丹團花褙子,嬌美的臉頰,兩側還有些嬰兒肥,卻已經有了情竇初開的少女風韻了。

  江妙紅著臉,乖巧的站在自家娘親的身邊。

  戚氏也為侄女感到高興,笑笑道:「到底是王府,可真氣派。咱們妙妙真是好福氣。」戚氏覺得那宣王一表人才,脾氣又好,瞧著架勢,也是個會心疼人的。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她的小侄女。

  馮氏心下雖然不滿,可面上還是跟著附和,笑得跟朵花兒似的,道:「可不是嘛,日後咱們妙妙可就是王妃了。」

  宣王手握重權,能嫁給他當王妃,的確是一樁喜事兒。馮氏雖然想摻和,但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還是希望侄兒能夠想開些。漂亮的姑娘哪裡沒有,何必一直守著這個?同宣王搶媳婦兒,那是瘋了不成?馮氏覺得,她那個侄兒雖然風流,卻也不是個傻的,應當曉得知難而退,不會再胡來。

  江妙嘴角翹翹,發覺三個哥哥不在,走進裡屋,瞅了瞅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的三個哥哥。她大哥最好哄了,倒是不需她說些什麼,反正她大嫂也是很贊同這門親事的,至於她二哥和三哥嘛……這幾日最難受的就是她三哥了。

  她忙過去,朝著江承諺甜甜道:「三哥……」

  江承諺努努嘴。沒說話。那日他們一下學,剛回府就聽到了宣王又來提親的消息,原先還想著爹爹同他們一樣立場堅定,斷斷不會答應的,自然也沒多少驚訝,沒想到那日竟留陸琉吃午膳了。這是什麼意思,三兄弟最是明白不過了。

  就這般將他們的寶貝妹妹許出去了,半點沒有問過他們的意思,這算個什麼事兒啊?

  他們才不肯!

  江妙又耐心哄道:「三哥,好三哥……」

  這會兒喬氏倒是進來了,瞧著江承諺這擺譜的樣兒,嘟囔道:「德性,妙妙不用理你三哥。」

  江承諺眉頭直接皺成川字,委屈道:「爹,娘,你們太過分了,居然趁著怎麼仨不在的時候同意了這門親事。娘,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那宣王是個狼子野心的,先前對咱們客客氣氣的,不過就是為了娶妙妙。我覺得咱們妙妙能嫁一個比他好、比他老實的,反正他……我不放心。」說著,江承諺鼓了鼓腮幫子,一副說什麼都沒法接受這個妹夫的架勢。

  喬氏覺得自己簡直將兒子給寵壞了,忙上前擰了一下江承諺的耳朵,聽著他嗷嗷直叫,喬氏才道:「你對人家有偏見也就罷了,這門親事已經定下來了,我和你爹爹都滿意。你當著你妹妹的面兒說這些,有你這麼當哥哥的嗎?」她見兒子還要還嘴,便低聲道,「……你以為你和萱表妹能順順利利定下來,被風光的賜婚,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兒?」

  江承諺怔住,一時語塞,待明白自家娘親的意思之後,仍舊嘴硬道:「可我也不能拿自己的妹妹換啊……」

  喬氏冷哼一聲,道:「你倒是有資格換?人家還不稀罕呢,我可告訴你,日後見著你那妹夫,態度好些,別瞧著人家老實就欺負人家。」

  江承諺癟癟嘴,暗道:那傢伙哪裡老實了?

  可心裡卻有些不滿,他妹妹還沒嫁過去呢?娘就這麼護著陸琉來了?

  只是江承諺也是明事理的。他不滿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那日的事情沒同他們仨說就答應了。他們疼妹妹,爹娘也疼妹妹,答應這門親事,自然是為了妹妹好。

  喬氏出去後,江承諺才抬眸看著面前安靜站著沒說話的妹妹,暗暗責怪自己剛才的話太過分了。他這麼說妹夫,妹妹心裡肯定不好受。

  呸呸呸,他瞎叫什麼妹夫。

  江承諺眉頭一擰,對著自家妹妹柔聲哄道:「妙妙,你三哥我只是一時氣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其實……」他略略低頭,歎氣道,「你自己覺得好就好。」

  江妙有些心疼,伸手揉了揉三哥的耳朵,乖巧道:「三哥別生氣,若是三哥不喜歡,我就不嫁了。」

  江承諺抬眸,順口道:「好啊,那咱就不嫁了。」

  啊?江妙怔了怔,傻愣愣的看著自家三哥。真不嫁啊?

  這是江承諺才開懷大笑,輕輕捏了捏妹妹的臉頰,笑盈盈道:「逗你呢。」

  真淘氣。江妙笑得眉眼彎彎。

  坐在旁邊的江承讓,看著自家寶貝妹妹,心下也是一番唏噓,這不過定親,他們三兄弟就一個個更丟了魂似的,若是出嫁了,還不知道是如何的場景呢。想著這兒,江承讓側頭,伸手瞧瞧的捏住了邊上妻子的小手。

  宋鸞臉頰微紅,羞赧的沖著他笑了笑。她原先以為,鎮國公府和甯遠侯府一樣,規矩多,嫁過去,怕是要過得拘謹些。未料婆婆小姑子都待她極友善,夫君更是不必說了,對她視若珍寶。這廂看著兄妹感情極好的四人,宋鸞也有些羨慕,原來大戶人家的兄妹,並非都是一個個人心隔肚皮互相算計的。

  這麼一來,素來矜持的宋鸞,也下意識的,握緊了自家夫君的手。能嫁給他,何嘗不是她的福氣?

  至於一直不說話的江承讓,除卻捨不得寶貝妹妹之外,也有些想念自己的未婚妻子。那小姑娘,和自己定親的時候,是不是和他妹妹此刻這般歡喜。

  定了親的姑娘,自然就不好出府了。

  因江妙日後要進的是王府,且一進去就是主持中饋的主母,是以喬氏要教閨女的東西太多了。雖說江妙前頭有兩個親哥哥還沒成親,可三兄弟是一般年紀,都定親了,這媳婦兒怕是這兩年就得娶進來。若是順利,今年年底,江承許就能娶媳婦兒了,那麼明年上半年,江承諺的親事也就快了。

  這麼一來,若是宣王府那邊著急的話,怕是明年下半年,閨女就能出嫁了。

  滿打滿算,頂多不過一年的時間。

  這不算還好,一算喬氏當真有些捨不得。可捨不得又能如何?都答應了,早成親晚成親不都一樣,且宣王這般的年紀,再拖個兩三年,子嗣上也是說不過去的。正是年輕男子最血氣方剛的年紀,喬氏還真擔心,時間久了,一些狂蜂浪蝶都圍上去了,畢竟宣王府,哪個不想進?

  江妙一整日都安排的滿滿當當的,每日累得倒頭就睡,倒是略微消瘦了些。

  就這麼一直到了九月中旬,江妙都沒再同陸琉見過面。

  這一個多月,江妙還是忙裡抽空給陸琉縫了一件墨綠色繡竹紋袍子。她自認為針線活還過得去,之前不好給他做什麼,如今他是她的未婚夫,她給他做身袍子,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不過她想親手交給陸琉,看他的反應,這些日子沒法出府,她便一直沒機會將這外袍給送出去。

  直到這一日,霍璿來信兒,讓她進宮陪她說說話。

  說起來,她這段日子太忙,倒是沒機會進宮。雖然先前她和霍璿說過自己不喜歡霍硯,可轉眼和陸琉定了親,她面對霍璿時,還是有些尷尬的。只是——霍璿這麼聰明,何嘗不會想到這一點?既然她約了,那她沒有理由不去。

  江妙將這事兒同喬氏說了,喬氏倒是沒有什麼不滿。畢竟朱氏是朱氏,霍璿是霍璿,喬氏對霍璿,還是打從心底裡喜歡的。

  次日江妙就進了宮。

  霍璿貴為皇后,自然住在坤和宮。宮婢將江妙領進去,江妙瞧著坐在主位之上,穿著華麗鳳袍、頭戴鳳冠的美貌女子,才怔了怔,上前行禮道:「臣女見過皇后娘娘。」

  霍璿倒是笑笑,親自走了過去,執起江妙的手,道:「你同本宮客氣什麼,來,過來一道坐。」霍璿拉著她一道坐在綢榻上,她含笑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道,「……瘦了些。定親了,這段日子,你娘親肯定逼著你學各種規矩吧。」

  江妙抬眸,見霍璿笑得坦坦蕩蕩,她心裡都是自在了些,點頭道:「嗯。」她見霍璿面色紅潤,這氣色倒是好,才微笑道,「皇后娘娘倒是豐腴了些,氣色真好。」而且眉宇間也有了少婦的嫵媚。

  霍璿打趣兒道:「整日待在皇宮裡,除卻給母后請安,便是在坤和宮的院子裡修剪花枝,澆澆水,能不胖嗎?」

  江妙心道:其實這也挺好的。不過,待明年衛寶鈴進了宮,怕是沒這麼安靜的日子過了。這麼一來,江妙便覺著,若是衛寶鈴不進宮,霍璿和景惠帝相敬如賓,倒也不錯。

  霍璿見她面色拘謹,便知二人除了身份的原因外,還因為別的。她想了想,直言道:「妙妙,其實你不用心存愧疚的。說實話,宣王的確比我哥哥強多了,他既對你鍾情,日後定然會好好待你。就算你當不了我的嫂子,咱們也是一輩子的好姐妹,對不對?」

  說開了,倒是比互相揣測好多了,江妙點頭笑笑道:「嗯。」

  之後霍璿同她說了一會兒話,談得不過是這段日子她在宮裡的過得如何如何。那景惠帝對霍璿還不錯,在外人看來,這帝后二人,也算是新婚燕爾,甚是甜蜜。只是江妙看得出來,霍璿談起景惠帝的時候,並未露出妻子對於夫君的嬌羞,想來霍璿太理智,就算成了夫妻,也是打從心底裡不喜歡景惠帝的。

  臨走前,霍璿還拉著江妙道:「你可得記著了,一定得抽空進來看我。」她將準備好的腰牌塞到了江妙的手裡,「這個你拿著,下回你若是要進宮,有了這個,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江妙沒拒絕,將要腰牌收下,道:「成,若是我有空,一定過來瞧瞧你,還給你帶你最愛吃的果脯。」

  見她應下了,霍璿才依依不捨的目送她遠去。

  江妙將腰牌給了寶巾收好,寶綠道:「姑娘,皇后娘娘還和以前一樣,沒什麼架子,待姑娘真好。」寶綠笑容洋溢,開心的很。能不開心嗎?她家姑娘日後是宣王妃,如今又和皇后娘娘親如姐妹,怕是放眼整個望城,都不敢有人欺負她家姑娘了。她們當下人的,也跟著長臉啊。

  今兒見著霍璿,江妙的確是開心的。只是路過長廊時,江妙見迎面走來的碧衣姑娘,臉上的笑容才淡了淡,道:「薇姐姐。」

  面前這位穿碧色淩霄花襦裙,梳著隨雲髻,清麗端莊的姑娘,便是平津侯二房嫡女霍薇。霍薇見著江妙,也有些驚訝,待想著江妙已同宣王定了親,便很難在對她露出笑容來。說是嫉妒,自然是有的,可最多的,是羨慕。

  霍薇多看了一眼,而後稍稍斂睫,表情有些疏離,道:「江妹妹。」

  霍薇對她態度冷淡,江妙自然知道為何。她道:「薇姐姐是去看皇后娘娘嗎?」

  霍薇道:「嗯。江妹妹剛從坤和宮那邊過來吧。」見江妙點頭,霍薇又客客氣氣道,「那我就不送江妹妹了,先過去了。」說著,瞧她身子盈盈一福,步態從容的走了過去。

  江妙倒是沒抬放在心上。若是愛慕陸琉的每個姑娘,她都要記在心裡頭,想著法子應付,那她豈不是要累死了?上輩子霍薇為了陸琉遲遲未嫁,那是因為陸琉也一直未娶,尚能抱著希望。如今陸琉已經和她定親了,便和上輩子不一樣了。想來這霍薇的親事,也會有所改變。

  不過想著幼時霍薇待她關愛有加,江妙心裡頭若說沒有半點不舒坦,便是騙人的。可她也不會大大方方把自己喜歡的男人讓出去。陸琉是她的,這輩子是,她希望下輩子也是。她就是小氣,誰給不給碰。

  江妙剛回了鎮國公府,長公主那兒便來了信,請她五日後一道去西山狩獵。

  皇家每年都有狩獵比賽,一些皇親國戚、達官顯貴都回去。收到了信兒,江妙在羅漢床上滾了兩圈,將提陸琉縫製好的外袍拿了出來,捧在懷裡嗅了嗅。

  想到那日陸琉肯定會去,便沖著寶巾道:「……你去給長公主回話,我去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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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7:52:33 |只看該作者
第097章:

  北山宜踏青,西山宜狩獵。

  五日後,鎮國公府的馬車便跟在浩浩蕩蕩的隊伍後,一道隨景惠帝去西山狩獵。

  跟著前去的,自然不單單是江妙一人,還有江承讓三兄弟。原本宋鸞也要去的,可因臨時身子不適,便乾脆留在府中,沒有同行。這會兒江妙坐在馬車內,撩起簾子看著邊上騎在馬兒上英姿勃發的哥哥們,一時心情大好。

  不過——

  這回有哥哥們同行,她怕是沒什麼機會同陸琉接觸了。可是那袍子,她想親手送給他。

  想到這裡,江妙倒是覺得有些可惜。不過說起來,這回狩獵也是一個機會,讓哥哥們多瞭解瞭解陸琉。特別是她三哥,對陸琉的成見很深呢。

  因要合群,鎮國公府的馬車自然行得慢了些,江妙悠閒的看了一會兒沿途的景致,之後覺得無趣,便隨手拿起帶來的遊記翻了翻。不過這會兒她壓根兒就看不下去,不消片刻,便抱著書籍靠在身後的藍底白牡丹宮錦靠枕上睡著了。

  馬車內的寶巾和寶綠,瞧著自家姑娘睡得香甜,遂笑吟吟的相視一笑。寶巾小心翼翼將江妙懷裡的書籍抽了出來,而後輕輕抖開一旁擱著的毯子,替自家姑娘蓋上。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隊伍才到了西山。

  江妙踩著馬凳,被江承諺扶下了馬車。

  西山這邊,早有侍衛持著矛槍層層把手,至於帳篷,景惠帝也早就派人過來這兒紮營。不遠處那個被小帳篷包圍著的、明黃色的大帳篷,便是帝后臨時住處。至於像鎮國公府這種有頭有臉的人家,這帳篷的規格也不會太寒磣。只是條件使然,自然沒法同自家府上相比。

  江妙隨三個哥哥一道去自家的敞篷處,快要到時,瞧見不遠處走來的男人,才眼眸一亮,嫣然一笑。

  三兄弟自然也看見了。

  除卻有些小孩子氣的江承諺,其餘的兩位皆上前行禮:「王爺。」

  今兒陸琉不似往常那般錦衣華服,而是穿著一身便利的玄色騎馬裝,越發顯得精神奕奕,俊美無雙。他態度溫和,道:「三位江公子不必多禮。這兒得住上幾日,若是有什麼地方需要本王,派人帶個話就成。」說著,他朝著宣王府的帳篷處指了指。

  江承諺抬眸看了看,瞧著眼前這位獻殷勤的准妹夫,不由得蹙了蹙眉。依著他的身份,帳篷理當紮在景惠帝旁邊,可這回竟離他們鎮國公府的這般近。江承諺雖然看出了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臨行前他娘親特別交代過:人家客氣,不許蹬鼻子上臉。江承諺也是委屈,說得好像他半點都不懂事似的。

  他撇撇嘴,道:「那就多謝王爺了。」

  陸琉朝著江承諺這邊看來,道:「小事而已。」這才仿佛是剛剛瞧見江承諺身後的小姑娘一般,溫和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先前分明那般親近過,如今多日未見,單單是四目相對,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江妙也覺得自己矯情,可定了親,好像的確有些不一樣了。她嘴角一翹,略略垂了眼。

  因適才江妙在馬車上睡了小半個時辰,這會兒休息得當,臉頰還有些紅撲撲的,她本就年輕,此刻水嫩的猶如夏日剛剛從翠綠樹枝上摘下的蜜桃,鮮嫩的令人想狠狠咬上一口,讓甜美的汁水肆意迸濺。

  小姑娘濃密纖長的眼睫覆下,像兩把小扇子似的,稍稍遮住了水色瀲灩的眼波。且今日她是精心打扮的,身上穿著比平日利索的淺粉繡竹葉梅花領褙子,手腕處系著同色的衣帶,這般俏麗活潑的打扮,使得她越發的明媚惹眼。

  江承讓將右手虛虛握成拳,置於嘴邊,輕輕咳了一聲。

  陸琉這才回神,道:「那本王先去忙了。」

  一聽他走了,江妙才抬起眼,巴巴的望著他的背影,眼神有些遺憾。這副小模樣,要多不爭氣就有多不爭氣。之後卻被江承諺在她額頭輕輕彈了一下,道:「有什麼好看的?有你三哥我好看嗎?」

  江妙吃痛捂著額頭,努努嘴,心道陸琉的確生得好看啊。不過嘴上卻得說著討好三哥的話,彎著眼眸,諂媚道:「自然是三哥最好看了。」

  她若是說了陸琉好看,下回三哥瞧見陸琉,還不給陸琉擺臉色看吶。這麼一來,江妙越發覺得自己這位未婚夫君太過可憐,應付完她難伺候的爹爹還不夠,完了還得伺候這三個小的。

  皆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自有它的道理在。

  果然,江承諺滿意的環著雙臂,得意的笑了笑。

  江妙簡直拿這位幼稚的三哥沒轍。

  江妙進了自己的帳篷休息,寶綠過來道:「姑娘,方才薛姑娘身邊的丫鬟同奴婢說,薛姑娘待會兒就過來。」薛今月日後是長公主的小姑子,這回一道受邀前來,自然不是件稀奇的事兒。她點點頭,朝著寶綠道,「嗯,我知道了。那你多準備些今月愛吃的點心。」

  寶綠曉得薛今月的口味,聽言點點頭,這才下去準備了。

  江妙瞧著帳篷內的一應區全,雖然沒法同府中相提並論,卻也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很滿意。她趴在榻上休息了片刻,待寶綠的糕點都準備好了,見薛今月還未過來,倒是奇怪了,遂起身對著寶綠道:「你過去瞧瞧吧。」

  這廂薛今月自派了丫鬟傳話後,沒有多加磨蹭,立馬朝著鎮國公府的帳篷走去。

  只是她曉得會遇見江承許,越發注重自己的穿著儀態,心下自然又是緊張又有些期盼。奈何她剛踏進鎮國公府帳篷所在地,經過一處帳篷,便見裡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牢牢的捂住了她嘴,而後一手攬著她的腰,直接將她拖了進去。

  薛今月膽子小,一時沒想這麼多,都快嚇哭了。反應過來後,便是下狠嘴朝著捂在她臉上的大手咬去,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卻聽頭頂傳來一個聲音:「……是我。」

  嗯?薛今月泫然欲泣,表情倏然一頓,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之後被身後的男人轉過身去。她抬眸看著他,沒有驚喜,只哭嚷著怨道:「二表哥,你……」她想說不想理他了,可到底狠不下心,只氣鼓鼓的準備出去。可男人的手臂牢牢的錮著她,說什麼都不肯放她走。

  薛今月急了,小聲嘟囔道,「我丫鬟還在外頭呢?」

  江承許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這不是沒進來嗎?」

  聽了他的話,薛今月登時明白了,心裡生氣,卻膽小不敢罵他,只能委屈道:「二表哥嚇著我了……」她雖比江妙年紀略大些,可這膽子卻是幾個小姑娘中最小的,也是最單純天真的,這會兒眼眶紅紅的,像只受了驚的兔兒,怪招人心疼的。

  江承許素來冷漠,可面對自己喜歡的姑娘,還是心軟的。他湊下去親親她的眼睛,見她要躲開,便眉頭一擰,下意識托著她的後腦勺,狠狠的親她。只是到底還是不夠狠心,見她委屈的嗚咽,親吻的動作自然也放溫和了些,到了最後,原是受驚抵抗的小姑娘,也因為他的溫柔,下意識的抬手環著男人的身體,抬頭迎合。

  薛今月羞得臉頰滾燙,小聲提醒道:「妙妙在等我了。」

  江承許「嗯」了一聲,而後輕輕啄了一下被他吻得微腫的唇瓣,抵著她的額頭。薛今月一雙泛著水色的眼兒怯怯的略略一抬,待對上男人幽沉的黑眸,登時羞赧一斂。依著前幾回,她曉得二表哥喜歡她乖乖聽話,便沒有怎麼反抗。果然,她乖了,他就是鬆手了。

  薛今月低頭,看著身上被揉的皺巴巴的衣裳,胸口處也……她臉頰紅得幾欲滴血,越發覺得他得寸進尺了起來。可偏生他有這麼多歪理,將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就仗著她笨嘛。

  薛今月是個不記仇的,見他幫自己整理衣裳,心裡便沒有這麼惱他了,待他的手碰到她胸口處的衣裳作勢欲整理,才忙退了兩步,弱弱道:「我,我自己來。」這地方,可不許再讓他碰了!

  整理好了,便逃一般的跑了出去,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連自己貼身丫鬟的臉都不敢看了,臉頰通紅的進了江妙的帳篷。

  江妙還讓寶綠去瞧瞧呢,未料她過來了。她趕忙起身,招呼她過來坐,走近些,見薛今月臉頰紅紅的,嘴唇也有些微腫。江妙並非是個無知的小姑娘,且她自己也經歷過,自然曉得這是怎麼回事,遂悄悄湊過去,小聲問道:「你……見過我二哥了?」

  薛今月一怔,之後才委屈道:「我再也不要理他了。」見江妙捂嘴直笑,她越發覺得羞赧,「你和你二哥一樣壞,就會欺負我。」

  她哪敢啊?江妙也不笑話她了。反正二人都快成親了。他二哥一直沒機會同今月見面,這回終於見著了,難保有些激動。不過幸虧她一做完壞事就來找她了,頂著這麼一張臉,傻子都看得出來發生了什麼。

  江妙忙讓寶綠準備熱水,讓薛今月洗了臉,再重新上妝,只是這唇瓣的顏色比先前略深了些,江妙便給她抹了淡些的口脂,瞧著水水嫩嫩的,倒是看不出端倪來。

  收拾完了,江妙同薛今月才一道出去走走。

  卻見喬元寶也來了。

  江妙細細一瞧,覺著她這位胖表弟仿佛比之前顯得更珠圓玉潤些了,暗道:再這樣胖下去可不成吶。

  可喬元寶卻不自知。先前他不喜歡皇宮,也不喜歡進宮和瑞王玩兒,可瑞王宮殿裡的廚房,做出的糕點太好吃,喬元寶是個嘴饞的,一來二去,便也挺喜歡進宮去玩兒的。今日來西山狩獵,瑞王自然要來的,他來之前,習慣性跑了一回喬府,叫上了喬元寶。喬元寶覺著有趣,才勉強點頭跟著來。

  江妙同薛今月朝著喬元寶身旁的瑞王行了禮。

  不過這位素來囂張跋扈的瑞王殿下,如今卻異常的平易近人,跟著喬元寶甜甜的喊道:「江姐姐,薛姐姐。」

  薛今月只聽說過瑞王脾氣不好,是個混世小魔王,可這回瞧著,這位眉目清朗的小少年,雖然身在皇家,卻活潑可愛、笑容燦爛,委實招人喜歡。又見瑞王從拴在腰上的錦袋中拿出一塊棗泥糕給她,便笑笑接過。

  心道:傳言果真不能信,隨身帶糕點的小少年,能乖張到哪裡去啊?

  喬元寶對著江妙道:「小表姐,阿惇答應我,這回要送一隻小鹿給我。等元寶也有了小鹿,就不用羨慕小表姐了。」因為有小鹿,他才肯來的。

  江妙一時倒是沒有反應過來,之後才知道她胖表弟口中的「阿惇」就是面前的瑞王,陸惇正是瑞王的大名呀。未料兩人的關係當真是如兄弟般。江妙也為胖表弟感到高興,畢竟她胖表弟身邊沒有真心的朋友,要不然從小到大也不會一直纏著她。

  卻見瑞王道:「你要是喜歡,我送你一隻大老虎也成。」

  大老虎。喬元寶轉了轉水亮亮的大眼睛,以前他喜歡大老虎,可現在他喜歡小表姐家養的小鹿啊。他板著臉道:「不,我就要小鹿。」

  瑞王半點未生氣,笑眯眯道:「好,小鹿就小鹿。我堂兄可厲害了,我待會兒同他說,讓他給你弄只小鹿來。」

  喬元寶這才眉眼含笑。

  不遠處正出帳篷散步的衛寶鈴,看著前頭有說有笑的四人,倒是微微眯了眯眼。

  衛寶鈴身邊,穿著碧色襦裙,眉宇驕縱的小姑娘,則是陸玲瓏。陸玲瓏順著衛寶鈴的目光一瞧,這才輕輕「嗤」了一聲,道:「寶鈴,你瞧,這江妙可真厲害。不但同我三叔定了親,和瑞王的關係也這麼好。」

  江妙和宣王定親一事,衛寶鈴也驚訝了許久。可她依稀記得小時候,宣王的確待江妙有些特殊。可那時候江妙還是個小女娃啊,生得又胖,根本不及她半分可愛聰慧。

  她本就討厭江妙,又因江妙和霍璿的關係好,她更加是喜歡不起來的。可眼下,一個成了皇后,一個即將要成為宣王妃,而她卻……

  衛寶鈴神色暗淡了些。

  宮裡頭的事兒,她也是知道一些的。表哥待霍璿極好,據說是相敬如賓,恩愛甜蜜。一想到她表哥和霍璿同床共枕,她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而她表哥已經很久沒來找過她了,這會西山狩獵是個好機會,他這麼喜歡她,肯定會來找她的。

  這般想著,衛寶鈴朝著不遠處華貴精緻、重兵把守的帝后帳篷瞧了瞧。

  陸玲瓏說這話,是想讓衛寶鈴跟著附和她,未料她竟像個啞巴似的,當真是無趣。陸玲瓏撇撇嘴,見她朝著帝后帳篷看,心下便哼哼道:平日裡囂張個什麼勁兒呢,眼下皇上新婚燕爾,哪有工夫看你這張如喪考妣的臉啊?

  西山狩獵的頭一日,倒是沒什麼活動,見過了景惠帝和皇后之後,便各自回帳篷休息,好好準備,等明日大幹一場。

  晚上江妙睡在榻上,因在外頭,饒是寢衣,也穿得嚴嚴實實的。她和陸琉兩月未見,依著陸琉的性子,今晚興許會過來找她。雖然江妙知道這樣不好,可到底太想他,也就顧不上禮數不禮數的了。她特意穿了一身自己最喜歡的寢衣,洗得香噴噴的,窩在榻上,未料二更都過了,陸琉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江妙心下懊惱不已。

  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傻乎乎的,就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心有靈犀,奈何她喜歡的,卻是個榆木疙瘩,半點不解風情。

  江妙蹙眉,歎了一口氣。

  外頭睡著的寶巾倒是進來了,小聲問道:「姑娘還沒睡呢?可要喝水?」

  江妙要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下,一股腦兒將心裡頭的怒火澆熄,然後將錦被一扯,蓋過腦袋,倒頭就睡。

  次日早晨,外頭早就熱熱鬧鬧的。年輕的小姑娘自然是朝氣蓬勃,就算昨夜睡得遲了些,今早起來照樣神清氣爽、面色紅潤。洗漱梳妝後,江妙才出去用早膳。

  丫鬟們將早膳早就準備好了,都是江妙平日愛吃的。

  寶綠笑盈盈道:「姑娘,這是宣王剛才派人送來的,據說是今天早晨才剛打的野味兒。」

  江妙瞅了瞅面前這盤外酥裡嫩的兔子肉,有些饞,可心裡卻氣著呢,口是心非道:「大清早的,誰要吃這麼油膩膩的?」

  咦?寶綠笑容一斂,瞅瞅自家姑娘的臉色,昨兒見著宣王,還一副害羞的模樣呢,怎麼今兒就惱上了。她想不通,卻也不想讓自家姑娘生氣,便伸手去端,道:「那奴婢就拿下去了。」

  「……別。」見寶綠真的作勢要去端,江妙才立馬制止,不舍道,「放著吧。」這麼早出去獵來的,怕是昨夜沒睡多久吧。若是不吃,豈不是白白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思?

  這麼一來,江妙便拿著筷子夾了一塊,只覺得這兔肉鮮香爽嫩,油滋滋的,美味極了,自是忍不住大快朵頤,吃的小嘴油亮。

  ***

  衛寶鈴打扮妥當坐在帳篷內,瞧丫鬟琵琶進來,才急急問道:「表哥怎麼說?」

  琵琶面露難色,支支吾吾道:「姑娘,皇上說……說他不方便過來。還讓姑娘日後別再捎信,這樣對姑娘的名聲不好。皇上還說,她一有時間,就會過來找姑娘的。」

  衛寶鈴臉色一僵,氣得死死的咬著唇。他不肯來。

  以前只要她想他了,不管政務再如何的繁忙,他都會過來的。除卻生氣之外,衛寶鈴心裡更是擔憂。離她入宮還有小半年的時間,若是這小半年之內,表哥被霍璿勾了去,那她該如何是好?不成,她得想想法子。

  衛寶鈴整理好情緒,重新梳妝一番。這才出了帳篷。

  見身旁有不少人發出讚歎聲,衛寶鈴還以為是因為她,不由得紅了紅臉,嘴角也翹了翹,腰杆也挺直了些。

  之後才知不是。

  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見不遠處的草地上,騎著馬兒的明媚少女,穿著一身棗紅色的騎馬裝,腰間系著摻金珠線穗子宮絛,一頭烏髮高高挽起,用圓潤飽滿光澤熠熠的珍珠發冠固定著。少女笑容甜美,眉眼如畫,嫩生生的臉頰膚若凝脂,且騎術熟練,當真是個俏麗活潑的小美人兒。

  見這少女的身後,並排跟著三個樣貌俊美、有七八分像的年輕男子。

  這般養眼的畫面,也難怪眾人挪不開眼了。

  光彩被人奪走,衛寶鈴花容失色,登時就笑不出來了。

  而江妙這會兒踩著鹿皮小靴,對著身後的三個哥哥道:「大哥二哥三哥,你們自己去林子裡狩獵啊,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江承諺溜著馬兒慢悠悠走到妹妹的身旁,道:「不成。娘說過了,讓我們仨好好守著你。」

  江妙心下嘀咕:她娘親的確交代過,卻也沒讓他們寸步不離啊。

  可她也不敢再說什麼。

  跟著就跟著吧,反正……就算不跟著,陸琉也不會來找她。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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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果真,因她三個哥哥看得嚴,一直到了狩獵的最後一晚,她都沒機會同陸琉說上話。因是最後一晚,外頭自然熱鬧了些。小姑娘們圍成一圈說著話,貴族子弟們也各自圍成圈,在不遠處圍著篝火烤著野味兒。

  江妙同薛今月,還有三兄弟,及喬元寶和瑞王,圍成圈坐著吃烤肉。

  喬元寶得了一頭小鹿,正開心著呢,同瑞王二人一道喂著小鹿吃草。

  江承許性子安靜,可無論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他,這會兒烤著肥美的野兔。倆小姑娘瞧著被烤的香噴噴的滋作響的烤肉,饞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江承許看了一眼,目光多了幾分柔情,淡淡道:「再等等,馬上就好了。」

  一時薛今月看江承許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崇拜。

  江承許自然是注意到了,卻沒多看她,只嘴角稍稍一彎,安安靜靜的給這倆饞嘴的小姑娘烤兔子肉。

  這時,長公主才過來,嚷嚷道:「這烤肉可真香啊,本宮可以坐這兒嗎?」

  見是長公主,眾人起身便要行禮。長公主揮揮手,甚是隨意道:「不必多禮,反正咱們日後都是一家人。」她俏皮的眨眨眼,道,「不介意吧?」

  江承讓客氣道:「自然不介意,長公主不嫌棄就好。」

  長公主笑著點頭,才沖著身後之人道:「堂兄,趕緊過來。」

  一聽是陸琉,原是蔫蔫兒的江妙才下意識抬起了眼,明亮的大眼睛看著過來的陸琉。見陸琉緩步過來,忍不住暗暗竊喜。

  陸琉倒是客氣,拱了拱手,略略掀袍,在江承諺的身旁坐了下來。他見江承諺繃著臉撥弄著烤架上的半隻羊,道:「要不本王來吧?」

  江承諺正好覺得無趣,瞧著陸琉喜歡,乾脆將活兒扔給了他:「成,那就麻煩王爺了。」他愛做,那就讓他做好了。

  江妙原以為,像陸琉這種養尊處優的王爺,就算是烤肉,也不需要他親自動手,想來是不擅長這個的。可接下來,她見他動作熟稔,這羊肉被他烤得香噴噴的,受熱均勻,金黃酥脆,竟比她三哥烤得還要香。

  一時江妙也像方才今月看她二哥時的那般,眼眸晶亮、滿是崇拜的看著這個男人。

  烤完了,陸琉便挨個兒分給大家。

  因著今日的氣氛,江妙倒是半分沒有拘謹。羊肉最好吃的部分便是羊腩,羊腩皮爽而酥,肉肥味美,嫩而不膩,吃了一會兒,江妙便吃得小嘴油亮,肚子鼓鼓的。

  男人們吃著羊肉喝著烈酒,小姑娘們嚷嚷著也想喝,可這會兒四個男人倒是統一了戰線,不許姑娘家喝酒,只讓丫鬟端了熱羊奶來。

  江妙喝著熱羊奶,雖然不滿,可見陸琉和她哥哥們又說又笑,心下卻是寬慰了許多。像是感應到她似的,陸琉忽然就看了她一眼。

  被逮了個正著,江妙略微低頭,繼續喝羊奶。

  陸琉見小姑娘乖巧的喝著羊奶,嘴巴邊沿一圈白白的,越瞧越可愛,喝完了,伸出小舌頭添了一圈,更是無意識勾得他眼眸一深,急忙錯開眼來。

  最後一日最是盡興,江妙回帳篷後,便累得不行了。半夜迷迷糊糊的,江妙睜開眼,看著榻邊黑漆漆的人影,這才嚇了一跳。她攥緊被子,睡眼惺忪的嘟囔道:「你……怎麼來了?」

  陸琉挨著她的身子坐下,道:「這幾日沒機會來看你,若是今晚再不來,怕是又得兩個月見不著了。」

  還說呢。江妙的確想他,大方的將身子挪進去一些。

  這意思是最明白不過了。陸琉不傻,怔了怔,就忙脫了靴上去。他伸手要抱她,卻被她躲過去了。

  江妙道:「就坐著說說話,不許胡來。」

  陸琉笑笑,從身後拿出一個酒囊來。江妙好奇的眨眨眼,而後興奮的拿了過來,打開塞子聞了聞。這酒極烈,怪不得方才哥哥們和陸琉都不肯給她喝了。怎麼這會兒……她疑惑的看他,卻聽陸琉道,「只能嘗一小口。」

  好嘛,一口就一口。

  「嗯。」江妙興奮的點頭,將嘴湊過去,嘗了一小口,之後一張小臉就擰了起來。

  陸琉低低的笑著,道:「如何?」

  江妙趕緊將塞子塞上還給了他,滿臉嫌棄道:「辣。」她平日至多喝果酒,姑娘家喝得果酒味道甘甜,壓根兒沒多少酒味,如今和這烈酒相比,儼然不能稱之為酒了。只是陸琉這般貼心,倒是令江妙心情舒緩了些。

  她大方的將藏在枕頭邊的包裹拿了出來,道,「喏,給你的。」

  陸琉接過,摸了摸,便知是衣裳之類的,忙含笑,拿出來試了試。袍子很貼身,顏色和樣式都是按照他平日所穿的。先前他是見識過她的手藝的,這會兒還是覺得驚喜。

  江妙見他喜歡,才自豪道:「我做得好不好?」

  「……好。」陸琉俯身抵著她的額頭,呼出的熱氣徐徐吹到她的臉上。江妙被撓得有些癢,縮了縮脖子,可雙手卻下意識的抱緊了他。

  陸琉是男人,心愛的小姑娘投懷送抱,若是半點表示都沒有,那便是騙人的。他逮著她的唇就用力的吻了下去,唇舌糾纏了許久,才氣喘吁吁的分開。

  他啞聲道:「本王得走了。」他在她的臉上啄了一口。

  江妙自然感受到了他那處的異樣,羞得臉頰通紅,忙催促道:「趕緊走吧,別讓人看見了。」反正袍子送出去的,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可不能多待了。

  他點頭說好,又不舍的在她嘴上親了兩下,才轉身走了。

  江妙在榻上坐了一會兒,聽到外頭沒有什麼動靜,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氣。而後將腦袋埋進被窩裡。小身子在被窩裡翻來覆去的,樂呵了半天,才沉沉的睡去。

  次日狩獵結束,同行的隊伍隨著景惠帝回去。

  江妙正欲上鎮國公府的馬車,卻見皇后身邊伺候的宮婢走了過來,朝著她行禮,含笑道:「江姑娘,皇后娘娘嫌悶,希望江姑娘上馬車,陪皇后娘娘說說話兒。」

  江妙同皇后的關係不一般,在場之人大多是知道的,這會兒皇后身邊的宮婢親自來請,儼然是視她如親姐妹的架勢。一些心性狹隘的同行貴女,瞧著這般情形,倒是露出了幾分嫉妒。暗道這江妙年紀小小的,本事倒是不小。

  江妙倒是沒多想,只是覺得有些不妥。可這宮婢再三相邀,江妙也沒轍,只能過去,上了霍璿的馬車。

  撩起金絲繡鳳凰的簾子,見裡頭露出一張嬌俏可人的臉來,朝著她招招手,道:「妙妙,上來吧。」

  江妙點頭,提著裙擺踩著馬凳上去。

  而這頭,景惠帝一上馬車,便瞧著裡頭面容俏麗、眉目天真的小姑娘,登時一怔。他不知衛寶鈴為何忽然會出現在馬車上,可此刻只能硬著頭皮上去,待簾子放下,才沖著衛寶鈴道:「寶鈴,你怎麼……你這是胡鬧。趕緊下去,若是是被人瞧見了,你的名聲……」

  衛寶鈴卻是不管。這回她來西山,本就是想見見他,未料竟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見景惠帝擰眉,衛寶鈴咬著唇,大眼睛噙著淚水,委屈道:「若是我這會兒下去,才是不要名聲了。表哥,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景惠帝拿她沒轍,卻也明白,眼下實在不宜送她下去。他歎氣道:「怎麼會?只是——」想到自己的皇后,景惠帝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了。他看著面前嬌嬌柔柔的小表妹,道,「你是怎麼上來的?」

  衛寶鈴笑盈盈道:「我一大早就躲在裡面了。」

  景惠帝到底是心軟,見她笑得開心,自然也不敢太過苛責,只腦海之中想著法子,該如何將她送回去,不被人瞧見。

  衛寶鈴見景惠帝表情凝重,越發擔憂了起來,一時安安靜靜沒再說話。

  下山時,天色忽然陰沉了下來,不過一會兒,便下起了滂沱大雨。原是修整得平坦的道路,經過雨水的沖刷,自然變得泥濘了起來。坐在馬車內的江妙,下意識打開簾子瞧了瞧,看著前頭騎在馬上的陸琉,此刻也戴上了蓑衣斗笠。

  霍璿以為她擔憂,便安撫道:「放心,很快就下山了。累了這麼多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江妙點頭「嗯」了一聲,心下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見霍璿親自給她倒茶,便接了過來,道:「謝謝。」便捧著熱茶喝了起來。

  喝了熱茶,身子暖了些,心裡也稍稍舒坦了些。

  雨越下越大。

  隊伍行至半山腰,馬兒忽然發出嘶鳴聲,引得眾人齊齊去看。卻見皇后乘坐的馬車仿佛是受了驚,那馬兒瘋了一般的發起狂來,在山路上胡亂衝撞。周圍的侍衛大驚,忙上前去阻止,有幾個上前的侍衛被馬兒用腦袋一頂,狠狠的撞到在地。駕車的車夫被摔了下來,見馬兒橫衝直撞,直直的撞上了行駛在前面的景惠帝的馬車。

  兩車相撞,本就道路濕滑,這麼一來,兩輛馬車竟齊齊朝著路邊倒去,一道滾下了山坡……

  眾人登時亂成了一鍋粥。

  陸琉騎在馬上,也是始料未及,忙發號施令,命御林軍趕緊下去尋,自己也跳下了馬車,面色凝重。

  這時,江妙身邊的丫鬟寶巾寶綠才自後頭匆匆忙忙跑了過來,聲音帶著哭腔,沖著陸琉道:「王爺,姑娘她……她在皇后娘娘的馬車裡。」

  ***

  樹叢中佈滿荊棘,泥濘不堪。依稀能瞧見一塊大石頭旁的草叢裡,躺著兩個姑娘。

  江妙動了動身子,覺得渾身酸痛,快要散架一般。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這才驀得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姑娘,著急的拍著她的臉:「璿姐姐,璿姐姐。」

  馬車滾落下來時,是霍璿一把抱住了她,緊緊護著她。是以江妙這會兒倒是沒什麼大礙,只是小腿處隱隱有些疼,她低頭一看,見裙子被荊棘劃破了,小腿撕出了一道口子,倒是不深。

  江妙抱著霍璿喚了喚,待她慢悠悠睜開眼睛,才喜極而泣道:「璿姐姐,你總算醒了。」

  霍璿的外傷自然比江妙重些,目下臉色也不大好。江妙見她唇色發紫,便知不能再這般淋雨了,忙將她扶了起來,讓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頭,心下著急,卻只能努力鎮定道:「璿姐姐,你先撐一會兒。」她也凍得瑟瑟發抖,可目下只能等著有人尋到他們。她朝著上頭喊了喊,發覺沒有什麼人,便擔憂著會不會是尋錯了。

  這時,江妙看著不遠處站起來的男人,這才驚喜道:「皇上。」

  是景惠帝。

  馬車落下去的時候,江妙依稀聽到眾人喊景惠帝的名字,想來是景惠帝的馬車一道落了下來。她見霍璿身子虛弱,此刻也顧不得禮數,朝著景惠帝招手道:「皇上,皇后娘娘在這裡。」

  景惠帝自然聽到了。他瞧著江妙身旁的霍璿,登時一顆心揪了起來,待打算過去找她時,突然想到看到了躺在草叢中的姑娘,忙過去將人抱了起來:「寶鈴,寶鈴。」

  衛寶鈴嚇得魂都沒了,目下悠悠醒來,看著景惠帝的臉,哪裡還顧及姑娘家的矜持,忙一把將他抱住,小腦袋埋在他的懷裡,抽泣個不停,身子弱弱的顫了起來。

  景惠帝知道她當真是嚇壞了,心疼得厲害,忙用力將她抱住,柔聲安撫道:「別怕,堂兄很快就會找到我們,別怕……」

  江妙見景惠帝分明看到了他們,卻磨磨蹭蹭沒過來,一時擔憂還以為景惠帝受了重傷,忙扶著霍璿走了過去。

  一過去,見景惠帝溫柔的安撫著懷裡如受傷的獸般的姑娘,登時心都涼了半截兒。

  這姑娘雖未露臉,可是誰,她自然是清楚的。

  看到這裡,江妙下意識瞧了瞧身旁的霍璿,見她表情淡淡,仿佛絲毫都不在意。

  她還以為景惠帝雖然糊塗,卻不是個荒唐的,可今日……他竟然同衛寶鈴同一馬車!雖說衛寶鈴明年是要進宮的,可到底還沒名分。

  景惠帝輕輕拍著懷裡姑娘的背脊,抬頭看了站在面前的二人,擔憂問霍璿:「皇后沒事吧?」

  霍璿淡淡道:「臣妾無礙。」她看了衛寶鈴一眼,道,「倒是衛姑娘,有些嚇到了。」

  景惠帝雖然心虛,可此刻也是真心疼愛衛寶鈴的。他低聲哄了幾句,而後乾脆將人打橫抱起,道:「堂兄他們很快會找到我們,只是這裡雨太大,我們得避一避。」景惠帝在路上留下痕跡,之後帶著三個小姑娘,安置在了不遠處的山洞裡。

  若是陸琉等人能找到這兒,看著這些標記,自然會第一時間找到他們。

  山洞裡生了火,江妙和霍璿坐在火堆旁,而另一邊,衛寶鈴緊緊的靠在景惠帝的懷裡,怕得不得了。衛寶鈴眼眸一抬,看著對面的霍璿,心下卻是有些竊喜。原先她以為,表哥對霍璿有些動心,可如今在這緊要關頭,表哥只擔心她一人。這麼一來,衛寶鈴就覺得得意極了。

  不管何時何地,表哥最在意的就是她。

  其實方才摔下去的時候,景惠帝將衛寶鈴護得牢牢的,待摔落在地時,二人才分開,是以衛寶鈴渾身上下只有小許擦傷,算是四人中傷勢最輕的。可剛才被嚇到了,也是真的。這會兒雖然緩過來了,可她曉得姑娘家柔弱些,才招人心疼,而且表哥若是知曉她沒事了,怕是要去關心霍璿了。這個,她自然是不肯的。

  這麼一來,衛寶鈴眼眸微微一閉,之後悠悠喊道:「表哥……」

  景惠帝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別怕。」

  衛寶鈴重重點了點頭,虛弱的睜開眼,朝著他笑了笑,乖巧道:「有表哥在,我就不怕。」

  這等患難與共的場景,落得江妙的眼裡,簡直不想多看一眼。

  景惠帝半摟著懷裡的衛寶鈴,見她臉色有好轉,便松了一口氣。之後他抬眼看去,見霍璿身子虛弱,本是想過去問問的,奈何懷裡這個太害怕,死死的抱著他不肯撒手。他歎了一口氣。他素來疼愛小表妹,雖和霍璿是夫妻。

  在生死關頭,可兩人中若是要選一個,只能選前者。

  山洞本就潮濕,容易滋生蛇蟲。正當景惠帝出神之際,有一條泛青的蛇正吐著信子朝著衛寶鈴爬來。待蛇堪堪要咬上衛寶鈴的小腿時,景惠帝急忙反應過來將蛇握住,狠狠的甩了出去。

  蛇極快的鑽入山壁的洞中,動了動尾巴,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景惠倒抽了一口涼氣,略微一低頭,瞧著自己的手臂處,已然被方才的蛇咬了一口。

  衛寶鈴這才坐了起來,看著景惠帝手臂處的傷口,著急得快哭了出來,道:「表哥……」

  景惠帝只覺得渾身冒冷汗,頭暈目眩,神志也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瞧著這般突然情況,霍璿和江妙忙走了過去。江妙看著景惠帝手臂上的咬痕,又見衛寶鈴梨花帶雨的模樣,便道:「這是竹葉青,被咬上一口,若是不及時施救,怕是性命難保。」

  衛寶鈴是養在深閨裡的小姑娘,哪裡懂這些醫理,忙抬起頭,滿臉淚痕的看著江妙,道:「那你還不趕緊想法子救救表哥。他是大樑的皇上,不能有事。」他若是死了,她怎麼當寵妃,怎麼當皇后?

  見衛寶鈴情深意切,江妙卻不疾不徐道:「自然有法子可解,其實很簡單……」她看著衛寶鈴,道,「只要有人將傷口處的毒汁吸出來便成。方才皇上是為了救衛姑娘,衛姑娘同皇上感情深厚,定然可以為皇上去死吧……你都說了,這可是大樑的皇上。」

  吸出來?衛寶鈴愣住了,她不傻,看著此刻景惠帝這般的表情,便知這蛇毒極為劇烈。若是她替他吸了,那她不就沒命了。

  她可不想死啊……

  江妙見她害怕,又道:「衛姑娘別再猶豫了。若是再不替皇上吸出來,怕是性命難保。」

  哪知衛寶鈴並未低頭去吸,而是忽然抬眸看著江妙,眼神淩厲道:「我是日後的皇妃,這裡就屬你的身份最低,你的命最賤,自然得由你替表哥吸出來。」

  嘖嘖。果真,到了緊要關頭,才能看出人心。江妙曉得衛寶鈴是個無恥的,未料她竟然能無恥到這般地步。

  正當這時,一直不說話的霍璿,才上前幾步,緩緩蹲了下來,顫顫巍巍抬手,撫著景惠帝的手臂。

  瞧著霍璿的舉止,江妙立馬意識到了,忙道:「璿姐姐!」

  霍璿沒應。她生得清麗,身子素來健康,如今這般羸弱病態,倒是比之惹人憐愛多了。她稍稍斂睫,未看景惠帝震驚的眼神,只淡淡道:「皇上,臣妾若是死了,你能答應臣妾,念在臣妾的份上,日後對平津侯府多多照拂,算是替臣妾照顧家人。」’

  景惠帝翕了翕唇,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喃喃道:「阿璿……」

  霍璿面容平靜道:「那臣妾當是皇上答應了。」說完,便毫不猶豫的低頭,將嘴對準景惠帝手腕處的咬痕,用力將裡邊的毒汁吸出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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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07:53:20 |只看該作者
第099章:

  霍璿能為景惠帝吸出毒汁,在衛寶鈴看來,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她巴巴的看著霍璿為景惠帝吸出一口,面上雖然驚訝,心下卻早已是欣喜不已,覺得這霍璿當真是傻透了。

  卻見邊上的江妙一下子將霍璿拉到了身旁。

  衛寶鈴忙扶著景惠帝,抬頭道:「江妙,你這是做什麼!」她知道江妙和霍璿是好姐妹,可畢竟她表哥的命最珍貴,且霍璿也是心甘情願的。

  霍璿虛弱的喘著氣,也道:「妙妙,你不用……」

  江妙立馬解釋道:「璿姐姐放心,方才那條不過是綠錦蛇,無毒的。」綠錦蛇和竹葉青生有些像,可竹葉青的尾巴大多呈紅色,且毒性劇烈,可綠錦蛇卻恰恰相反。

  霍璿怔了怔,目光一垂,複而抬眸對著江妙的眼睛,問道:「妙妙,你確定嗎?」

  「……嗯。」江妙旋即點頭。她用指尖擦了擦霍璿唇邊沾著的血,將血給她看,「璿姐姐你看,若當真是有毒,這會兒你吸出來的血顏色不會這麼鮮豔。你放心,皇上沒事。」

  景惠帝沒事,霍璿便松了一口氣。卻見衛寶鈴反應過來,咬牙切齒的對江妙道:「那你先前為何騙我,為何說——」

  虧她還有臉說!江妙小心翼翼扶著霍璿起來,瞧著衛寶鈴身旁的景惠帝,此刻已經睜開了眼睛,只是臉色還是很難看。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衛寶鈴毫髮無損,定然是景惠帝護著她的,肯定是受了一些傷的。也是,景惠帝這麼寶貝他的小表妹,怕是為她去死都願意。

  江妙用帕子擦著霍璿的唇角,淡淡道:「我不過是一時興起,想嚇唬嚇唬你罷了。衛姑娘,你同皇上感情深厚,我自然以為,若是皇上重了劇毒,需要一命換一命,你肯定會奮不顧身救他的……只是沒想到,到了最後關頭,卻是璿姐姐……」

  說到這裡,衛寶鈴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她死死的咬著唇,先前只想著若是霍璿為表哥吸了毒汁以命換命,那日後霍璿的皇后之位,就是她的了。未料竟是江妙存心戲弄她。可剛才……大家都是信以為真的,霍璿肯為表哥付出生命,也是真真切切的。

  想到這兒,衛寶鈴暗道不妙,袖中的手便攥緊了幾分。若是方才她捨命救表哥,表哥對她的愛意肯定更深,可這回是霍璿……

  衛寶鈴最瞭解景惠帝,曉得景惠帝是個容易感動的。

  雖然失態發展到這裡,對她不利,可她……衛寶鈴翕了翕唇,聲音弱弱的對景惠帝道:「表哥,我……」

  江妙道:「衛姑娘還是趕緊替皇上找水清洗包紮一下吧,雖然沒毒,卻也得清理清理。」

  能替表哥做事,衛寶鈴自然也沒有再和江妙爭論什麼,反正這個梁子,他們是結下了。衛寶鈴扶著景惠帝起來,曉得方才他們進來的時候,外邊有條清澈的溪流,便領著景惠帝去清洗。

  景惠帝的臉色好了些,只是一直沒說話,待路過霍璿這兒時,才忍不住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衛寶鈴眼在眼裡,氣得發慌,可嘴裡只能溫聲細語道:「表哥,咱們趕緊過去吧。」

  景惠帝瞧著霍璿並沒有看他,心下未免有些失落。其實,他剛才也是出乎意料,若非江妙將她拉過去,他也會推開她的。她是個好姑娘,沒必要為他做到這種程度。聽到衛寶鈴的聲音,景惠帝才回神,輕輕點了點頭,跟著一道出去了。

  討厭的人走了,江妙緊蹙的眉頭才舒展了開來。她關切的看著霍璿,埋怨道:「璿姐姐,你怎麼這麼傻?若是……」她眼眶一熱,登時說不出話來。在她看來,景惠帝的命遠遠沒有霍璿來得寶貴。

  霍璿緩緩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相互攙扶的二人,蒼白的小臉表情淡然,才小聲道:「就當我糊塗吧。此事,別再提了。」

  這會兒江妙自然順著她的意,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霍璿側過頭,瞧著身邊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心下卻有些內疚。她不想告訴她,其實她知道那蛇沒毒。可若是她說了,怕是會影響她對自己的看法。進宮才數月,竟學會了揣測人心、勾心鬥角。以她善良直率的性子,怕是越發不會同她往來了。可她想珍惜這個好姐妹。

  霍璿緊緊握著她的手,保證道:「妙妙,你放心,不會有下一回了。」

  她到底太過聰明,知道自己在意什麼。江妙鼻尖一酸,眼眶有些溫溫熱熱的,吸了吸鼻子,點點頭道:「那就好。」

  其實她也明白,霍璿和景惠帝已經成了夫妻,朝夕相處,同床共枕,哪怕知道景惠帝心裡只有衛寶鈴,可這感情之事,豈是說控制就控制的?雖說她存著私心,不想霍璿喜歡上景惠帝,可這等事情,連她本人都無法制止,更別說是她了。

  二人說話之際,衛寶鈴已經扶著景惠帝進來了。

  江妙見衛寶鈴一雙大眼睛紅通通的,就明白她剛才定然是委屈的哭訴一番為自己辯解了。至於景惠帝的態度如何,她也不想再去在意。可只要景惠帝存著一點良心,日後也明白該對璿姐姐好些。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江妙瞧著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的,仿佛小了些。在看山洞裡的幾人,不算衛寶鈴,當屬她的傷最輕了。

  江妙對著霍璿道:「璿姐姐,我剛才看到外面有野果樹。你肚子也餓了,我出去摘一些來給你墊墊肚子。」

  其實霍璿並不想江妙出去,畢竟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姑娘,怕她會遇到危險,可他們也的確是餓了。若是宣王不能及時尋到他們,他們總得有吃的才成。霍璿道:「嗯,那你小心些。」

  江妙笑著點頭,讓她放心。

  而這邊,衛寶鈴也是餓得肚子咕咕叫,若是先前,這事兒自然不需她出手。可如今表哥都受傷了。方才她委屈落淚,表哥雖然安慰了,可她能感覺的到,有些東西已經悄悄發生了變化。她只能再做些別的補償,努力挽回表哥的心。這是見江妙出去,衛寶鈴也忙貼心道:「表哥,我也去給你摘些野果來。」

  畢竟,待會兒江妙若是摘了來,以她的小肚雞腸,肯定不會給他們的。

  只是,衛寶鈴看著景惠帝沒有拒絕的點了頭,還是覺得有些失落。若是往常,表哥哪裡忍心她受半點委屈啊。他都不怕她出去會遇到危險嗎?

  衛寶鈴的臉色沉了沉,擔憂的看著坐在火堆對面的霍璿,可瞧著二人此時的傷勢,怕也做不出什麼旁的事情來,便溫聲細語的對著景惠帝安撫了一番,便提起裙擺朝著山洞外頭走去。

  江妙已經找到那處野果樹了。

  得虧她在來西山的路上,粗粗翻閱過那本遊記,才認出樹上這紅彤彤的野果正是野山棗。至於旁邊,也有些形狀怪異的野果,可她沒見過,自然不敢拿去給霍璿吃。她抬頭,瞧著樹上小小紅燈籠似的野山棗,登時露出了微笑。江妙踮起腳伸手夠了夠,發覺自己夠不著,這才從邊上找來一個細長的竹竿,然後稍稍爬上去些,用竹竿用力打樹上的果子。

  江妙先前已經養了一些力氣,且她平日也注重鍛煉,這會兒爬樹倒是有些順利。她拿著竹竿挑顏色通紅的打。

  打了一會兒,江妙喘著氣,低頭往地上一看。

  成熟些的果子,經由她用力的拍打,自然都紛紛落了下來。

  這些若是他們兩個人吃,自然是夠了,可她擔心霍璿心疼景惠帝,給了景惠帝,那衛寶鈴自然也要給的。江妙自認為並非寬厚大度之人,經過今日之事,更是打從心底裡討厭衛寶鈴,才不願意給她弄吃食呢。

  江妙仰著脖子打了一些,綿綿的細雨落在她的臉上,將她小臉都打得濕濕的,眼睫上也沾上了雨水。她抬手擦了擦,而後聽到下邊有動靜,低頭一看,見是衛寶鈴在撿她打落的野山棗。

  衛寶鈴撿了滿滿一兜,抬眸對上江妙投來的目光,盈盈一笑道:「這果子不錯啊。多謝江姑娘了。」說著,還從兜裡拿出一顆,得意的咬了一口,「呀,真甜。」

  這般無恥行徑,氣得江妙想直接將這竹竿扔下去,狠狠的砸她身上。

  衛寶鈴以為江妙會氣急敗壞,目下見她沒有動靜,倒是有些奇怪了。

  江妙慢騰騰的下來,將竹竿扔到一旁,抱著手臂朝著衛寶鈴笑笑,慢條斯理道:「衛姑娘怎麼沒想過,這野果究竟能不能吃?」

  一時衛寶鈴嚼果子的嘴頓住,登時變了臉色。

  先前江妙既然能判斷出那蛇是否有毒,此刻自然也能判斷出這果子究竟能不能吃。她這麼討厭自己,若是自己搶了她的野果,她還不和她急?可現在,她沒有。而是笑笑站在一旁,看著她吃。

  衛寶鈴自然覺得,江妙是想要毒死她。她忙將兜裡的果子扔到了地上,然後掐著脖子想將吃下去的果子吐出來。怎麼都吐不出來,她急得臉都白了,這才急急忙忙跑到不遠處的溪流邊上。

  見衛寶鈴走了,江妙才立馬蹲下身子,將地上紅通通的野山棗撿了起來,嚴嚴實實的揣到懷裡。

  衛寶鈴好不容易將吃下的野果吐出來了,一抬頭,看著江妙蹲在地上撿野果,這才明白是上了她的當。她氣得發慌,怒火衝衝的上前,同江妙扭打在一塊。

  沒料到衛寶鈴會這般蠻不講理,臉上被衛寶鈴的指甲惱了一下,江妙覺得疼得厲害,曉得怕是被她撓出血來了。江妙惱得一齜牙,低頭抓住衛寶鈴的手臂,往衛寶鈴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狠得幾乎要活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衛寶鈴吃痛鬆手,江妙才反手在她臉上撓了幾下,撓得她滿臉血檁子。聽她疼得哇哇直叫,江妙沒有半分憐惜,只覺得痛快極了。

  她不是霍璿,不用因為皇后的身份,對衛寶鈴善良大度。她爹娘和哥哥們從小寶貝她,不捨得她掉一根頭髮絲兒,她衛寶鈴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撓她臉!

  哪知衛寶鈴仍舊死死抱著江妙的腰不鬆開,試圖搶她兜裡的野果。這架勢,哪有半分昔日望城貴女的風範?簡直同個瘋婆子無異。

  江妙用力掙脫,原以為這衛寶鈴嬌嬌弱弱的,未料力氣這般大。方才在景惠帝的懷裡裝柔弱裝得還挺像。江妙用胳膊肘用力頂著衛寶鈴的背,一臉的睚眥必報,道:「你才命賤!你才命賤呢!」

  江妙頂了一通,心情舒暢多了,卻見衛寶鈴沒有半分要鬆手的架勢,像是要死纏著她似的。她實在忍不住,才道:「你趕緊放開!」

  哪知衛寶鈴的雙臂收攏了些,倔強道:「我不放,除非……除非你分一半給我。」

  這人,除了知道搶別人的,都不曉得自己去摘嗎?這野果樹就在邊上,而她也沒把全部的野果都摘完啊。

  衛寶鈴是個倔強性子,江妙的倔強更是比她更甚,若是先前看著霍璿的面兒上,願意給他們一些,這會兒便是連半顆都不願給。

  此時,尋人的隊伍分開行動,穿著玄色披風、衣袍濕透的陸琉,正發現了景惠帝留下的破碎布料,沿著布料就率先往山洞那邊跑去,之後的侍衛緊隨其後。

  陸琉眉宇冰冷,聽到了小姑娘的聲音,才見不遠處被樹叢遮擋著的地方,依稀有人影。

  他趕忙過去,見糾纏在一起的二人,這才三兩步上前,將失而復得的小姑娘狠狠拽進了懷裡,而後抬腳一踹,將另外一個多餘的直接踹到兩丈外的樹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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