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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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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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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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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發表於 2016-12-31 07:02:44 |只看該作者
第070章:

  春雪融融,一輛朱輪華蓋車快速的行駛在道路上。

  雪天路滑,剛一拐彎,車夫瞧見路中央有人,馬車速度太快,驚得那小姑娘花容失色,這麼一驚,堪堪倒在地上。車夫趕忙停下馬車,馬兒前蹄高高抬起,重重落下,踏下時地上的雪花濺得到處都是,也落在路中央的穿藏青色斗篷的小姑娘身上。

  車夫瞧著前頭摔倒的姑娘及她身邊的丫鬟,臉色登時煞白,慌慌張張沖著裡頭的人道:「大公子,大姑娘,咱撞上人了。」

  這高調的朱輪華蓋車,上頭掛著宣王府的牌子。馬車行駛在望城道路上,誰人敢不讓路。

  而裡頭坐著的,正是宣王府的陸玲瓏。今兒陸玲瓏正趕著去姨夫姨母家,這會兒一聽撞到了人,便擰了眉,脫口而出道:「哪個不長眼的?」

  與陸玲瓏一道去的,正是陸玲瓏的哥哥陸行舟。陸行舟雖是宣王府庶長子所出,可他學富五車、溫潤如玉,這般的謙謙君子,在望城可是出了名兒的。陸行舟知妹妹脾氣驕縱,可若不是方才妹妹讓車夫快些,也不會出這檔子事兒。

  陸行舟是個好脾氣的,安撫了陸玲瓏,再道:「我下去瞧瞧。」

  陸玲瓏撅著嘴「嗯」了一聲,叮囑道:「定然是訛銀子的,姨夫姨母還在等著咱們呢,哥哥你就隨便給些銀子打發得了。」

  陸行舟想說並非所有人都是視財如命的,可她這個妹妹素來不講道理,也就沒說,只點了頭,而後下馬車瞧瞧。

  他見雪地裡,一個穿著半舊淺綠襖子、丫鬟模樣的小姑娘正撫著受傷之人。受傷的是個極年輕的小姑娘,生得高挑嬌弱,瞧著穿著打扮,甚是體面,想來出身也不會太差。陸行舟見小姑娘的腿受傷了,忙過去,拱手作了一個揖,態度謙和道:「衝撞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在下瞧著姑娘的腿仿佛受傷了,不如讓我送姑娘到就近的醫館醫治?」

  這小姑娘並不是別人,正是今兒難得出門的謝茵。適才謝茵被馬車嚇得花容失色,目下一聽這清潤悅耳的聲音,忍不住抬頭瞧了瞧。

  見眼前的男子清俊儒雅,端得一副書卷氣息,生得一副難得的好樣貌。

  謝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俊俏的男子她不是沒見過,比眼前這位生得風流多情的,她也遇到過幾個,可他溫潤如玉,瞧著就是那種不會發脾氣的,看上一眼,就叫人心生好感,再也發不出脾氣來。

  謝茵記性好,雖然已經六年了,陸行舟的樣貌改變了許多,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再加上這馬車上宣王府的牌子,她自然是篤定。

  謝茵搖頭說沒事,音色婉轉悅耳,道:「小傷而已,公子不必掛懷。」她見陸行舟要說什麼,忙對著身旁的丫鬟道,「紫扇,咱們走吧。」

  叫紫扇的丫鬟稱是,扶著謝茵就走了。

  陸行舟看了一會兒,之後上了馬車,裡頭的陸玲瓏忙抬頭,道:「我就說吧,這種事情,給銀子就方便多了。」

  陸行舟思忖片刻,待見車夫要重新駕馬了,才忙道:「等等。」說完這話,陸行舟就拿起小幾旁的桐油傘下了馬車,跑到走了一段路的主僕二人前。

  謝茵看著跟上來的陸行舟,蹙眉道:「公子?」

  陸行舟將傘遞給了她,道:「姑娘不願同在下共車,在下自然不勉強,只是這雪大了起來,姑娘還是把傘拿著吧。」到底是他們衝撞在先。陸行舟是個善良敦厚的,自然不好一點事情都不做,就讓她們這樣走了。

  謝茵猶豫了半晌,見陸行舟目光真誠,才伸手接過,含笑道:「謝謝公子。」她接了傘,瞧著陸行舟回到了馬車上,便覺著這少年果真如那會兒一樣,是個善良的。想起陸行舟,謝茵就不得不想起陸玲瓏了,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傘,嘴角稍稍翹了翹。

  謝茵身旁的丫鬟紫扇提醒道:「姑娘,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不然三爺和姨娘都要擔心了。」

  這大過年的,江三爺除卻初二的時候陪著嫡妻戚氏回了娘家,其餘時間都陪著謝姨娘。先前幾年,謝茵一直待在平州,謝姨娘過年的時候掛念妹妹,可除了看妹妹寄來的信,旁的也不能做什麼了。江三爺疼愛謝姨娘,今年謝茵來瞭望城,江三爺便領著謝姨娘和謝姨娘所出的庶子江承寒一道到謝茵住的宅子裡過年。宅子裡熱熱鬧鬧的,他們四個,仿佛才像是一家人。

  謝茵點頭,將傘給了身旁的丫鬟,點頭道:「嗯,回去吧。」

  初三過後,江三爺就整日不在府中,竟陪一個姨娘在外頭過年,可是將老太太氣得不輕。謝姨娘剛進鎮國公府的時候,也算是老實守本分,奈何六年前不慎小產後,就有些恃寵生嬌起來。老太太也不是沒想過法子,可每回她對謝姨娘做些什麼,江三爺就急著求老太太,怎麼著都不能傷害他的心肝寶貝。

  老太太是過來人,曉得男人不可能不沾花惹草,當嫡妻固然風光,可有些委屈,只有自個兒心裡明白。這麼一來,老太太一面命兒子不許再得寸進尺,一面安撫戚氏。

  可如今,這江三爺竟做出這等過分的舉止來。

  戚氏倒是沒多少在意,唯有在老太太面前,才低眉順眼一副乖巧狀:「老祖宗當心,別氣壞了身子,待三爺回來,妾身一定好好同他說說。」戚氏脾氣火爆,她曉得江三爺不是個東西,但是老太太這幾年,對她好得簡直沒話說。這個婆婆,不嫌棄她驕縱的脾氣,把她當親女兒看待,她哪能不知恩圖報?反正她有兒子,這夫君去別人那兒也成,同他一道行房事,她都覺得噁心。

  喬氏也是站在戚氏這邊的。

  江三爺被謝姨娘迷了心竅,同江正懋這個大哥也生出了罅隙,多年的兄弟情,還比不過一個女人。可喬氏還是明事理的,江三爺是江三爺,戚氏是戚氏,並沒有因為江三爺的緣故,而疏遠了三房。

  而江妙,也時常去戚氏那兒,比起馮氏這個凡事隔著一層的二嬸嬸,江妙還是更喜歡戚氏這個三嬸嬸。

  這廂江妙剛從戚氏的菡萏閣出來,就碰著了馮氏。

  因正值新年,馮氏穿得很是明媚喜慶,只是到底是歲月不饒人,再如何的打扮,也不如年輕時候那般嬌美。馮氏見著江妙,面上也掛著熱情的笑意,問道:「剛從你三嬸嬸那兒過來吧?」

  江妙乖乖點了頭,馮氏又道:「妙妙,我同你也好久沒說說話了,要不去我的梧桐苑坐坐,陪二嬸嬸說說話。」

  江妙平日裡去馮氏的梧桐苑去的少,可這會兒她剛從戚氏那兒出來,陪了三嬸嬸說了話,卻不陪這個二嬸嬸說話,難免有些厚此薄彼。

  江妙應下,隨馮氏一道過去了。

  一路上,馮氏問著關切的話,江妙一一作答,態度並不冷淡,也沒多少熱情。

  行至梧桐苑外頭,江妙才見院子前有兩個錦袍男子,正說著話。

  穿著寶藍色錦袍,個頭高高,生得略壯實的,正是馮氏的長子江承欽,鎮國公府的四公子。至於旁邊那個穿綠色袍子的清瘦男人,江妙就不認識了,不過看著架勢,大抵是馮氏的侄兒外甥之類的。

  到底是外男,江妙當下就蹙了眉,卻見二人轉身過來,朝著馮氏行了禮。

  江承欽看了一眼馮氏身旁的江妙,笑容一揚,道:「妙妙。」

  江妙開口叫了一聲「四哥」,卻見江承欽邊上的男子有意無意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正巧被她逮著了。

  馮氏作恍然狀,道:「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你倆也在。」她看向江妙,道,「妙妙,這位是你玉泉表哥,小時候你倆見過的,可還記得?」

  馮氏這麼一說,江妙倒是想起來了。這馮玉泉,小時候差點要了她的命,若非陸琉……若非陸琉相救,她估計就命喪馬蹄之下了。後來她三個哥哥把這個不可一世的五十兩少年揍得連親娘都不認識,第二天馮鶴就領著馮玉泉這兒子上門賠禮來了。當時若非她爹娘在場,她三個哥哥,估計又將他狠狠揍上一頓。

  這幾年馮玉泉同馮氏這個姑母甚是親近,可每回來鎮國公府,都是挑三兄弟不在的日子,生怕撞上,又是一通挨揍。

  馮玉泉是典型的紈絝子嗣,江妙對他沒有半分好感,如今長大了些,倒是生得人模人樣,可一眼看上去,還是一副紈絝樣。江妙不喜歡和這種人待在一塊兒,而她也知,馮氏不是那種健忘之人,今兒故意讓她和馮玉泉見面,這馮玉泉又笑吟吟沖著她瞄來瞄去,江妙自然明白馮氏是個什麼意思。

  一時江妙連客氣都不願客氣了,一張小臉旋即斂了笑,沖著喬氏道:「二嬸嬸,我剛想起來方才祖母讓我陪她去下棋,那我就先過去了,改日再過來同二嬸嬸說話。」扔下這句話,連馮玉泉一眼都沒看,轉身就走了。

  好不容易近距離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見她一張宜嗔宜喜的小臉比遠遠瞧著還要美,馮玉泉的魂都被勾走了,忙沖著馮氏道:「姑母,您瞧,好端端的,怎麼走了?」說著,一副要追上去的架勢。

  馮氏趕忙見他攔住,道:「急什麼?今兒就是讓你在她面前露露臉,你以為這位小祖宗脾氣有那般好?一大家子寵著她,你若是真想娶到她,就聽姑母的,慢慢來,總歸有法子的。」

  馮玉泉心裡急得很。可這件事,他只能靠馮氏這個姑母,目下也只能聽她的話,乖乖的站在原地,一雙眼睛卻依依不捨的看著小姑娘遠去的背影,越看越喜歡,心道: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若真嫁給他當他的媳婦兒,他哪裡還會出去沾花惹草啊?他身邊的那些,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江妙憋著氣回了錦繡塢,寶巾和寶綠也是個有眼力勁兒的,一進屋,寶巾就小聲道:「姑娘,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夫人?」

  江妙搖搖頭,說:「不用了。」說到底,今兒她二嬸嬸也沒做出格的事兒,只是讓她「不小心」遇到了馮玉泉,她若是要告狀,她娘親是信她的,可單單這點事兒,她娘親也沒法為她出頭。只是,一想著方才人模狗樣的馮玉泉,江妙心下就明白,這段日子,她得好生提防她這個二嬸嬸才是。

  防人之心不可無,經歷了喬循的事情之後,江妙越發明白了這個道理。

  待到用晚膳的時候,喬氏才親自過來,笑吟吟的同江妙道:「方才長公主派人傳話過來,說上元節約你一道出去玩兒。妙妙,長公主待你不薄,下回出去,你得好生感謝人家,多陪人家說說話。」

  江妙正在喝茶暖肚子呢,一聽自家娘親的話,忍不住抬眸看著她,見她家娘親嬌容染笑,模樣開心的很呢。

  只是——

  江妙捧著手裡的青花纏枝紋茶盅,心道:約她出去的,才不是什麼長公主呢。不過,若是她娘親知道了是何人,還能這麼開心的讓她感謝對方,陪對方說說話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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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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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07:06:00 |只看該作者
第071章:

  很快就到了上元節。

  這一日江妙出門前,喬氏特意來錦繡塢看了看。穿得光鮮亮麗的喬氏一雙眸子在閨女的身上逡視了一番,才蹙起眉頭道:「怎麼穿這身?」

  江妙低頭看了看。

  她身上穿的是一身淺粉色素面杭綢小襖,外邊披著一件蓮青色翠紋斗篷,她的衣裳料子素來好,是世家貴女該有的打扮,且這身打扮也是端莊大方,並無什麼不妥之處。只是這衣裳比之先前幾日穿的,顏色沒那麼鮮豔罷了。江妙知道她娘親自己愛美,從小到大,也喜歡把她這個閨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今兒她並不是去見長公主,她並不想打扮的過於莊重,顯得她很想見他似的。

  江妙敞開手,道:「娘,這不是挺好的嗎?」

  喬氏卻說不成,忙走到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紋立櫃前,打開來瞧了瞧,選了一件石榴紅雲錦累珠斗篷,親自給閨女換上,說道:「小姑娘家,又是大過年的,是該穿顏色鮮豔些的衣裳。你模樣隨了我,怎麼就不學你娘親我愛打扮的好習慣……」系好了斗篷帶子,喬氏又捏了一把閨女嫩嫩的小臉,嫌棄道,「白白糟蹋了這張好臉蛋。」在喬氏看來,姑娘家打扮得好看是一樁悅己之事,就算不是為何人,也絕對不能虧待自己。

  穿得低調,怎麼就成了糟蹋她這張臉了?江妙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不敢再同娘親講道理。江妙道:「娘,我得走了,去晚了可不好。」

  喬氏道:「成,娘不念叨了,你過去吧。」

  江妙登時如蒙大赦,接過寶巾手裡的饕餮紋玉手爐就出門了。

  長公主約定的地點是太和樓三樓雅間,今兒送江妙過去的,是老二江承許。過了年已經十八歲的江承許,已然俊俏得不成樣子,而今兒他仿佛是刻意拾掇過得一般,穿著一身寶藍色雲紋錦袍,烏髮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盡數被墨玉發冠固定,一張臉龐五官精緻,棱角分明,素來沒有表情的眉宇間,也稍稍染著喜色……

  到了太和樓下邊,江妙便沖著江承許道:「二哥你不用送我上去了。」

  上元節本就是最適合年輕男女相約見面的節日,她二哥這般喜歡今月,二人又定了親,今兒她二哥精心拾掇,肯定是約了見面的。而且,若是被她二哥瞧見,約她的人並不是長公主,而是陸琉,也可就完了。

  今日江承許的確約了心上人,不過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只是他想提前給小姑娘買些愛吃的零嘴,又知今兒長公主約的都是些姑娘家,他不適合上去。江承許眉目溫暖,伸手替妹妹整理了一下腦袋上的兔兒臥,道:「那我待會兒來接你。」

  江妙點點頭,上了太和樓。

  走到二樓樓梯口時,江妙一抬頭,倒是碰見了熟人。

  風度翩翩的江三爺含笑走了下來,身邊是弱柳扶風的謝姨娘,還有年輕美貌的謝茵。

  江妙面不改色,喚道:「三叔。」

  江三爺對江妙這個小侄女,素來是疼愛的,雖說這幾年他和江正懋的關係有些不好,可這絲毫不影響他對小輩的疼愛。只是這會兒他碰著小侄女,倒是有些心虛,笑容僵了僵,道:「妙妙……」

  江妙笑笑,說道:「三叔,這幾日祖母一直念叨著你,三叔若是忙完了,就回去看看祖母,祖母一定會很高興的。」江妙固然覺著她這三叔做事糊塗,可她再氣惱,也始終是個小輩,有些話不好說。

  江三爺也知,侄女這話算是客氣了。他這幾日沒回去,老太太豈止是念叨,估計要罵人了。可江三爺怕身邊這位小心肝兒心思敏感,聽了之後會自責難過,忙敷衍道:「成,我知道了。妙妙,三叔還有些事兒,就不多說了。今兒外頭人多,妙妙你也記得早些回去。」說著,便領著謝姨娘和謝茵下了樓。

  江妙站在一邊,看著自家三叔這副模樣,不滿的蹙了蹙眉。也難為她三嬸嬸受得住了,她三叔當真把家安在外頭了。

  寶巾和寶綠也替戚氏抱不平,可到底是下人,不好背後嚼舌根。寶巾小聲提醒道:「姑娘,咱們上去吧。」

  江妙點了頭,同倆丫鬟一道上了去,到了雅間外頭,才見有個侍衛模樣的人正候著。

  這侍衛生得甚是高大英俊,行禮後替她開了門,將她迎了進去。

  江妙緩步進去,抬頭看了看,裡頭立著一個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風,透過屏風,能看到坐在裡頭那人的身影。頭髮高高豎起,戴著發冠。雖然江妙先前就知道,這回定是陸琉借著長公主的名義約她,可如今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正想著該說些什麼,待抬頭看見坐在玫瑰椅上喝茶之人,才愣了愣,忙行禮:「見過長公主。」

  長公主執著杯盞,穿著碧綠錦袍,正是一身男裝打扮,且她打小喜歡穿男裝,這會兒並無半點違和。她笑盈盈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道:「妙妙來了。不用客氣,坐吧。」

  江妙愣愣的坐下,表情有些拘束。

  長公主聰慧,瞧著小姑娘這番模樣,便打趣兒道:「見著我很驚訝?」

  江妙正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尷尬呢,聽了長公主的話,忙搖了搖頭:「能陪長公主過上元,是臣女的榮幸。」到底是臉皮薄的小姑娘,說著,耳根子卻有些燙。

  長公主莞爾一笑,道:「小嘴真甜。」她親自給江妙倒了一杯熱茶,撅了撅嘴說道,「今兒是個熱鬧的日子,可我發現,我壓根兒就找不到一道過上元的人。不過我挺喜歡你的,就想到同你一道過了。妙妙,你在我面前不用拘謹,就把我當普通朋友,成嗎?」

  這番話,倒是令江妙有些心疼了。她點點頭,抬眸悄悄的打臉她。換做往常,她身邊至少還有一個親弟弟,可今兒這種日子……景惠帝怕是陪青梅竹馬的小表妹去了吧。江妙也喜歡長公主的性子,今兒約她的是長公主,倒是令江妙松了一口氣。

  她道:「只要長公主喜歡,日後可以經常找我,我家中只有哥哥,沒有其他姐妹,能同長公主交朋友,我也很開心。」

  長公主見她目光真誠,遂道:「那好,我就不客氣了。」她單手撐著下巴問她,「小鹿可還聽話?那小傢伙素來頑皮,只聽堂兄的。」

  江妙回道:「挺乖的,好吃好喝的,還胖了一大圈。」

  長公主同面前這小姑娘說話的時候,也抬眸再靜靜打量她,見她一雙眼睛笑吟吟亮晶晶的,像是會說話似的,看著就讓人喜歡。至於江妙,面對這位友善直率的長公主,雖然沒有太過拘束,可人家這身份擺在那兒,她也不敢太隨意。兩人聊著天兒,漸漸就熟絡了起來,「……瞧你這小身板,還會騎馬?」

  江妙挺了挺腰板,自豪道:「長公主別瞧不起人,我爹爹還誇我有天分呢。」

  鎮國公年輕時文武雙全,起初是武將,後來成了家,才當了文官,小姑娘是鎮國公嫡女,上頭那三個哥哥也是望城數一數二的貴公子,一個個都是打小就習武的,這般看來,她騎術精湛也沒什麼奇怪的了。長公主露出幾分欣賞之色,忽然想起她那嬌滴滴的小表妹,笑意稍稍斂了斂……有些事情她看得很明白,可她弟弟偏生是個當局者迷。

  江妙的聲音明顯輕鬆了些。她瞧著長公主,心裡頭念叨著她胖表弟進宮當瑞王伴讀之事。若是她將此事告訴長公主,以長公主的性子,興許會幫她。只是,她和長公主的交情不深,加之瑞王是太后那邊的人,同長公主之間隔著一層,叫她壓根兒就開不了口。

  江妙沉思一番,還是決定自己再想想法子。

  長公主見她忽然安靜了,便道:「怎麼了?你有話同我說?」

  江妙搖搖頭,說沒有。

  這時,跟在長公主身邊的那位年輕英俊的侍衛走了進來,在長公主的耳畔說了幾句話。長公主聽了,才斂了笑,起身朝著江妙道:「妙妙,我有些事,先出去一下,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江妙跟著起身,點頭送長公主出去。

  長公主走後,江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沂水兩岸的花燈。太和樓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男男女女手上提著各色花燈,臉上帶著面具,還有一個個熱鬧的小攤,有賣糖炒栗子的,還有賣烤地瓜和賣雲吞的。

  耳畔是「砰砰砰」的煙花聲,煙花在夜空綻放,照的整個沂水兩岸如白天一般。

  江妙略微仰著頭,看煙花正看得入神,沒聽到開門聲和腳步聲,待有些近了,江妙才忽然回過了神,轉身就對上了身後男人漆黑的眼睛。她驚訝道:「王爺?」

  陸琉披著厚厚的玄色大氅,白皙俊臉陷在大氅領子邊毛絨絨的皮毛間。襯得他的唇色有些蒼白。許是來得急,他顯得有些風塵僕僕,聽了江妙的話,便淡淡的「嗯」了一聲,並沒有像往常那般靠近,而是右手握拳置於嘴邊,略微低頭咳了幾聲。

  江妙這才看明白,聲音也溫和了些:「王爺病了?」

  陸琉抬眸看了她一眼,說道:「風寒而已,不嚴重,過幾日便好了。」

  江妙不笨,陸琉忽然會來這裡,肯定和長公主有關。她並不認為,自己真能這般出色,得長公主的青睞,這其中定然有陸琉的緣故。想著長公主興許知道她和陸琉私下有往來,又聯繫她剛進來時長公主問她的話,江妙覺著,以長公主和陸琉的關係,這些事情,肯定是陸琉同她說的。也不知,長公主她會怎麼想她。畢竟她和陸琉此刻的關係,說的難聽點,就是私相授受。

  江妙咬了咬唇,見寶巾和寶綠不知何時出去了,屋子裡就只剩下她和陸琉二人。這般輕輕鬆松支開她身邊的丫鬟,于他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事兒。

  她沒說話,走到紅木雕平頭桌前,替他倒了一杯熱茶。

  待江妙要轉身給他送過去時,陸琉竟不知不覺走到了她的身後。他伸手環著她的腰肢,兩人的身體緊緊挨在一起,聲音因為風寒顯得比平時暗啞些,問道:「上回本王同你說的事,你考慮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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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07:06:27 |只看該作者
第072章:

  江妙的雙手一頓,轉過身看著他,堪堪撞上男人幽沉沉如寒潭般的眼眸。她舉起杯盞,如敬重長輩般乖巧道:「王爺先喝口熱茶吧。」她見他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她看,令她有些不自在,又喚了一聲,「王爺?」

  陸琉抬手接過她的杯盞,低頭一飲而盡。

  江妙剛想說有些燙,卻見他全都喝完了,登時嚇得她有些不敢說話了。她見過他好脾氣時候的樣子,可仿佛還沒見過他生氣時候的樣子——他對她,從來都是態度溫溫和和的。她雖是鎮國公府的嫡女,兩輩子加起來,也活了二十多年了,可在男女這檔子事兒,完全是個沒見過世面的。

  陸琉撇開臉,重重的咳了幾聲,一張臉都有些紅了。

  之後將腦袋抵著她的額頭,輕輕蹭了幾下。

  江妙有些受不了這樣的舉止,可偏生他不鬆開。她有些慫了,垂眸道:「王爺,咱們不能這樣……」她一本正經喃喃道,「這樣不好。」

  陸琉想了想,將人鬆開,認真反思後,才道:「好,以後沒有你的允許,本王不碰你。」

  他忽然退步,倒是令江妙有些詫異。她想了想,就交纏這雙手,開口道:「我的確承認,我對王爺你有些好感。那日聽王爺說要來提親,我便覺得王爺是一個有擔當負責任的人。可是我對你要好感,和要嫁你是兩回事兒。咱們這樣……這樣好上了,日後就算成了親,王爺你也會看不起我的……」她頓了頓,又道,「我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

  陸琉仿佛是懂了。只是他沒怎麼同小姑娘家接觸過,不曉得她心裡頭究竟在想什麼。不過,聽到她對他有好感,陸琉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

  他好脾氣道:「那成,本王給你時間,你想怎麼擺架子都成。」

  他這麼一說,江妙有些想笑,覺得這樣有些矯情,可若是不矯情,那就顯得太隨便了。江妙煩惱了一會兒,又想到了什麼,啟唇道:「還有一件事兒,就是……其實我、我先前想過嫁給霍大哥。既然你想要娶我,我也信你,就把事情全都告訴你,不想有任何的隱瞞。如果你接受不了,那咱們就一拍兩散……」

  一拍兩散。

  陸琉覺著額頭突突直跳,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同霍硯無名無分,沒有成親,沒有定親,甚至八字都沒一撇,你就把自己當成他的人了?」

  唔,被他這麼一說,好像真是這麼一回事。

  江妙見他有些生氣,步子往後挪了挪。

  她同霍硯無名無分是事實,可在她的心裡,一直把霍硯當成夫君的人選吶。她知道他有多喜歡他,所以這輩子不想負他。她也知道自己對他沒法產生男女之情,可夫妻相敬如賓,就已經足夠了。若是她嫁給霍硯,她能保證,霍硯這輩子都會對她好的。因為有了上輩子的陸行舟做比較,霍硯越發顯得好了些。可她……她沒想到陸琉會看上他呀。

  小時候陸琉就對她格外的好,長大了,他的身份不一樣了,可對她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小姑娘家都有虛榮心,他名聲不好,性情冷淡,卻獨獨對她上心,她若說一點都不在乎,那是騙人的。她也想被人喜歡,被一個位高權重、年輕俊美的男人喜歡,當然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所以那日陸琉親了她,她除卻羞赧之外,心裡還是有點喜歡的。

  一個沒嘗過男女之情、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太容易被這樣的男人誘惑了,她也不能免俗。

  江妙抬起眼看著他俊美的臉,靜靜看了許久,這才彎著唇笑了起來,眼眸彎彎,笑得像月牙兒般。

  陸琉正覺得心裡不舒坦呢,見笑容燦爛,便道:「怎麼了?」

  她搖搖頭說沒事,然後上前主動,伸手環住他精瘦的窄腰,說道:「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

  她想了這麼多,猶豫了這麼久,患得患失,不就是意味著,她對他已經上心了嗎?說來說去,她也和她娘親一樣,是個看臉的。

  這等主動投懷送抱,令陸琉有些受寵若驚。

  他愣了片刻,才抬手把人虛虛抱在懷裡。

  江妙道:「罷了,就當我年幼無知,禁不起誘惑,若是日後什麼報應,我也沒什麼好後悔的。」上輩子安安分分過了十六年,又如何?這輩子她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自私也好,無知也罷,她現在有些喜歡他,就想嘗嘗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兒。她做事喜歡權衡利弊,如今這事兒,足以影響她一輩子,可她還是想試試。

  陸琉擁著她,說道:「日後離霍硯遠一些。」

  得,她還沒和他怎麼著呢,他就管起她來了。

  江妙抬起腦袋,說道:「我雖然和霍大哥沒有名分,可這些年,我的確沒有拒絕過他對我的好,所以這件事情,是我不對在先。我下回見著他,會同他講清楚。」

  陸琉沒說話,許久,才淡淡道:「我下月就來提親。」

  江妙臉一燙,搖頭道:「不成,你會嚇到我爹娘的。而且……而且咱們還都不大瞭解,你瞧,這些年咱們都沒怎麼見過面,我不知道你的性子,你的習慣,若是處了一會兒,咱倆不適合,也可以好聚好散。」

  陸琉哭笑不得,道:「若是散了,你再嫁給霍硯?」

  他竟這般想她。江妙也是有小脾氣的,惱得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可她的胳膊太硬,她擰不動。既然這個時候,她選擇了他,那麼日後不管她和他發什麼事情,她都不可能再有嫁霍硯的念頭了。

  江妙想了想,又道:「咱們的事,我怕我爹爹不同意……」

  若是這樣時候他去提親了,她爹爹不答應,那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有些喜歡他的確沒錯,可爹娘在她心裡的位置太重,若那會兒真的要選擇,她知道自己肯定會選擇家人的。剛剛才下定了決心,她不想又動搖了。

  陸琉環在她腰肢上的手臂緊了緊。

  小姑娘雖然沒有直接說,可他已經聽得很明白了。她的確是太誠實,都不願說句好聽的話哄哄他。其實他也沒指望這會兒自己在她心裡能超過她的家人,可這會兒從她的嘴裡說出來,他聽著自然不舒服。小姑娘已經很勇敢了,他不奢望什麼。陸琉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認命道:「本王明白了。」

  江妙眨眨眼,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陸琉低頭,說道:「你想讓我討好你爹爹,是不是?」

  江妙小臉「騰」的一下紅了,沒說話,卻也沒否認。

  對上她水光盈盈的大眼睛,陸琉忽然有些想親親她,可念著自己有些風寒,便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額頭。

  過了半個時辰,江承許來接妹妹。

  江妙有些做賊心虛,待瞧著自家二哥一副春風滿面的模樣,便知她二哥同今月肯定玩得很開心。也得虧江承許心不在焉,所以才沒看出自家妹妹的異常,只平平安安把人接了回去,旁的也沒問什麼。

  晚上江妙躺在榻上,想著今日自己的大膽舉止,臉上一陣滾燙,可眉眼間卻是情竇初開時的喜色。

  她穿著一身玉蘭色寢衣,抱著大紅色綾鍛大迎枕吃吃的笑了笑,然後將身體捲進錦被中,朝著床榻裡頭滾去。

  滾來滾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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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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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發表於 2016-12-31 07:06:48 |只看該作者
第073章:

  一夜好眠,次日江妙一張小嫩臉紅光滿面。

  用早膳時,江承諺側眸看著自家妹妹,手裡拿著一個芸豆卷,俊臉揚起笑容,打趣兒道:「妙妙今兒胃口不錯,都吃了三個螃蟹餡餃了。」這螃蟹餡餃鮮香油嫩,肉質爽口,江承諺素來愛吃,只是他曉得妹妹早膳不愛吃這等油膩的,今兒倒是破天荒了。

  江妙是因為心情好。昨晚同陸琉說開了,這心裡猶猶豫豫了整整一月的事情,總算有了決定。她沒想過心裡頭念著一個人,是這種滋味兒,仿佛想著他,就忍不住想笑。人開心了,這胃口也好了些。

  三個哥哥都是她打小最親近的人,可偏生這種事情,她不能同他們說。這會兒聽著江承諺的話,江妙生怕自個兒被他們看出端倪來,忙舀了一口棗兒粳米粥,含糊說道:「昨晚有些餓了,不過想著已經是晚上了,就沒吃,所以今早才忍不住多吃了點。」

  喬氏一聽,立馬道:「你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餓了就多吃點。姑娘家晚上吃點東西沒什麼打緊了,餓壞了可就不好了。小時候你多能吃啊,六歲前還是瘦巴巴的小不點,之後胃口好了,不到半年就吃的白白胖胖的,多好啊。」

  江正懋擱下筷子,也道:「你還說妙妙呢,你自己不也整天餓著不吃嗎?」就這一點,江正懋多年來都不贊同,妻子用了晚膳之後,就不在進食,就算晚上累了餓了,肚子咕嚕咕嚕叫,她也忍著不吃。

  喬氏剜了自家夫君一眼,道了一句「吃你的。」在孩子們面前說這個做什麼。

  江正懋笑笑,倒是極給面子的住了嘴,之後沖著閨女說了一句:「聽你娘的。」

  江妙小雞啄米般點點頭。

  這年一過,闔府上下自然又開始忙碌了起來。江正懋每日去吏部當值,三兄弟要去書院念書,江妙也要跟著女先生讀書。

  教江妙的女先生姓謝,單名一個曇字。謝曇自幼穎悟,熟通書史,這般素質聰慧,博學高才的女先生,可是喬氏特意托喬太傅這個爹爹,才替閨女求來的。得虧江妙自個兒也爭氣,入得了謝曇的眼,這幾年謝曇在鎮國公府教江妙讀書習字,也算得上是孜孜不倦,傾囊相授。

  謝曇並不像一般的女先生那般,只教些姑娘家該讀的書。

  譬如今兒,讀的便是《史記》七十列傳。

  謝曇執著書籍,頓了頓,低頭看了一眼坐在書桌前梳著花苞髻的小姑娘。小姑娘眉目柔和,表情木木的,仿佛有些神遊。

  謝曇蹙眉,這才輕咳了一聲。

  江妙旋即回神,抬眸看了一眼面前著鸚哥綠潞緞褙子的書香女子,以為是讓她背方才講的內容,這才起身,將謝曇講得內容完整流暢的背了出來。

  謝曇卻沒露出笑容,只淡淡道:「可還記得我頭一日給你上課,學得是哪篇?」

  江妙自然記得,乖巧說道:「謝先生給學生講得是臨川先生所著文集中的一篇——《傷仲永》。」

  謝曇點頭,又道:「可還記得裡面的內容。」

  江妙說記得,聽謝曇讓她背一遍,便開口背了起來:「金溪民方仲永,世隸耕……余聞之也久。明道中,從先人還家,于舅家見之,十二三矣。令作詩,不能稱前時之聞。」她頓了頓,一下子明白了,臉上一陣滾燙,聲音低了些,「……又七年,還自揚州,複到舅家問焉。曰:‘泯然眾人矣。’」背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弱。

  謝曇點頭「嗯」了一聲,而後轉身收拾教學書籍,收拾完了,才走出了屋子。

  江妙連忙追了上去,急急道:「謝先生。」

  謝曇並未轉身,只說道:「今日就到這裡。你回去之後,把這篇抄寫一百遍,明日我要檢查。」

  江妙這才松了一口氣,乖巧道:「學生明白。」她目送謝曇遠去,心裡卻是懊惱的不成樣子。她素來乖巧,不驕不躁,這也是謝先生欣賞她的地方,可今日卻神遊了,還被謝先生逮了個正著。得虧謝先生只是罰她抄書,若是一氣之下走了,她都沒法向外祖父和娘交代。

  這麼一想,江妙便趕緊讓寶巾和寶綠收拾一番,回自個兒的院子抄書去。

  江承諺自書院下學回來,到錦繡塢看妹妹時,就瞧見自家妹妹姿態端正的坐在書桌後頭寫字兒。

  他上前一瞧,才忽然明白,蹙起眉頭道:「謝先生罰你抄書了?」因江承許經常被先生罰抄書,所以最瞭解了。可他曉得妹妹素來乖巧,謝先生雖然嚴厲,誇讚雖少,卻從未罰過她。

  江妙低頭認真寫著,點頭道:「嗯。今日我上課不專心,謝先生有些生氣,就讓我把這篇抄寫一百遍,明兒上課交給他。三哥你也回去寫功課吧,我得趕緊抄寫,沒法招呼你。」

  江承諺素來護短,一聽這個,登時變了臉色,說道:「一百遍,那你今晚是不用睡了,不成,我得找她好好說說去——」說著,便一副要出門理論的架勢。

  江妙瞧著不對勁,忙擱下手頭的筆,跑過去將人攔住,抬頭說道:「三哥,你別胡鬧。謝先生教了我整整五年,這愛之深責之切的道理,三哥你也是明白的。謝先生對我寄予厚望,我今兒卻令她失望了,本就是我的不對。噯,你不許去,若是你去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那哪成啊?江承諺一聽立馬就蔫了,忙道:「好好好,我不去說……」他想了想,笑吟吟的拉著妹妹走了過去,說道,「可是這一百遍太多了,要不這樣,我幫你一起抄。」

  江妙簡直拿他沒轍,說道:「三哥你的字跡同我不一樣,謝先生又不是傻子,若是被她看了出來,那她估計得被我給氣走了。」

  江承諺想了想覺得在理,提議道:「那……讓寶巾和寶綠幫你抄?」

  寶巾寶綠雖是丫鬟,可二人也是讀過書的,加之這些年跟在江妙的身邊,在謝先生邊上旁聽,自然漲了一定的見識。飽讀詩書倒是說不上,可比起一般大字不識一個的下人,也算是有點墨水的。二人喜歡讀書寫字,江妙這個主子是支持的,還親自教她們寫字。幾年下來,這倆丫鬟的字跡,倒是同她有幾分相似。

  江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今兒誰都不許幫我,我自己會抄完的。」說著,便自顧自回到了自己的書桌上,朝著江承諺招招手,意思是他可以回去了。

  江承諺知道妹妹脾氣倔,也不再說什麼了,只關切的叮囑了幾句,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

  江妙抬眼,見自家三哥終於出去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才抄了六遍。

  江妙蹙眉,捏了捏自己發酸的胳膊,暗暗將這筆賬算在了陸琉的手上——誰讓她無端端就想起他的。

  江妙執著筆,在空白的紙上畫了一個豬頭,腦袋上添了一個他平日戴的發冠,然後輕輕在面無表情的豬頭的臉上用墨汁兒點了一下,眉眼彎彎,笑盈盈嗔道:「……都怪你。」

  次日江妙早早的站在平日上課的綠野堂等謝曇,待她進來,便恭恭敬敬將昨夜抄好的一百篇交給她檢查。

  謝曇看似不近人情,可人心都是肉長的,這小姑娘是她一手教出來的,目下見她小臉白皙,眼下隱隱泛著青黛,便知昨夜怕是一宿沒睡,自然是心疼的。

  謝曇將厚厚一遝紙收好,對著江妙道:「這回就饒了你。你也累著了,今日就不上課了,放你一天假。」

  江妙知謝曇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忙揚起笑容道:「謝謝先生。」而後從身後的寶巾手裡,將紅木雕花食盒接了過來,擱到一旁的小幾上,端起一疊精緻的糕點,送到謝曇面前,「謝先生嘗嘗吧,這是學生親手做的。」

  謝曇的容貌不似喬氏那般精緻,也不如戚氏那般明媚,生得普通,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可她身上自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從容淡定的風範,這是許多男子都及不上的風華。謝曇笑笑,低頭看了一眼掐絲琺瑯黃底紅花碟中的榛子酥,拿起一塊,說道:「你這是在賄賂我?」

  江妙笑笑,道:「學生哪敢?學生是在向先生賠罪,望先生海涵,不要生氣。」

  皆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這小姑娘模樣生得嬌美可愛,脾氣又好,謝曇心裡哪裡還有什麼氣?她吃了一塊,覺著味道不錯。江妙這才將菊瓣翡翠茶盅遞到謝曇的眼前。謝曇伸手接過茶,飲了一口,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

  之後謝曇依舊如往常一般教她。

  只是江妙每日的課業不及三個哥哥繁重,先前每每有閒暇時候,江妙便喜歡同霍璿、薛今月一道玩。可霍璿還有小半年就要入宮,這段日子忙得很,江妙已經好些日子沒見過她了,連帶著霍硯也未曾見上一面。至於薛今月,如今和江承許定了親,自然要避嫌,不好像先前那般,經常來鎮國公府玩兒。而且要出嫁的小姑娘,平日裡有好多要學的東西,閒暇時間便不再那麼寬裕了。還有就是她的胖表弟喬元寶,過年之後就進宮給瑞王當伴讀,也是一整天都在皇宮待著,到傍晚才送回喬府。

  這麼算起來,閑的只有她一個人。

  江妙正托著下巴在羅漢床上看著書。如今已經仲春,小姑娘身上穿著一身淺粉色春衫,領口和衣袖處繡著精緻的芙蓉花,這般懶洋洋趴在上頭,領口微微敞開,正在發育的小身板,倒是比之前玲瓏了些。

  江妙打了一個滾,才聽得寶巾進來,道:「姑娘,元寶公子過來了。」

  喬元寶啊。

  江妙旋即將書擱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出去見胖表弟。走到外頭,見穿著綠色錦袍,打扮貴氣的小胖公子坐在玫瑰椅上晃著腿,如今小嘴不滿的撅起,正是一副剛被人欺負過的模樣。

  江妙倒是聽喬氏說過,胖表弟這回進宮,可沒少被瑞王欺負。可人家那是王爺,又是小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她胖表弟只能忍著。

  喬元寶看到江妙,才抬頭叫了一聲:「小表姐。」然後就開始哭訴自己在宮裡的種種遭遇,依著她胖表弟的話來說——那瑞王簡直是個難纏的小魔王。

  江妙安慰了一陣,喬慕宜才上門來找弟弟。

  喬元寶哪裡肯走?撒潑打鬧,就差在地上打滾了。可喬慕宜是個雷厲風行的,直接命小廝將喬元寶抬上了馬車。

  原本江妙還想著,這瑞王再如何的頑皮,也總不至於一直欺負她胖表弟,可如今看來,她胖表弟受的委屈要比她想像的多。上回知道胖表弟要進宮之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找陸琉幫忙,可之後她想明白了,若要真說起來,如今陸琉和她並沒有什麼關係,這件事情找他幫忙,仿佛也有些為難他——畢竟瑞王是養在太后膝下的。

  可這會兒,她胖表弟這麼慘……

  正當江妙想著要不要找陸琉幫忙,長公主那兒倒是來了信——讓她明兒進宮陪她做繡活兒。

  長公主自幼習武,對於女紅一竅不通,可景惠帝大婚之後,就要輪到她和薛騰的親事了。這年一過,素來跳脫的長公主,也不得不乖乖待在玉明宮做繡活兒。

  長公主讓她進宮陪她做繡活兒,江妙自然沒拒絕的理由。至於喬氏,也是贊同閨女和長公主多多往來的。畢竟人家隔三差五的送東西。若非長公主是個姑娘家,喬氏怕是要往別處想了。

  次日長公主就命侍衛駕著馬車來接人。

  江妙一進長公主的玉明宮,便聽見裡頭長公主唉聲歎氣的聲音。

  江妙過去行禮,長公主見著她,卻是一把將她拉到了繡架旁坐了下來。長公主姿勢奇怪的拿著繡花針,伸出十個手指抱怨道:「妙妙你瞧瞧,我這手指……這繡花比射箭打拳難多了。」

  江妙見長公主十指纖纖,指腹果真戳破了好多地方,紅彤彤的,這才勸道:「長公主做繡活兒的時候別急,慢慢來,這種事情需要平心靜氣,和射箭打拳當然不一樣。」她見長公主態度隨和,話也多了起來,將自己剛學女紅時的經驗告訴她,「……我剛學的時候也經常戳到手,越急就越容易弄傷的。」

  長公主蹙眉歎氣,一盤的嬤嬤倒是開了口,說道:「江姑娘說得對,長公主切莫心急,慢慢來。日後長公主嫁到薛府去,只要長公主的心意到了,薛閣老和薛夫人自然會體諒長公主。而且……薛駙馬肯定也捨不得長公主經常做繡活兒的。」

  大樑女子,這繡藝是極其重要的一門功課,夫君的貼身衣物,大多由親自親自做的。可長公主的身份不一樣,只要意思意思就成了,這會兒臨時抱佛腳敷衍過去,日後這薛騰也不可能讓貴為長公主的妻子給他縫製衣裳。

  江妙點點頭,贊同這位嬤嬤的話。這幾年薛騰征戰沙場,今年過年都每回來。可幼時她同這位薛表哥也經常見面,知道他的性子隨和,素來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情。這種事兒,心意到了自然足夠了。

  只是——

  她抬眼看著面前嬌美英氣的姑娘,這位長公主,嘴上說著不願嫁給薛騰,可上輩子二人成親之後,她脾氣雖然驕縱,卻並未端公主架子,而是住到薛府當個孝順兒媳。如今能這般認真的學習繡活兒,已經算是對薛家的一種尊重了。

  長公主身邊的宮婢,跪在地上,替她的手指上了藥。

  江妙靜靜待在一旁,沒說話。

  長公主側過頭,看著坐在身邊的小姑娘,開口道:「……上元夜那晚,我的確有事,這才托堂兄照顧你。妙妙,你沒生我的氣吧?」

  說起陸琉,江妙有些不好意思。可說實話,連著一月沒見著他,她心裡還是有些想他的。甚至想著,這回進宮,能不能遇見他,遠遠看上一眼就成。

  江妙忙搖頭,靦腆的笑了笑,道:「沒有,我沒生長公主的氣。」

  長公主道:「那就成。不過你放心,我堂兄君子守禮,我還是信得過的。」

  哪裡什麼君子守禮?他對她,從來都是毛手毛腳的。可這種事情,不情不願,他就是登徒子,相互有好感,便是兩情相悅。她沒什麼好計較的。

  江妙將手擱在膝上,抬眸看著長公主。曉得長公主其實都知道的,只是沒點破,給她留面子而已。瞧著這麼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卻是生得一顆玲瓏心,倒是難得。

  這一上午,江妙都陪在長公主身邊看著她做繡活兒。江妙雖不算精通此道,可在長公主這個一竅不通的面前,也勉強能當半個師傅了。小姑娘之間好說話,江妙這麼一幫襯,自然比單單嬤嬤教的時候好多了。漸漸的,長公主也能靜下心來好好做繡活兒了,不會一不留神就戳到她的指腹上。

  長公主瞧著自個兒繡出來的幾瓣梅花,不似先前那般歪歪扭扭,倒是有模有樣了。費盡心思做成一件自己原本覺得不可能做成的事兒,自然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兒。長公主也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這會兒笑得開心,沖著江妙道:「多虧了妙妙你。」她忽然道,「……呀,你陪我坐了這麼久了,怪悶的,出去走走吧。」

  江妙想說不用,卻見長公主已經招來了一個宮婢,道:「如意,你陪妙妙去御花園走走……」說著看了江妙一眼,笑容燦爛道,「你放心,子恒年紀還小,這後宮沒什麼人,你不用太拘謹。」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江妙自然點了頭,跟著這位叫做如意的宮婢走出了玉明宮。

  不過江妙是來過皇宮的,又不止一次,加上她記性好,所以不需宮婢帶路。

  綠衣宮婢笑盈盈道:「先前奴婢也曾領過幾位世家姑娘逛過御花園,可沒一個像江姑娘這般熟路的……」

  出了玉明宮,跟在江妙身後的倆丫鬟也自在了些。寶綠自豪道:「那是因為咱們姑娘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走過一回,這路就印在腦子裡了,想忘都忘不了。」

  宮婢登時露出驚訝之色,細細打量了眼前這位漂亮嬌小的姑娘,歎道:「江姑娘可真厲害。」

  寶綠挺了挺胸脯,道:「那是。」

  江妙被自家丫鬟這般的自賣自誇,說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臉頰燙了燙,抬頭看著御花園內的姹紫嫣紅,如今這御花園的海棠和牡丹都開了,端得一派春光融融的景致。

  江妙沿著青石鋪就的小徑一路往前走,聽到前頭似有小孩子的聲音,這才頓了頓,抬頭看去——

  見八角涼亭內,一綠一紫兩個小男孩扭成一團在打架,邊上的幾個宮婢嬤嬤們,卻站在一邊沒上前將兩人分開。

  若是旁人,這等宮闈之事,江妙不好管,可她瞧仔細了,見被壓在下面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胖表弟喬元寶。

  跟在江妙身旁的宮婢也瞧見了,小聲朝著江妙提醒道:「江姑娘,前頭那是瑞王,咱們還是別過去了。」見江妙沒聽,那宮婢又道,「瑞王這性子,可是被太后給慣壞了,這才多大,伴讀就換了十幾個了,如今這位……」宮婢話一頓,忽然眼睛一亮,想到這次瑞王的伴讀正是喬太傅的嫡孫,而眼前這位江姑娘,是喬太傅的外孫女……

  喬元寶素來乖巧,哪像瑞王這般性子野,這廂被死死的被壓在地上,哭得慘兮兮的。

  江妙心疼胖表弟,忙匆匆走了過去,袖中的拳頭緊了緊,朝著那位穿著紫色錦袍、戴著金冠的小少年道:「臣女見過瑞王。」

  「……小表姐。」喬元寶眼眶紅彤彤的,委屈的哭了起來。

  瑞王不過九歲,比喬元寶還要小上一歲,生得眉清目秀,倒是繼承了皇家男子一貫的好容貌。他一雙眸子瞥了一眼江妙,一聽這喬元寶的稱呼,才知這位是他的表姐,便撇撇嘴道:「怎麼?想以多欺少?」他高傲的抬了抬下巴,「本王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江妙長這麼大,還沒遇見過這麼不可一世的小少年,不過聽他這般語氣,也知道平日裡是如何的飛揚跋扈,也難怪剛才那宮婢勸她繞道走了。若今兒被欺負的不是她的胖表弟,她說不準真的心一狠走人了,可她當表姐的,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表弟被人欺負吧。

  江妙細細斟酌了一番,耐心道:「不知元寶何事惹惱了王爺?王爺若是生氣,讓他道個歉就成,犯不著動手啊。」

  瑞王認認真真的想了想,騎在喬元寶的身上,撇撇嘴道:「他太胖了,本王看著不舒服。」

  江妙袖中的手擰了擰,有些想直接撩起袖子狠狠揍這個不聽話的小男孩,打得他屁|股開花,看他還敢不敢隨便欺負人。可一想到他的身份,江妙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耐心的教導他。

  小孩子嘛,還是很好哄的。

  江妙點點頭,微笑道:「的確,我這表弟,卻是胖了點。王爺果真英明。」

  瑞王平日裡被人捧在手心寵著,這宮裡沒人敢得罪他,可頂多是誇讚他聰明之類的云云,還沒人說過他「英明」呢。瑞王聽了,漆黑的眸子「蹭」的一下亮了,開心的咧了咧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嘻嘻道:「哈哈,還行吧……」他抿了抿唇,看向眼前這位漂亮的姐姐,問道,「那個……你真覺得本王英明?」

  見這小魔王露出了笑容,江妙就知道這招有用,忙豎起了大拇指,語氣真誠道:「是呀,王爺可英明了。」她想了想,又道,「王爺若是能起來,咱們好好說說話,那就更英明了。所以……王爺先站起來,成不成?」

  瑞王到底只有八歲,要說有什麼壞心思,還真沒有。不過就是嫌宮裡煩悶,想找找樂子罷了。他聽了江妙的話,乖乖的起來,之後眨了眨黑漆漆的大眼睛,覺著不對,便怒氣衝衝道:「不對,你是想幫這個小胖子……」說著,他腰一彎,腦袋朝著江妙的肚子頂了過去。

  瑞王雖然是小孩子,可忽然這麼一頂,力氣也有些大。江妙踉蹌了幾步,直接撞到了身後的柱子上。得虧她及時穩重,撞得倒是不重。不過後腦勺一個包怕是免不了了。

  欺負他的小表姐,這下真是惹到了喬元寶。平日裡受氣包一般的喬元寶,立馬齜牙把面前的瑞王打到在地,胖身子坐在瑞王的身上,揮舞著小拳頭,急急道:「不許欺負我小表姐!不許欺負我小表姐!」

  被壓在身下的瑞王沒法動彈,直接一口咬在了喬元寶的手臂上。喬元寶吃痛,哭著又打了他幾下。

  江妙正揉著腦袋,一瞧這陣仗,趕忙上前去阻止。瑞王身邊的宮婢嬤嬤,也跟著上去把倆孩子拉了開來。

  把喬元寶拉了過來,江妙一低頭,看著喬元寶小胖手上的牙印,被咬得血肉模糊的,登時將江妙心疼壞了。她把人護在懷裡,抬頭看了一眼正抹著眼淚的瑞王。

  怕是從來沒人敢怎麼欺負他,瑞王哭得很傷心。他紅著眼抽泣了一陣,委屈道,「敢欺負本王,本王一定讓母后好好責罰你們……」之後瑞王看見了朝著涼亭走來的男人,忙話語一頓,「噔噔噔」跑了過去,抓著那人的手,哭嚷道:「堂兄堂兄,有人欺負惇兒。」

  來人正是剛從禦書房出來的陸琉。

  陸琉抬眸,靜靜看著紅著眼的小胖少年和沉默的小姑娘。

  有了後臺,瑞王的底氣一下子足了。他挺直腰板,抱著陸琉的手,指著不遠處的倆表姐弟,惡狠狠的控訴道:「堂兄,就是他們兩個,他們欺負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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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發表於 2016-12-31 07:07:09 |只看該作者
第074章:

  惇兒是瑞王的小名。素來霸道的瑞王在陸琉面前自稱小名,又是一副委屈的告狀姿態,儼然同陸琉這個堂兄關係不錯。瑞王登時沒了方才被喬元寶壓在地上挨揍時的委屈模樣,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撅著嘴,趾高氣揚的,就等著自家堂兄為他出氣。

  哼,他堂兄可厲害了!

  瑞王抱著身旁之人的胳膊,待察覺到堂兄將胳膊抽出來時,才想到堂兄素來不喜人親近。他黑亮的大眼睛看了一眼陸琉,而後乖乖巧巧的收回手。可他知道,堂兄是個面冷心熱的,平日裡待他像親弟弟一樣,這回肯定也會幫他的。

  他道:「堂兄,你一定要狠狠教訓他們!」

  瑞王齜牙咧嘴,加重了「狠狠」二字,年紀小小的,倒是頗有氣勢。

  至於喬元寶,起初看到陸琉的時候仿佛是見到了救星。畢竟陸琉是他崇拜的大哥哥。可之後聽到瑞王對他的稱呼,才突然明白——大哥哥是瑞王的堂兄,若是真要算起賬來,他肯定是幫著瑞王的。這麼一來,喬元寶連帶著陸琉都有些不喜歡了。

  喬元寶一張清秀的白皙臉蛋肉肉的,不滿道:「是他先撞小表姐的。他頂小表姐的肚子,把小表姐撞到柱子上,小表姐的腦袋都撞疼了……」

  陸琉這才變了臉色,看了一眼一直不說話的江妙,而後低頭,問瑞王:「你撞了?」

  瑞王雖然頑皮,卻是個實話實說的孩子。他點點頭,自豪道:「是呀是呀。堂兄,惇兒是不是很厲害?」他眼睛亮亮的,一副希望被誇讚的表情。

  陸琉伸手摸了摸瑞王的腦袋,對著瑞王身邊的蔣嬤嬤道:「把他帶回廣陵宮,換身乾淨衣裳。」廣陵宮是瑞王的住所。

  蔣嬤嬤忙上前,朝著瑞王道:「王爺,老奴帶您回去吧。」

  瑞王撇撇嘴,顯然有些不滿意。他不願走,看著陸琉道:「堂兄,他們……」堂兄還沒教訓他們兩個呢。

  陸琉看著江妙和喬元寶,說道:「你們也過來。」

  喬元寶表情一頓,登時有些害怕。

  瑞王卻是得意的笑了笑,覺著這回堂兄肯定會好好教訓他們的。得意的小少年嘿嘿笑了幾聲,然後乖巧的跟著蔣嬤嬤回了廣陵宮。江妙看了一眼懷裡愁眉苦臉的胖表弟,伸手捏捏他的臉蛋,道:「放心,咱們過去吧。」

  喬元寶點點頭,也跟著過去。

  一行人到了廣陵宮,喬元寶因為方才的打鬧,衣裳髒兮兮的,便被帶去換衣裳。江妙獨自坐在廣陵宮的偏殿,身邊有寶巾和寶綠陪著,而方才跟著她一道出來的宮婢如意,這會兒已經過去將此事告知長公主了。江妙在殿內等了片刻,才聽到身後有一陣腳步聲。她聞聲抬頭,入目的是男人的玄色雲紋錦靴,還有一身華貴的深紫色錦袍。

  她見他身後沒有其他人,乾脆沒有行禮,就這麼巴巴的看著他。她倒要看看,他想怎麼幫著瑞王欺負她。

  寶巾和寶綠卻是有些嚇到,二人雙雙行禮,待聽到陸琉讓她們下去,才猶猶豫豫抬眼看了看自家姑娘。

  江妙沖著倆丫鬟道:「你們出去吧。」倆丫鬟這才緩緩退出了偏殿。

  陸琉過去,低頭靜靜看了一會兒,正當江妙想著自己的臉上是不是長出了花來時,才見陸琉伸手覆在了她的後腦勺上。他輕輕揉了幾下,幽沉的眼眸目光溫和的看著她,問道:「撞到這兒了?」

  江妙原本不在意了,被陸琉這麼一碰,倒真有點疼。她黛眉一蹙,點頭嬌氣道:「嗯,有點兒。你輕點兒。」她這麼一說,陸琉果真輕了點。他伸手摸了摸,摸到小姑娘後腦勺的確腫了一個包,他慢慢替她揉著。江妙享受他的溫柔舉止,略微仰頭看著他,說道,「其實元寶剛進宮的時候,我就想找你幫忙,我怕他應付不來瑞王……」

  陸琉的動作一頓,問道:「那後來為何不同我說?」

  江妙不好意思道:「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他倆的身份,已經有些不平等了。若是她又托他處理這種事情,又得欠下一個人情。說著,她看了他一眼,見他下巴緊繃著,這才伸手戳了戳他的心口,試探的問道,「噯,你生氣了?」

  陸琉捉著她的小手,實話實說道:「有點。」不過他也明白她的顧慮,說道,「其實惇兒的品性不壞。不過——今日之事的確是他不對,我會好好處理的。你放心,會給你一個交代。」

  這是……站在她這邊的意思了?

  江妙心裡甜滋滋的,有些小小的欣喜。想著那小少年得意洋洋的搬來救兵,卻不料是她這兒的人。她自然明白,陸琉是因為她。自古以來,對付男人最有用的就是美人計了,可謝先生經常告誡她,女子切忌以色侍人。可這會兒呢,她是不是也算是用了美人計,把陸琉騙到她的陣營裡來了。

  江妙沒有矯情的給瑞王求情,在他看來,像瑞王這般霸道的小魔王,的確該好好收拾收拾才成。只是她有些擔心,便問道:「太后不會對你有意見吧?」

  陸琉道:「你放心。」

  他說放心,她就放心了。她點頭「嗯」了一聲,分明有些念著他,可這會兒見面了,卻不曉得該同他說些什麼才好。其實,就這樣待在一塊兒,靜靜的不說話,也是可以的。她正想著,覆在她後腦勺的手掌稍稍用力,將她帶入了他的懷裡。

  陸琉的身上氣息清冽,既有一股獨特的男人味兒,聞起來又讓人舒坦。兩輩子加起來,她也就同他這麼一個外男親近過。她將手抵在他的胸前,鼻子忍不住嗅了幾下。

  陸琉瞧她這副小狗般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又想到剛才瑞王頂了她的肚子,才將手覆到她的小腹上,揉了幾下。江妙曉得他是好意,可這般摸著她的肚子,倒是令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抬眼愣愣的看著他,見他一雙眼睛落在她的胸前,這才紅著臉急急道:「你看什麼呢。」

  來了月事,江妙就是大姑娘了,這身體也漸漸發育,不過到底還是太青澀,這胸前的倆充其量不過是乾癟的小籠包,能有多少看頭?陸琉雖然對她上心,能下的去嘴,可這手,還真下不去。他輕笑著沒說話。江妙旋即反應過來,是她自作多情了,一時臉頰火辣辣的燙,卻也忍不住咧嘴笑。

  陸琉揉著她肚子的手一頓,江妙下意識看向他:「嗯?」

  陸琉抿唇,忽然道:「妙妙。我想親親你,成不成?」

  他倆都這樣了,他倒是客氣了起來。江妙有些不習慣,不過見他能尊重她,顯然是將她擱心裡頭了。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抬手比劃了一下,道:「就一下。」

  嗯,一下就一下,總比沒有的親要好。

  他就不客氣了。陸琉當即俯下身,含住她的小嘴吮了幾下,又甜又嫩,叫他想一口吞了她。他連著親了幾口,而後抵著她的腦袋,問著今日進宮之事。江妙臉頰微燙,將事情都一五一十同他說了,「……長公主的脾氣很好,我挺喜歡的。不過她性子野,做繡活兒當真有些為難她。」想起今兒她看著長公主姿勢彆扭的拿著繡花針,她就覺得好笑。

  陸琉握著她的手,道:「你繡活兒很好?」

  江妙做這種需要平心靜氣的活兒總是很有天分,不過她也不敢自賣自誇,只小聲道:「還成吧。」她見陸琉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心下了然,卻明知故問道,「你看我做什麼?」

  陸琉道:「妙妙,給我繡個荷包吧。」

  江妙癟癟嘴說不要,可見他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才退步道:「再說吧。」她覺著二人待得時間也夠久了,便催促道,「你趕緊出去吧,若是被人瞧見了就不好了。」

  陸琉知道小姑娘臉皮薄,也沒怎麼逼她,只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轉身就走了出去。

  江妙雙手覆在自己滾燙的臉上,羞得不成樣子。待聽到長公主進來了,江妙這才迎了上去。說起瑞王,長公主也是瞭解他的性子的,說道:「……惇兒就是被母后寵壞了,這幾年沒少折騰人。」她知瑞王撞了江妙,瞧著江妙瘦弱的小身板,問道,「妙妙你沒事吧?」

  江妙笑盈盈說沒事兒。

  這頭喬元寶也換好衣裳進來了。小小年紀的喬元寶,入宮前可是專門學了宮裡的規矩,目下瞧著長公主,忙乖乖巧巧的行禮,動作倒是有模有樣的。長公主見喬元寶一張白皙的小臉上有些淤青,右手上也纏著紗布,便尷尬道:「惇兒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放心,本宮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喬元寶沒說話,只乖巧的站在江妙的身邊。待喬府的人如往常般來接喬元寶,江妙才領著喬元寶出了偏殿。倆表姐弟走到外頭,便聽到內殿傳來陣陣哭嚷聲。江妙同喬元寶不約而同的停下步子,面面相覷,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才依稀聽到「救命」、「堂兄,我再也不敢了」之類的字眼。

  喬元寶先前還以為陸琉站在瑞王那邊的,這會兒聽到是陸琉在教訓瑞王,登時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沖著江妙道:「小表姐,大哥哥真棒。」

  他挺了挺腰板,得意洋洋道,「就知道大哥哥最疼元寶了。」

  江妙見胖表弟終於笑了,心下自然也開心。

  不過……陸琉疼得是她呢。

  將喬元寶送上馬車之後,江妙也同長公主道了別,回鎮國公府。

  只是好巧不巧,馬車恰好在半道上壞了。江妙同倆丫鬟在一旁等著車夫修車,過了一會兒,卻見一輛黑漆平頭車駕了過來,上頭走下來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只是這位年輕公子眉目風流,瞧著就是個紈絝子弟。

  可偏生,還是江妙認識的紈絝。

  馮玉泉上前,道:「唷,江妹妹的馬車壞了。」他熱情道,「瞧著天色不早了,要不讓我送江妹妹回去吧。」

  江妙被馮玉泉這一聲「江妹妹」喊的蹙起了眉,淡淡道了一句:「不用。」

  馮玉泉不依不饒,說道:「江妹妹放心,你坐車裡頭,我坐外頭,成不成?」前些日子,馮玉泉一直纏著姑母馮氏替他製造機會,可每回馮氏都說讓他別著急。只是馮玉泉素來性子急,況且這等事情,他能不著急嗎?今兒他打聽到,江妙要去宮裡,便在這兒守株待兔,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好不容易讓他等到了,哪裡還捨得放她走啊?

  馮玉泉的眼睛在江妙的身上瞄來瞄去,倆丫鬟瞧著真想將他的眼珠子挖出來,奈何他也算是半個表公子,不敢招惹他,只上前擋在自家姑娘的面前。瞧不見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馮玉泉眉頭蹙了起來,暗道這倆丫鬟真沒眼力勁兒。

  正當這時,又有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馬車簾子一打開,旋即露出一張清麗嬌美的俏臉來。

  這馬上的小姑娘,正是江妙鮮少往來的表姐梁青萱。梁青萱是個聰明人,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且她也是識得馮玉泉的,曉得此人是個十足的紈絝子弟。梁青萱含笑解圍道,「我正要去白鷺書院找我大哥,同鎮國公府倒是順路。妙妙,要不我捎你一程吧。」

  江妙旋即點頭,心下甚是感激,道:「那就麻煩萱表姐了。」她一眼都不願看身後的馮玉泉,直接被寶巾寶綠攙扶著上了梁青萱的馬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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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07:07:30 |只看該作者
第075章:

  江妙的娘親喬氏,和梁青萱的娘親蘭氏是自小就針尖對麥芒的表姐妹。而蘭氏嫁入慶國公府十餘年,膝下只有梁青萱一個嫡女,至於這會兒梁青萱口中所說的大哥,是去年才從二房過繼過來的梁實。

  梁實所在的白鷺書院,算是望城數一數二的好書院,與之可以比肩的,當屬江妙三個哥哥念書的嵩山書院。

  江妙曉得梁青萱是個冰雪聰慧的,一上馬車,便感激道:「多謝萱表姐。」

  梁青萱氣質清麗,面容姣好,容貌生得比她娘親蘭氏還要出色。且她的性子溫溫婉婉端莊賢淑,絲毫不像蘭氏那般刁鑽刻薄。能養出梁青萱這般優秀的閨女,這蘭氏也算是好本事。梁青萱同江妙也只是過年的時候才見上一回,平日裡極少打交道。目下看著面前的小表妹,梁青萱微笑道:「妙妙你不用同我客氣。那位馮公子瞧著並非善類,妙妙你日後離他遠些……」許是覺得自己說這話有些突兀,她尷尬的笑了笑,道,「妙妙不會覺得我多管閒事吧?」

  哪會?

  江妙旋即搖頭,捉著梁青萱的手道:「咱倆雖然見面的次數少,可也是表姐妹,萱表姐這是為我著想。不過……這馮玉泉的確討厭,萱表姐也聽說過他?」

  梁青萱點頭,說道:「先前聽說過一些他的事兒,都是些入不得耳的,就不同妙妙你說了。」

  這倒是實話。關於馮玉泉的,大抵是一些風流事兒,的確不適合她們姑娘家打聽。因著上輩子,江妙對這位癡戀她二哥的表姐存著好感,可如今她二哥都同今月定親了……梁青萱和今月,她總歸是幫今月的,且她哥哥心裡中意的也是今月,她更加不好插手什麼。

  江妙同梁青萱聊了一陣,很快就到了鎮國公府外頭,因梁青萱要去白鷺書院找梁實,江妙也不留她進府了。

  江妙剛下馬車,便聽到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

  棕色大馬上,年輕公子穿著一身嵩山書院統一的青衣長袍,眉目含笑,朝氣蓬勃。江妙看了一眼,笑得開心,喊道:「三哥。」

  三兄弟中,每回下學回府最早的,就是江承諺了。

  江承諺自馬上下來,走到馬車旁邊,看著妹妹,又瞧了一眼邊上的梁青萱,「萱表妹。」

  梁青萱也叫了一聲「三表哥」。

  十四歲的姑娘,嬌柔美貌,婉約雅致,宛若靜靜綻放的一株空谷幽蘭,倒是令素來不開竅的江承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只是梁青萱臉皮薄,瞧著江承諺這般俊朗陽光的臉,耳根子稍稍燙了燙,打了招呼,便轉身上了馬車。梁青萱上了馬車,身旁的碧衣丫鬟才小聲卻興奮道:「大姑娘,這位江三公子,生得可真俊吶,比咱們大公子還要俊,笑起來真好看。」

  想著剛才男子俊朗的臉龐和和煦的微笑,梁青萱擱在膝上的雙手下意識攥了攥。她今兒穿著一身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裙上精緻的梅花卻不及她擱著的纖纖玉手來得美妙。

  梁青萱眉目含笑笑意,朝著自家丫鬟看了一眼,示意她不許再說了。

  大門外頭,江妙見自家三哥呆愣愣的看著慶國公府的馬車離去,才小聲提醒道:「三哥在看什麼呢?咱們得進去了。」她這三哥有些孩子氣,還沒見他對哪個姑娘有過好感。可今兒她這三哥,卻有些不對勁兒。她想著梁青萱俏麗的容貌、端莊的舉止,又想起上輩子,她容顏憔悴、奄奄一息時對她說,她從沒後悔喜歡過她二哥……

  梁青萱是好,可若是她心裡頭喜歡的人是她二哥,她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三哥對她動心。

  可若是,這輩子同上輩子不一樣呢?若是梁青萱也能喜歡她三哥,興許就是皆大歡喜了。可是,她三哥上輩子的妻子還沒出現呢。她那個活潑可愛的三嫂,得要到她大哥成親時,才會同她三哥見面。

  江承諺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笑著撓了撓臉,岔開話題道:「妙妙,怎麼今兒你和萱表妹一道來,你不是進宮陪長公主了嗎?」說著,同妹妹一道進府。

  江妙心裡亂糟糟的,將事情的經過解釋了一番。江承諺一聽到馮玉泉這三個字,登時惱火,雙手環臂道:「那傢伙竟然敢纏著你。你放心,明兒我就去好好收拾收拾他,看他還敢不敢出現在你面前。」

  起初江妙是看在馮氏的面子上,可今兒馮玉泉的確有些過分。既是他胡攪蠻纏,她自然也不客氣了。江妙覺著自己的確太過命好,家裡有三個哥哥撐腰,到了宮裡,陸琉也護著她。若是再這麼下去,她只怕能在望城橫著走了。不過江妙做不來這種嬌縱跋扈的舉止,只心裡頭想著歡喜歡喜罷了。

  江妙擔心她三哥會喜歡上樑青萱,可之後沒聽她三哥再提起過梁青萱,便知三哥只是一時有好感,睡一覺,明兒就忘記了。

  至於喬元寶,自那日之後,喬元寶不需再進宮當瑞王的伴讀了,這些日子,太后已經在替瑞王選新的伴讀。因這種事情不是頭一回,像喬元寶這種被瑞王欺負回府的,自然也沒什麼好稀奇的。畢竟喬元寶看著好欺負,能在瑞王身邊待一個月,已經算是難得了。

  這廂太后又親自給瑞王挑選伴讀,擬出了幾個,讓瑞王自己選,哪知瑞王卻是撇撇嘴,不滿道:「我不要。」

  這一日,江妙從長公主的玉明宮出來。長公主今兒開心,還特意送了她一盆玉璽映月。行至長廊,江妙才停了步子,轉過身看著不遠處的樹叢,道:「誰?」

  江妙走近了幾步,又問道:「誰在那兒?」

  綠油油的樹叢窸窸窣窣響了響,這才從後面走出來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少年。小少年穿著一身絳紫色錦袍,穿戴貴氣,一張稚氣的俊臉完全沒有平日的霸道,見他雙手交纏著,瞧著倒是有些靦腆。

  江妙一怔,沒想到瑞王這個小魔王竟然跟著她。江妙以為,上回陸琉打了他,興許這回是來算帳的,待她剛要行禮時,卻見瑞王跑了過來,拉著她的衣袖道:「姐姐,我能和你商量個事兒嗎?」

  姐姐。

  這稱呼,江妙哪裡擔待的起?可見瑞王舉止有些怪異,江妙不曉得這小魔王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小心翼翼應付道:「王爺何事吩咐?」

  瑞王臉頰白淨,眉眼烏濃,是個相當秀氣的小少年,若非平日裡太過飛揚跋扈,怕是極招人喜歡的。瑞王一改往日態度,乖巧的喃喃道:「上回的事情,是我不對,堂兄已經教訓過我了……」想到那日堂兄下得狠手,瑞王想起來都覺得後怕。他抬眸看著眼前的姐姐,道,「你是那小胖子……唔,喬元寶的表姐,你能和他說說,讓他進宮陪我念書嗎?」

  像是很希望江妙答應,瑞王一臉認真的保證道:「我一定不欺負他了,行不行?」

  說實話,瑞王的表情太過無害,若非江妙見過他欺負她胖表弟時候的模樣,還真覺得他是一個乖巧的少年。只是——一想到那日氣焰囂張的小魔王,江妙絲毫沒有動搖,態度堅定的搖了搖頭。

  瑞王努了努嘴,表情有些委屈,抬起一雙水漉漉的眼睛,扭捏道:「其實,我挺喜歡和那小胖子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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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07:07:53 |只看該作者
第076章:

  就瑞王這話的意思便是——他是因為喜歡同喬元寶玩兒,才經常欺負他、捉弄他。

  江妙倒是能理解這番話。

  小孩子嘛,這樣彆扭的心思挺正常的。而且喬元寶本就生得討喜。

  小姑娘本就心軟些,目下瑞王生得精緻漂亮,又這般乖乖巧巧同她說話,已經令江妙對他的態度改觀不少。江妙斟酌了一會兒,便道:「王爺喜歡和元寶玩兒,是元寶的福氣。只是元寶膽子小,這宮裡怕是不適合他……」

  瑞王自信滿滿道:「你放心,有本王在,不會讓別人欺負小胖子的。」

  江妙微微一笑,說道:「我自然相信王爺。不過,若是王爺真的把元寶當朋友,該自己同他去說,是不是?」這些話同她說沒用啊。她見眼前的小少年露出失望的神色,忙道,「要不這樣,我明兒去一趟喬府,同元寶說說,看他自己的意思。」

  瑞王眼眸一亮,忙抱著江妙的手臂,歡呼雀躍道:「姐姐你真好。」

  瑞王瞧著單純,大抵是因為少有人管教的緣故,性子比同齡的貴族子弟更為活潑。他嚷嚷著要拉著江妙去廣陵宮玩兒。饒是江妙說了急著出宮,他也是一副殷勤的樣子。小少年太熱情,江妙拿他沒轍。不過,許是因為見過他單純天真的一面,眼下瞧著這瑞王,她還挺喜歡的。

  走了一段路,便聽得後面有人叫了一聲「惇兒」。江妙聽出那人的聲音,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側過頭去看他,果真見他穿著一身錦袍,芝蘭玉樹般立在那兒。

  瑞王瞧見陸琉,倒是沒過去,只開口道:「堂兄,我想和江姐姐玩兒。」先前還撞人家呢,這會兒倒是喜歡和人家玩了。

  陸琉緩步過去,見瑞王獨自一人,便曉得他是偷偷溜出來的。他轉過頭對著身後的陸何道:「送瑞王回去。」

  瑞王撇撇嘴,一臉倔強道:「我不!」

  陸琉面無表情,語氣淡淡的說道:「聽皇上說,這幾日你的功課不按時完成,還頂撞了先生。這般下去,下月我就不好同太后說,帶你去看嵩山書院的蹴鞠比賽了。」

  瑞王雖然在宮裡橫行霸道,所有人都順著他,可唯有一點不如意——那就是不能經常出宮。就連景惠帝,身為九五之尊,也極少有閒暇出宮去。出宮之事,太后那邊管得嚴,瑞王自然只能將希望寄託在陸琉的身上。因陸琉帶他出去過幾回,所以瑞王對陸琉這位堂兄越發的尊重。

  下月嵩山書院舉辦的蹴鞠比賽,瑞王早就嚷嚷著要去看了,雖然宮裡的公公宮婢們,也努力學習蹴鞠踢給他看,可終究比不上書院中那些意氣風發的少年的比賽來得精彩。

  瑞王是個聰明的,一聽這話,便抿了抿唇,乖乖妥協道:「那好吧……」他依依不捨的看著江妙,沖著她眨了眨眼,「江姐姐答應惇兒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啊。」

  當然。

  江妙笑了笑,保證道:「王爺放心。」

  小少年露出滿意的笑容,隨陸何一道回廣陵宮去。

  之後江妙略微抬眼,撞到面前男人溫溫和和的目光。

  江妙被陸琉帶到一處偏殿。雖說這段日子她經常進宮陪長公主,陸琉也時常待在宮裡,可她同陸琉倒是沒怎麼碰見過。目下她見他氣定神閑的替她倒茶,才走過去,煞風景道:「我得回去了。」

  陸琉有些不滿,一張臉沉了起來。

  江妙笑笑,過去伸手捏捏他的臉,好聲好氣道:「我若是回去遲了,我爹娘會擔心的。」

  陸琉不管,捉著她的手,問道:「方才惇兒同你說什麼了?」

  江妙倒是沒瞞他,道:「瑞王說他挺喜歡元寶的,希望元寶能繼續入宮當他的伴讀。不過這事兒我沒法答應,得問問元寶的意思。」不過以江妙看來,她的胖表弟這麼討厭瑞王,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反正她將話帶到就成,至於兩人能不能成為好朋友,那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江妙又道,「瑞王好像很聽王爺的話?」

  按理說,瑞王的身份該比他尊貴些,可他們二人,卻像是普通人家的堂兄弟一般。倒是有些稀罕了。

  陸琉伸出手指,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說道:「我救過他的命,之後這小子自然有些敬重我。」

  皇室子嗣並不單單只有瑞王一人,可陸琉偏偏願意救瑞王,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江妙曉得,瑞王的生母祥嬪,在生下瑞王之後就難產死了,而陸琉也是。說到底,他看著不近人情,其實還是存著憐憫之心的。這麼一想,江妙倒是有些心疼起這個男人來。上輩子她雖短命,卻也是一家人嬌寵著長大的。可他不一樣,整個宣王府,沒一個能交心的人。

  江妙握著他的手,將自己的臉貼到他的手背上,輕輕蹭了幾下,見他有些驚訝她突然親昵的舉止,江妙的臉燙了燙,卻沒有鬆開。

  她垂了垂眼,道:「陸琉,你再等等我……再等我一下。」她雖然有些喜歡他,可一輩子的事情,她總得好好考慮考慮。她揚起臉看他,笑容大方道,「今天給你親兩下。」

  陸琉哪裡不知小姑娘心裡在想什麼。他把人抱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蹭了幾下,道:「本王只是想見見你,今兒就不占你便宜了。」

  這人真是……江妙又羞又惱,心裡暗暗決定,下回若是他再要親她,她就不給他親了。

  江妙回了鎮國公府,用晚膳的時候,才聽三兄弟說起下月書院的蹴鞠比賽。她這三個哥哥文武雙全,又是三胞胎,自然有些心意相通,比賽場上配合默契,已經為嵩山書院蟬聯三年的魁首了。

  江妙本對這些不感興趣,可今兒她聽瑞王這般好奇,也湊上去,沖著江承諺道:「三哥,我能去嗎?」

  江承讓也有些驚訝,看著自家小妹,笑容溫和的說道:「妙妙不是只愛看書嗎?什麼時候對蹴鞠也感興趣了?」

  說得她好像是個書呆子似的。江妙不滿道:「早前一直就聽說哥哥們踢蹴鞠很厲害,我雖然瞧見過,卻沒見過真正的比賽。怎麼?大哥怕了?」

  江承諺也發話了,道:「怕什麼?妙妙你都不知道,咱們仨若是得第二,那就沒人敢得第一。反正那日來得小姑娘也挺多,妙妙你來咱們書院當然可以,回頭我給你占個好位置,讓你瞧瞧你的哥哥們是如何的英武。」

  三個哥哥這邊,自然好說話,可江妙怕她娘親不答應,遂一雙大眼睛沖著喬氏眨了眨,語氣嬌嬌道:「娘……」

  喬氏是過來人,哪裡看不出閨女並非是因為三個哥哥。

  霍硯同三兄弟是同一個書院的,這些日子江妙除了待在府中,就是入宮陪長公主,倒是一回都沒去過平津侯府。喬氏覺得,應當是閨女想去見見心上人,畢竟閨女同霍硯的確沒什麼機會見面。喬氏並非死板之人,加上對霍硯的人品信得過,自然覺著,若是日後閨女真的要嫁給霍硯,婚前多接觸接觸也好。

  這般想來,喬氏自然點了頭。

  可江妙心裡,念得自然不是霍硯。今兒見過陸琉,她便想著那日答應他的事,給他做個荷包。只是宮裡人多眼雜,她不好同他見面。若是下月陸琉也能來嵩山書院,他定然會想法子同她見面的。約莫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她那荷包偷偷摸摸已經繡了一小半,還是能趕得及完成的。

  次日江妙不用去宮裡陪長公主,乾脆去了一趟喬府。

  她見過外祖父和外祖母之後,就去喬慕宜的院子裡,等喬元寶下學。

  喬慕宜是個聰慧的,一瞧江妙這架勢,語氣有些酸溜溜的,說道:「得,原來不是看我來著,是看元寶。」

  早料到喬慕宜會是這般表情,江妙忙將準備好得小盒子遞了過去,說道:「宜表姐,這玉容散是我娘的獨門秘方。宜表姐先試試看,若是用了喜歡,下回我再給你帶。」

  喬慕宜愛美,也知喬氏自有一套保養秘方,這事兒在望城的貴族女眷中都傳來了,誰人瞧見喬氏那張嬌顏,都好奇喬氏是如何保養的。喬慕宜雖說只有十四,卻也明白自小保養的好處,瞧她這位小表妹,嫩生生的,她倆一同跑過溫泉,所以喬慕宜曉得她這小表妹身上沒一處是不好的,連那一頭烏髮都令人羨慕。

  喬慕宜嘴角一翹,打開小盒子聞了聞,立馬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道:「這還差不多。」

  今兒喬元寶申時就下學了,回到喬府,一聽今兒小表姐來了,忙興奮的跑進了院子。喬元寶白嫩嫩的臉蛋有些紅紅的,因為跑得快,額頭還有些細密的汗珠。小少年身上穿得是一身青綠素袍,腦袋上戴著一頂同色的錦緞瓜皮小帽,襯得他得臉格外的水嫩。當真是個眉清目秀的小胖子。

  喬元寶見到江妙很開心,可一聽江妙是來為瑞王傳話的,忙蹙起了眉頭,說道:「我不要。」他最討厭瑞王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江妙也沒什麼驚訝的,道:「那成,下回我若是見到瑞王了,就這麼答話。」

  「嗯。」喬元寶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好心提醒道,「小表姐,瑞王最會欺負人了,你下回見著他躲遠些。」

  江妙想說,其實瑞王還是蠻乖的,只是她知道瑞王給她胖表弟的印象太差,怕是一時半會兒改不了。

  江妙沒打算留在喬府用晚膳,瞧著時辰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府去。只是喬慕宜和喬元寶送江妙到了前廳,便見張氏一臉緊張的走了過來,沖著仨孩子道:「宣王同瑞王過來了,趕緊隨我一道去前廳。」

  無端端的,這兩尊大佛怎麼來了?

  喬慕宜癟癟嘴道:「我去換身衣裳。」

  因今兒宣王和瑞王要見的人是喬元寶,所以張氏聽了也沒說什麼,瞧著倆小姑娘道:「那你們收拾完了趕緊過來,我先帶元寶過去。」

  見自家娘親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喬慕宜挽著江妙的手優哉遊哉的往自己的院子裡走,回房之後換了一身漂亮的桃紅色蝴蝶穿花妝花褙子。

  坐在妝奩前,一面梳妝一面說道:「上回宣王給祖父祝壽,我倒是遠遠見過一回他的背影,瞧著高高瘦瘦的,器宇軒昂。雖然人家才二十出頭,可這身份不一樣,氣質也與眾不同……」她念叨著,好奇的看著江妙,說道,「我聽說啊,宣王打算在皇上大婚後才成親。大傢伙都在猜,宣王怕是會娶平津侯府的霍薇,不過也有人說,莊太妃想把自己的外甥女陳凝蕎許給宣王。」

  喬慕宜的話語一頓,忽然來了興致,眼眸晶亮道:「妙妙,我覺得這宣王妃多半是陳凝蕎了,你覺得會是誰啊?」

  說起陳凝蕎,便令江妙想起那日陳凝蕎耍的下三濫手段。

  喬慕宜正抹著口脂,見漂亮的小表妹一臉呆愣,便無趣的歎息道:「也是,我問你有什麼用。你一個小女孩,哪裡懂這些?」

  她哪裡不懂!

  江妙心道:陸琉想娶的人是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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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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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07:08:14 |只看該作者
第077章:

  清俊寡言的年輕男子靜靜坐在黃花梨六螭捧壽紋玫瑰椅上,墨綠色金絲繡雲紋玉綢袍子和鏨刻精緻圖案的羊脂玉彰顯男子的華貴氣度。

  年少的瑞王坐在陸琉的手邊,大眼睛清澈明亮,歪著腦袋撐著下巴問道:「元寶怎麼還沒來啊?」語氣頗有些不耐煩。

  前廳內,喬府一大家子都在,個個緘默不語,立在一旁。

  喬太傅頭髮花白,卻精神矍鑠。他笑吟吟的看著這個惡名昭著的小霸王瑞王,倒是覺得他活潑可愛,是個聰慧孩子。

  喬太傅道:「元寶已經過來了,還請王爺稍等片刻。」

  瑞王很乖的點點頭。他下意識對上自家堂兄漆黑的眼睛,仿佛明白了什麼,又朝著喬太傅道:「謝謝太傅。」

  多有禮貌的孩子。哪裡像傳言中那般囂張可怕?在場之人大多是頭一回見瑞王,這會兒看著瑞王的表現,倒是個十足十的乖巧孩子。就連素來心疼孫兒的喬老太太,雖聽孫兒抱怨過瑞王的霸道,可眼下卻想,是不是孫兒誇大其詞了。

  喬太傅剛安撫好瑞王,就見長媳張氏帶著孫兒喬元寶過來了。

  喬元寶一張白胖臉蛋有些正經,上前同張氏一道行禮,舉止頗有些貴族小公子的風範,有模有樣的。

  瑞王笑容燦爛,忙跑過去,道:「小胖子,你來啦。」

  喬元寶看著眼前這個令人討厭的小王爺,努了努嘴,沒說話。

  這舉止顯然不大禮貌,張氏笑著同瑞王賠罪,說道:「元寶剛下學,這些日子功課有些忙,許是有些累著了,就不愛說話,還請王爺見諒。」對方雖然是個孩子,可到底身份尊貴,且今兒是宣王陪同著一道來的,更是馬虎不得。

  明顯是藉口,可瑞王心思單純,卻當真了。

  他不在意的。小胖子是當他是自己人呢。

  瑞王朝著一道跟來的貼身太監招了招手,從太監手裡接過一個檀木匣子,遞到喬元寶的面前,態度誠懇的說道:「小胖子,之前是我不對,不該欺負你。這硯臺送給你,你……你能原諒我,繼續和我做朋友嗎?」

  許是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軟話,瑞王的表情有些扭捏,仿佛是個內斂的小少年似的。

  喬元寶大眼睛也怔了怔,顯然有些難以置信。

  他疑惑的瞅著面前的小少年,雖然對方比他小上一歲,可個子同他差不多,而且打架的時候力氣也大。他,他打不過他。

  不過喬元寶出身在喬府,自幼受學識淵博的喬太傅薰陶,小小年紀就是個善良寬容的。因他生得有些胖的緣故,書院裡有好些人都愛嘲笑他,先前還欺負過他,不過如今他們不敢欺負他了,卻有些孤立他。

  十歲的小少年,正是最喜歡交朋友的年紀,目下喬元寶見瑞王態度真誠,想了想,就道:「那你……以後不許欺負我小表姐。」

  欺負他沒關係,欺負他小表姐就不成。

  瑞王也是聰明,曉得他有些原諒他了,忙點點頭道:「本王挺喜歡江姐姐的。你放心,以後你的表姐就是本王的表姐。這些天看到江姐姐經常入宮陪皇姐,本王一定好好照顧她,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年紀小小的,氣場倒是很足。

  瑞王能護住小表姐,喬元寶是信的。畢竟他看過瑞王在宮裡橫行霸道的樣子。

  喬元寶白淨的臉蛋表情舒緩,笑了笑,伸手接過瑞王手裡的匣子,勉為其難道:「那好吧,我原諒你。」接受了禮物,就表示願意和他做朋友了。

  喬慕宜和江妙進前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瑞王和喬元寶成為好朋友的一幕。

  江妙倒是不意外,畢竟她的胖表弟還是很好哄的。

  瞧見了倆小少年,江妙才抬頭看了一眼同他祖父一道坐在主位上的年輕男人。喬慕宜的目光也落在陸琉的身上,見他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目露驚豔之色,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

  二人上前行禮,邊上的喬老太太朝宣王介紹道:「這是老身的孫女,這位是外孫女。」

  陸琉表情淡淡的嗯了一聲,倒是沒旁的表示,甚至沒有倆小姑娘容貌出眾而多看一眼。

  喬老太太看在眼裡,心道這宣王果真不近女色。這也令喬老太太松了一口氣。她是真心心疼孩子的長輩,自然不會做那種拿府中姑娘去攀皇室親家的事情。雖說這位宣王的確年輕俊朗,待人和善。

  喬慕宜和江妙乖巧的退到一旁。江妙見陸琉目不斜視,語氣謙遜的和她外祖父說話,模樣很是正經。廳內這麼多人,自然不會說些朝中大事,只是隨意聊上幾句,陸琉雖然不善言辭,可這會兒同她外祖父倒是聊得頗為投緣,忘年交似的。

  江妙看了一會兒,這才轉過頭看著喬慕宜,見喬慕宜也在看陸琉,心裡倒是忍不住怔了怔。

  一直到了喬太傅親自領著陸琉出府中走走,喬慕宜才伸手扯了一下江妙的衣袖,竊竊道:「妙妙,你瞧見沒,這宣王模樣生得的可真好。」她眼眸晶亮,語氣中還有些小興奮。

  陸琉長得好看這一點,江妙自然是贊同了,可目下見喬慕宜如此興奮,她便小聲道:「還行吧。」

  豈止是還行?喬慕宜覺著這小表妹許是被家裡三個哥哥護著,這般的年紀,竟然對這般俊美尊貴的男子不感興趣。只是——喬慕宜想到方才她瞧宣王時的場景,悄悄對著江妙道:「我覺得啊,宣王剛才看你了,你有注意到嗎?」

  他看她了嗎?江妙小臉頓了頓,有些驚訝。她只在剛進來的時候看過幾眼,之後因為廳內人多就沒敢抬頭,倒是沒注意到陸琉看她。不過,聽了喬慕宜這話,她心裡還是挺開心的,弱弱問道:「……有嗎?」

  喬慕宜笑盈盈道:「有有有,當然有。」她看得清清楚楚的。

  江妙道:「那……宜表姐你不是喜歡他嗎?」

  喬慕宜的臉「騰」的一下紅了,連連道:「胡說,誰喜歡他了?人家長得好看,還不幸我多看幾眼嗎?」喬慕宜無奈的伸出手指戳了戳江妙笨笨的小腦袋,姐姐般教訓道,「……你一個小女孩,喜歡不喜歡的掛在嘴邊,真是不害臊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子愛看美人,姑娘家看看美男又怎麼了?

  喬慕宜有自知之明,像宣王這種男人,斷斷不適合當夫君。不過,若是這宣王能當她的表妹夫,日後她在外頭,也算是面上有光吶。

  這麼一來,喬慕宜看江妙的眼神,也就不一般了。只是想到她這小表妹今年才十三,便覺著這事兒是沒戲了。

  這回之後,喬元寶雖然沒進宮繼續當瑞王的伴讀,不過二人儼然成為了好朋友。喬元寶隔三差五進宮陪瑞王一同寫功課,瑞王也令太后同意他經常來喬府找喬元寶玩兒,且還可以向喬太傅學習。太后雖然不喜歡瑞王出宮,可這一次,卻是答應了。

  日子眨眼就過了半把月。

  這日早晨,江妙洗漱後便將前幾日才剛繡好的荷包藏到懷裡,用完早膳後便出門去嵩山書院看這一屆的蹴鞠比賽。且前幾日她帶信給薛今月,曉得今兒她也是去的。

  江妙給老太太請安之後,便走出了院子,恰好遇上了過來的馮氏,才叫道:「二嬸嬸。」

  馮氏瞅了這小侄女一眼,知曉她今兒是要出門的。只是想起前些日子,她的侄兒馮玉泉半道上被人用麻袋拖進巷子裡狠狠揍了一頓,便知此事定然是那三兄弟所為。她千叮嚀萬囑咐,不許隨意行動,可偏生她那色迷心竅的侄兒不聽勸,如今倒好,在榻上休養了足足半月。

  因這件事情,馮氏看小侄女的時候,自然也不想先前那般坦蕩的,不過這會兒對上小侄女漂亮的大眼睛,馮氏還是努力揚起笑容,道:「妙妙這是去書院嗎?」

  江妙道:「嗯,我去看我哥哥們蹴鞠。二嬸嬸,那我先走了。」

  馮氏笑得溫和,連連道:「去吧,早些回來。」

  江妙朝著馮氏點了頭,攜丫鬟們出府。她知道她二嬸嬸心裡在想什麼,定是因為馮玉泉的事情。可是,她也問過她哥哥,這馮玉泉不是他們派人去打的——他們想去的時候,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許是因為記恨馮玉泉的人太多,所以想教訓他的,並非只有他們。

  依著她三哥的話便是:等馮玉泉的傷好了,他們再揍一頓重新讓他躺回去。

  江妙同薛今月到嵩山書院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已經到了。

  嵩山書院西有祁林山,南有萃秀山,三山環台,一水中流,堪稱無市井之喧,有泉石之勝。走進書院,便見其庭院廣闊,古樸典雅,青舍密密,屋宇麻麻。

  嵩山書院是望城四大書院之首,曾出過不少名儒。

  江妙的外祖父喬太傅,昔日也是嵩山書院的學生。

  倆小姑娘瞧著大門上的御筆題字,登時生出敬仰之情。連薛今月都贊道:「若是有朝一日,姑娘家也能進書院讀書,那就好了。」

  大樑重文,但凡家中有些余錢的,都願意捨得拿出來供孩子念書。可姑娘家不一樣,姑娘家注重無才便是德的,像江妙這種身在簪纓世族的小姑娘,才有幸同男孩一樣,自小就開蒙念書,若是在普通人家,只能是苦練女紅繡活,哪裡還會讓女孩子念什麼書啊?

  江妙同意道:「是呀。不過也有不少女子,才情遠勝於男子。謝先生就是如此。」說起她的先生謝曇,江妙便隱隱有些自豪。謝曇是嵩山書院唯一的女先生,雖然在書院授課的時間不長,可書院中的學生還是極敬重她的。

  二人剛進入書院,就碰到了霍璿。

  霍璿瞧著倆小姑娘,忙興奮的迎了上去,道:「妙妙,今月,你們來怎麼也不同我說一聲?」數月未見,霍璿對二人有些想念,這語氣中自有些埋怨的成分在。

  江妙也是意外,說道:「這幾月璿姐姐忙,我同今月自然不敢前來打攪,原以為璿姐姐不會來呢,未料咱們能碰上。」

  倒也難怪了,霍璿的確是忙,今兒能出來,還是霍璿央了自家娘親許久才同意的。霍璿道:「今兒我哥哥也參加,我這個妹妹,自然要出席替他助威。」

  聽霍璿這麼一說,江妙才注意到了站在霍璿身後的霍硯,見他斯文溫潤,倒是很難想像他也會參加。霍硯瞧著小姑娘在看自己,臉頰燙了燙,說道:「往年最厲害的,當屬妙妙三個哥哥,我不過是去錦上添花罷了。」

  霍硯誇讚她的哥哥們,江妙與有榮焉自然開心。可江妙也明白,嵩山書院這麼多的學生,能入蹴鞠社的寥寥無幾,想來這霍硯,也是個有本事的。而她也的的確確不大瞭解霍硯——他比她想像的還要優秀。

  這邊正說著,江妙的三個哥哥就過來了。

  江妙看著眼前英姿勃發的三人,開心道:「大哥二哥三哥。」

  江承讓同江承諺笑了笑,唯有素來不顯露山水的江承許表情淡然,不過同往常的沉默想比,如今倒是有些不一樣了。江承許瞧了一眼自家妹妹身旁嬌滴滴的小姑娘,見她打扮的異常漂亮,嫩生生的像朵嬌俏的迎春花,又想著今日書院這麼多男子,一時臉色沉了沉。

  薛今月本就是為了江承許才來嵩山書院的,為了這茬,她一大早就起來打扮,昔日笨拙木訥的小姑娘,定了親之後,也學會了女為悅己者容了。可這會兒察覺到江承許冷漠的模樣,薛今月倒是覺得委屈了起來。心道:他不喜歡她的打扮嗎?

  三兄弟同霍硯一道離開,先去蹴鞠場上適應一番。

  而江妙瞧著薛今月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便知剛才她二哥的冷漠令她有些難受,遂湊到薛今月的耳畔,喃喃的說了幾句。

  說得薛今月小臉通紅,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江妙,驚喜道:「妙妙,你說……真的嗎?二表哥他……」因為害羞,薛今月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過她也不算太笨,二表哥這麼喜歡她,肯定是像妙妙說的,想把她藏起來,不許別人看。

  霍璿也湊了上去,嚷嚷道:「你們在說什麼小秘密呢?我也要聽。」

  薛今月羞赧捂臉,嘟囔道:「阿璿你就別問了,怪難為情的。」

  如霍璿這般一點就通,自然明白了。薛今月同江承許定了親,待江承讓的親事辦完之後,就得輪到他們二人了。先前她還沒察覺呢,又知薛今月極怕她這位二表哥,未料不聲不響就定了親,果真是出乎人意料。見薛今月小臉赧然,霍璿便知她對江承許改觀了不少這小姑娘是真心實意想嫁給江承許的。這麼一來,她自然為她感到高興。

  不過——

  薛今月能這般突然的定親,霍璿倒是有些擔心起身邊的這位來,想著:她哥哥得抓緊些才成。

  見霍璿目光炙熱的看著自己,江妙便知這位熱心腸的妹妹,怕是又在替霍硯這個哥哥打算什麼了。江妙也是有三個哥哥的人,自然明白這種感覺。當妹妹的,當然希望自己的哥哥娶一個喜歡的嫂嫂,若是這嫂嫂是自個兒從小就認識的閨蜜,那是再好不過了。

  江妙心下苦惱,便念著得想個法子同她說明白。不論她日後能不能順利嫁給陸琉,都不會再想著霍硯了。

  今兒在嵩山書院舉行的蹴鞠比賽,統共有十幾座書院參加,其中當屬白鷺書院同嵩山書院旗鼓相當,其中也有較出色的崇文書院和雲山書院。這四大書院人才輩出,文武雙全,其他較之自然遜色了些。

  嵩山書院內的學生皆出自望城有頭有臉的世家,每年入學的名額統共就那麼幾個,都是靠真才實學的,不過也有用銀子砸進來,或者是托關係,可這些名額也是少數,且有私下規定的名額,畢竟書院目光長遠,明白只有學子優秀,書院才能長久而立。

  放眼望去,學子們皆穿著代表自己學院顏色的衣裳。

  嵩山書院的學生頭戴軟巾,團領江承讓著藍色窄袖袍,腰束帶,前襟掖紮起,掖在絛兒邊。其餘十幾人亦是同色,著襆頭,右衽交領袍,前襟掖紮起,著褲束帶,衣著趕緊俐落,淺藍色的衣裳,襯得年輕學子英姿勃發。

  江妙同薛今月、霍璿一道在兩側看臺入座,頭一回見到這種場景,登時有些興奮。

  今日來嵩山書院的女眷不在少數,平日裡不常出門的閨閣姑娘們,也一個個都過來替自家兄長鼓勁兒。

  江妙落座後,才見一碧衣少女翩然入席,江妙一瞧,倒是驚訝道:「萱表姐。」

  梁青萱瞧見江妙也是歡喜,說道:「今年我大哥入蹴鞠社兩年了,今年才有機會上場,非得讓我過來瞧瞧。」

  這麼一說,江妙倒是明白了。

  她朝著白鷺書院的隊形看了一眼,見幾人服飾一致,個子差不多一般高,雖然個個容貌出色,卻不相伯仲,不過江妙仔細一瞧,還是能注意道隊形中梁實略顯出挑,他高高瘦瘦,皮膚略黑些,正朝著看臺這邊看,仿佛在找梁青萱,待目光落在了梁青萱的身上,才露出溫和的笑容。

  雖說梁實並非梁青萱的親哥哥,可二人的感情仿佛不錯。

  江妙道:「梁表哥好生威風。」

  梁青萱卻是笑笑,說道:「不過一個副挾而已,那及得上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他們。」

  蹴鞠比賽設有球頭一人,驍色一人,正副二人,副挾二人,著網一人,像江承讓三兄弟這般出色的,自然是少數,可也有不少隊員,沒資格上場,只能坐在一旁當替補,如此一來,梁實已經算極出色的。

  第一場是白鷺書院對雲山書院。

  去年雲山書院就是敗在了白鷺書院這邊,今年自然有些看頭。開始時,雲山書院的球頭將滾過來的球,伸腿將球穩穩接住,一記勁踢,球直飛數丈,正中球門,當即領先得了一籌。不到一刻鐘,就進了一球,令場上的看客忍不住都驚呼了起來。

  看臺人聲鼎沸,江妙也看得出神,便聽得身旁的薛今月道:「妙妙,你瞧……」

  江妙順著薛今月的目光,朝著正上方的看臺望去,見是陸琉領著瑞王一道過來了,這才露出了笑容。

  江妙小聲朝著薛今月道:「是宣王和瑞王。」

  今日到場的大人物,並非只有他們二人,往年觀看比賽的皇室也不是沒有,甚至在這比賽場上,也有王府世子。

  只是因陸琉來了,江妙擱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攥了攥,看比賽時,也有些漫不經心了。

  待她看到坐在上方的陸琉朝著她這兒看了一眼,雖然離得有些遠,可江妙還是能感覺到,他是在看自己。

  江妙笑了笑,不再去看,繼續看蹴鞠比賽。

  未料一刻鐘後,有一個綠衫丫鬟自人群後頭走來,朝著江妙行禮道:「江姑娘,瑞王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江姑娘說,關於元寶公子的。」

  江妙看著來人清秀的面容,心裡明澄澄的——哪裡是瑞王想要見她,分明是宣王。

  江妙猶豫一番才起身,朝著薛今月幾人道:「那我先出去一會兒。」

  綠衫丫鬟領著江妙往書院的紅葉亭走去。

  紅葉亭旁流水潺潺,翠竹陰陰,江妙沿著小徑過去,到走到一處茂密的竹林旁,便見一旁突然伸出一隻手,將她拖了進去。

  江妙嚇了一大跳,待看清來人的臉,才氣惱道:「陸琉!」

  陸琉低頭,見小姑娘的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便知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忙安撫道:「是本王不對,不該嚇你,別生氣。」

  認錯倒是快。

  江妙覺得委屈,可她的確被嚇到了。她吸了吸鼻子,半天沒說話,見他也是安安靜靜的,仿佛怕惹惱自己的樣子。江妙看了一會兒,有些破涕為笑。能讓這麼一個男人戰戰兢兢的對她,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只是江妙面子上過不去,索性擺臉色給他看,道:「你找我做什麼?」

  瞧她生氣了,陸琉的語氣放溫和些,伸手去著她的手,卻被她用力的掙脫,他笑笑,再一次捉住,不過這一次的力道重了些,沒讓她逃脫。她掙扎了幾下,便懶懶的垂了下來,任由他握著。先前她在自己的面前總是乖乖巧巧的,如今能看著她鬧些小脾氣,陸琉還是挺受用的。

  他問道:「馮玉泉的事情,你為何不告訴我?」

  男人溫厚的大掌握著她的手,雖有些重,卻是堪堪握住她,不會弄疼她的力道。她聽著陸琉的話,才一臉驚訝道:「你……怎麼知道的?」

  並非她質疑他的能耐,只是這些日子,讓她知道他是如何幫著景惠帝處理政務,這麼一個大忙人,哪有閒暇關心這事兒。

  她聲音弱了些,仿佛猜到了什麼,問道:「那日是王爺派人打了馮玉泉?」

  他沒說話。

  江妙只當他是默認,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小姑娘家,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陸琉有些猜不透,可這會兒見她笑得開心,瞅著她粉嫩嫩的唇,令他喉頭發緊,忍不住堵了上去,輕輕咬了一口。

  不過含了幾口,陸琉就放開了她,見小姑娘雙頰酡紅,眉目含羞,陸琉深吸了一口氣,把人抱入懷裡,道:「這種事情,若是日後瞞著本王,看本王怎麼收拾你。」他摟著她的腰肢,順著小姑娘嬌小的身軀,大掌輕輕在她的翹臀上捏了一把。

  江妙驚呼一聲,這才害羞的把他推開,兔兒一般的躲遠了幾步,撅嘴道:「就不告訴你。」說著,便趕忙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陸琉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微抿的薄唇彎了彎,靜靜站在原地許久,才呆愣愣的抬手撫了撫自己的唇。

  忍不住回味了一番。

  從竹林出來,江妙便見寶巾和寶綠站在原地。

  寶巾是知道內情的,而寶綠雖然大大咧咧,但不是個傻的,如今自然也是知道了。二人沒說話,只見自家姑娘噙著笑意,一副開心的樣子,便知沒受都多少委屈。且待了不過半刻鐘,想來也只是說了幾句話罷了。

  二人並未說什麼,只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令江妙這個薄臉皮的有些發臊。

  倆丫鬟陪著自家姑娘回看臺,白鷺書院和雲山書院的比賽還在繼續。

  江妙落座後,瞧著她身邊的位置空了,才問薛今月:「萱表姐去哪兒了?」

  薛今月笑了笑,江妙當即便明白了。

  江妙落座繼續看,見看臺中央的男子眉目帶著淺笑往她這裡看,心下就忍不住想到他捏她小屁股時的樣子,登時臉頰紅彤彤的,不再理他了。

  突然,見蹴鞠場上突然竄出來一匹棕色大馬,一下子打亂了比賽。

  馬兒生得高大壯實,目下仿佛是受了驚嚇,橫衝直撞,將一方的球門柱撞得七歪八倒,場上的年輕男子們,一個個避到一旁,不敢招惹這匹突然跑出來的瘋馬。

  看臺上的人忍不住站了起來,薛今月也急急道:「這馬是怎麼回事?」說著,見馬兒將其中一名雲山書院的學生撞到在地,馬蹄踩到男子的腿上,男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看得在場的小姑娘們面色煞白,心都揪成一團了。

  馬兒在場上馳騁,胡亂瘋跑,之後又朝著另一邊跑去。

  江妙順勢看去,見不遠處的週邊草地上,小姑娘碧裙翩然,亭亭玉立,正是被嚇得目瞪口呆的梁青萱。

  梁青萱在週邊走得好好的,正打算回看臺上去,突然見前面跑出來一匹瘋馬,嚇得當時就失去了反應,只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旁跑出來一個藍衣男子,一把抱住梁青萱的身子,二人一道滾到一旁。

  之後見江承讓和江承許,一人騎到馬上,一人攥緊韁繩,二人努力制服著瘋馬,場面令人心驚。

  梁青萱嚇得瑟瑟發抖,待聽到頭頂傳來的關切聲音,才淚眼婆娑的抬起眼,顫著聲兒道:「三、三表哥。」她攥著江承諺衣襟的小手緊了緊,顯然是嚇壞了。

  江承諺見她小臉煞白,心疼不已,並沒有鬆手,只開口問道:「可有哪裡傷著了?」

  因對方救了她一命,梁青萱感激不已,她心下害怕,哪裡還顧及什麼男女之別,偎在他的懷裡沒動,聲音帶著哭腔道:「我腿……腿疼。」

  江妙木木的看著不遠處,自家三哥抱著梁青萱起身,登時覺得手心一片冰冷。

  暗道:完了,這輩子她三哥的姻緣,怕是要發生變數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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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發表於 2016-12-31 07:08:38 |只看該作者
第078章:

  梁青萱小腿受了點輕傷,旁的倒是不打緊,只需靜養數日就成。

  可江承諺就沒這般好運了。當時江承諺死死的護著懷裡的梁青萱,倒地時後腦勺和手臂處都磕在了堅硬的石頭上,當即就流了好多血。可饒是受了傷,還是忍痛抱著梁青萱去了醫館。

  江承諺受了傷,自然不好繼續參加蹴鞠比賽。不過就算沒了江承諺,嵩山書院還是又一次蟬聯魁首。

  嵩山書院設有醫館,江承諺和梁青萱都被小心處理傷口後,各自送回府上。江妙陪著江承諺回了府,喬氏一聽自家兒子受傷的消息,嚇得花容失色,趕忙命人請了大夫。雖說喬氏同梁青萱的娘親蘭氏素來不合,兩家人極少走動,可說實話,喬氏對梁青萱的印象還不錯。梁青萱差點出事,她兒子見義勇為是應該的。只是這般捨命救人,自然免不了身體碰觸,加之今日在場這麼多人都看到了,總歸影響了梁青萱的閨譽。

  喬氏坐在江承諺的榻邊,思忖一陣,才道:「諺哥兒,你同娘說,你是不是中意你萱表妹?」

  瞧著問得直接,令站在一旁的江妙都神色一怔。

  她抬起眼,見自家三哥一張俊臉漲得通紅,便知她三哥當真對梁青萱動了心。

  梁青萱溫柔賢慧,上輩子嫁錯了人,才早早的去了。這輩子,她自然希望她能嫁得好些。可是嫁給她三哥,卻是另一回事。上輩子她的三嫂另有其人,是岷州唐府的三姑娘唐櫻。唐櫻活潑可愛,嬌小機靈,和她三哥很是相配。若是不出意外,今年六月她大哥成親時,二人就會遇上。

  上輩子,她大哥大嫂相敬如賓,三哥三嫂是對歡喜冤家,這兩對是天賜的姻緣,江妙知道自己不需要做什麼,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她這輩子努力促成今月和她二哥,曉得只要今月能早些對她二哥改觀,而她二哥能主動些,二人不需要她推波助瀾,就會走到一起。如今這二人倒是成事了,不料她三哥這裡卻出了岔子。

  江承諺明白喬氏的意思。

  他雖然遲鈍,可今兒見梁青萱差點出事兒,那一刻他心裡的擔憂,遠遠超出他的預計——他很擔心她。之後他見她楚楚可人的被他抱在懷裡,他能清晰的感覺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江承諺的俊臉略略泛紅,半晌才道:「娘……你是不是不喜歡萱表妹?」

  喬氏和蘭氏的關係,江承諺也是知道的。

  這麼一說,喬氏就明白了。她神色淡然的起身,說道:「娘知道了。你好生養傷,娘會讓人去慶國公府提親的。不過——你那表姨母素來眼高於頂,若是不願將閨女許配與你,娘也不會低聲下氣去求人家。」對於素來高傲的喬氏來說,這已然是極大的讓步了。

  榻上的江承諺點頭,感激道:「多謝娘。」

  喬氏「嗯」了一聲,對著江妙道:「妙妙,你同娘出來。」

  江妙忙跟著喬氏走出了臥房。

  一到外頭,江妙就問道:「娘的意思是,要讓三哥娶萱表姐嗎?」

  喬氏歎息,說道:「你也瞧見了,你三哥明顯是對萱丫頭上心了。」說著,便疑惑道,「你三哥何時同萱丫頭接觸過,你可知道?」在喬氏的心裡,一直將三兒子當成長不大孩子,可實際上,三個孩子是一般大的,都到了要成親的年紀了。如今,二人若是沒有接觸過,哪裡會突然看上人家?

  想起那日梁青萱送她回府,恰好遇見了她三哥。江妙覺著,那時候她三哥就有些動心了吧。之後她一直覺得,她三哥應該還是會喜歡上輩子的三嫂,只要到了大哥成親的那一日,二人碰了面,這姻緣也就成了。可她沒想到,在這之前,她三哥會喜歡上樑青萱。

  說到底,還是她的緣故——若非她搭乘梁青萱的馬車,她三哥就不會同她見面。

  喬氏有些心煩,見閨女呆呆愣愣,便又問了一句:「怎麼了?」

  江妙回神,忙說道:「娘還記得,那日女兒從宮裡出來,馬車壞了,是萱表姐送女兒回來的?」

  喬氏說記得,面色一怔,問道:「就是那一日,諺哥兒遇到了萱丫頭?」

  江妙點頭,道:「嗯。萱表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素同咱們家沒什麼往來,女兒思來想去,也就那一回吧。」

  若是真正的緣分,只要遇見了,當即就看對眼了。喬氏明白這個理,目下兒子喜歡,又生出了這等事,他們沒有理由不上門去提親。只是一想到日後興許要和蘭氏成為親家,喬氏就一個頭兩個大。

  喬氏想了想,便對著江妙道:「你明兒去一趟慶國公府,瞧瞧你萱表姐,若是你萱表姐對你三哥也上了心,下回娘就挑個好日子,讓人上門提親去。」

  江妙乖巧點頭。若是梁青萱對她三哥也有意,那她這個妹妹,沒道理不祝福哥哥。

  ***

  慶國公府

  梁青萱的住處容安居內,蘭氏冷著臉替梁青萱掖了掖被褥,瞧著閨女蒼白的小臉,略略有些心疼,但想到今兒發生的事,登時氣不打一處來,說道:「不好生在臺上看你哥哥蹴鞠,胡亂跑做什麼?你瞧瞧,這下出事了吧。今兒這麼一鬧,你的名聲全完了,有哪家公子還願意上門提親?」

  說著竟這般直白,令梁青萱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她一向乖巧,這會兒被訓斥了,也不過是咬了咬唇,沉默著沒說話。想到今日令人驚心的一幕,梁青萱也是久久不能平靜,先前她欣賞的是江承許這般冷靜內斂的男子,卻不料在要緊關頭,捨命救她的竟是江承諺……

  邊上穿著青衣長袍的年輕男子,正是去年才過繼到長房的梁實。梁實見妹妹委屈,又聽蘭氏這番話,忍不住替妹妹說話:「娘,今日那是意外,再說了,若非江承諺救了妹妹,妹妹豈止是腿上這點輕傷。」原本梁實對這位孩子氣的江三公子沒多大好感,可今兒他如此果決英武,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梁實又道,「……至於妹妹的名聲,若是鎮國公府上門替江承諺提親,妹妹嫁到鎮國公府,也算是門當戶對,而且鎮國公夫人怎麼說也算是妹妹的表姨母——」

  「……什麼表姨母!」一想到喬氏那張美豔的臉,及每回喬氏出現,就奪走她的風采,蘭氏就恨屋及烏不喜她那三個兒子。

  蘭氏深吸一口氣,說道,「上月淮陰侯府不是前來提親了嗎?明兒娘會命人放出消息,那淮陰侯府的二公子,對萱姐兒甚是癡心,若是這回還願意上門提親,這門親事就定下吧。」

  蘭氏眼高於頂,膝下就梁青萱一個閨女,自小對梁青萱甚是嚴苛,梁青萱也是聰慧刻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望城的貴女圈子裡也是頗受歡迎。淮陰侯府的二公子老早就鍾情于梁青萱,數次讓人提親,可蘭氏嫌棄人家日後不能繼承爵位,自然不想委屈自己的閨女嫁過去,這門親事久久未點頭。

  且淮陰侯府的二公子,生得其貌不揚,不過人倒是老實敦厚。蘭氏覺著,閨女嫁過去,雖然不能給她長臉,卻也不會吃虧。

  梁青萱登時眼眶一熱,急急道:「娘!」

  蘭氏起身,仿佛已經下定了決心,說道:「就這麼定了,你好生養傷。無論如何,我都不許我的女兒嫁到鎮國公府去。」

  梁青萱淚珠子簌簌滾落,哭得眼眶通紅,待蘭氏走後。梁實才坐到妹妹的榻邊,小聲安撫道:「別擔心,大哥替你想想法子。鎮國公府那邊,我會想辦法將這消息透露給江承諺,他若有心,就會早些來提親。我會讓爹爹去勸勸娘,怎麼說這也是你的終身大事,那淮陰侯府的二公子,哪裡及得上江承諺?」他拿出汗巾,替妹妹擦了擦眼淚,柔聲道,「……放心。」

  梁青萱心下感動不已,卻當真沒把握江承諺會來提親。她知道他是個心善的,今兒若是換做是其他姑娘,他興許也會出手相助吧。可一想到今日江承諺腦袋上和手臂上的血,梁青萱就期盼著,希望自己不要錯過這麼一個好男人。

  她抬眼,看著梁實,小聲抽泣著,感激道:「謝謝大哥。」

  次日江妙來慶國公府看梁青萱。

  蘭氏聽了江妙的話,一雙美眸看了一眼面前這小姑娘,見她不過十三,生得容貌嬌麗,嬌小玲瓏,比之年輕時候的喬氏還要惹眼。且小姑娘的眉宇同喬氏頗為相似,蘭氏哪裡肯給好臉色看,淡淡道:「萱姐兒正在休息,不宜見客。」

  這般不給面子,絲毫沒有主母的風範。

  倒是一旁的梁實開了口,說道:「娘,江表妹是好意,您就讓她同妹妹說說話吧。」他朝著江妙賠笑,說道,「阿萱昨兒出事,我娘太過擔憂,這會兒還沒緩過神來。若是江表妹不嫌棄,就由我帶你過去吧。」

  江妙見蘭氏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卻也沒說什麼話,便對著梁實感激道:「那就勞煩梁表哥了。」

  梁實說不客氣,便過去引江妙去梁青萱的院子。長廊上,梁實才道:「我娘就是那個脾氣,還請江表妹不要放在心上。」

  年輕俊朗的男子臉頰含笑,這容貌雖不如她那三個哥哥出類拔萃,卻也是望城排的上名號的佳公子。江妙見他待人和善,便笑盈盈道:「梁表哥放心,我沒放在心上。」

  見小姑娘的確沒在意,梁實也是松了一口氣,念著若是日後妹妹嫁過去,這唯一的小姑子,也是極好相處的。

  梁實將人送到,便識相的退了出去,留倆小姑娘單獨說話。梁青萱見江妙來看自己,也是驚喜,又聽江妙開門見山的話,咬了咬唇,便不顧姑娘家的羞赧,將蘭氏的打算一五一十同江妙說了,希望能借她的口告訴江承諺。

  對於蘭氏的狠心,江妙上輩子就目睹過。言語間,她能聽出梁青萱是喜歡她三哥的,可是她二哥呢?上輩子,她臨死前心裡念著的都是她二哥呀。到了現下這緊要關頭,江妙也沒什麼好顧及的,說道:「萱表姐是真心喜歡我三哥的嗎?我還以為,萱表姐看上的一直是我二哥呢……」說著,她細細打量了一下樑青萱的表情。

  梁青萱一聽,忙道:「妙妙,我同二表哥素無交集,怎會對他動心?」這種話題,已然令素來臉皮薄的梁青萱臉紅不已,她略微低頭,實話實說道,「先前,我的確覺得二表哥出眾,不單單是我這麼認為,咱們這圈子裡的小姑娘,也都覺得鎮國公府三位公子個個是人中龍鳳,可若要選一個最出色的,當屬二公子。可現在我覺得,三表哥性情直率,他……他很可愛。」

  是呢,孩子氣,有些衝動,可在緊急關頭,卻願意為她捨命的男子,自然是可愛的。

  梁青萱能說出這番話來,江妙自然是信了她。既然她三哥這輩子能喜歡上樑青萱,那梁青萱同樣喜歡上她三哥,也不是一件稀罕事兒了。江妙腦子裡,一下子是上輩子的三嫂唐櫻,一下子是昨兒她三哥捨身救梁青萱時候的畫面……

  也是,連陸琉都能喜歡上她,這輩子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按照上輩子的軌跡走。

  梁青萱以為她不信,一臉擔憂的看著她,聽到江妙說會將她的話帶到,這才喜極而泣。

  回府之後,江妙將梁青萱的意思告訴了喬氏,喬氏一聽這倆孩子是兩情相悅的,心裡頭對蘭氏的那點成見,也算不得什麼了。因知曉淮陰侯府近期會上門提親,喬氏特意早早去了一趟喬府,讓喬老太太去慶國公府走一趟。喬老太太是江承諺的外祖母,這蘭氏又要喊她一聲姨母,怎麼說也會給老太太幾分面子。

  這一日喬氏在府中等著,待喬老太太自慶國公府回來後,忙迎了上去,問道:「娘,親事說得如何了?」

  喬老太太歎了一口氣。

  喬氏當即就明白了。怕是蘭氏不肯。

  若非事關兒子的終身大事,喬氏哪裡願意去看蘭氏的臉色,可若是他們的姿態放低些,能成全這倆孩子,喬氏還是願意拉下臉的。之後喬氏又親自約蘭氏見了一面,結果還是不歡而散。喬老太太也是個心疼外孫的,又腆著臉去了兩回,可蘭氏說什麼都不肯把閨女嫁到鎮國公府。

  整整一月,因著這門親事,喬氏夜裡都睡不踏實,江正懋疼妻子,自然也是垮著一張臉。至於平日裡最活潑的江承諺,也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無精打采,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最後,江承諺見娘親為自己這般奔波,才道:「娘,要不……咱們算了吧。」

  喬氏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知他對梁青萱有多上心,如今說算了,怕是擔心她再受氣。兒子乖巧,令喬氏欣慰不已,含淚道:「你放心,娘一定會讓你如願的。」

  正當喬氏打算再一次去慶國公府時,府上忽然來了賜婚聖旨,景惠帝親自下旨賜婚,將慶國公府的嫡長女梁青萱,許給江承諺。

  既是景惠帝賜婚,那慶國公府那邊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那蘭氏再胡鬧,還敢抗旨不成?

  因著這麼一道聖旨,籠罩了鎮國公府整整一月的陰霾,總算是散去了。

  江妙瞧著自家娘親和三哥開心的模樣,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這事兒拖了一個月,總算有了結果。只是她知道,以景惠帝的心思,哪裡會無端端給她三哥賜婚吶,定然是有人親自同景惠帝提起的。

  至於那人……

  江妙回屋,將枕頭下藏著的寶藍色繡竹紋錦緞荷包拿了出來。

  上回他欺負人,她生氣沒給他。如今,她又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她都不曉得怎麼報答了。江妙想了想,趕忙跑到書桌旁,執筆寫了信,而後喚來寶巾,將信封遞了過去,說道:「你悄悄去趟宣王府,想法子將這信交給陸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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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1 07:09:01 |只看該作者
第079章:

  收到了陸琉的回信,江妙粉頰染笑,而後才跑到喬氏的院子裡,央著喬氏道:「娘,明兒女兒想去一趟法華寺,成不成?」閨閣姑娘少有機會出門,江妙尋不出什麼藉口來,只能用舊法子。

  如今已是五月初,六月中旬是江承讓大婚,前些日子喬氏一直忙碌著江承諺的親事,如今得抓緊時間替長子準備。喬氏手裡拿著帳本,纖纖玉手靈活熟稔,手下的算盤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對完一頁,喬氏將帳本翻過去,才停了手,說道:「你一個人去可不成。」

  江妙大眼睛轉了轉,小心翼翼道:「女兒約了今月。」

  薛今月日後是她的兒媳,喬氏自然希望姑嫂二人能相處融洽。她想了想,便道:「那成,早些回來。」

  江妙笑笑道:「嗯,女兒一定早些回來。」

  看著閨女遠去的嬌小身影,喬氏彎唇一笑。剛下衙回府的江正懋抬腿進來,堪堪對上妻子的笑顏,眉宇間的疲憊漸消,忙走到妻子的身邊,柔聲道:「什麼事情怎麼高興?」

  喬氏喚了一聲國公爺,歎道:「前些日子為得諺哥兒的親事,忙活了這麼久,如今總算是定了親,我自然高興。」三個兒子的親事是喬氏最關心的事情,如今都定下了,長子成親之後,其他兩個自然也不遠了。「……不過操心完了三個兒子,就該輪到咱們妙妙了。」

  江正懋點點頭。其實這閨女的終身大事,也沒什麼懸念了,畢竟閨女同霍硯算是青梅竹馬。江正懋走到妻子身邊,俯身偷香竊玉一番,瞅著妻子嫣紅的臉頰,才道:「今兒我倒是遇到了平津侯,聊了一會兒,侯爺還提到了咱們妙妙。」

  喬氏一怔,道:「難不成……」

  江正懋點頭,說道:「怕是再過些日子,平津侯府的人就會上門提親了。」

  這自然是好事。喬氏也覺得,霍硯是個好孩子,日後會好好對閨女的,可她總是覺得,兩人之間少了些什麼。許是自己和夫君一路順遂,過得太圓滿,便希望兒女的親事比他們更圓滿,可這世間,哪有事事圓滿的。不過今兒平津侯,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暗示。喬氏又道:「那諺哥兒的親事,又是怎麼回事?」

  景惠帝賜婚一下子令事情峰迴路轉,著實讓喬氏驚喜了一把,只是驚喜之後,便會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說起此事,江正懋也斂了眉。他薄唇微啟,說道:「我倒是私下謝過皇上,皇上雖未明說,不過仿佛是旁人說的,這才下旨成全。至於聽何人說的……」

  喬氏面露喜色,道:「妾身想,應當是長公主。」

  景惠帝身邊沒有妃嬪,能說得動話的,自然只有這位龍鳳胎胞姐了,且長公主同他們閨女的關係這般好,有什麼好東西,隔三差五的送來,若是聽說鎮國公府因此事犯難,隨口在景惠帝身旁一說,最是正常不過了。

  江正懋卻覺得並非是長公主,卻又想不出第二人,便下意識附和道:「夫人說的是。」

  喬氏孩子氣般得意的笑了笑。

  ***

  回屋之後,江妙趴在榻上瞧著自己繡得荷包,越瞧越覺得精緻,想來陸琉肯定會喜歡的。不過一想到陸琉身份尊貴,自然不缺荷包這等小物件,也不曉得能不能入他的眼。說來也是奇怪,前世他倆並無交集,這輩子卻陰差陽錯的牽扯在一起,莫名其妙的就好上了。

  她翻了個身,捏著荷包,靜靜看著上頭,嘴角忍不住翹了翹。

  當天晚上,江妙便琢磨著明兒穿什麼好,既不能太隨意,又不能太莊重,這樣會顯得她是為了他才刻意打扮似的。先前江妙不會在穿戴上多花工夫琢磨,可心裡有了人,便想在他面前呈現自己最好的一面。

  只是好巧不巧,次日一大早,江妙醒來,便覺得喉頭灼熱,腦袋昏沉,背脊汗涔涔的,將寢衣都打濕了。寶巾和寶綠進來伺候,見狀立馬去叫了大夫。喬氏一大早也過來,看著榻上臉頰雪白的閨女,蹙眉道:「今兒就別出門了,好生在榻上躺著。」

  雖是小小的風寒,可因江妙身體底子不好,喬氏是絕對不允許閨女生病還出門的。江妙心下存著遺憾,卻也沒辦法,只朝著寶巾道:「你去薛府跑一趟,告訴今月,說我今兒有事,下回再去見她。」

  寶巾是個聰明的,登時就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她旋即點了頭,退了出去。

  這廂法華寺的廂房,陸琉正靜靜立在窗前,看著窗外含羞帶俏的華貴牡丹,眉眼平靜。

  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陸何進來,朝著陸琉行禮,道:「王爺,江姑娘身邊的寶巾姑娘給小的帶了消息,說是今兒江姑娘有事不來了,改日再來見王爺。」

  不來了。

  陸琉捏了捏手裡剛剛編好的青翠欲滴的小螞蚱,轉身問道:「可說了為何不來?」

  陸何道了一句:「倒是沒說。就說是府中有事。」陸何自然曉得,他家王爺今兒為了見江姑娘,可是將好些朝中大臣的約見都推掉了。別瞧他家王爺不聲不響的,今早出門前,還特意穿了一身嶄新的袍子。

  陸琉聽了沒說話。

  陸何抬頭,試探道:「王爺,那您……」江姑娘都不來了,待在這裡不算個事兒,也該回府去了。

  卻聽陸琉道:「你下去吧,本王再待一會兒。」

  分明是個大忙人,每日的時辰都不夠用的,如今倒能優哉遊哉在這兒白白耗時間。陸何也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既是主子吩咐,他自然不好多說,只行禮退下了。

  到了傍晚,就開始下起傾盆大雨來。外頭是雨打芭蕉的聲兒,江妙頭昏腦漲的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只覺得這雨下得越來越大。之後晚膳吃了一些,便繼續睡。江妙身上的將錦被攏了攏,想著今晚捂出一身汗,明兒就好了。

  不知睡了多久,江妙覺得身子有些燙,便將身上的錦被踢了幾下,登時露出一小截白嫩嫩的小腿來。涼風灌入,江妙覺得舒服了些,卻察覺下一刻,腿上的被子又被捂得嚴嚴實實。

  她蹙了蹙眉,曉得是寶巾,遂喃喃道:「寶巾,我要喝水……」

  聽到動靜,江妙知是寶巾去給她倒水了,便安安靜靜的等著,之後腦袋被人略略抬起,斜斜一歪,枕到一處臂膀。唇上抵著杯盞,江妙小嘴張了張,略略低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喝了熱水,嗓子倒是舒服了些。她舔了舔嘴唇,忽然覺得這氣息有些不對勁,才驀然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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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30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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