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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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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昕楊 -【巧取豪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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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9 07:59:42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宋楊活著麼大,從來也沒見過自己的存折裡有二十萬。哦不,眼花和做夢的時候倒是有見過。她爭著搶著據理力爭了大半天,才終於說服眾人各幹各事,自己巴巴的拿著陸夏的卡去醫院繳費處。跟窩在病房裡跟孺子牛似的沒頭沒腦的收拾東西比起來,宋楊當然願意手持巨款去當大爺,吃苦耐勞這種傳統美還是留給陸夏他大嫂去表現吧。

  不過無數黃金配角總結出來的經驗就是:大爺絕對不是那麼好當的!特別是還沒弄清楚情況就開始蹬鼻子上臉的那種。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宋楊還沒把那狗眼看人低學到骨子裡,盡管她對醫院動不動就收個巨額押金積怨已久,把卡扔進窗口的時候眼睛翻得跟白眼狼一樣,但她還是忍住了沒喝出那句千古流芳的名句:「嗟,來收錢!」

  不到十五秒鍾之後宋楊就萬幸自己的隱忍還是十分有價值的。因為在她白眼還懸在眼眶四分之三的位置處時,那卡就從窗口裡飛了出來,伴隨著一個冷得像屍體的大媽聲音:「錢不夠!」

  宋楊哆嗦了一下,伍青那孫子不會忘了把錢打過來吧?審時度勢了一番後,她決定先收起大爺的嘴臉,小心翼翼的問:「這卡裡還有多少錢呢?」

  那「屍體」根本懶得理她,一揮手指了指旁邊:「自己查去。」旁邊有台自動取款機,宋楊趕緊去查了一下餘額。果然,帳上只孤零零的趴著陸夏三個月的工資,那二十萬連個零都沒見著。

  宋楊咬著牙給伍青打電話。就知道他不靠譜,連這救命錢都可以這麼吊兒郎當的。不過聽見的是個比屍體還僵硬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宋楊跑回病房,也不好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喊「都別張羅了沒錢交押金」,別陸敏的病還沒治好又把陸夫人急出心絞痛來。她悄悄扥了扥陸夏的衣服,陸夏就明白有事,說要買點東西就拽著宋楊走了出來。

  「伍青沒把錢打過來。」宋楊急急的說,「打電話還關機了,你說說這人怎麼也不知道個輕重緩急。」

  陸夏沉默了一陣,忽然低低的說:「這事有點不對勁。」

  宋楊奇道:「什麼不對勁?」

  陸夏若有所思的說:「昨天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就覺得語氣不對,總覺得他有什麼事兒。只是當時我著急陸敏的病,沒細問他。伍青就算平時再怎麼不正經,但這麼重要的事他肯定不會耽誤。」

  宋楊更不明白了,「那他能出什麼事兒?難道失戀了?不能吧,就他那情場浪子的體質還能為這種事怎麼地?」在宋楊心裡,唯一一件值得伍青上心的事兒就是談戀愛。

  陸夏抓著宋楊的手就往外走:「走,去他家看看。」

  也不知是不是被陸夏那麼凝重的表情所感染,宋楊一路上都覺得眼皮在一個勁兒的跳。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上一次眼皮跳這麼厲害的時候,好像就是大學快畢業時唐欣欣去「獻身」的那個晚上。

  對了,那晚她到底獻成了沒?宋楊這個念頭忽然就根深蒂固的駐扎在腦子裡盤旋不去,遠遠壓住了要去看看伍青死活的念頭,不過瞥見陸夏的臉色,這個問題最終還是被壓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伍青的窩,不出所料,家裡沒人。

  陸夏也不好冒然殺去伍青他爸家,除了過年過節,伍青很少回那個家。想了半天還是不放心,就打了個電話過去。結果一打了之後更不放心,傭人說伍叔又住院了。而且這次看那架勢再不是裝的,他爸就算再實力派演技,也不能逼真到兩腿一抖差點從二樓摔下去吧。

  一問醫院名,巧了,正跟陸敏同一家。

  陸夏又急急的趕回醫院,問到了病房,帶著宋楊趕過去的時候,卻只看見睡著的伍叔和在一邊淚眼婆娑的伍家阿姨。

  這下連傻子都能看出來不對勁了。伍家阿姨看見是陸夏和宋楊,連忙做了個別說話的姿勢,輕手輕腳的拉著他們從病房裡退了出來。「你們伍叔剛睡著,別弄醒他了。要不一會兒又不知道怎麼收場。」

  陸夏皺著眉問:「阿姨,這是怎麼回事?伍青呢?」

  一提到伍青的名字他媽有開始淚眼朦朧,哽咽的說:「誰知道他跑哪兒去了,他爸都成這樣子了,想叫他來醫院看一眼都找不到人。」

  宋楊趕緊遞上面巾紙,低低的撫慰著:「阿姨,您先別難過,您跟我們說說出什麼事兒了,看我們能不能幫上忙?」

  伍家阿姨說:「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兒,公司的事情我一向是不管的。只知道前兩天突然說是公司出了些問題,而且還挺嚴重。老伍把青兒叫回來在書房問了一會,然後青兒就冷著臉跑了,他爸追出來,然後就犯了病,差點沒從樓上摔下來。」

  陸夏和宋楊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都是同時一驚:伍青手上那倆項目!陸夏還想問清楚些,但伍青他媽確實不太了解情況,伍叔了解情況卻還在屋裡躺著,一時再也問不出個頭緒。又輕聲細語的安撫了伍青他媽一陣,這才沉重的退出來。

  兩人在回陸敏病房的路上都一直沉默著。宋楊不知道陸夏心裡現在是個什麼想法,但她已經熱血混亂得無以復加。唐欣欣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也就算了,但她要是真這麼對伍青,宋楊就算撕下臉不要也要跟她死磕!

  「現在怎麼辦?」快走到陸敏病房門口的時候,宋楊低低的問陸夏。「陸敏住院的押金……」

  陸夏歎了口氣,說:「沒事,我哥和我媽那兒應該還有個十來萬,先墊上,明天我再找朋友想想辦法。」

  宋楊心裡很難受,她哪兒見過陸夏這個樣子。他們這幫大院子弟,雖然從小勤儉節約團結友愛這些革命口號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但從來也沒真正缺過錢。

  再怎麼五講四美三熱愛,該血拼糟踐各大商場的時候,那也是擼胳膊捂耳朵像革命烈士一般勇往直前的。再加上陸夏一直都帶著那麼點公子做派,吃穿用雖不特別講究,但畢竟是學設計的,自有一套很系統的審美偏好,還都不那麼便宜。

  雖然他在大學時掙靠給人做設計掙了不少外快,但要不就是被宋楊毫不客氣的拿去祭了自己的五臟廟,要不就是仗義疏財也不知借給哪個朋友,十有八九都有去無回,他也懶得要。所以在宋楊的印象裡,陸夏別說為了五鬥米折腰,就是為了五鬥百元大鈔人民幣,他也是懶得抬下眼角的。

  卻沒想到今天為了區區二十萬,臉上竟然掛起了一絲愁容……當然,「區區」倆字是對陸夏說的,對宋楊的話那絕對是「拿鋼崩兒砸死我算了」。

  「你別擔心。」宋楊安慰他:「這兩年我雖然大手大腳的,也還攢了兩三萬,我再找我媽拿些,先把押金交上沒問題。」

  陸夏看了宋楊一陣,忽然用手在她耳邊彈了一下,含笑說:「你和你媽的錢得自己留著。」

  宋楊莫名其妙的問:「為什麼?」

  陸夏說:「我還打算看你表現再上門正式提次親呢。要都給我了,以後我問你媽拿嫁妝,你們拿什麼給我?」

  宋楊臉有點發熱,剛要嬌嗔「提什麼親嘛」,忽然又覺得有點不對,琢磨了兩下才幡然醒悟道:「什麼叫看我表現?我表現不好你還打算退親還是怎麼地!」

  陸夏摸著下巴說:「你要表現不好,提親這步就省了吧,咱倆湊活過得了。」

  宋楊怒道:「什麼叫湊活過?這能湊活嗎?」

  陸夏輕笑著說:「你要不湊合也行啊。所准備點嫁妝,或許我心情一好就不退婚了。」

  宋楊啐了一口,「那不行,你連聘禮都沒下反倒先要起嫁妝來了……誒對,你不是說這次出差給我帶東西麼?哪兒呢?」宋楊大喇喇攤著手,一副「欠債還錢順理成章」的模樣。

  陸夏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你不說我倒是忘了。就放在我箱子裡,回去你自己找吧。」

  宋楊眼睛一亮。那話怎麼說的來著:小別勝新婚,禮物勝重婚……她這一下兩婚都齊活兒了,回家就心心念念開始搗騰陸夏的行李箱。在翻箱倒櫃了一陣細汗都出了一頭之後,宋楊終於成功的在箱子一角翻出唯一一個狀似禮物的東西……一雙裝在塑料皮裡的棉拖鞋!

  宋楊目瞪口呆的把拖鞋從包裝裡拿出來,上面竟然連朵禮物應有裝飾花都沒有,就是一雙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棉拖鞋!宋楊欲哭無淚的舉著那東西晃了晃,說:「這不會就是你說的禮物吧?」

  陸夏掃了一眼,臉上帶著一種高深莫測的笑:「怎麼樣?喜歡不?」

  宋楊咬著牙說:「你出差半個多月,就帶這個給我?」碼子還不對,一看就大了,倒是挺合陸夏那腳。

  陸夏說:「我同事上次跟我說,這地方出產的拖鞋很好。你不是老說拖鞋不夠軟嘛。怎麼樣?可還滿意?」

  宋楊都快哭了,盼了兩星期,盼來一雙拖鞋。不過這絕對不是最讓她想哭的,陸夏接下來一句話,讓她恨不得把那拖鞋扔進馬桶裡永世不得超生。

  陸夏閒閒的說:「我還怕你嫌底子不過軟,特意在賓館裡把這雙試穿了半個月,軟乎得很。」

  那怪買得那麼大,原來還是穿過的!宋楊嚎了一聲,把拖鞋沖陸夏的臉砸了過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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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9 07:59:54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伍青失蹤的幾天裡,所有人都再沒法從這找不著北的生活裡尋覓到一點樂子。他是那麼一個不靠譜的存在,卻又是那麼一個無法忽視的存在。連宋楊都無法再自我安慰,伍青那種萬事不上心的主兒就算世界踏了他也能自己一個人沒心沒肺的樂。越是好像什麼事兒都不放心上,越是怕他真把什麼事放在心上。因為一旦裝了進去,怕是十個火罐都拔不出來。

  陸夏幾乎把伍青愛去的那幾個酒吧翻了個遍,卻連根頭髮也沒找到。他每天先去醫院陪一會陸敏,再例行公事一般去三裡屯各個場子轉上一圈,回到家基本都是凌晨一兩點。

  宋楊好幾次非要陪他去,卻直接被陸夏扭送回宋夫人家,跟宋夫人說宋楊要去酒吧找伍青他攔不住。結果不用說,宋楊直接被鎖小屋關了禁閉,別說酒吧了,連廁所都去不了。

  「女孩子怎麼能去那種地方!」聽著她媽在外面咆哮,宋楊恨得牙癢癢。在對陸夏的戰役中,她怎麼就能回回都敗得這麼慘烈?到後來她也不敢提要跟著了,每天乖乖跟家裡做點宵夜,等著陸夏回來。想起他那時不時還鬧點脾氣的胃病,宋楊心裡就有說不出的扭曲,再這麼下去,就算陸夏的身體還撐得住,她先要精神崩潰了。

  宋楊甚至想跑到唐欣欣面前去甩她一個嘴巴子問她到底把伍青怎麼了,不過她也知道這對找到伍青沒有任何幫助,還給了唐欣欣一個機會纏著陸夏沒完沒了。但十分出乎她意料的是,她還沒出手,那女人已經先殺了出來。

  那天晚上,陸夏又是無功而返回到家裡,宋楊正在給他找換洗的衣服,幾乎是癱坐在沙發上的陸夏忽然低聲說:「今天,唐欣欣來公司找我了。」

  宋楊一愣,手裡的衣服差點掉下去。自從她想明白唐欣欣就是還對陸夏有那麼點意思的時候,就隱隱覺得這事兒沒完。她裝作不經意邊繼續收衣服邊問:「哦,找你幹什麼?」

  陸夏說:「她說發現伍青不見了,很著急,問我知不知道他在哪兒。」

  宋楊心裡啐了一口,沒好氣的說:「騙鬼去吧!要不是因為她,咱們現在能整得跟全城戒備一樣嗎?」

  陸夏沒回答。

  宋楊把衣服扯出來使勁抖著,像是在晃蕩唐欣欣那小身板。雖然有些沒良心,但不可否認這時候跟伍青比起來,她更關心唐欣欣到底跟陸夏說了什麼。想了想,她決定先旁敲側擊:「她有沒有說起伍青為什麼不見了。」

  「嗯,說了兩句,好像是美國那個項目出了點問題。」陸夏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疲憊。

  宋楊冷笑說:「她跟你倒是挺實誠,也就是仗著你脾氣好不會把她怎麼樣,要她敢到我面前說這話,看我不……」想說一巴掌扇她個哼哈二將,但轉念一想唐欣欣肯定在陸夏面前楚楚可憐柔弱無力來著,可不能讓陸夏一對比覺著自己特凶神惡煞的,訕訕哼了兩聲,沒說出來。

  收好了衣服,宋楊賊心不死,鼓起勇氣輕輕問了聲:「陸夏,你有沒覺著唐欣欣就愛跟你套近乎?」

  沒人回答她。

  宋楊再接再厲:「你說她是不是還想著以前那些事……還對你有那麼點餘情未了?」

  還是沒人回答她。

  宋楊抱著衣服出屋裡走出來,正要再問,卻發現陸夏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修長的睫毛隨著氣息微微有些顫動,近來已經有些瘦削的臉上泛著一層淡淡的柔光。

  宋楊心裡沒來由有些發酸。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

  她輕手輕腳的挪到沙發旁邊,陸夏的頭微微挪了挪,眼睛卻沒有睜開,看樣子是睡深了。宋楊揚著嘴角,輕輕的把頭枕在沙發扶手上,細細的看著陸夏的側臉。

  算了,管唐欣欣跟他說什麼呢?這男人,應該跑不了的。宋楊真麼跟自己說。

  ***

  這段時間光顧著惦記那些讓人頭大的事情,連盤算好找工作也沒來得及執行。不過好在副總監級別以上的高管上任之前都得去美國培訓一段時間,所以宋楊還能苟延饞喘個一陣兒。孫昀也要等待美國總部的調令才會動身去上海,目前好像一切都跟以前一樣,但其實已經完全不同了。

  宋楊本來已經對公司的事情完全死心了。在這件事情上她終於不得不承認唐欣欣確實比她強些,談笑間就讓孫昀倒了戈,她還能怎麼樣呢?

  不過之後在等陸夏回家的一個晚上接到的一封郵件,讓她又燃起一叢希望之火。那郵件是艾瑪發的,她之前雖然已經提出了辭職信,不過銷售部人手也有些緊,拖來拖去,直到前兩天才正式離職。

  宋楊開始還奇怪為什麼艾瑪都離職還給她發郵件,而且不是發到公司信箱,是她的私人電郵。不過看過內容之後,宋楊就亢奮了。

  艾瑪在郵件裡說:唐欣欣有可能偷公司的客戶資料和產品研發數據!

  這消息就像是旱了百八十年的大沙漠忽然來了場山洪暴發,雖然難以置信且不是什麼好事,但仍是喜從天降。

  不過宋楊也不敢大意,這事可不是那種能隨便猜猜、不是就拉倒的玩笑。她強迫自己按捺住亢奮跳動的心臟,細細的看著艾瑪郵件裡的每一個字。

  艾瑪說她有這個猜測也是因為偶然。有一次唐欣欣用自己的U盤給她考了一些資料,但她在整理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把唐欣欣另外一個資料文件夾給刪掉了。嚇得她魂飛魄散,唐欣欣是那種變態的完美主義者,會把別人微笑的過錯放大無數倍,更別說是這樣低級且有可能很嚴重的錯誤,因為還不知道那東西唐欣欣有沒有備份。

  萬般無奈之下艾瑪找了個電腦高手去復原那U盤裡的東西。這一弄不要緊,竟然恢復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包括華北地區客戶名單和很詳細的產品批發售價、數量等等。

  如果說她作為一個銷售經理,對別的分區也那麼了如指掌還勉強能說得過去,那麼產品的最新研發設計圖出現在她的U盤裡,可真真是想讓它合理都難啊。這設計圖,生產部都還沒拿到呢,唐欣欣哪裡怎麼會有?

  如果說以上這些都不足以說明問題,那麼最有問題的就是這些數據表格圖紙的命名了。明明是客戶數據,卻要命成裝修價目表;明明是產品設計圖,卻非要叫客廳裝修效果圖……蒙三歲小孩兒看不懂英文呢!唐欣欣前一段確實剛買了房子在裝修,不過這樣的舉動更是欲蓋彌彰。

  艾瑪在郵件的最後說:「最後還得感謝在你手下那一年培養出的敏銳八卦嗅覺。要不是想八卦一下唐欣欣家裡能裝修成什麼樣,我肯定不會去點那裝修的文件夾。」

  宋楊感慨萬分,想不到帶了艾瑪這麼久,最讓她銘記於心的竟然是這個……

  不過她也明白為什麼艾瑪現在才跟她說這個事。要是唐欣欣真偷這些資料,那就是一商業間諜啊,這罪名可委實是座大了。可要命的是這都是猜測,沒有證據,是要透一點風出來,艾瑪就得吃不了兜著走。現在她已經囫圇個兒仰天大笑出門去,當八卦一天說給宋楊挺倒也沒關係了。

  唐欣欣……竟然還幹這個行當!宋楊忽然就覺得自己熱血沸騰了。要真能抓住她這個把柄,別說把她趕出公司,就算把她送去吃牢飯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過狂喜的背後隨之而來的通常就是失落。同樣的,她也沒有證據。就憑艾瑪看到的那幾個胡亂命名的文件,也著實說明不了什麼問題。更何況她還沒看見呢。

  現在公司裡已經完全沒有她靠得上的人。要是孫昀還在原來的位置上,或許假以時日順籐摸瓜查下去還能有點希望。不過現在他都是要被踢去上海的人了,就算現在跟他說,還沒弄清楚是個什麼情況他可能就被調走了。憑她一個小市場經理,還是代的,能幹什麼?

  這樣不無哀傷的想了一陣,就迷迷糊糊的趴在電腦前睡了過去。

  再次清醒過來是被陸夏推醒的。

  宋楊睡眼惺忪的摸著皺掉的臉皮,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要不要再吃點什麼,就聽見陸夏沉沉的說:「找到伍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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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9 08:00:04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開車趕往醫院的路上,宋楊問陸夏是怎麼找到伍青的。

  原來今晚陸敏在醫院鬧脾氣,任誰勸也不聽,她媽送去的飯一口沒吃,連藥都被她打翻了兩次。陸夏一說有事要走,她就開始哭。她現在生了這麼大而詭異的一個病,就連鐵血的陸夫人也捨不得再下狠心去說她。最後實在沒有辦法,陸夏就決定今晚不去酒吧裡轉悠了,專心在醫院陪陸敏說話。

  好不容易哄著陸敏吃了藥睡下了,陸夏看著時間不早不晚的,就想著順路去看看伍青他爸,順便問問有沒有伍青的消息。正好伍青他爸還沒有休息,兩人就坐在病房裡聊了一陣。

  聊著聊著陸夏就覺得門口有點不對勁。陸夏偶然偏頭,餘光就掃見門口玻璃窗上有個身影在鬼鬼祟祟的探頭探腦,那肯定不是護士,一來已經過了換藥和檢查時間,而是護士哪會有這麼跟做賊似的不敢讓人發現?

  於是陸夏裝著若無其事的要去給伍叔倒水,站起身來之後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了病房門口。結果一開門就看見正要慌張逃跑的伍青。

  然後兩人開始在醫院走廊裡上演了一出警匪片一般的你追我跑,時不時還扭打撕扯兩下以示動了真格兒的。

  本來伍青以前打架基本都不是陸夏的對手,因為他為人吊兒郎當,這種體力活更是從來也不真發狠,看著要被揍了就嬉皮笑臉的趕緊投降,在他心裡,輸贏都無所謂,只要別傷了他那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臉。

  不過今晚他就像是不要命了一般,拼著兩敗俱傷也要掙脫逃跑,反倒是陸夏怕傷了他不敢下狠手,就這樣在走廊裡僵持不下,激戰了五分鍾也沒挪動個幾米,倒是成功的把附近病房裡的病人紛紛引了出來,以為是警察在抓拐子都在那兒圍觀。

  最後,一直在後面傷心欲絕的伍青他媽蹣跚著走上前來,忽然就抱住了已經快要逃跑成功的伍青。幾乎是在一瞬間,伍青的身子頓了一下,卻再也沒了那開閘洪水般的氣勢,他僵直著,任陸夏扭住了他的手。

  伍青他媽已經哭得不成了樣子,瘦弱的兩手合起來還沒伍青一條腿粗。要說真憑他媽一個人那是怎麼也拉不住的。不過伍青就好像是突然沒了神智一般,愣愣的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直到陸夏拍著他的肩膀,把他推進了他爸的病房。

  「你出來了,就不怕他又跑掉?」宋楊急道,「就剩伍叔和阿姨哪兒能攔得住他?」

  陸夏說:「我跟伍阿姨說了,在我們回去之前,他肯定連病房都邁不出去。」

  宋楊稍微放心。

  感到醫院病房門口,宋楊跟陸夏說:「我不進去了……我怕忍不住當著伍叔阿姨的面給他一巴掌,你進去吧,要是他們說完了就把他叫出來。」

  陸夏在門口的玻璃窗上看了一會兒,這才推門進去。過了片刻,就把伍青拉了出來。

  宋楊原本真的很想上去給他一巴掌,讓他清楚的看看這幾天這幫人都被他折磨成什麼樣了!但是等她看到伍青臉面的那一霎那,就立刻愣住了,緊接著就是一陣排山倒海的難受。

  伍青一直都是很在意他那張皮相的,往死了在意。夏天要防曬,冬天要補水,就連隨身的護手霜都是兩支,一支不怎麼乾的時候擦,一支非常乾的時候擦。但現在,就在那張半顆豆豆都沒有允許冒過的臉上,竟然有著幾道顯眼的淤青和擦傷。本來肥瘦合適的臉頰現在好像被憑空削去了兩塊,深深的凹進去。無神的眼睛像是就那麼嵌在微微有些浮腫且發黑的眼眶裡,印不出任何東西。

  宋楊覺得眼睛有些發酸。

  她快步走上去,一拳砸在伍青的胸口,略微帶著些哭腔吼了一聲:「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看著挺有分量的一拳,其實砸在身上的時候已經沒了力道。宋楊打他又下不去手,不打又氣不過,他怎麼就能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以前那驕傲的架勢都哪兒去了!

  但就是這麼軟噠噠的一下,伍青卻沒有受住。他忽然就抱著頭順著牆壁蹲了下去,一語不發,身子微顫,臉埋得低低的,幾乎就要埋到兩膝之間。

  宋楊的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她沒見過伍青哭,雖然現在也沒看見,但她知道伍青在哭。

  「青兒,起來!」陸夏在旁邊沉沉的說了一聲。

  伍青沒動,只是身子顫抖的幅度小了些。

  「起來!」陸夏猛的伸出手去一把拽住伍青的手臂,把他從地上扯了起來。強迫伍青還帶著淚痕的臉對上他的目光,「人不是還沒死嗎?只要你人還沒死,還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他媽巴不得我自己死了!」伍青忽然推開陸夏的手歇斯底裡的吼了一聲:「你打死我吧!」轉過身去右手幾拳狠狠的砸在牆上,手背瞬間鮮紅一片。

  宋楊被嚇住了。她雖然嘴上叫得厲害,動不動就說自己是地頭蛇,也從來沒真見過打架流血事件,更別說這樣自己把自己打流血了,更別說這個人還是伍青!

  直到陸夏抓住了伍青的手,宋楊才回過神來。她真的憤怒了,想也不想就揚起手來,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伍青的臉上。

  她的手心和伍青的臉皮同時麻掉的瞬間,伍青也終於愣住了。

  「你瘋了嗎!」這次輪到宋楊歇斯底裡,「你看到躺在裡面的你爸沒?看到哭得要暈死過去的你媽沒?看到像瘋子一樣的找你的我們這些人沒?我們一個個的把你看得像命一樣重,你卻說你要去死!」

  伍青沒說話,臉白得像紙一樣。

  「不就是沒了點錢嗎?你以為全中國人民都跟你一樣生來下什麼都有的?要人人沒錢了都要去死,中國也不用搞什麼計劃生育了,反正一半的人都得趕趟自殺去!要死是吧,別在醫院裡撞,不然要死不死的還得把你救回來。去外面死去,跳護城河也好撞死也好,死遠一點,別讓我們看見。你爸媽一會兒就下去陪你!去啊,怎麼不動了?」宋楊流著淚用手死命推伍青的肩膀,伍青卻好像石化了一般動也不動。

  半晌之後,伍青才幽幽的說:「宋楊,我他媽都這樣了,你也沒句好聽的話!」

  醫院裡護士和紗布都是現成的。伍青冷靜下來的十分鍾以後,他的右手被裹得像個粽子一般從診療室裡走出來,臉上的神色已經緩和了許多。至少,他沒再提要去死的事情。

  陸夏去外面買了些吃的和咖啡回來,三人坐在醫院的走廊上,就像高考完了那個晚上,三人坐在學校體育場邊的台階上,喝著啤酒渾說著不知方向的未來。

  人生就是這樣,高潮的時候不會覺得一帆風順有多麼的難能可貴,但是從頂點跌下來的時候,就會有連綿不斷的感慨這生活有多麼的糟糕。

  一切罪惡的根源都要從認識唐欣欣的那個夜晚說起。其實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但是因為宋楊一直排斥聽到唐欣欣的任何消息,所以倒從來沒有追本溯源過。

  那還是伍青那酒吧開張沒多久的時候,那時候為了招攬生意,他發動自己強大後花園社交,每天都找一大幫貌似風塵內心更風塵的女子來熱場子攬生意。

  那幫風塵的後花園輕車熟路,又歡喜伍青這樣身份的人看得起她們,自己賣力的熱場子不說,還主動叫來自己的姐妹一塊熱,一個個舞技超群酒量驚人。

  那時候伍青簡直是嗨翻了,酒吧的生意越來越好不說,還能時不時勾搭一兩個也不知是被誰叫來幫襯的辣妹,那樣的生活,給他個神仙他也不做。

  但那樣的醉生夢死在遇到唐欣欣的那一天就到了頭。那天伍青照樣在酒場裡獵艷,忽然就看見一個正跟個老外拼酒的小妞兒。那女的穿得性感而不暴露,一身玲瓏的曲線修飾得剛剛好,光是看到個背影,就已經讓伍青精神一振。看到前臉的時候,伍青就心花怒放了,他想著這是誰叫來熱場的,質素真跟以往那些不是一個檔次,今晚看來又有事情做了。

  伍青順理成章的認為這就是個出塵脫俗的陪酒小姐,所以當她跟那老外喝完之後,伍青也就順理成章的一屁股坐到了她旁邊上。

  他臊眉搭眼的問她是誰叫過來的,想套近乎。結果出乎意料,人正眼都不看他。

  伍青有些意外,但他仍舊鍥而不捨,也不打算用自己老板的身份來強壓人一頭,只是豪邁的叫了一堆酒非要請人喝。那小姐也沒推,兩人就那麼一杯一杯的對酌起來。

  兩人酒量都不淺,最後愣是幹了三打啤酒一瓶紅酒還有沒數的雞尾酒,這才雙雙暈暈乎乎的有了濃濃的醉意。伍青覺得水到渠成的時機到了。

  他極自然的把那小姐攬到臂彎裡,在她耳邊似笑非笑的問今晚去誰家。

  那小姐開始跟人拼酒拼得太狠,比伍青要醉得厲害些,她好像想把伍青的手臂推開,卻沒用上什麼勁兒就要睡過去。

  伍青嘴角含笑,照他豐富的夜店經驗來看,現在懷裡那極品就是在欲拒還迎。於是他再不遲疑,摟著懷裡也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的人,晃晃悠悠的打車殺回了自己家。

  那一晚,極盡銷魂之能事。

  伍青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動情投入。他甚至還想著,明天早上一定要問她的名字和電話,都到手了還值得他動這種心思的風塵女子,懷裡這個還真是第一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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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9 08:01:25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不過任伍青一身風流債,兩袖孽緣多,也決計想不到,第二天迎接他醒來的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伍青被扇懵了,愣愣的看著抱著被子縮在床角默默流淚的那個佳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個狀況。雖在他挨過的巴掌不少,但時間段基本是集中在提分手的時候,這還沒下床他什麼都還沒說就挨了一下,這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次。弄得他突然就不知道作何反應了,眼睜睜的就看著佳人裹著被子跳下床去,抹著眼淚撿起衣服飛快的跑了。

  後來要不是被子被發現躺在洗手間的一角,伍青真會以為自己昨晚是做了一場夢。因為他打電話問了每一個他想得到叫人來熱場的姐們兒,都說不知道那小姐是誰。她來得那麼莫名其妙,去得那麼虛無縹緲。

  正當伍青琢磨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狐仙的時候,他又遇上了那個佳人。不過這一次人家穿得職業無比,坐在吧台和一個同樣西裝革履的老外聊天。

  伍青開始還懷疑眼前這個幹練穩重的職業女性和那晚風情嫵媚的佳人到底是不是一個人,不過當他看見那佳人抬頭看到他時臉色明顯一變,就確信無疑了。

  本來伍青還想再觀察一下形勢再決定要不要相認,不過屁股還沒坐熱,就發現佳人和那老外談崩了。佳人甩袖子要走人,老外不讓,硬扯她的手臂把佳人弄得眼淚汪汪。其實這樣的場景每天在伍青酒吧的各個角落也不知道要上演多少回,但這回伍青莫名其妙就熱血沸騰了,他想也沒想就走過去,抓住老外的手腕正色說:「你想幹嘛?」

  老外一臉莫名其妙,操著不太熟練的普通話說:「不關你的事……」

  伍青一把將佳人拽到身後,用下巴看著那老外:「這是我地盤兒,地盤兒你懂麼?我的地盤兒我做主!」

  老外接著一連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是在莫名其妙「地盤兒」這個詞,還是莫名其妙這中國男人沒事蹦句廣告詞出來幹什麼。

  伍青接著說:「這位小姐現在想走,你要再敢攔著,我就讓一店的服務員都來招呼你一個人!懂麼?All waiter……!」他本來想豪情萬丈的用英文把老外喝走,但想了半天也只記得waiter這一個單詞,慌忙又惡狠狠的把拳頭在老外面前晃了晃,做齜牙咧嘴狀以補氣勢。

  老外瞪著拳頭愣了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聽懂了還是沒懂,不過最後他聳了聳肩,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落了一句英文,就起身走了。

  伍青也沒聽懂他最後說了句什麼。如果要是被問候了祖宗十八代他卻沒有問候回去,實在是有點虧。

  不過當他回過頭去看佳人的時候,就算被問候了祖宗十八代也沒什麼關係了,因為她已經嬌羞默默不得語了。伍青看著那副瑟瑟發顫但仍堅強毅力的小身板,忽然覺得他等了二十多年的真愛就像隕石一樣狠狠擊中了他。莫名其妙的,毫無理由的,就像那歌裡唱的:莫名我就喜歡你,哼哼唧唧……

  了解到唐欣欣原來是剛從美國回來建設祖國的有為青年,伍青更是心花怒放。要唐欣欣真是一小姐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跟家裡人交代,不過了解到人家學歷比他高出不止三個級別之後,伍青放心大膽的開始來真的。即使那時候唐欣欣其實還不怎麼熱情,但伍青已經將她視為准媳婦人選。這姑娘要領回家,家裡人肯定只有普天同慶的。

  後來雖然知道了唐欣欣跟陸夏宋楊以前的那段梁子,伍青卻並沒有太往心裡去。他甚至有點覺得,自己的兄弟和姐妹那麼對不住人家,他更得加倍對她好,把她以前受的委屈都找補回來。而且他驚喜的發現,唐欣欣好像終於被他感動了,溫柔得像一股山泉,滋潤著伍青乾涸了二十多年的真愛荒原。

  「你由著她折騰你的感情生活也就算了?怎麼連生意上的事兒也給她折騰呢?」宋楊歎息著,唐欣欣果然是深諳欲擒故縱之道,現在這麼想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接近伍青的。伍青這人吧,看著好像個情場老手,實際上也就房事這行當上懂得比人早點,戀愛卻根本像個無知幼兒,一釣就上鉤。

  伍青無奈的說:「我哪兒是做生意的料啊!當時要不是她勸我,我肯定不會回來禍害我爸這心血。當時回公司只是為了盡盡孝道,沒想到上去就下不來,天天底下一幫人盯著我問我公司要怎麼活,我怎麼知道怎麼活!看了幾個項目連合同是個什麼東西都還沒弄明白,我爸又天天跟我叨叨他的宏偉理想,所以當她說有門道給我弄項目時,我哪兒還能想到其它的。而且第一個項目確實很有賺頭,我爸手底下那幫人忙活了半個月審查項目可行性,後來都說撿著這項目就是撿了個搖錢樹。你說我哪兒能想到後來是這麼一出啊?」

  一直沒說話的陸夏忽然開口:「第一個項目不好,你能把身價都砸進去做第二個麼?」

  伍青挫敗的耷拉著腦袋:「是,你當時就提醒過我,可我沒聽進去。我就想著今年要是能把這兩項目做下來,我在我爸面前耳根子起碼能清淨三年。而且我總盼著她多給公司立些功,到時候把她帶去給我爸媽看,我也有點底氣……」

  「美國那項目是怎麼回事?」宋楊問。

  「開始說的那是一個政府工程的大項目,知道是唐欣欣介紹過來的,加上美國那邊的環境、政府的那些批文什麼的我們都不熟,所以公司的人對這項目也沒審查太多。可沒想到前期都投進去了,地基坑也挖好了,光拆遷補償都付了幾千萬美金,還不提其它的設備和人力成本什麼的,美國那邊又突然說因為土地權益有點問題所以項目做不了了。我期間又派人送了好多錢去舒疏通,最後一點用都沒有,不但項目不能做,連之前投進去的錢也白投了,想找人要都要不回來。雖然美國那邊的代理還在積極爭取賠償,但是公司現金流已經出問題了,特別是第一個項目抵押的土地也動不了工,連預售回款都沒有,只有把土地低價賣了去填之前那些借款的坑,又虧了不少。單這兩個項目,估計就把公司的老底整沒了一半。」

  三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唐欣欣得厲害到什麼程度,才能動到這樣的資源來禍害四方。她不是瘋了,就是已經把宋楊和陸夏恨到了骨子裡。哦不,陸夏是不一定的,討人厭的都是宋楊。

  「什麼都先別想了。」陸夏把伍青手裡的罐子接了過去。「我先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覺。虧了的錢總能掙回來,最重要的是你和你爸都沒事。你要是人再出點問題,你爸可就真挺不住了。」

  伍青捂著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

  宋楊挽著伍青的胳膊,鼻息濃重的說:「青兒……我再不叫你上國宴宰你了。以後換我請你,吃再貴的我都沒意見。」

  伍青放下手,愣半天才歎了口氣說:「其實吧,我就請你吃過那麼幾回高檔的地兒,但後來但凡我帶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妞去高檔地兒消費,都得跟我爸說是帶你去玩兒。宋楊我實在有點對不起你……」

  宋楊:「……」半晌咬牙切齒的說:「原來我成你在你爸那兒的擋箭牌了?我說怎麼伍叔每次看見我都跟說我要控制飲食,搞半天我在他那兒就是頓頓饕餮來著啊!」

  伍青看著陸夏說:「我還是早點回家吧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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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9 08:01:38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你來做什麼?」宋楊臉上涼的都能結出一層霜來。

  唐欣欣死死的抓著手中的果籃,聲音有些發顫:「我……我來看一下伍叔叔。」她面上泛著一種難以言狀的楚楚可憐,一種動人的無辜。

  宋楊氣得有點哭笑不得。她很想、非常想、十分想上前去抓著那個肩膀問:你到底知不知道臉皮是什麼東西……

  察覺到宋楊的手臂上的力道,陸夏不動聲色的抓住了宋楊的手掌。他抬頭看向唐欣欣,淡淡的說:「伍叔現在不是很方便見客,你還是回去吧。」

  唐欣欣的眼睛瞬間變得有些發紅。她定定的看著陸夏,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卻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宋楊知道陸夏抓著她的手,是怕她在病房門口跟唐欣欣吵起來,要驚動了裡面的伍叔叔可真不知道怎麼收場。她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她知道分寸,回頭一臉溫柔的笑看著唐欣欣,聲音裡卻沒有一點溫度:「人都躺床上了你還想怎麼樣?」

  唐欣欣低下頭去,消瘦的身子倔強的站在那裡,根本沒有一點挪動的意思。過了片刻,她抬起頭來,啞著聲音說:「你覺得,我是故意害伍青變成這樣的是嗎?」她面前明明有兩個人,她的眼睛卻只直直的看著陸夏。

  陸夏略微側了一下頭,避開唐欣欣幽怨的目光,聲音仍是淡淡的:「別人怎麼想又有什麼關係,你本意是什麼只有你自己知道。不管怎麼樣,事情已經這樣了。伍叔現在只是需要休息。」

  唐欣欣好像呆了一下,她的嘴唇顫了兩下,卻沒有發出聲音來。只是眼睛越來越紅,最後終於在她眼角見到了氤氳的水汽。

  宋楊有些解氣。唐欣欣今天擺出這麼低的姿態,明知道會自討沒趣,還是舔著臉過來讓人罵,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解釋:她知道陸夏在這裡,她要過來搬親善力挽狂瀾。

  其實如果陸夏沒有說出剛才那些話,宋楊還會有點擔心,陸夏會不會被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糊弄過去。因為陸夏並不是一個心狠的人,他太能包容,太容易心軟,也非常不善於在人家傷口上再補一腳,即使這個人是把伍青害成那樣的唐欣欣。

  不過現在宋楊安心了,陸夏一貫是不會說什麼狠話的,今天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唐某人沒戲了。

  唐欣欣忽然抬起頭來,仍舊看著陸夏,哽咽著說:「不管你信不信,伍青的事情,絕對不是我的本意。出現這樣的結果,你以為我心裡很好受麼?」

  一口一個「你」,她根本就當只有她和陸夏兩個人在這裡嘛。宋楊心裡的火又燒了起來,她不懂聲色的往前挪了挪,側身站在了唐欣欣和陸夏的中間,冷冷的把話頭接了過去:「我們沒工夫管你心裡好不好受,要安撫那些被你折騰得就剩一口氣的受害者就夠我們忙的了。你要真有點良心,就別時不時來添一下亂行麼?」

  唐欣欣終於把目光放到宋楊身上。在這裡站了這麼久,她好像第一次發現宋楊的存在。這還是在宋楊把陸夏當得嚴嚴實實之後。

  唐欣欣對宋楊顯然沒有對陸夏那麼柔弱無力。她緩緩的伸手在眼角輕輕抹了抹,把水汽擦去。聲音再想起來的時候,已經變得沉穩:「宋楊,我不想在這裡跟你吵。」

  宋楊兩手抱胸:「那挺好,我也不想費那精神。」

  唐欣欣的手往自己的提包帶上挪了挪,「我知道不管我是不是故意的,我都很對不起伍青。如果他要我把命賠給他,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但是,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們兩個,特別是你,宋楊。」

  宋楊眼裡全是嘲諷的笑意盯著唐欣欣,懶得說話。她比誰都明白,唐欣欣不是不想對她下手,只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以前在學校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是對我而言,不管誰對誰錯,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再提了。」唐欣欣說著,眼睛又飄到陸夏的方向。後者卻沒有看她,只是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唐欣欣接著說:「自從我回國以來,知道竟然跟你同在一個公司。我心裡確實很不舒服過,但在一起工作這麼久,我有針對過你嗎?我有難為過你嗎?雖然在你升職的問題上,我提過一些保留意見,但那也僅僅是因為我覺得考察得詳細一些是對公司負責。就算我曾經說過一些負氣的話,但我也從來沒有真把你怎麼樣。但你呢?連吃飯都不願意跟我在一個桌上,宋楊,你就那麼討厭我?」

  宋楊覺得覺得好笑勝過好氣,到底是誰一回來就那她當靶子一樣狂射的?唐欣欣明明在把一切顛倒過來說,卻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委屈萬分,好像心胸狹隘處處小心眼兒的就她宋楊一個人一樣。

  宋楊一直也沒覺得自己心胸有多寬廣來著,但唐欣欣也絕對不是多純潔的白蓮花吧!她們倆確實誰也不是真君子,但更小人那個絕對不是她宋楊。

  唐欣欣的情緒已經拔高到一個不可抑制的程度,她整個人都在以一種無法忽視的頻率顫抖著,連帶著滔滔不絕的聲音也變成了一種難辨真假的哭腔:「宋楊,我們倆做了四年最鐵的姐們兒,四年!雖然畢業的時候我以為我自己真的很恨你,但直到回國再見到你時,我才知道,其實我對你根本恨不起來。」

  宋楊點頭做恍然大悟狀:「哦,原來你這麼待見我。」

  「或許你覺得我變得很冷漠,很難以親近,那也只是因為我不想再被你們傷害了。其實我心裡,真的很想再跟你做回朋友。我為你做了些什麼,你根本就不知道……」說話之間,唐欣欣忽然眼角流下一行眼淚。

  宋楊正想聽聽唐欣欣能說出她做了什麼助人為樂的好事來,她卻用手緊緊的捂著嘴,好像再也說不下去。

  宋楊說:「喂,你……」

  唐欣欣擺擺手打斷她:「算了,反正出了這種事,再說什麼也都沒用了。你們幫我把果籃送給伍叔叔吧,就當是我的一點歉意。」

  說著唐欣欣就把果籃放到了地上,轉身緩緩的向門口走去。

  宋楊覺得有點意猶未盡,這人怎麼話說一半就跑了?她剛想叫住唐欣欣讓她把話說清楚,陸夏卻在旁邊說:「別追了……咱們把東西拿進去。」

  宋楊不甘心的望著唐欣欣的背影:「她都演得這麼感人至深的了,不聽她到底編出了什麼驚世駭俗的結局來,你不覺得有點可惜嗎?」

  陸夏皺了皺眉頭,說:「你管她說什麼?宋楊,聽話,這個事你不要再參合了。」

  宋楊眼波流轉的一揚嘴角,說:「你放心。女人的問題女人辦。」說著也不管陸夏怎麼回答,自己一個箭步就竄了出去。

  如果以後唐欣欣真不出現在他們面前,那更得把話三頭六面說清楚了。她把伍青弄成這樣,一句以後再不見就了結了,世界上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陸夏說不出後話,可不代表她也能就這麼忍過去!

  想著加快了步子外醫院門口跑,沒追一陣兒就在醫院的花園裡看見唐欣欣的緩慢前行的身影。宋楊想也不想就跑上去一把抓住唐欣欣的手臂,把她帶了個回頭。她冷笑的看著唐欣欣哭得有些發紅的臉,語氣裡帶著濃濃的陰陽怪氣:「先別走嘛,咱姐倆不是應該還有好多話沒說完嗎?」

  唐欣欣好像也並不意外她會追上來,她只是平靜的迎著宋楊的目光,淡淡的說:「怎麼,宋大小姐還有什麼要賜教的?」

  宋楊也終於再懶得跟她裝模作樣。「現在就剩咱們倆了,你也不用再做那麼柔弱委屈的模樣。咱們還是把帳好好算一算吧。」

  唐欣欣冷笑:「算賬?你想跟我算什麼?」

  宋楊說:「那可就太多了。你剛才不是說得像我欠了你很大的人情一樣嗎?要不你先說來聽聽,看你這個大聖人到底為我這個姐妹做了什麼?」

  唐欣欣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優點詭異的微笑,她整個人好像突然放鬆了一般,揚著嘴角說:「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問個清楚。宋楊,過了這麼多年,你真是一點都沒變,不讓別人欠你什麼,你也絕不欠人什麼。」

  宋楊瞇著眼睛,說:「你倒是變了不少了!這麼施恩莫忘報,真不像你風格啊。我倒真想知道我是欠了你多大的人情。」

  唐欣欣好像思索了一下,冷笑了聲說:「我沒時間陪你耗。」轉身就要走。

  宋楊一把抓住了唐欣欣的包袋想拉住她,並沒有用上很大勁兒。誰知道唐欣欣抓著包的那只手好像根本沒什麼勁兒,在宋楊剛用上一點力道的瞬間,那包就從唐欣欣的肩上橫飛出去摔在宋楊的腳邊。掉到地上的瞬間,半開的包口露出了一個牛皮紙袋的一角。

  唐欣欣滿臉驚慌的蹲下去,手忙腳亂的就要把那袋子撿起來。宋楊忽然心中一動,想也沒想就俯身,搶先把那袋子拿在了手裡。

  唐欣欣的臉色瞬間變得很緊張,她死死的盯著宋楊的手,說話聲音都有些發顫:「你,你還給我……」

  宋楊掂了掂,感覺裡面是照片一類的東西。她想起艾瑪的郵件,照她的說法唐欣欣一直在偷公司的最新研發,難不成,難不成裡面裝的就是設計圖的照片和數據之類的東西?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宋楊忽然就熱血沸騰起來。她緩緩的把紙包舉到唐欣欣臉邊,問:「裡面是什麼?」

  唐欣欣伸手就要抓,宋楊卻早有准備,在她夠到紙包之前將手收了回來。唐欣欣臉色更難看:「關你什麼事,是我私人的東西!」

  這樣的反應讓宋楊更加確定,就算不是公司機密文件,至少也不怎麼見得光,要不唐欣欣怎麼會這麼緊張。她作勢就把兩根手指搭在袋口處,好像下一秒就要探進去,然後看著唐欣欣輕笑:「你不是一直還把我當姐妹麼?有什麼私人的東西不能給我分享一下?」

  唐欣欣眼神渙散的呆滯了兩秒鍾,忽然就大叫了一聲:「不要看!」

  宋楊笑得更深:「不要這麼小氣嘛,看看有什麼關係?」

  唐欣欣好像已經完全顧及不上自己正站在醫院花園的中央,身邊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她幾乎是帶著一種哀求的聲調大嚎:「宋楊,我求你你不要看,這東西我好不容易才瞞過了錢德勒……」

  宋楊一聽錢德勒的名字,再不遲疑,手指已經翻開袋口,准備低頭去看裡面到底是什麼。但就在這時,唐欣欣忽然激動的沖上來一把抓住了紙袋的尾巴,動作之迅速,讓宋楊完全沒有防備,只是下意識的要抓緊手中的東西。但就是這麼一拽,那紙袋就「刷」一聲,從唐欣欣抓住的地方裂開一條口子。

  宋楊有點愣住,她沒想到唐欣欣竟這麼拼命,剛要出聲喝住她,就看見唐欣欣正跟她糾纏著的手臂微微一抬,已經把手裡的東西高高拋了出去。

  宋楊目瞪口呆,唐欣欣那動作雖然十分不明顯,但近在咫尺的宋楊卻是看得真真的,她根本就是故意把手裡的東西拋出去的。宋楊完全不明白她到底要幹什麼,「你幹嘛」這幾個字還沒問出口,漫天散落的照片就有一張歪歪扭扭的飄到她手上。

  她順手把那照片翻過來,在掃到裡面內容的瞬間,宋楊頭皮一麻。那,那照片裡的人,怎麼是她?!而且,場景怎麼那麼熟?宋楊猛的渾身一涼,那是在孫昀家樓下的車庫……

  「這,這是……」宋楊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

  唐欣欣一臉無奈的表情,「我叫你不要看吧……這是今天上午有人匿名寄給我和錢德勒的。我看了也嚇一跳,還特意去把信件記錄給刪掉,把照片扣下來了。宋楊,你怎麼就這麼不……」她忽然頓住,繼而瞬間揚高了八個音調:「陸夏!你……你什麼時候……」

  宋楊整個人瞬間像穿越到了北極,除了從頭到腳的寒冷,就再也沒有其他感覺。她強迫自己轉過身去,看見陸夏站在身後兩米開外的地方,手上正拿著一張照片。他的目光全都在那張照片上,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同樣的,也沒有一點溫度。

  「陸夏,我……我可以解釋……」宋楊慌得有些結巴,但她知道,陸夏一定會聽她解釋,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陸夏的目光終於從那張照片上挪了開去。但他並沒有看向宋楊,而是走到宋楊和唐欣欣旁邊,蹲下去,將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一張張撿起來,掃一眼便捏在手裡。

  宋楊在旁邊結結巴巴的說著什麼他好像完全沒聽見,只是在專注的做這件事。直到撿起的一張照片上,清晰無比的映著宋楊和孫昀重疊在一起的身影,那角度將兩人的姿勢襯托到曖昧的極致,陸夏終於停了下來,他看著那照片,好像出了神。

  宋楊覺得心臟都要從胸口裡蹦出來。她直覺越來越不對,即使她嘴上一直在說那天事情發生的始末,但陸夏好像完全沒有反應,臉上也沒有一點情緒表明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宋楊覺得自己眼皮很燙,她還想堅持的說,卻鼻子一酸,再也擠不出一個字。她就呆呆的看著陸夏,除了這麼看著,她也不知道還能做點什麼。

  這時候,陸夏終於站了起來。他把那疊照片緊緊的攥在手裡,目光第一次飄到了宋楊的臉上。宋楊忍不住抽了一口氣,那目光,冷得像扎進肉裡的箭。

  「宋楊,你真讓我失望。」他說,聲音比目光更沒有溫度。

  宋楊忽然就覺得自己眼淚掉了下來。她不是覺得委屈,而是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之前那確定陸夏一定會聽她解釋的自信瞬間煙消雲散,他根本就不信,一個字都不信。這樣的陸夏,根本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陸夏,根本不是守在她身邊十年的那個陸夏!他對唐欣欣都能維持表面的禮貌,卻連一句解釋的權利也不肯給她。

  宋楊咬著牙,直直的看著陸夏,用最後一點力氣擠出幾個字:「你真的不信我?」

  陸夏緩緩的把照片遞到她的面前,嘴唇微張:「你叫我怎麼信?」

  宋楊忽然就再也克制不住,眼淚悉數脫韁而出,滴到陸夏舉著的那一沓照片上,發出一種刺耳的輕響。

  「宋楊,對不起,是我不好,」唐欣欣帶著哭腔的聲音忽然在旁邊響了起來,「我今天就不該把這東西帶到醫院來。對不起,對不起……」

  宋楊轉臉盯著那張飽含熱淚的臉,忽然就揚起了手。她故意的,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帶著這些照片到醫院,故意欲言又止引她上鉤,故意跟她拉扯讓照片掉出來,故意讓陸夏看見這些東西!

  但巴掌最終沒有落到唐欣欣的臉上。在她揮下去的一瞬間,陸夏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楊錯愕的頓住,忽然笑了起來,她看著陸夏,笑得眼裡一片模糊:「你護著她?你沒看出來她是故意的嗎?她來就是為了演這出戲給你看的,你現在竟然護著她?」

  唐欣欣一臉柔弱在站在陸夏身側,那角度,那姿勢,簡直就是全中國賢良淑德的典范。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咬著牙,雙眼紅紅的看著宋楊,嘴唇抖動卻沒有發出一個字。

  你還要裝是吧!宋楊在心裡怒吼了一聲,待要手上再使勁掙開陸夏扇上去,忽然聽見陸夏冷冷的聲音:「那你能告訴我,照片裡這個人不是你嗎?」

  宋楊愣住。她失魂落魄的轉回來看向陸夏,喉頭一陣發乾。她也想說不是,但一個字,一個音符也擠不出來。

  陸夏放開她的手,低聲說:「如果不是你,她怎麼演戲也沒用。」

  「宋楊,我知道你怪我。確實是我不好,你,你怎麼說我都是應該的!」唐欣欣好像瞬間變成了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女人,每一句都插得那麼恰到好處。

  宋楊已經再沒力氣去管唐欣欣說什麼,她想去拉陸夏,想拉著他回家,或許到了家裡,他就能平心靜氣的坐下來聽她說話了。但手在碰到陸夏袖口的瞬間,他就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讓宋楊抓了個空。

  「宋楊,我想我們都需要靜一靜。」說完這句話,陸夏忽然就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向醫院門口走去。

  「咱們配合得真好!」唐欣欣忽然輕聲說了一句。宋楊抬頭看她,那張還掛著淚滴的臉上已經浮現出一種得意的笑意。然後,她也一甩頭,追著陸夏的身影而去。

  宋楊呆呆的站了一陣,周圍早已不著痕跡的站了許多駐足的路人。想來病友們生活是十分無聊的,偶爾來這麼一出哭得這麼歡暢的戲碼,大家就算不好明著圍觀,也要裝散步走來走去不停路過聽上一耳朵。

  宋楊覺得,這人已經丟了夠了,此地再不可久留。於是,她默默的蹲下去,想把地上那些照片都撿起來。她想著,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壞也就是離婚罷了,橫豎這婚開始是幌子到現在也沒落實,她也沒怎麼吃虧……這麼想著,她覺得好像好過了一些,卻在撿起五六張之後,眼淚已經滴濕了右手的袖口。到最後,她終於覺得撿不動了,僵硬的抱著自己的膝蓋,任一片一片的眼淚狠狠的流到褲子上。

  她也不知道這麼蹲了多久,直到一個東西碰了碰她的胳膊:「姑娘,你這些東西還要不要?不要我都掃走了啊。」宋楊抬頭,看見保潔大媽握著掃帚正對那些照片虎視眈眈。

  宋楊抹了一把眼淚,說:「麻煩您,都掃了拿去燒掉連渣都別剩下。」

  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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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從那一天起,陸夏一直沒有回家。

  第一天晚上,宋楊把手機都打沒電了,陸夏一直沒有開機。她以為陸夏是去了他哥那裡,還裝著沒事人一樣買了些水果去探探情況,結果發現陸夫人一個人在家啃肘子啃得正歡,還叫她千萬不要告訴陸先生和大嫂。宋楊渾渾噩噩的應了兩聲,出門時覺得心裡像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

  她在陸夫人樓下站了很久,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如果陸夏以後都再也不會那個家了,那那裡還算是家嗎?她還會去幹什麼?

  後來宋楊終於像想起什麼一樣,摸出手機給伍青打電話。

  響了好久,伍青才接了起來,「喂」了一聲後再沒說話,聲音裡透著一種濃濃的心虛。

  宋楊深吸了一口氣:「陸夏在你那裡嗎?」

  伍青沒說話。

  宋楊心裡已經有底了。她想了想,說:「你把電話給他,我有話跟他說。」

  伍青那邊沉默了一陣,才為難的說:「宋楊,他現在很累……要不,明天再說?」

  宋楊雙眼望天,今晚的星星怎麼這麼亮啊,晃得她眼睛都酸了。她聽著伍青在那頭低低的說著些什麼讓她先好好休息之類的,也沒打斷,直到伍青在那邊詞窮了,她才淡淡的說:「你跟他說,讓他安靜夠了就回來一趟。不管怎麼樣……還是得有個了斷。」

  伍青應了一聲,再沒多話。

  宋楊知道陸夏肯定就再旁邊,所以伍青不敢多說什麼。她也不再為難他,自己先掛了電話。

  但後來的幾天,陸夏還是沒有回來,也沒有電話。宋楊甚至天天去醫院看陸敏,希望等到陸夏出現,但每天都失望而歸。唯一聽到關於他的消息,還是從唐欣欣那裡。

  那一天銷售中心例會,宋楊魂不守捨的聽完出來,先是差點一頭撞到孫昀的手臂。在看見孫昀眼神關切有話要說的瞬間,她瞬間覺得嫌惡無比,在他開口的前一秒就面無表情的拐進了洗手間。

  但剛想進去隨便打開一格坐進去喘口氣,就看見唐欣欣從裡面款款的走出來,真是冤家路窄!

  洗手間時不時都會進來一兩個名為方便實為整理妝容的女同事,宋楊也不想在公司跟唐欣欣起沖突,所以她就像裝作沒看見走過去,但唐欣欣顯然沒有打算放過她,輕笑的叫了她一聲:「宋楊。」

  宋楊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點頭。剛想還是出去吧,撞見孫昀也比看著她好受,唐欣欣就用一副關心下屬的溫柔口吻說:「喲,臉色怎麼這麼不好?這兩天是不是沒有休息好啊?」

  宋楊淡淡的說:「多謝關心,我休息得挺好的。」

  唐欣欣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是,一個人在家,睡覺也沒有人來吵,那確實應該休息的挺好。」

  宋楊心裡一動,她抬頭看著唐欣欣:「你想說什麼?」

  唐欣欣笑得愜意且嫵媚,她撥拉了一下長發,聲音裡都是得意:「陸夏也真是的,這麼多天都不回家,把你扔在一個人扔在家裡算是怎麼回事?」

  宋楊覺得胸口好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隱隱作痛還喘不上氣,卻聽見唐欣欣繼續說:「這幾天動不動就叫我出來陪他喝酒。我也覺得他這樣不好,所以我每天都勸他回家,但他也不聽啊。宋楊,你們倆老是這麼鬧可真不是個事兒。」

  宋楊覺得自己再聽下去真會忍不住在這裡就抽她一個耳光,她努力的調了一下氣息,咬牙低低的說:「您真是個體恤下屬的好上司!」然後轉身就往外走,出門的瞬間還聽見唐欣欣的笑聲從背後傳過來:「不用客氣,今晚我已經跟他約好了,到時候我還會幫你勸他的。」

  宋楊行屍走肉一般回到辦公室,在電腦前呆坐了一陣,她忽然就覺得,這麼惡心的地方,她竟然還曾經死皮賴臉的都想在這兒待下去,現在讓她在這裡再多待一秒鍾她都覺得想死!

  打開文檔,她手指如飛的打了一封辭職信。然後沖去孫昀的辦公室,把那信扔在他辦公桌上。

  孫昀皺了皺眉頭看著扔到他面前的那個信封,皺了皺眉,問:「這是什麼?」

  宋楊說:「辭職信,我不幹了!這個月我都請假!」現在申請也得下個月才能生效,但她真是再呼吸一秒這裡的空氣都會覺得氣管在腐爛。「扣多少錢隨便吧!」

  孫昀壓低聲音說:「宋楊,你瘋了嗎?」

  宋楊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她冷笑著盯著孫昀,「對,我是瘋了,我就是被你們這幫人逼瘋了。現在我在這裡礙你們眼了,你們高興沒?」

  宋楊根本沒有要控制音量的意思,怒吼聲已經吸引了一堆同事在外面探頭探腦。一貫得體的宋楊竟然在跟副總監拍桌子叫板,這簡直比火星人入侵地球還精彩啊!

  孫昀看了看外面的人,他打電話吩咐秘書從外面把門關上,斷掉那些人八卦的念想。這才問宋楊:「到底怎麼回事?」

  宋楊一想起那些照片,就怒火中燒。她這幾個晚上都輾轉難眠,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有那些照片。她跟孫昀的事唐欣欣不可能知道,因為她來公司之前自己跟孫昀已經斷了。而且那天去孫昀家聚會,會發生那事根本是偶然,怎麼就正好被人拍下來了?想來想去,最後只想到了一個解釋:這事根本就是孫昀安排好的。

  聚會是他先提議的,還主動把地點安排在自己家。宋楊當時就覺得奇怪,他那麼一個注重隱私的人,怎麼會主動叫那麼多人去自己家參觀?後來他還非要把她拉去車庫,然後就做出那些企圖不軌的事情,又這麼巧被人找了那麼好的角度拍了下來。

  這又不是寫書,哪兒那麼巧的事?而且後來他又莫名其妙提出調去上海,宋楊開始還想不通,明明勢均力敵他怎麼就突然自己認輸了,現在卻是再清楚不過,他根本早就和唐欣欣串通好了,設了這麼大個套子讓她自己往裡鑽,還鑽的那麼不遺余力!

  「怎麼回事?你不是應該最清楚麼?」宋楊冷笑更甚,「孫副總監,那些照片拍得真好,真的,連我都要差點相信我們倆真有點那什麼了。」

  孫昀的臉色一變,看在宋楊眼中,更是確信無疑。「怎麼,沒話說了?孫昀,我以前只以為你作風有問題,沒想到你根本就是人品有問題,我怎麼早沒看清你這麼兩面三刀卑鄙無恥!」

  「你看到那些照片了?怎麼看到的?」孫昀根本不理會宋楊的憤怒,他只是奇怪宋楊為什麼會看到,唐欣欣不是說已經都毀掉了嗎?

  「怎麼看到?你應該去問問你的伙伴唐欣欣啊,她跟你一樣演技天衣無縫的。你們倆真是銷售中心的影帝影後啊,公司真應該給你們這對最佳拍檔搬個獎。」

  孫昀終於察覺宋楊的語氣不對,她怎麼把他跟唐欣欣歸到了一起?他試圖緩解一下宋楊的憤怒:「我們是不是有點誤會……」

  宋楊打斷他:「到這時候你還裝什麼?你們已經贏了,把我弄得一無所有了,你就省了那道貌岸然的樣子吧。」她沒給孫昀說話的機會,落下一句「我下個月來收東西」,然後甩門而去。

  孫昀看了一眼那封辭職信,突然意識到他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

  他怎麼就相信了唐欣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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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發表於 2017-3-9 08:02:01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宋楊在家裡狠狠的睡了一天一夜。

  遞完辭職信回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到床上。連衣服都沒有脫,就死死的睡過去。她累的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以前她總以為跟人鬥很有意思,越鬥越提得起精神。但現在,她忽然就好像被人抽了脊椎骨一般,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什麼念頭也沒有,就想一頭睡死過去再也不起來。

  後來她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陸夏她大嫂。

  宋楊把電話接起來,就聽見大嫂的聲音低低的飄過來:「宋楊,你跟陸夏沒事吧?」

  宋楊雖然腦子不太清醒,但心裡還是狠狠的抽了兩下。她盡量裝作沒事人一般輕鬆的說:「沒事啊。怎麼了?」

  大嫂在那邊好像鬆了一口氣,頓了頓才說:「那他辭了職,要送陸敏去美國看病這事你也知道吧。」

  宋楊的腦子「嗡」一聲,炸的她頭暈眼花。陸夏辭了職,還要去美國?

  「嫂子你,你聽誰說的?」宋楊終於再也顧不上什麼裡子面子了,急急的追問這消息的來源。

  大嫂的聲音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宋楊都快哭了:「到底聽誰說的啊?」

  大嫂說:「他自己說的啊。他都好多天沒來看陸敏了,結果今天一來就跟媽說,他想帶陸敏去美國看病,還說那邊的醫院醫生都請人幫忙安排好了,簽證也沒問題了,過兩天就走。媽問他工作怎麼辦,他說做得不太順心,已經辭了。」

  宋楊失控的問:「他現在還在醫院嗎?」

  「早走了,跟媽回去取陸敏的戶口,說是要買機票。」大嫂頓了頓,歎了口氣說:「你們吵架了對吧?我看陸夏那樣子,就知道你們小兩口肯定有點不對勁。」

  宋楊已經完全沒力氣再裝了,用不出聲來表示默認。

  大嫂說:「宋楊你也別太難受,年輕小夫妻誰不鬧兩次。想當年我跟你們大哥鬧的,就差沒把家給燒了。沒事啊,等陸夏回來,你們倆好好說說。他脾氣可比他大哥好多了,不會跟你真鬧的。」

  宋楊「嗯」了一聲,已經帶了點哭腔。她倒寧願陸夏跟她鬧呢,好歹還能見著不是。現在連個話都說不上,連定了要出國都是別人來告訴她,這是鐵了心不見面了麼?

  掛了電話,宋楊又呆坐了一陣,又才摸出手機,按下陸夏的號碼。

  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通了。那頭接起來的瞬間,宋楊覺得心臟跳得快把氣管壓堵了去。「陸……陸夏?」

  電話那頭沒有人說話,沉默半晌之後,只傳來一個輕輕的呼吸聲。

  光聽見那聲音,宋楊就覺得自己快要背過氣去。她盡量將自己的聲音控制在一個還算平穩的程度,低低的問:「你要去美國?」

  過了好一陣,那邊才終於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我明晚回去收拾行李。」

  接下來的一天,宋楊睡夠了,決定開始振作。她想明白了,越是一副解釋不清的樣子,越是沒事也變成了有事。

  她要做出一種理直氣壯的態勢,讓陸夏看見她的第一眼就明白,她心裡根本沒鬼。於是她精神抖擻的在房子裡東抹一把,西擦一下,直到衣服也疊了,床單也洗了,最後甚至把衛生將牆角的老泥都搓了下來了,門口卻還是一點動靜沒有。後來宋楊真不知道還能找點什麼事做,才能讓陸夏在進門的一瞬間看見她沒事人一般的勞作著。

  在宋楊把整個屋地上的最後一根頭髮也揀出來丟到垃圾箱的之後,她終於覺得要累趴了。然後她順勢倒在床上,跟自己說小瞇一會兒,只要不睡得太深,就算陸夏回來她也能立刻從床上跳起來,精神煥發的迎接他。

  不過宋楊顯然低估了自己的睡眠質量。她實在沒想到昨天睡了快12個小時,現在居然還能睡得這麼難以自拔。等她暈暈乎乎的從夢裡半轉醒過來時,一陣收東西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

  宋楊渾身震了一下,猛的坐了起來。

  前面一個忙碌的修長背影瞬間停住,光是看著那件襯衫,宋楊的眼睛就有些發酸。這還是那天早上,她找出來讓他換上的。

  空氣裡一時靜得有些異樣,宋楊還有些發懵,而陸夏也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連個回頭的意思都沒有。

  「醒了?」過了好半天,陸夏的聲音終於低低的響了起來。

  宋楊微微的點了一下頭,才想起來他根本都沒轉過來,這才輕輕的「嗯」了一聲。瞥見陸夏腳邊的行李箱,宋楊在心裡苦笑了一聲,故作輕鬆的問:「什麼時候的飛機?」

  「明天早上。」陸夏說完,又緩緩的將幾件衣服隨手扔到箱子裡。

  宋楊笑了一聲,好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哦,這麼快。」

  陸夏還是沒有轉過來看她。他只粗粗的收了些衣物,就關上了箱子,帶的東西還不夠他平時出差的多。

  「怎麼只收那麼兩件?」宋楊低低說了一聲,「去美國治病怎麼也不得幾個月吧,這些東西哪兒夠?」她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到陸夏旁邊,把已經關好的箱子重新打開,先將裡面雜亂堆著的東西整理,再從櫃子裡又拿出些陸夏長穿的衣服放進箱子。最後,她還塞了一件厚厚的大衣進去。「那兒的冬天也不知道冷不冷,還是多帶點備著吧。」

  宋楊自顧自的說著,好像他只是去出一趟差,完了他就會回來。只不過,這次的時間好像長了些,距離也遠了些罷了。

  箱子塞得太滿,宋楊在企圖把它拉上的時候很費了些勁兒,最後手指都扯麻也沒見什麼效果。她邊往箱子上坐邊說:「來幫把手,把這拉鏈拉上。」

  話音剛落,一支手掌狠狠的抓住了宋楊的手臂,將她從箱子上提了起來。宋楊驚呼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已經對上了陸夏的目光。

  那張臉,很是平靜,看不出什麼喜怒。一貫明亮的眼睛裡,折射著一種說不出的光芒。宋楊的眼淚忽然就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她的雙臂被陸夏牢牢的扣住,根本伸不出手去遮擋這狼狽的模樣。

  但隨即臉上一癢,陸夏的手指已經貼到她的臉上,輕輕的幫她擦拭著萬馬奔騰一般的眼淚,指尖有些微涼,卻從容輕柔。

  宋楊忽然就崩潰了。

  這還裝什麼淡定,做什麼姿態?老公都要沒了啊!她撲上去死死的抱住陸夏的脖子,哭著大喊:「我沒有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我跟孫昀什麼事兒都沒做啊!你怎麼就那麼不相信我,怎麼就那麼狠心的自己跑去美國……」

  她覺得陸夏好像要把她拉開,就哭得更是大聲,環住脖子的手死也不鬆開:「不要走!不要走!你要怎麼樣才肯相信我跟他真沒什麼……」

  「傻瓜……」她聽見陸夏輕輕的說了一句,手臂上的力道猛然增大,宋楊生生的就被剝離了陸夏的身子。但就在她欲再度撲上的瞬間,唇就被狠狠的封住。

  宋楊腦子裡狠狠的炸了一聲。她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但就在她百忙之中抽空剛叫了個「陸」字,陸夏低沉的聲音就在耳邊說:「不要說話!」

  宋楊懵了。特別是當陸夏的手貼上她滾燙的身體時,那指尖的涼意帶起了一股股不可思議的電流,帶動著她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

  陸夏的吻很有力,根本不再是平時那種小打小鬧一般。這樣的陌生讓宋楊有些發抖,卻又莫名其妙的興奮。在陸夏的唇順著脖子向下溜達了一圈重回到她嘴角邊時,宋楊魔障了一般的回應了上去。

  那是一種全新而又誘惑的體驗。

  宋楊是生澀的,陸夏雖然也沒有那麼熟練,但他大膽得讓宋楊連羞澀惡念頭都來不及冒出來。宋楊就跟著他,任憑他引領,竟是前所未有的踏實放心。

  這個人是陸夏,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在聽見陸夏沉重的喘息聲那一刻,宋楊覺得自己在墜落,在撕裂,卻莫名其妙的心滿意足。

  「你不會走了吧?」宋楊光潔的背抵在陸夏的臂彎裡,緊緊的把臉貼在他肩頭,筋疲力盡之際只有這個念頭分外清晰。

  她覺得陸夏的手在輕輕的撫弄著她的頭髮,她聽見他說:「傻瓜。」然後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還記不記得,上次我說我給你帶了禮物?」陸夏忽然在耳邊輕輕的問她。

  宋楊悶悶的說:「你不是沒時間買麼?」

  他輕笑了一聲。宋楊只覺得指間一涼,一個東西已經被套了上去。

  宋楊心裡猛的跳得很快。那是……那是……她慌忙的想要抬起手來看個自己,卻被陸夏按了下去。

  「明天再看。」他說,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宋楊心裡歡喜的想著:他答應了,他不會走了!她迷迷糊糊的盤算,明天早上起來,要把他的東西放回去,再告訴他她再也不去那個鬼地方上班,再也不見那些討厭的人。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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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9 08:02:14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醒過來的時候,箱子不在,衣服不在,人當然也不在。要不是被子上的痕跡,宋楊肯定會覺得自己昨晚是做了一個荒唐的夢。但腦子裡的每一個記憶,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她:那不是夢,那都是真的!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陸夏……走了?

  宋楊顫顫巍巍的去摸床頭的手機,她想給陸夏打電話。但在指尖剛碰到電話的時候它就響了起來。宋楊激動的一把抓在手裡,卻發現來電顯示是伍青。

  宋楊失望的接起來,伍青在那頭說了一句話,震的宋楊腦子五秒鍾內都是一片空白。他說:「你怎麼沒來送陸夏?他剛上飛機走了。」

  果然,他還是走了。昨晚的那一切並沒有阻擋他的離開,他甚至連一句再見也沒留下。

  宋楊忽然有點想笑,一張口卻哽咽了一聲,喉頭都有些發苦起來。這算什麼?他竟然橫豎都決定了要走,那昨晚又為什麼要……

  宋楊啞著嗓子說了句:「我累了,回頭打給你。」

  伍青還在那頭叫著「你剛睡醒就累啊……」宋楊也不管他,直接關了電話,又重重的倒回床上。

  她的雙眼直直的望著天花板,腦子裡慢慢都是昨晚那些模糊的畫面,她那時確實有些困倦,所以一切情景都蒙著一層夢境的朦朧,現在回想起來,卻莫名其妙的記得真切。

  忽然想起陸夏昨晚給她手指套上的東西。宋楊緩緩的抬起右手,在窗簾縫隙透進的微光中,一顆鑽石正散發著瑩潤的光輝。那是一枚鑽戒,陸夏親手給她戴上的鑽戒。

  既然他都決定要走,又為什麼給她戴上這個戒指?

  宋楊瞇起眼睛盯著那枚戒指,平心而論,它是在很好看,符合宋楊的一切審美:細細的指環,精致的碎鑽戒托,襯出那顆光潔透亮清澈精巧的鑽石越發氣派動人。

  宋楊根本沒法形容現在自己到底是怎樣一個復雜心情,昨晚輕聲細語給她戴上戒指那人,今天就頭也不回的走了。誰來告訴她,這人究竟什麼意思?

  不過她完全沒想到,她現在這樣的心情絕對不是谷底。

  宋楊正在恍惚的時候,手機又響了,她迷迷糊糊的把手機接起來,裡面傳來孫昀的聲音。「你准備什麼時候來上班?」

  宋楊直接掛了。

  手機第二次響起來,宋楊這次看也沒看,乾脆把手機關了。

  但沒過幾分鍾,客廳裡的座機又響了起來,把宋楊嚇了一跳。

  她頭昏腦脹的坐起來,本來昨天就沒怎麼吃東西,現在全身都沒力氣,還伴隨著一種低血糖般的眩暈。她跌跌撞撞的挪到客廳裡,剛接起來,又聽見那個陰魂不散的聲音:「你到底什麼時候能來公司?」

  宋楊無語,半天才無奈的問:「你怎麼連這個電話都知道?」

  孫昀說:「你的員工履歷表上有家裡電話,我就直接打過去問你媽媽了。她就給了我這個電話。」

  宋楊一愣,撕心裂肺的吼了一聲:「你還驚動我媽!」

  孫昀壓根就沒理她的憤怒,在那頭淡定無比的說:「你的辭職信我扣下了。這幾天算你修了年假,回來把假條補上。」

  宋楊怒道:「誰他媽要休年假?公司我是不會去的,大不了礦工一個月讓公司炒了我!」

  「你不想知道那些照片是怎麼回事?」孫昀忽然話題一轉。

  「照片」兩個字像針尖一般狠狠的在宋楊耳膜上扎了一下,她手腳有些發涼,死死的握著話筒,卻又擠不出一個字。

  「如果有空的話,晚上見個面吧。我覺得關於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咱們也應該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了。」孫昀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嚴。

  宋楊一想到那照片上的樣子,就是一陣生理厭惡。她冷笑:「又是單獨見面麼?老這樣不太好吧,唐欣欣是不是覺得上次哪個還不夠,讓你又來弄些新花樣?」

  孫昀無奈的說:「宋楊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偏激?唐欣欣都去美國了,我……」

  「你說什麼?」宋楊陡然拔高了音調,突兀的打斷了孫昀的話。

  孫昀有點莫名其妙,「你怎麼了?」

  「你說,你說唐欣欣去美國了?什麼時候的事?」宋楊的聲音都點顫。

  孫昀說:「就今天早上。總監級別的高管就職之前,都要去美國總部培訓一段時間。怎麼你不知道這事嗎?」

  宋楊說:「她坐哪趟航班?」

  孫昀沉默了一陣,說:「我可以叫行政助理幫你查一查。你要知道這個幹什麼?」

  宋楊苦笑了兩聲,沒有回答。

  孫昀看她沒有反應,就繼續被打斷之前的話題:「宋楊,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我跟唐欣欣站在了一邊。我覺得有些事情我是應該跟你澄清一下……」

  宋楊低語:「還有那個必要嗎?」陸夏走了,她可以理解他誤會了她,但誤會總有一天會解釋的清楚,只要她耐心一些……可是現在,這已經完全不是兩個人的事情了。

  之前唐欣欣說每晚都跟陸夏見面,宋楊都當她放屁。就算陸夏生她的氣,也不會去跟唐欣欣親近。伍青心裡的那個傷還沒結疤呢,他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刺激自己兄弟?但如果,他們倆是一塊兒去的美國,如果連陸敏看病的那些事情都是唐欣欣安排的,那麼一切的自我安慰此刻就全部灰飛煙滅了。宋楊之前根本就沒心思去想就醫的事情怎麼就那麼突然,現在細一琢磨,陸夏在美國

  本事這麼大的朋友,除了唐欣欣,還能有誰?

  「什麼叫沒有必要?」孫昀皺眉,他聽出宋楊的語氣不太對勁,「宋楊你怎麼了?」

  宋楊說:「沒事。你讓人查一下唐欣欣的航班,盡快告訴我一聲。」頓了頓又說:「拜托了。」

  這是自他們鬧僵一來,宋楊第一次這麼平心靜氣,甚至帶著些祈求的和他說話,弄得孫昀不禁愣了一下。還要說什麼,宋楊已經掛了電話。

  宋楊呆了一會,摸出手機來打開,給伍青發了個短信,讓他把陸夏的航班號告訴她。過了一會,伍青給她回了過來,然後宋楊就看著那一長串數字發怔,直到座機再次響起。宋楊覺得手心有些冒汗,心裡,莫名跳得飛快。

  孫昀說:「問到了。現在報給你?」

  宋楊盯著自己的手機屏,低聲說:「你說吧。」

  然後,孫昀低低的報出了一串字母數字。宋楊木然的一個一個對過去,然後,她忽然覺得圓滿了。

  兩個航班號一模一樣,該死的孫昀聲音還那麼清晰,連她試圖懷疑一下自己是否聽錯的機會都沒給她。這不就是她要的真相麼?陸夏確確實實,明明白白的和唐欣欣一起走了。她甚至都懶得去想是不是什麼倆人正好同搭一般飛機純屬巧合之類的借口讓自己好過一點,她需要的是清醒,不是阿Q。

  「你沒事吧?」長時間的沉默讓孫昀覺得很不對勁,「你要這航班號做什麼?」

  做什麼?宋楊苦笑了一下,說:「你放心,就算我想要去炸飛機也晚了。我還能干出什麼來?」是啊,她還能做什麼?人生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這麼失敗,被人勝利得連反擊的欲望都失去了。

  「宋楊,我們見個面吧!」孫昀又提起拿個話題:「我們之間實在有些誤會……」

  宋楊無力的說:「算了,孫昀。」

  孫昀一愣:「什麼意思?」

  宋楊心裡一片茫然的死灰,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達個什麼意思,她現在只是覺得很膩味,像吃了兩斤大肥肉一般膩味。再聽一個字,她也許就會吐出來。

  「宋楊,我知道前段時間我決定申請調去上海很突然,也讓你覺得很失望,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忽然停了下來,不知道要怎麼接下去。

  他做這一切當然是因為她。但是,這話又怎麼能告訴她?

  宋楊卻也沒有追問的欲望,她只是淡淡的說:「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思呢?你還能不去上海嗎?唐欣欣還能把總監的位置還給你嗎?陸夏他……」宋楊的腦子裡猛地抽了一下,這個名字從她嘴裡說出來,怎麼就能那麼苦?苦得她竟然再也說不下去。

  「陸夏?」雖然聽到這個名字,孫昀心裡也不怎麼舒服,但他好像終於有點明白問題的所在了。

  「陸夏怎麼了?」

  宋楊沒有說話。

  「他是不是看到那些照片了?」孫昀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問。

  宋楊還是沒有說話。不過孫昀也知道他應該猜得差不多了。

  一陣難熬的沉默之後,孫昀沉聲說:「宋楊,我很抱歉。」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太自信,太自信所以覺得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最真實的想法,太自信所以急於證明宋楊還是如他想的一般容易控制,太自信所以覺得自己的退讓可以換來唐欣欣的收手。

  但實際上,事情已經在他這種盲目的自信中,發展到了一個完全無法控制且背道而馳的方向。他的地位,他想保護的人,一樣都沒有保住。

  不過,宋楊現在已經完全聽不到那聲音裡包含的東西,她只是拿著話筒,沉默著,靈魂飄到了身體之外。

  孫昀覺得現在不是討論對錯的時候,他們的時間不多,他要在唐欣欣回來之前,加固宋楊在銷售中心的地位。如果他以後再不能回來,至少宋楊還有反擊的希望。

  錢德勒並不是一個墨守成規資歷至上的人,而且他對唐欣欣也不是沒有忌憚,以他那麼眼裡不容沙子的個性,一旦他意識到宋楊會是一個很好的值得信任的人選,那麼要用宋楊來制衡唐欣欣簡直是一定的事。那時宋楊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縛手縛腳,她應該有能力自己去實現她想要的結果。

  「宋楊,你聽我說。」孫昀趁著宋楊還沒有掛他的電話,直接轉入了主題,「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但你如果就這麼什麼不管,等我一走,唐欣欣就真全盤勝利了。你想看她那麼得意嗎?」

  宋楊失魂落魄的說:「她得意,我又能怎麼辦?」

  孫昀皺了皺眉,這個人還是宋楊嗎?還是那個人家欠她一百她就要拿回一萬的那個宋楊嗎?「宋楊你到底怎麼了?」

  宋楊的聲音低低的,好像是說給孫昀聽,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把她趕走,又能怎麼樣?」陸夏辭職都跟她走了,把她趕走陸夏就能回來麼?

  「宋楊你振作一點!」孫昀雖然已經極力克制住,但還是忍不住低吼了出來,「我不知道你和陸夏出了什麼問題,但她整出那些照片來就是為了不讓你好過,你怎麼能就這麼隨了她的心願!」

  一提起那些照片,宋楊這才有點回過魂來。那天唐欣欣在她面前掀得那些照片漫天都是的情景忽然就出現在眼前,刻意的抬手,得意的眼神,楚楚可憐的神情,無一不刺得宋楊頭上青筋都在顫動。

  宋楊忽然有些憤怒:「我不隨她心願又能怎麼樣?我還能做什麼?連你都躲去上海了,你能指望我一個人把天翻過去?我就算知道她在偷公司設計和客戶資料,我又能怎麼樣?她堂堂一個大經理,總公司派回中國的嫡系親信,我找不到證據,說出去又有誰會信?」

  孫昀吃了一驚。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驚人,他想過無數個將唐欣欣扳倒的可能,卻惟獨沒有往這上面上過。乍聽之下覺得有些荒謬,但細細一想又好像有那麼點可疑之處。他對市場上的同類產品相當熟悉,公司每年花在研發上面的費用相當可觀,聘請的也都是國內外最優秀的研發團隊,這樣的投入讓其它同行業公司簡直望塵莫及。

  但只要公司最新升級產品一出來,最大的競爭對手LE就會緊隨其後開發出相應產品,就知就像同步升級一般。而且最可氣的是價格總是低上一截,這也就是為什麼在美國市場公司競爭力下降的原因,只是中國市場這邊還不太明顯。據說高層那邊也懷疑過是不是資料外露,但後來也找不到證據,都是未果。

  「你怎麼知道這個事的?」孫昀凝重的追問。

  宋楊說:「盯著她的人可不止是我和你。不過大家都是沒有證據的一團亂猜罷了。」

  孫昀沉默了一陣,低聲說:「這個事情你怎麼早點沒跟我說?」

  宋楊冷笑:「您不都是要准備去上海開疆拓土去了嗎?我怎麼敢破壞您的好心情?」

  孫昀知道她還在為調去上海那件事耿耿於懷,但也沒有再解釋:「這個事先交給我吧。不過怎麼樣,明天回來把假消了。」

  宋楊心裡煩躁的緊,低低說了句:「再說吧。」就掛了電話,然後乾脆的拔了電話線關了手機。整個世界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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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9 08:02:31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如果沒有人來敲門,宋楊肯定會在屋子裡關到發霉。她就那麼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醒了發呆,發累了就睡,睡醒繼續發呆。伍青來砸門的時候,她覺得胳膊都要生銹了。

  她實在很不想起床去開門,以為沒人搭理他他就會走了。但伍青砸門那動靜實在太大且持久,震得她耳膜生疼。最後她低低的罵了一聲,從床上滾下來挪去開門。

  「你在玩裝死!」一開門伍青就以一百二十分貝的音量沖她怒吼:「手機不開座機不通的,連班也不去上。我整整找了你一天了,你要急死我啊?你媽還老打電話來問我,我怕她擔心都不知道編了多少個謊話先對付著……」

  伍青還要喋喋不休,宋楊卻打了個呵欠回頭就要往臥室走繼續睡。

  伍青都快抓狂了,一把薅住宋楊的被角:「你要把自己睡死過去嗎!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前段時間怎麼神氣活現的數落我來著?」

  宋楊覺得腦子都被他吵暈了,耳膜都在嗡嗡作響。她剛要叫他閉嘴,一個音節剛發了一般,就覺得一陣排山倒海的眩暈,立足不穩就摔在地上。

  伍青一下子慌了,趕緊上前手忙腳亂的把宋楊抱到沙發上,再也不敢大吼大叫的,緊張兮兮的問了句:「你這是怎麼了?」

  宋楊等那暈勁兒已過去,便使出吃奶的力氣說了一個字:「餓……」

  能不餓嗎?從陸夏走的那天起,她就幾乎沒吃過東西,到現在整整三天了,鐵金剛都得餓成繞指柔了。

  伍青無奈的挽著袖子跑進廚房,看看有啥東西可以弄來給她填填肚子。找了半天從角落裡翻出兩包方便麵。伍青歎了口氣,沒想到人生第一次為女人下廚,竟然是獻給宋楊了!

  他在廚房裡一折騰,宋楊在外面聞見了味道,胃部立馬就是一陣扭曲般的痙攣。等伍青把那碗半硬不軟的泡麵端過來時,宋楊也不管是不是熟了,揭開盤子就是一氣兒猛吃,愣是把那碗類似受潮了的乾脆面一般的東西咽了個乾淨。

  伍青覺得這樣子實在有點慘不忍睹,一邊在旁邊說著「慢點」,一邊眼角卻掃到了包裝袋上的日期。他猛咳了兩聲,默默的把袋子揉成一團扔到垃圾桶裡……那兩袋面竟然是過期的。可千萬不能讓宋楊看見,她現在剛吃飽已經有點力氣了,要她知道了肯定會把這僅存的一點力氣都拿來拍他後腦勺。

  「吃飽了?」伍青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宋楊把空碗扔在桌上,抹著嘴有氣無力的說了句:「湊合吧。」

  兩人沉默了一陣,宋楊忽然說:「你……那天去送他了?」

  伍青一愣,然後反應過來她在問什麼,他低低的「唔」了一聲,知道宋楊心裡不好受,也不敢多說。

  宋楊吸了兩口氣,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問:「他走的時候說什麼沒?」

  伍青神情有點閃爍,說:「嗯,也沒說什麼特別的。」

  宋楊心裡難過,陸夏走的時候,難道就連一個字都沒提起她嗎?喉頭有些發酸,又說不出話來。

  伍青看她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忍心。宋楊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過這樣的神情,她總是強悍而妖孽的,讓人又愛又恨又怕,現在卻一臉慘白的窩在沙發角落裡,似乎在說一句話,她就會哭出來。

  伍青在心裡歎了一聲,低低的說:「他那天上飛機上得很匆忙,我也沒來的及跟他說兩句話。不過,不過他臨走的時候,叫我好好照顧你來著……」

  「真的?」宋楊眼神空洞的抬起頭來看著伍青,看得他心裡有點發毛。他雖然從小到大都沒什麼正經的樣子,卻是從來不撒謊的,現在被宋楊這麼一盯,心虛得頭都不敢偏向她的方向。

  「其實,他都沒提起我,對吧?」宋楊看著伍青的樣子,基本已經心裡有數。她苦笑了一下,覺得嘴角僵硬得有些酸疼。

  伍青囁嚅著說:「也不是……他那天到得恨晚,我沒來得及跟他說兩句話。不過他肯定知道,就算他不說,我也會照顧你的。」

  宋楊沒有說話,把頭埋到裹在身上的被子裡。她懶得哭了,只是覺得腦子太沉,她累得有些撐不住。

  過了一陣,宋楊抬起頭來,又問:「青兒,你那天去機場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唐欣欣?」

  伍青的身子顫了一下,他這些天都盡量不去想那個名字,但現在提起來,還是如生化武器一般直擊神經。他呼吸了幾口氣平靜了一下,這才說:「沒看見,陸夏是一個人上的飛機。」頓了一下,問:「你也知道欣……唐欣欣跟他一塊兒走了?」

  宋楊聽出伍青語氣裡那種難掩的沉重,她歎了口氣,說:「好歹我現在也還跟她同公司。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伍青硬扯起嘴角擠出一個笑容,故作輕鬆的說:「我伍青這人脈上天入地的,有什麼事情我不知道的?」

  宋楊知道他肯定還沒徹底死心,要不能對唐欣欣的消息這麼了若指掌的?但一想到這裡宋楊心裡就更不好過,或許現在心裡最難過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坐在她面前這個一臉無所謂談笑風生的男青年。她忽然覺得伍青是真爺們兒,比國際金價都真。

  伍青忽然說:「來了這麼半天你也不說弄口水給我喝喝,還要我伺候你吃飯,宋楊你寒不寒磣?」

  宋楊笑了笑說:「水是沒有了,咱們開瓶酒來喝喝吧。」

  說著就要晃晃悠悠站起來去拿酒,伍青立馬一把把她扯回沙發,說:「大小姐,你都這樣了還喝什麼酒,消停一會兒成不成?」

  宋楊笑呵呵的說:「你不陪我喝也成啊。那等你走了,那一瓶都是我的。」

  伍青想了一陣,最後無奈的說:「酒在哪兒?」

  還好,陸夏雖能喝,對藏酒卻沒什麼喜好,滿屋子也就這一瓶紅酒。伍青想著一會兒他把這瓶喝光,就不用怕宋楊一個人在家借酒澆愁了。

  但他實在有點低估了宋楊的速度以及高估了她的酒量。等他開了酒,去廚房拿了兩只杯子出來時,宋楊已經抱著瓶子把那紅酒灌下去了三分之一。

  伍青忙不迭的去搶,宋楊也沒和他擰,抱著被子在哪兒揉胃,邊揉邊說:「媽的方便面下紅酒真不是個味兒!」伍青又好氣又好笑,趕忙把瓶子挪遠了些,謹防她萬一又撲上來搶酒。

  宋楊的酒量一向是不怎麼樣的,今天好像又尤其的容易醉。

  酒勁上來的時候,宋楊覺得臉上有些燙,眼皮也很燙,一陣陣犯暈。她忽然想起上次發燒的時候好像也是這麼個感覺,不過那時候,陸夏還形影不離的守在旁邊,現在卻不知道他在美國哪個妖窩裡,說不定還美人在懷呢……

  宋楊說:「你說,你們男人的腦子到底是個什麼構造呢?」

  伍青悶悶的喝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宋楊繼續說:「想對你好的時候,無論說什麼廢話他都當真,但不想對你好的時候,你把心窩子都掏給他,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伍青歎了口氣,說:「不止男人,女人其實也這樣。」

  宋楊說:「有時候想想我這婚結的也真是夠窩囊的。」

  伍青說:「其實現在想起來,什麼游戲人生什麼醉生夢死,都是狗屁。大白話一總結,我其實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米蟲。」

  宋楊說:「我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個男人弄得這麼失魂落魄的。」

  伍青說:「我也真沒想到自己現在會被個女人整的差點傾家蕩產。」

  兩人說完都是一呆,怎麼看怎麼像倆憤世嫉俗的小青年在雞同鴨講的詛咒社會。接著相對苦笑了兩聲,一人端了一杯紅酒開始對干。

  酒瓶子見底的時候,宋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她無意識的晃著空酒杯,忽然就開始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後來連聲兒都沒了,只剩酒瓶子在劇烈的抖動。

  伍青也有點暈,無奈的說:「宋楊你有什麼那麼好笑的?」

  宋楊氣兒有些接不上,邊笑邊斷斷續續的說:「我,我想起我剛結婚那陣,幹得那些荒唐事兒。」

  伍青想起她拉著陸夏在他酒吧裡搞的那出鬧劇,有些混沌的腦子裡也覺得莫名其妙的好笑,便跟著笑了起來,邊笑邊說:「你別說,你倆演技真是一流的,我都差點以為你倆鬼上身還是怎麼的。你們說要結婚的時候,我那一晚上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宋楊笑得更厲害:「別說,我都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怎麼想的,好像覺得抓到誰就是誰了。還好那時候抓的是陸夏,要過來的是你,我這輩子就完了。」

  伍青笑了兩聲,忽然覺得這話怎麼聽怎麼別扭,立馬愁眉苦臉的說:「什麼叫是我你就完了?現在不是我也沒見著你好哪兒去啊!」

  宋楊一愣。

  話出口的瞬間伍青就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下來。他慌忙的說:「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楊軟軟的擺了擺手,說:「唉,算了,你也沒說錯。」

  伍青有點急,喝了點酒舌頭都有點打不直:「其實也沒你說的那麼慘,陸夏他不至於那麼無情無義的。」

  宋楊兩眼無神的看著那酒杯呆了一陣,這才說:「我真不知道他,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這兩天在床上,一醒過來腦子裡就全是以前那些事,然後我突然就發現,其實我好像一點也不了解他,我從來也不知道他對我到底是個什麼感覺。」

  伍青嘴角抽動了一下。他想安慰她,話還沒出口,就聽見宋楊低低的說:「結婚,是他講義氣幫我;我沒地方住,他又慷慨大方的把房子讓一半給我住;家裡人發現我們假結婚的事,他又把什麼都扛下來……可等我覺得他好了,他又抄個手說對我一點心思也沒有。最後就算我們在一起,也好像只是我太積極,他也就是抱著試試的心情。在一起這麼久,他從來也沒主動說過喜歡我之類的話,但一發生那件事,他就立刻轉身就走,連個解釋都懶得聽我說。」宋楊喉嚨有些發苦,她慘兮兮的笑了一下,說:「可能他根本從來都沒有真把我看上眼,所以走的時候才能這麼灑脫,一點余地都不留下。我是真把他纏得煩了……」

  伍青說:「宋楊,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

  宋楊微微搖著頭:「你不用替我們說和了。青兒,或許我早一天想明白,對我和他都是好事。」

  伍青聽著她話裡的意思越來越不對勁,急道:「宋楊,你別瞎想,有好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宋楊根本就沒聽著他在說什麼,還在嘟嘟囔囔:「走吧走吧。青兒你也別難過,他們倆再續前緣去了,咱倆再找好的……」

  伍青深吸了一口氣,他憋不住了,一個大家都看出來卻不能說的秘密守了這麼年都要把他弄瘋了!他一把抓過宋楊手上的杯子,看著宋楊莫名其妙抬起來的臉,低吼了一聲:「宋楊,陸夏他媽的都不知道愛了你多少年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而已!」

  宋楊腦子裡像炸了一道二踢腳。她目瞪口呆的看著伍青,好像他們家客廳裡坐的這個是個陌生人。

  「你……你說什麼?」

  伍青用手扶著腦袋,這一說出來,心裡那叫一個舒坦愜意!就如同十幾年的老便秘,今朝突然就通暢了那般酣暢淋漓。這話就像開閘放水一般,一旦啟動就再也停不下來:「你知道,我是怎麼跟陸夏成為哥們兒的嗎?」

  宋楊呆呆的看著他,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伍青開始說著高一那年,他跟陸夏第一次狹路相逢的情形。那時他剛轉到學校沒多久,正是跟宋楊打得火熱的時候。「學校裡的人跟我以前那些同學完全不一樣,其實我剛來還真有點不適應,但卻一下就覺得你是個靠譜的人。宋楊,我那時候就把你當哥們兒,純的!」

  宋楊皮笑肉不笑的說:「謝了,不過我覺得咱倆當姐們兒合適。」

  伍青也不理她,繼續往下說:其實以他閱盡千帆的道行,一眼就看出陸夏對宋楊有點超友誼的念想,不過那時他雖然十分待見宋楊,卻很不怎麼待見陸夏。

  原因是他爸從小就以陸夏為楷模天天給他洗腦,雖然小時候也見過幾次但現在就是對這細皮嫩肉的小子看不順眼。所以他看著陸夏經常陰晴不定的看著他和宋楊,他就越發得意的跟宋楊套近乎。

  終於有一天,陸夏把他叫到了學校深處的小樹林,上來就寒著臉跟伍青說,伍青在以前學校的那些破名聲他清楚得很,讓伍青離宋楊遠點。伍青登時就來勁兒了,吊兒郎當的說我就不,你能拆散我倆算你本事。陸夏就一拳招呼了上來。

  那是伍青生命裡為數不多的全力肉搏。不但只是為這個事,在他心裡,這一架就是證明他不必這小子差,絕對是尊嚴之戰。

  不過可惜的是,那一仗他真是完敗得毫無懸念,還葬送了他最愛的那條圍巾。當然為了氣陸夏,他還不鹹不淡的諷刺他說要陸夏把打架的心思用到宋楊身上早得手了,但是心裡卻著實服了。

  最後等陸夏終於弄清楚他對宋楊其實沒那心思時,陸夏窘得半天才憋出一句「抱歉」。兩人從此就成了不打不相識的鐵哥們兒。

  宋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他那時候就……我怎麼一點都沒發覺?」

  伍青無奈的說:「我真不知道你眼睛都長哪兒去了。你那時候好像就把他當透明的一樣,我都差點懷疑你是不是不喜歡男人。不過一進大學你又開始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宋楊細細的回想著高中時候那些片段,她腦子本來就不太清醒,那些事又過了太多年,她竟然一點也想不起那時陸夏有沒有過那樣的暗示。

  那時的陸夏太優秀太耀眼,走在他旁邊,立刻就會被他的光芒照的一點存在感都找不到。宋楊是好強的,她謹遵宋夫人的教誨心無旁騖的學習,誠心誠意的交友,想要讓自己的高中生活風生水起。

  但就因為陸夏,她交不到真心的朋友,連受表揚也總要排在他之後。陸夏固然對她很好,但或許在她內心深處,她更希望這個人能給她騰點地兒讓她出個頭來喘口氣。

  「你第一次談戀愛那陣,陸夏差點沒死過去。」伍青想起那時的陸夏就唏噓得很,「他那天一個人跑到我家,我看見他那樣子就傻了。你這輩子絕對沒見過那樣的陸夏,臉白得跟紙一樣,眼睛都凹了進去,站在我家門口搖搖欲墜的,嚇得我那晚的女朋友以為見了鬼撒丫子跑了。」說到這裡,伍青還十分惋惜的歎了口氣。

  宋楊就像在看那種膠片無聲電影,人家放到哪兒,她的思緒就跑到哪兒。她想起了個焦躁的夏夜,那一片虛榮的燭火和玫瑰,那個在伍青的床上紅著眼看著她,問她到底是誰讓她過來找他的倔強小子。天!那時候她卻只想把他叫回去和唐欣欣湊對。宋楊覺得自己立刻就該被拖出去活剮了。

  她瞬間也好像明白,為什麼那一天唐欣欣回哭著跑回寢室賞她一耳光,還說了那麼多狠話。只是不知道那一晚上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讓唐欣欣恨了這麼多年,現在回來下了血本報復她。只是連累了伍青一個大好青年,剛有點改邪歸正的苗頭就被情扼殺了。

  宋楊覺得眼睛酸得不行。陸夏,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陸夏。她一直以為是他在折磨她,沒想到,他才是從排山倒海的打擊中挺過來的那個。

  「他,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宋楊咬著牙。如果陸夏早一點有所表示,如果他早一點讓她知道,或許,或許一切是不是會有不同?

  伍青瞥了她一眼,搖著頭說:「宋楊,你難道還不了解你自己那德行。要陸夏高中時候就跟你說他喜歡你,你還會正眼看他?」宋楊一愣,忽然覺得伍青說的還真有那麼點道理。

  如果那時候她就知道他的心思,或許她還會在心裡嘲笑他一千遍,眾人眼中的楷模竟然也出這種蛾子,還栽在她宋楊手上,她還不從此以後都用下巴看他。

  宋楊苦笑:「你倒是了解我。」

  伍青聳了聳肩,說:「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陸夏說的。」

  宋楊心裡狠狠的抽了一下。好吧,作孽的人都是她自己,誰叫她有這麼一個狗眼看人低的臭毛病,誰要越瞧得起她,她就越瞧不起誰。反倒是那種正眼都不看她的,她卻會覺得人家高級得很,也正是因為這德行,才被那時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孫昀弄得那麼慘。

  「其實陸夏一直都很了解你這德行,所以他根本就不著急,反正看得起你的那些狂蜂浪蝶你也都看不上。直到你跟孫昀的事曝光了,陸夏才覺得不行動不行了。你竟然把這事瞞得那麼嚴實,讓他不得不生出些危機感來。」

  「所以,假結婚那事,也是他心甘情願的?」宋楊好像終於聽出點苗頭。

  伍青沒說話。

  「那結婚證出現在我們家,也是他故意弄出來的?」宋楊已經一理通百理明了。

  伍青還是不說話,他開始有點後悔幹嘛跟宋楊扯這麼多,這不是斷自己後路麼?陸夏做的那些事,又有幾件他沒參合的?

  「那讓家裡人知道假結婚的事兒,也是他安排的?」宋楊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發顫。

  伍青徹底不幹說話了。他現在很想抱著腦袋躥出去,但卻又一動都不敢動。

  「媽的,原來這些都是……」宋楊終於再也說不下去了。她自認為聰明了這麼久,什麼都是陰差陽錯,沒想到,卻都是算計好的。陸夏這廝,精得這樣!想起結婚證捅出來時自己被掃地出門,假結婚曝光時她那幾天幾夜的擔驚受怕,陸夏怎麼就能這麼可惡!

  但就算他可惡得讓人想殺了他,宋楊現在卻一點也恨不起來。她忽然有個強烈的念頭,她寧願他還在這裡,把她算計得死死的,也好過就這麼扔下她,不理不睬。

  宋楊把頭埋回被單裡,這次,她真沒忍住眼裡那些滾落的東西。

  「宋楊,你沒事吧?」伍青小心翼翼的問了句。

  宋楊頭也不抬,只是微微的擺了擺。過了一陣,她埋頭鼻音濃重的說:「我累了,你回去吧。」

  伍青正愁沒機會脫身。聽她這麼一說如遇大赦,趕忙說了聲拜拜,就跑出了門。

  宋楊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好像一直把高中時的委屈都哭了出來,順帶也替陸夏哭了些,這才精疲力盡的睡過去。

  等她醒過來時,模模糊糊看見旁邊好像坐了一個人。她心裡一驚,飛快的坐起身來,但等她看見那人的樣子,瞬間就愣住了。

  「媽……你怎麼來了?」宋楊心裡莫名的慌張,想用被單把紅腫的雙眼遮一遮。可手還沒抬起來,就被宋夫人輕輕的壓了下去。

  「我找老夏拿了這裡的鑰匙。」宋夫人淡淡的說,然後直直的看著宋楊的眼睛,「你就准備一直在這裡這麼窩下去嗎?」

  宋楊不敢看宋夫人,她垂下頭去,有些敷衍的說:「我沒有……」

  「陸夏去美國的事我都知道了。」宋夫人打斷她,「看看你這樣子,他估計也沒帶著什麼好心思走。」

  宋楊沒有說話,原來,這事大家都猜到了,只有她還躲在這裡跟全世界裝沒事。宋楊知道,今天這頓罵是沒地兒躲了。

  宋夫人最不喜歡家裡出現不和諧的聲音,而一旦出現這種聲音的時候,宋楊絕對是首當其中的罪魁禍首人選。用宋夫人的話說,就是別人干不出這樣的事兒來,就好像全天下就宋楊一人不消停一樣。不過今天就算宋夫人這麼說,她也不算冤枉了,事情都是她惹出來的,就算宋夫人把她罵死,她也半點不會覺得委屈。

  屋裡的空氣沉默的可怕。宋楊閉著眼睛,只希望這頓數落乾淨過去。

  一只溫暖的掌心忽然落到宋楊的頭頂,輕輕的撫著她已經睡得亂七八糟的頭髮。她莫名其妙的睜眼。看見宋夫人默默的在幫她把頭上橫七豎八的亂髮撥得順了些。那溫度暖得宋楊有些發怔。

  這,這是在幹嘛?

  宋夫人這是嘴唇微啟,臉上掛著宋楊一輩子沒見過的神情,弄得她幾度以為自己在做夢:「宋楊,咱們回家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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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9 08:02:50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那一晚上,宋楊睡回了大院裡那張熟悉的小床上。比起陸夏家裡那張大床,這裡是小了許多,也硬了不少,宋楊卻覺得無比踏實,這麼多天都找不到落腳底兒的心好像終於肯降落了,安安穩穩的回到胸腔裡蹦著。

  她好像第一次覺得,就算天塌下來,還有宋夫人那偉岸挺拔的身姿在那兒頂著,她是能量無限屹立不倒的,所以這天,根本壓不倒自己身上。

  這一覺睡得異常的神清氣爽。早上醒過來覺得精神倍兒好,還自己跑到廚房去幫宋夫人蒸饅頭熱豆漿。宋楊一個人窩的太久了,現在聽到這些鍋碗瓢盆的碰撞和宋夫人時不時嫌她礙手礙腳轟她出去的聲音,她都覺得親切到不行。以前怎麼就沒覺得她媽的嘮叨這麼動聽呢?

  一切平靜的都好像宋楊從來沒有從這個家門裡嫁出去。宋先生照樣懶懶散散的起床吃飯然後出去溜達話都沒跟她多說一句,宋夫人照樣不准她在面包片上塗煉乳果醬叫她愛吃不吃,宋楊正在感歎怎麼都這副樣子回家了,連一點應有的關懷和優待都不給她,宋夫人就忽然問:「你幾天沒去單位了?」

  宋楊愣了一下,她還真沒數自己多少天沒上班了。想了一陣,囁嚅著說:「七八天吧。」

  宋夫人眼睛也不看她,只是在把碗筷收拾好轉身要進廚房的最後一霎那,扔下一句話:「宋楊,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對人對己都得有個交代。」

  宋楊呆了一下,宋夫人已經像什麼事兒都沒有一般去廚房洗碗去了。她看了一眼鍾,正好是平時出門上班的時候。末了,她歎了一口氣,決定去作個交代。

  宋楊出現在辦公室裡,很明顯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先是辦公門口頻繁攢動的人頭繼而布萊爾又打電話來預約午飯,然後又是孫昀一個接一個的電話讓她去辦公室,這讓宋楊頗覺得有些不耐煩。

  「終於肯來上班了?」孫昀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把辭職信扔回給她,「假條自己補到人力那邊去。這些天工作壓了不少,回來了就趕緊弄。」

  宋楊把辭職信捏在手裡,沉吟了一下,說:「那個事情……你查得怎麼樣?」

  「下班再說。」孫昀給了她一個簡短的回答,然後低頭做事,好像剛才什麼話也沒跟她說過。

  宋楊其實並沒有想好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做下去。當然她之前是鐵了心走人,不過昨晚伍青來絮絮叨叨說了那一堆,忽然又讓她有點動搖。只要她還沒確定陸夏真是完全對她死了心,她就不能放棄這個戰場,至少,她要守到陸夏回來給她個交代。

  孫昀約宋楊下班之後見面。但宋楊吃了那一悶虧之後,對孫昀也不能不防了,在不能完全確定他是敵是友之前,宋楊決定跟他保持距離,反正小心一點是沒錯的。於是,她非常堅持在電話裡說就行。

  「宋楊,你真不用防我防成這樣。」孫昀的口氣裡透著濃濃的無奈。

  「電話裡說也一樣。」宋楊不想跟他討論這個問題,單刀直入的說:「還是說說你查到的結果吧。」

  孫昀好像歎了口氣,也沒再堅持,開始跟宋楊說他得到的消息。那就是一份唐欣欣的美國的發跡史。

  唐欣欣當時以非常優異的成績申請到美國一所著名商學院的碩士學位,這宋楊是知道的。在校期間她表現突出,參加了商業模擬大賽並以搶眼的表現打敗了所有本土學生和留學生,拿到了冠軍。

  這個比賽正是由美國總公司和LE聯合贊助的,那是LE還尚未發展到足以和公司相抗衡的規模,雖然在產品市場上時時有點小摩擦,但兩公司一直維持著一種微妙而平衡的平和相處。那次比賽第一名的獎勵是,進入公司美國總部實習的機會。唐欣欣也就是在那時就進入公司總部,並在畢業後留任正式員工。

  後來的幾年裡,唐欣欣升的很快。從開始的助理逐漸升到總公司營銷中心總監的特助。然後,她就寫了那份中國市場改良建議報告,接著她就被派回了中國。

  但從這些東西裡,發現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唐欣欣是畢業之前就進了公司,她根本沒有出賣公司的動機。但如果是專業的商業間諜,她也沒有那個時間點去接受專業培訓。

  「所以,就目前所找到的資料來說,就是根本沒用對吧?」宋楊問。

  孫昀沉默了一下,說:「我現在可以掌握的線索很少。你把手上所有關於這件事的信息都給我看一下,我們再想想調查的方向。」

  宋楊歎了口氣,說:「我手裡根本沒有東西。」她簡略的把艾瑪那封郵件復述了一下,「所以基本這個事情只存在於猜測,也或許根本就沒有這個事情,查來查去根本就是一場空。」她捏了捏鼻梁,最後淡淡一笑說:「孫總監,我一個小小的助理經理,實在幫不上什麼忙。這就只能看你的能耐了。」

  從那天開始,宋楊的氣色漸漸好了起來。

  那幾天她想通了很多事情,比如頹廢也是等振作也是等,她不如養好精神容光煥發的把陸夏等回來,讓他第一眼看到一個活色生香的活美女,總比看見一個憔悴黃花的活死人好太多了;再比如唐欣欣如果沒做那種一張嘴吃兩家飯的事,她硬要給人扣上這帽子,那跟唐欣欣那下作的手段也沒什麼區別,孫昀愛查就讓他去查了好,能查出點什麼貓膩固然是好,但若真的什麼都沒有,她也不再糾結了;再再比如,交代要給,後路也要找,所以積極的找下家也是件刻不容緩的事情,據說唐欣欣還得一個多月才回來,這應該也來得及全身而退了。

  她還想了很多,越想就越覺得百廢待興方興未艾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思索的間隙又十分敏銳的察覺,宋夫人做飯的手藝真是神乎其技,以前怎麼就沒覺得那醬肘子做的那麼好吃?然後思考之余,她的時間就用來不遺余力的吃東西。

  一周之後,伍青來家裡看她,見面的第一句就驚呼了一聲:「宋楊你要把自己吃成個胖子等陸夏回來一屁股坐死他嗎?」

  回答他的是一雙飛過來的筷子,差點沒正中他的狗眼。

  伍青再不敢說話,低眉順眼的坐到沙發上,眼睜睜的看著宋楊啃完了最後一個豬蹄兒,然後神清氣爽的坐到他旁邊來,指尖泛著油光笑吟吟的看著他。伍青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她該不會是傷心過度變傻了吧。

  「叔叔和阿姨呢?」伍青警覺的往旁邊挪了挪,先問好救兵在哪兒。

  宋楊邊擦手邊說:「吃完飯出去遛彎兒了。」看了看伍青的雙手,皺眉道:「來看我也不帶點東西,你真好意思進門。」

  伍青嘿嘿笑了兩聲,說:「你都補得這麼紅光滿面的,還要我帶什麼東西?」

  宋楊懶得理他的嬉皮笑臉,說:「今天怎麼突然想起過來了?」

  伍青閒閒散散的說:「這不好多天沒見你了,知道你搬回家也一直沒空過來,今兒好不容易得空了,趕緊過來瞧瞧你是不是還水深火熱來著,想不到你過得這麼逍遙自在啊。」

  宋楊問:「你是有段沒信兒了,忙什麼呢?」

  伍青沉吟了一下,淡淡的說:「之前拿的那塊地差不多已經找到了買家,合同一簽,就能有筆錢進來,把銀行的坑給填上。」

  如此急轉直下的氣氛讓宋楊有點不習慣。她看著伍青安靜的側面,那張二不掛五的臉上掛著極罕見的認真的沉穩。這次的虧固然是吃得大了些,但宋楊能感覺到,伍青身上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很不一樣。只是他將這沉痛的轉變掩飾得這樣好,要不是現在這麼說起,宋楊幾乎都要忘了,在這場劫難裡付出代價最大的,其實是伍青。

  「你……還應付得過來嗎?」宋楊輕輕的問了句。

  伍青沒心沒肺的一笑:「現在還能有什麼更應付不過來的事啊,最難的時候基本都過去了。」他想了想,笑著說:「昨天跟我爸聊天的時候還說起來,如果沒有這事,我可能再過二十年也不會跟他坐在一起那麼久,聊的那麼順暢。你也知道,我跟他,一直都有點說不到一塊兒去……不過現在,我才發現其實他很多話都挺有道理。唉,也不知道這個事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宋楊愣了一下。想想她又何嘗不是?在發生這個事以後,她才覺得宋夫人其實也不是只有厲害和威嚴,母愛的光輝其實也很泛濫。比如,回家之後每頓都有豬蹄肘子排骨等等。

  那天晚上,宋楊在電腦面前坐了很久。她第一次嘗試給陸夏發郵件,不過刪了又寫,寫了又刪,字斟句酌,最後湊湊巴巴的寫了洋洋灑灑三小段。

  第一段:半個多月了你在美國過的好不好;第二段:我和伍青還有家裡的人都變了很多;第三段:你能不能趕緊回來咱倆當面鑼對面鼓說一下?想了想又覺得內容好像過於嚴肅,最後一咬牙加了個「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親口跟你說。」然後捂臉發了出去。

  宋楊當然也沒期待這封不倫不類的郵件就能把陸夏叫回來,不過她也不想任他在帝國主義腐朽社會裡流連沉醉把她忘個乾淨。時不時提醒他一下,他還有個老婆在中國首都杵著總是好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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