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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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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意遲遲] 掌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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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不動聲色

  若生的手指在瓷盒上輕輕點了點,低眉淺笑,道:「好,那便由你將東西送去明月堂吧。」

  雪梨面露微笑,上前來應喏,雙手攤開,擺出恭恭敬敬的姿勢,要來接那盒子特製的脂膏。

  主子發了話,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會再同她一樣出聲搶這活計。

  故而雪梨立在下首,眼中笑意濃重,並不遮掩。

  一屋子的人,便也就都只是將視線移開去。

  她說:「姑娘,奴婢這便把東西給二太太送去。」

  若生將青瓷小盒左手換右手,卻忽然微微搖頭道:「不急,你先下去吧,待我再去尋些話本子出來,你晚些時候一齊送到明月堂去給爹爹。」

  雪梨聞言,略有些訕訕然地將手垂下,緊貼著褲管,答應道:「是,奴婢記下了。」

  「好了,你們也都先下去吧,屋子裡熱,別都擠在這,該幹什麼幹什麼去。」若生抬手,將手中的小盒子遞給了一旁站著的扈秋娘,而後側身對著眾人擺了擺手,示意諸人退下。

  她身子差不多已好全了,說話間的鼻音也消了個一乾二淨,聲音重歸清脆,顯得精神氣也大好。

  但她到底是才剛剛好,底下的人,前些日子才叫吳媽媽給訓了一通狗血淋頭,這會聽她要趕人,便俱齊聲應是,魚貫退了下去。

  若生身邊的幾個大丫鬟走在最末,走得最慢。

  其中一個青衣丫鬟,走至竹簾邊上時,還悄悄地扭頭朝若生幾個張望了一眼。

  那必是雪梨無疑。

  縱然若生一轉頭,見她跟葡萄幾個同樣著青衣的走在一塊。突然間便又分不清誰是誰,可這一刻,察覺到有人在偷看自己時,她下意識便知道,這人一定是雪梨。

  簾子一揚一落,原就輕輕的腳步聲,更是須臾便遠到再不可聞。

  室內清淨了下來。

  若生靠在軟榻的靠背上。望著那片湘妃竹的簾子。同綠蕉道:「去把上回出門時買的那幾冊話本子取出來。」

  綠蕉問:「您上回翻了翻,說有一本不合二爺看……」

  「哦,是了。我竟忘了,是那本書面上寫著說英雄云云的那一本,裡頭打打殺殺的,回頭爹爹看了也鬧著要去闖江湖可不妙。」若生聽她一提。便想了起來,忍不住笑話起來。「將那本留下,旁的全部包起來。」

  綠蕉也跟著笑了笑,又細細詢問了兩句後便準備下去尋書。

  然而她才剛剛背過身去,若生便叫住了她。

  「等等。還有一樣東西,只有你知道在哪,那你便也一道去取來吧。」

  綠蕉怔了下。困惑道:「是什麼東西?」

  若生一手托腮,歪了歪頭。笑道:「上回同你一塊去春雪閣買的那幾盒玉顏膏。」

  這些個胭脂水粉,首飾釵環,平素都是綠蕉替她收拾的,哪樣東西擱在哪,的的確確只有綠蕉最清楚。

  綠蕉聞言,面上不解立消,墩身一福,應聲退了出去。

  若生便同扈秋娘道:「你說,雪梨那丫頭,是想做什麼?」

  「奴婢猜不透,但奴婢知道,這裡頭定然沒有好事。」扈秋娘站在軟榻旁,低低說了句。

  雪梨太過殷勤,十有八九是有所圖謀。

  「昨兒個她可有什麼異常?」若生問。

  扈秋娘道:「沒有。」

  這般一來,雪梨想要攬下這去明月堂的活計,便是她身上最大的異常了。

  不是逢年過節,僅僅只是若生讓人去給明月堂送些東西,這便是有打賞,恐怕也拿不了多少。

  雪梨領著連家大丫鬟的月例,比起別家來,那已是不少。

  她不應該,為了這麼點打賞的銀子殷勤。

  若生自軟榻上站起身來,語氣平靜地道:「那就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吧。」

  少頃,綠蕉回來。

  若生粗粗翻了一遍幾本話本子,又打開玉顏膏的蓋子嗅了嗅氣味,便讓綠蕉將東西重新包了起來,再去喚了雪梨來。

  「去吧。」若生笑著,親自將東西遞給了她,「若爹爹跟母親問起我的身子,你便說差不多好全了,再過個一兩日,我便去明月堂向他們請安,請他們不必掛心。」

  雪梨抱著東西,將事情一一應下,這才往明月堂去。

  約莫三刻鐘過後,她回來向若生回話,進門便道:「二爺十分高興,太太也對姑娘讚不絕口,直說您有心了。」

  若生興高采烈地問:「哦?母親當真這般說的?」

  雪梨眉飛色舞地道:「奴婢聽得真真的,斷不會有錯!」

  「是嗎?」若生嫣然笑著,命人賞她。

  往常是沒有這樣的規矩的,但既有賞賜,雪梨自然而然是高興得緊,當下再三謝恩,下去領賞了。

  她心中又得意又激蕩,連綠蕉沒有在若生身邊伺候著,也未能察覺。

  當她從吳媽媽手中接過賞錢的時候,綠蕉卻早已身在明月堂。

  早在雪梨前腳踏出木犀苑的門時,若生便吩咐綠蕉也往明月堂去了。

  雪梨在前,綠蕉在後。

  因有若生叮嚀在前,綠蕉一路小心謹慎,是以她二人並未撞見。

  然後等到雪梨出得明月堂,綠蕉便進去了。

  明月堂裡的人見狀皆有些吃驚,連二爺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望著綠蕉道:「阿九又讓你送了什麼好東西來?」

  朱氏問的卻是,「可是忘了什麼?」

  綠蕉神色尚算鎮定,先同二人請了安,方才掏出一物來,恭敬地放在桌案上,解釋道:「姑娘剛剛讓雪梨送來的脂膏,不慎拿差了,裡頭裝著的是姑娘素日慣用的玉顏膏。」

  「咦,這瓷盒幾乎一模一樣,怪不得送錯了。」金嬤嬤站在一旁伺候著,聞言將綠蕉放到桌案上的青瓷小盒拿了起來,仔細看了一遍,笑著搖了搖頭,送到朱氏手裡。

  朱氏便也笑著搖搖頭,說:「要我看,也是分不清。」

  「我分得清!」連二爺聽著眾人言語,忽然一把抓起方才雪梨送來的那隻青瓷小盒,揚聲說了一句,「這隻盒子的顏色,更亮一些!」

  日光下,的確是他手中那隻顏色更亮。

  朱氏讚許道:「二爺好眼力。」

  連二爺得意洋洋:「那是當然!」

  話畢,他將手中瓷盒一把塞給綠蕉,說:「玉顏膏我知道,抹臉的,那邊匣子裡便有,這盒你就領回去給阿九抹吧,讓她多抹點,我閨女就得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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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6:00:13 |只看該作者
第191章 香臍子

  綠蕉笑著接過,同他正色道:「奴婢記下了。」

  這盒子玉顏膏,她原也就是要想法子帶回木犀苑去的,此刻連二爺直接塞回給了她,綠蕉反倒鬆了口氣。

  朱氏留她又說了幾句話後,便也就讓她回去稟報了。

  待人一走,連二爺便湊到綠蕉重新送來的那隻青瓷小盒前,雙手並用,將蓋子旋開了去,置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仰起頭來看看朱氏又看看金嬤嬤,問:「嬤嬤,這東西有藥味!」

  金嬤嬤失笑,上前將蓋子給蓋了回去,搖頭道:「二爺,這脂膏是姑娘從慕家姑娘那拿來的,慕家世代都行醫,這脂膏當然也就同尋常東西不同,亦是藥呀。」

  連二爺聽得糊裡糊塗,說:「這是藥?」

  「可不是。」

  連二爺蹙起眉頭,琢磨了下,問朱氏:「你病了嗎?」

  朱氏一怔,樂了,忙道:「二爺想差了,妾身沒有生病。」

  「那阿九為什麼要給你送藥來?」連二爺愈發糊塗起來,又去看金嬤嬤,「嬤嬤,阿鳶真的沒有生病?」

  金嬤嬤聞言,同朱氏互相對視了一眼,皆笑了起來,異口同聲道:「二爺安心,當真沒有生病。」

  這東西雖是藥,可也不純算是藥。

  金嬤嬤親自將東西仔細收拾妥當,耐不住連二爺纏著問,又見朱氏面上似有倦意,便哄了連二爺去外頭,將若生送來的這盒子脂膏究竟是做什麼用的,又該怎麼樣,一五一十地同他解釋了一番。

  連二爺這才恍然大悟。相信了朱氏沒有生病,她們也沒有瞞著他。

  金嬤嬤舒了口氣。

  可下一刻,連二爺便又說一句:「嬤嬤,那我豈不是也能用?」

  金嬤嬤忍俊不禁,連連搖頭:「這是給有了身子的婦人用的,二爺是男子,怎能也用?這當然是用不得的!」

  連二爺一臉的將信將疑:「嬤嬤你該不會是不想給我用。所以才故意這般說的吧?」

  「老奴何時誆過您?」金嬤嬤收起了笑容。板著臉正色說道。

  連二爺一瞧,這倒是真的,便也就信了。小聲嘟囔道:「不用便不用嘛……」

  大不了,他跟阿九要一盒玉顏膏抹抹臉就是了!

  思及此,他忽然有些後悔起來,暗暗道:「早知道方才就不該將那盒還給阿九!」

  但他後悔的這當口。綠蕉早已經帶著那盒玉顏膏回木犀苑去了。

  等到他動了心思要去追綠蕉時,那盒子玉顏膏更是早就叫若生丟給了扈秋娘。讓她去仔細驗一驗了。

  雪梨有古怪,若生自然不可能放心地將東西交給她,讓她送去明月堂給朱氏用。

  朱氏如今懷著身子,正是要緊的時候。斷不可掉以輕心。

  是以若生早在將東西交給雪梨之前,便已經讓扈秋娘先行把慕靖瑤給的脂膏換了下來。

  雪梨巴巴送去明月堂的那隻青瓷小盒裡裝著的,只是再尋常不過的玉顏膏。

  畢竟只那麼一點東西。若生可不願意叫人胡亂給糟蹋了。

  為保周全,她更是在派了雪梨去送東西後。緊跟著便讓綠蕉去把東西給換了回來。

  她倒是要看一看,雪梨在她眼皮子底下,動了什麼念頭。

  若那盒玉顏膏還是原先的玉顏膏,那便權當圖個心安;可若裡頭裝著的東西,變了,這事就值得玩味了。

  若生隨手揀了卷書倚在軟榻上,一面胡亂看兩眼,一面等著扈秋娘回來。

  因著這事她們早有準備,扈秋娘此去不過大半個時辰,便也就回來了。

  但她去時,腳步輕快,回來時這腳步便變得沉重了許多。

  隔著簾子,若生屏息聽了聽,立刻便將眉尖給蹙了起來。

  她將手裡的書往邊上矮几上一拋,霍然站起身來。

  下一刻,扈秋娘便撩開簾子走了進來,走至她近旁,搖了搖頭,道:「叫姑娘料中了。」

  若生的眼神,霎時陰沉下來。

  扈秋娘取出那隻青瓷小盒,雙手遞給她,低聲說:「裡頭被攙了香臍子。」

  香臍子,又名麝香,取自雄鹿。

  蘭麝,蘭麝,其味似蘭,芳香宜人,可入墨中,製成麝墨,亦可磨成細末,製成香料。只需在屋子裡擱上一點,便會滿室留香,且香味經久不褪。

  若生知道的,不過這些。

  她緊緊皺著眉頭,問道:「這東西若是叫有孕的婦人用了,可是大大不妥?」

  她未成過親,也不曾懷過孩子,年歲又小,許多事知道的並不清楚。

  扈秋娘年長她許多,又是在外頭見慣了這些事的,聞言便飛快解釋說:「這麝香,可催生下胎,實在不宜有孕在身的婦人碰觸。」

  若生聽得齒冷,問:「雪梨人呢?可看好了?」

  扈秋娘點頭應是:「奴婢讓人盯著她呢。」

  「好。」若生攥著手中瓷盒,忽道,「去備紙筆,我要寫信。」

  扈秋娘怔了下,但仍迅速地將東西給備好了。

  若生便提筆給慕靖瑤寫了一封信,不長,但字字句句都點在關竅上。

  慕家離得雖不近,但她問得詳實,慕靖瑤的回信,仍是很快便送了過來。

  塗了金粉的花箋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慕靖瑤精通醫理,說的話便又同扈秋娘大不相同。

  香臍子可作藥用,能通諸竅之不利,開經絡之壅遏,可活經通血,有破血化瘀之功效。

  內服比外塗,更見效用。

  除此之外,其效同扈秋娘所言一樣,的確有催生下胎之用,所以不宜孕婦碰觸,但僅僅只是聞嗅,偶爾使用,哪怕內服,也不易造成婦人滑胎。

  是以,並不需太過忌諱。

  但倘若婦人本身胎氣不足,身子不夠康健的,便不可以常理來論。

  信末,慕靖瑤點出了最要緊的一句話。

  不通醫理的人,多半會如扈秋娘所想。

  故而,故意在有孕婦人身側使用香臍子的人,其心可誅。

  這最後四個字,若生仔仔細細,來來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

  麝香不是尋常香料,所以一直價值不菲。

  這年月,買個人,尚不及香料貴重。

  這盒玉顏膏裡摻的麝香,縱然遠不及成塊的名貴,但亦不是雪梨這樣的丫鬟,所能買得起的。

  雪梨身後,必定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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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6:00:25 |只看該作者
第192章 平靜

  若生的眼神,漸漸充滿戾氣。

  雪梨身後的那隻手,如今雖然還不知是誰的,但已伸得太長。

  明月堂那邊的人,不論哪一個,在她心中都是極其重要的!何況,那是她唯一的弟弟若陵。若非她先前便已察覺雪梨不對,若陵來日,是否還能出現在這世上,也尚難以斷定。

  她只要一想到,也許若陵會死,也許朱氏也會喪命,她心中的怒火,便猶如星火燎原,一點點熊熊燃燒起來。

  「姑娘,這香臍子針對的恐怕不單單只是二太太……」扈秋娘隨侍在旁,見她捏著花箋的那隻手越來越用力,骨節都泛出青白來,不由得嘆了一聲。

  若生聞言,卻連眼皮也不曾掀一下,只望著花箋,一字字道:「我明白。」

  青瓷小盒,是打從木犀苑裡送出去的。

  是她,交由底下的人,送到明月堂特地給朱氏用的。

  她院子裡的人都知道,明月堂上上下下從連二爺朱氏到金嬤嬤再到底下的人,也都門兒清。

  故而將來一旦朱氏出了事,又叫人查出是那盒子她送的脂膏裡被摻了香臍子所致,這罪魁禍首,豈非就成了她?

  本不是嫡親的母女,朱氏才進門時,若生也擺明了不喜歡她,處處刁難她不提,還由著底下的丫鬟婆子也輕賤她。而今朱氏有孕,只消數月,沒準便能為連家二房誕下個男丁來。

  若生身為不喜朱氏的繼女,生怕繼母所生的弟弟會搶走自己的風頭,生怕將來千重園那邊,只瞧得見朱氏的兒子,而看不見自己。委實太容易說得通了。

  小姑娘面上看似同繼母關係頗為和睦,但暗中悄悄使人在送予繼母的脂膏中,摻了麝香,想要藉此來讓繼母滑胎——

  不管誰來看,都是大有可能的事呀!

  都不必多說什麼,只這麼一想,便能叫人人都信以為真。

  到了那一天。若生只能是百口莫辯。跳江也洗不清了。

  從此以後,她同朱氏離心,父親也該來怪她了。便是姑姑再縱容她肆意胡為,也絕不會容忍此等行徑。

  若生只沿著這條線往下略微一想,便將自己那「下場」給看了個清清楚楚。

  是以,眼下的這番動靜。真正針對的,還是她。

  若生無聲冷笑。將手中花箋拍在了桌案上,同扈秋娘道:「雪梨那邊,可看牢了?」

  扈秋娘回道:「看得嚴嚴實實,便是她何時出恭。何時何地同何人說了什麼話,也都盡在掌握中。」

  「一有動靜便來報我。」若生蹙起眉頭,「莫要叫她察覺。」

  扈秋娘神色凝重地答應了一聲。隨即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屋子裡霎時寂靜下來。

  若生的呼吸聲,亦隨之變得輕而弱。

  她的視線重新落回了那張花箋。慕靖瑤信中所言。除了關於香臍子的話外,另外還寫了一件事。

  一件,若生尚不知悉的事。

  ——蘇彧他,病了。

  慕靖瑤信中,大抵是隨口一提,說是從賀咸那無意間聽來的,五哥感染了風寒,強撐著辦了一天的差,結果到晚間歸家時,這人都快燒起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夜裡著了涼……

  她興許是以為若生知道這事的,信裡還不忘笑話蘇彧,笑他這身子骨竟是還不及若生的堅實,忒不像話。

  自然,換了往常若生看到這樣的話,只怕也會忍不住笑起來。

  可今兒個,她見了慕靖瑤這幾行字,只心虛得不行。

  蘇彧好端端的,突然感染了風寒,只怕同她脫不了干係。

  而且算算日子,也是正好。

  她愈發心虛起來,蘇彧這風寒,十有八九就是從她這給過走的。

  但轉念一想,他若是不胡亂跑來,焉能染上風寒?

  若生望著花箋長長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也不知好些了沒有……」

  不過依著信中慕靖瑤尚能打趣的口吻來看,蘇彧這病應當並不嚴重。

  若生又嘆息了一聲,終是將花箋給仔細收拾了。

  雪梨那,一直也沒有什麼動靜。

  她照常同葡萄幾個一道當差,見了吳媽媽也如往常一樣,到了若生跟前,亦是笑容滿面。

  此後整整一天,她都不曾出過木犀苑的門。

  除卻領著東西送去明月堂那一回外,雪梨去的最遠的地方,不過是去廚房。而且她去廚房,亦不過是傳話而已,連廚房的門也未進,回頭等到擺飯,這飯食也不曾經過她的手。

  她便是想要在裡頭動什麼手腳,也沒有路子。

  若生用飯的時候,身邊伺候的人,不是綠蕉就是扈秋娘,她更是連邊也摸不著。

  所以,雪梨在送了那盒脂膏過去後,身上就再也看不到半點奇怪的地方了。

  然則,太過平靜,恰恰就昭示著即將到來的不平靜。

  若生沒有掉以輕心,仍然叫扈秋娘派人私下裡牢牢看著雪梨,任何線索都不能放過。

  但時至次日一早,扈秋娘來回話,仍只搖頭。

  雪梨到了時辰歇下,而後便未再出門,今兒個一早,未至卯時,她便已同葡萄幾個一齊起了身,同平常,全然一致。

  若生聽罷,便也只讓她繼續看著。

  待到洗漱妥當,她方才吩咐下去說:「讓人準備準備,我過會去趟千重園。」

  她要見見竇媽媽。

  回頭還得見見三叔。

  府裡的戒備,著實太過鬆散了些。

  光庫房看得嚴實,可遠不夠頂用的。

  那天夜裡蘇彧說過的話,她可還牢牢記得,只要一想起,就忍不住搖頭。

  可她同竇媽媽說著這事的時候,腦子裡想著的,卻是蘇彧的病情……心不在焉的模樣落入竇媽媽眼中,還當是她過於擔憂所致,笑著安慰了她許久,只說連家這等地方,尋常人哪裡敢闖,讓她不必憂慮。

  若生是一面聽,一面暗自哭笑不得。

  好在最後竇媽媽還是應了下來,去替她安排同三叔見面詳談的事了。

  她這才轉身回木犀苑去,進了門,便讓綠蕉研墨。

  綠蕉疑惑:「姑娘要練字?」

  若生病了兩天,顏先生的課未去上,這字自然也不曾練過。

  但她此刻命綠蕉備上筆墨,為的卻是寫信。

  蘇彧的病呀,都快變成她的心病了。

  所以,還是問上一問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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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還有誰

  然而綠蕉將紙筆備得後,她卻又猶豫上了。

  這信,究竟是該寫呢還是不應該寫?憶及那天夜裡蘇彧的模樣,她咬著筆桿,暗暗磨了磨牙。

  「姑娘?」綠蕉就在一旁候著,見她久久不動筆,這眉頭反倒是瞧著就要皺起來了,不覺喚了她一聲。

  若生頭也不回,聲音悶悶地發出個鼻音來:「嗯?」

  「您……」綠蕉剛吐出一個字來,話音就被人給打斷了,「阿九阿九,你在做什麼?」

  若生一怔,嘴裡的筆便「啪嗒」墜在了鋪平的紙上。

  墨汁淋漓,毀了一張紙。

  她幽幽嘆口氣,尚來不及將筆給重新撿起來,她爹便已經撩開竹簾,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向來素無顧忌,只要她不是睡在寢室裡,木犀苑裡旁的地方,他都是來去自如,誰攔惱誰的。

  這不,一夥子人跟在他身後喊著:「二爺!二爺您等小的先通傳一聲——」

  他也只是一副恍若未聞的模樣,笑咪咪往裡頭竄,見了她的面就喊:「練字呢?」

  「您這會過來,可是有什麼事?」若生無奈站起身來,領他落座,然後將眾人都給打發了下去,只留了綠蕉在。

  連二爺卻不答她,只半是撒嬌地道:「我渴了……」

  「綠蕉去沏茶。」若生側身吩咐了綠蕉一聲,轉過臉來面向他,又將方才的話給問了一遍。

  連二爺嘟噥著:「我沒事便不能來尋你了?有你這麼做人閨女的嗎?你鐵定是不想孝順我!」

  「我這才說了一句話呢。」若生鎮定自若,微微斂目,問道,「您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連二爺別了別眼睛。

  若生立即假意咳嗽了兩聲。說:「您要是有事瞞著,不告訴我,我回頭知道了,可得生您的氣。」

  「我告訴你還不成嘛……」連二爺皺了皺眉頭,四下張望了一番,用眼神示意若生看綠蕉,要她將綠蕉給打發出去。

  若生見他罕見得慎重起來。連綠蕉也不放心了。不覺暗暗吃驚。

  她這才發覺,父親這回是一個人來的木犀苑,連半個伺候的也沒有帶上。

  往常他來。多多少少金嬤嬤都會叮囑他帶一兩個人在旁隨侍的。

  畢竟他小兒心性,見樹想爬,見池子想下去撈魚,沒個人看著。終究不妥。

  若生一時琢磨不透,待到綠蕉沏了茶送上來後。便同綠蕉道:「這裡不用人伺候,你先下去候著吧。」

  連二爺捧著茶碗小口啜著,聞言兀自點了點頭,而後驀地抬起頭來望向綠蕉。說:「吳媽媽上回拿來與我吃的杏酪不錯,你去讓她再備上些,我過會用。」

  綠蕉看了若生一眼。

  若生擺擺手:「去吧。」

  她這才退了下去。

  若生就看向父親。

  連二爺將茶碗往手旁的桌案上一頓。望著若生壓低了聲音道:「我今兒個,去苜園了!」

  若生聞言一驚。「您瞞著人偷偷去的?」

  「天熱,那地方都是草,蟲子咬人,我要是同阿鳶說了,她肯定會告訴金嬤嬤,金嬤嬤知道了就一定不會答應讓我去的,我當然得偷偷去呀!」連二爺說得十分理直氣壯。

  若生急了起來:「您該不是遇見蛇了?」話音未落,她已焦急地撲到父親身前。

  連二爺連連搖頭,一臉不屑:「那裡頭哪裡有蛇呀!」言罷,他自個兒將自己的一邊袖子給撩了起來,指了上頭的三兩粒小紅點給若生看,說:「喏,蟲子倒是不少,你瞧這給我咬的,忒癢了!」

  若生湊近了去看,見的確是蚊蟲給咬的,頓時鬆了一口氣,但仍是不放心,又仔仔細細詢問了幾遍,見連二爺說得清清楚楚,連腿上胳膊上攏共叫小蟲子給咬出了多少粒紅疙瘩他都知道,她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道:「我讓人去給您拿止癢的藥。」

  「不用不用,癢癢過會就不癢了。」他卻再三擺手,說什麼也不願意。

  那止癢的藥,在他聞來,總有股怪味。

  若生知道他的脾氣,聞言只得作罷。

  「你猜猜我發現什麼了?」連二爺放下袖子,忽然問了一句。

  若生蹙眉:「您發現了什麼?」

  連二爺絞著手指,用近乎耳語般的聲音同她道:「我發現了腳印!」

  「什麼?」若生猛地跳了起來。

  連二爺重重點頭:「腳印!」

  若生忙道:「什麼樣的腳印?在哪裡?」

  「就在上台階的地方,有個淡淡的腳印,也不知是沾了什麼東西,印在那上頭了。」連二爺比劃著,「就這麼點大。」

  若生漸漸鎮定下來:「是女子的腳印。」

  男人的腳,不會那麼秀氣。

  「阿九,你說……這會不會是小祺?」連二爺朝她靠近來,試探著詢問,「所以呀,那腳印才會那樣淺,是不是?」

  若生聽到這話,這一次卻沒有再哄著他,只搖頭說:「不是娘親。」

  她娘早已不在人世,怎麼可能還會留下腳印?

  但雪梨一直未曾出過木犀苑的門,除了她,還會有誰往苜園裡跑?

  那園子裡,暗地裡究竟有多少人悄悄溜進去過?

  大熱的天,寒氣颼颼地從她腳下冒了上來。

  若生安撫著父親,一面去傳了扈秋娘,讓她小心些去看一看。

  但扈秋娘回來後卻說,沒有見到那隻腳印,不過在連二爺說的地方,發現了一片碎草葉。

  苜園草木繁茂,清晨時,露水涔涔,那腳印,只怕是叫露水沾濕了鞋底,才不慎留下的。

  這會日頭一升高,露水乾透,自然而然便不見了。

  若生沉默了片刻後,便讓扈秋娘在苜園附近,重新安排了幾個人。

  重五那日,她跟扈秋娘偶然撞見人,她隨即便也讓人匿在附近候了些時日。但此後一直未有異樣,這人便撤了回來。

  而今看來,當時便不該撤人。

  她胡亂揀了些話將父親給敷衍了過去,又嚇唬他要是告訴別人他見到了小祺的腳印,準會被當成瘋子給鎖起來,而後親自將他送回了明月堂,同朱氏跟金嬤嬤好好告了一狀,說他撇下人四處亂跑。

  連二爺氣得瞪眼,直說再也不理她了,躲回書房看他的話本子,門也不再出。

  若生舒口氣,返回木犀苑後,也不再遲疑,提筆便刷刷寫了一封信讓人送了出去。

  不過……她到底沒敢直接同蘇彧說話……

  這信,是寫去問賀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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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跑腿的

  慕靖瑤信中有言,蘇彧病了的事,她是從賀咸那得知的,那如今蘇彧好了不曾,病情如何,他想必也都知道。

  若生略微思量了一番,便將這信寫來,送去問了賀咸。

  賀咸收到她的信,卻是唬了一大跳。

  雖然若生同他見過面,同慕靖瑤也日漸熟悉,但是他們倆人,遠遠稱不上熟稔。是以賀咸突然間收到她的信,立時便蒙住了,待到回過神來,才想起要先看一看信中究竟寫了些什麼。

  然而展開一看,信上所寫的墨字,不過寥寥兩行。

  他深吸了一口氣,不敢大意,只低頭一個字一個字地細細看過去。

  可上頭所寫的字,太少,少到令他幾乎生出錯覺來,自己這看的不是連若生差人送來的信,而是蘇彧寫的信。

  賀咸看著信上的字,在心裡嘀咕了兩句,將信箋翻個面,又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後面,可這上面,的的確確就只寫了這麼兩句話。

  他不由得疑惑起來,坐在書案後頭,自言自語:「連三姑娘既然想知道五哥病情如何,為何不直接去問五哥,反倒繞個圈子來問我?」

  他想來想去,越想越覺得事情古怪。

  可轉念一想,沒準人連三姑娘是因為嫌棄五哥的脾性太差,不願意直接去問呢……

  賀咸無奈地笑了笑,悠悠然記起上回見慕靖瑤時,她問自己對連家三姑娘可有印象時的模樣來。

  只怕這裡頭,有他不知道的事。

  不過,有人願意關切五哥,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看到信中內容的那一瞬間。他差點都要探頭去窗外張望,看看這天上的日頭究竟是打從東面出來的還是打從西面出來的了。

  賀咸便招呼了小廝長茗磨墨,準備提筆給若生回信。

  但墨磨得,筆尖也蘸到了墨汁中,他的動作卻忽然頓住了。

  他將筆擱回繪了山水的筆架上,重新舉起信箋來,又看了兩遍。

  他忽然覺得。這事呀。不能瞞著五哥。

  是以下一刻,他將信箋一收,起身抬腳。吩咐小廝長茗道:「去備馬!」

  長茗愣了下,緊追而上。

  賀咸扭頭看他,笑了下,說:「去一趟定國公府。」

  「是。小的這就讓人去準備!」長茗應個聲,先行退了下去讓人備馬。

  賀咸便慢悠悠地往外頭走。將若生寄來的信箋抄在手中。

  須臾,長茗將馬備妥,他便領著人,出門往定國公府蘇家去。

  蘇彧眼下。正在家中靜養,賀咸此去絕不會落空,是以他連名帖都未讓人先送去。便徑直帶著人去找了蘇彧。

  熟來熟往的,定國公府的人對賀咸自然也是熟悉得很。見是他來了,便也立即就有人前往蘇彧那報信。

  等到賀咸走至蘇彧那間小院落外的竹林時,三七便早就候在了那。

  這竹林,瞧著不大,也的確不大,可並不是誰都能直接走進來的。

  窄道不多,但若無人領路,只怕進來十個人,這十個人都得迷了道路,找不到出口在哪,也尋不回原路離開。

  蘇彧剛從重陽谷回來時,擇了這塊地方住,蘇老夫人已是不滿意。

  故而當他提出不需貼身伺候的婢女時,蘇老夫人只權當自己沒聽見,一開始是說什麼也不願意由著他胡來,親自挑了幾個人就要送到他院子裡去。

  誰知道,去一撥,就叫他趕出來一撥。

  蘇老夫人唉聲嘆氣,直說管不了,過了段日子便又讓大兒媳婦親自給選了幾個模樣身段性子都出挑的,要送去他身邊。

  這端茶送水的活計,三七也能做,可到底不如丫鬟細緻妥帖。

  府裡多的是人,他身邊卻連半個伺候的婢女也無,像什麼話?

  蘇老夫人讓大兒媳婦這回是說什麼也得將人塞進去,蘇彧的大嫂沒了法子,便只好來勸蘇彧,說,到底留個一兩個,平素伺候茶水也好。

  蘇彧這才點了頭,將人留下了。

  可誰知,不過兩三天,好傢夥這人就又叫他給趕出來了……

  蘇老夫人知道後連連搖頭,想不通這老夭是怎麼回事,在重陽谷裡都過的什麼日子,怎地連人也不會使喚了?

  她滿心不解,發話說,讓那群人回去。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終究沒敢辯駁,小心翼翼地又往回走。

  哪裡知道,這一回她們幾個進了竹林,卻再也找不到路了。

  明明那小徑就在眼前,可走啊走,她們卻總會繞回原地。哪怕她們提前做了記號,也沒有丁點用途。

  一行人走得雙腿軟,駭白了一張臉,摟在一塊啜泣了起來。

  有人一邊哭一邊說:「咱們莫不是遇上了鬼打牆?」

  話音剛落,虛空裡便傳來了少年清越又冷漠的聲音,「青天白日的,哪裡來的鬼打牆,愚蠢。」

  幾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淚眼朦朧間恍惚瞧見蘇彧自竹林一角走了出來,趕忙上前跪在那哭:「求五少爺救救奴婢幾個……」

  蘇彧一身白衣靠在竹子上,慢條斯理地伸出手指向了某一處,漫然道:「往那走,自會看見出路。」

  「謝五少爺……謝五少爺……」丫鬟們聞言,倉皇而去,一個個跑得比元寶還快。

  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敢到蘇彧跟前當差。

  蘇老夫人不信邪,要去尋他,走到竹林邊了,蘇彧的大嫂急忙上前攔了攔,說:「母親,小五是跟著重陽先生長大的,這竹林裡,只怕有門道!」

  「我當年便說,好好的一個孩子,不該送到那深山幽谷裡去!」蘇老夫人頓住腳步,長長嘆了一聲,「罷了罷了,且隨他去吧!」

  定國公府裡的僕婦們,此後便也都不敢胡亂往蘇彧跟前湊。

  竹林外圍,養了隻鴿子,若要傳話,就打開鴿籠,放了鴿子進去報信。

  這人,若無人領著,是斷斷不敢隨意進去的。

  縱是賀咸也一樣。

  是以見了三七後,他同三七說了兩句話,便看向了三七腳邊的元寶,嘟噥道:「它倒是厲害,來去自如,像是能破陣一般。」

  「喵嗚……」元寶歪頭撇他一眼,扭著屁股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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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6:01:02 |只看該作者
第195章 心思浮動

  賀咸「噯」了聲,側身面向三七,問:「你瞧瞧它!這性子跟五哥似的!」

  「一模一樣……一模一樣……」三七嘿嘿笑了兩聲,領著他往竹林深處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也就是您來了,換了旁人,五爺這會定然不樂意見。」

  賀咸蹙了下眉頭,說:「還難受著?」

  三七四下張望了下,點點頭道:「您還不知道五爺?半點苦也沾不得,哪裡願意安安生生地吃藥,非說風寒不是大事,死不了。」

  正說著話,已經跑出老遠的元寶不知從哪個角落裡突然又竄了出來,一把跳到三七腳邊,拿爪子撓他的褲管。

  「嚇我一跳!」三七忿然,彎腰要去抓它,卻到底是不敵元寶身子靈活,一眨眼的工夫就叫它給逃得遠遠的,伸手難及。

  賀咸安慰他:「沒事沒事,不到非得藥死它不可的那一天,都還是好好忍著吧。」

  三七哭喪著一張臉:「小的大的都不好伺候,您既來了,回頭便好好勸一勸五爺吧,這不吃藥,病哪裡能好。」

  賀咸避開他的視線,別過臉去,乾咳了兩聲:「好說,好說……」

  不過他今兒個,可不是為了勸蘇彧吃藥來的。

  過了會,進了院子,賀咸便不需三七在前頭領路了,自己熟門熟路地往蘇彧屋子裡去。走至門外,他方抬起腳來,便已聽見蘇彧的聲音自裡頭傳來,略顯沉悶:「這會來做什麼?」

  賀咸喚了聲「五哥」,拔腳往裡頭走了進去,一邊伸手去撩簾子,一邊問:「三七說你不肯用藥?」

  「他胡說八道。」蘇彧神色慵懶地靠在榻上。手裡抓著他慣用的那三塊骨牌把玩著,聞言連猶豫也不見猶豫半分,張嘴便輕飄飄地丟出這麼一句來。

  賀咸自是不信。

  蘇彧一向好甜食,嫌藥味苦澀不肯吃藥,可是自幼如此。

  便是三七方才沒說,他心底裡也知道。

  「良藥皆苦口,這世上哪裡有藥是不苦的?」賀咸走上前去。認認真真勸說起蘇彧來。「三七同我說起這事,更是因為憂心五哥你的身子,你怎麼能說他是胡說八道?人病了如何能不吃藥只等自癒?縱然是鐵打的身子。那也是要……」

  「停!」蘇彧一把攥緊手中骨牌,身子端坐起來,「你這會過來,總不能只是為了勸我吃藥?」

  賀咸叫他一噎。只得將那封信箋給掏了出來,遞過去道:「連家三姑娘的信。」

  蘇彧微微一怔:「連三的信?」

  言語間。他的手仍舊垂在身側,未曾抬起接信。

  賀咸晃了晃信箋,道:「正是你我都見過的那位連三姑娘。」

  蘇彧眼中有奇怪的神色一閃而過,而後忽然問道:「你將我感染風寒的事。告訴了曼曼?」

  賀咸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這事難不成還得瞞著曼曼?」

  「是,這事不能怪你。」蘇彧望著他手中的那封信,長眸微睞。「我早該料到你什麼事都藏不住,勢必會抖給曼曼知道才是。」

  慕靖瑤一知道。依她如今跟若生的交情,隨口間說給若生知道,也不過是轉眼間的事而已。

  其實,他感染風寒的事,就是叫若生知道了又能如何?

  不過是病了,有什麼可奇怪的。

  是人都會生病,多多少少,嚴重與否罷了!

  但他望著那封信箋的眼神,彷彿在看著一條吐著殷紅分叉的信子,會咬人的毒蛇,踟躕著不知自己是否該伸手冒險去擒它七寸。

  良久,他終於將手伸了出去。

  賀咸在旁落座,舉目四顧,見無人拿自己當客,只得苦兮兮地又站起身來去給自己沏了盞茶吃,然後道:「今年這天,可比往常熱得多了。」

  「嗯。」蘇彧垂著眼眸,也不知是真聽進了耳裡,還是胡亂接的話,發出個悶悶的鼻音來。

  賀咸端著茶盞,悄悄轉過臉去看他,斟酌著問道:「五哥,那回段家春宴後,你究竟給連三姑娘送了什麼賠禮?」

  蘇彧看著他,挑眉不語。

  他便正色道:「我琢磨來琢磨去,就是琢磨不透,連三姑娘那樣的人,怎麼會願意同五哥你打交道呢,依著坊間傳聞,她早該拿鞭子抽你了。所以,五哥你送的那份賠禮,一定大有名堂吧?」

  蘇彧也漸漸正色起來。

  賀咸眼巴巴看著他。

  他嘴角揚起一縷笑意,聲音微啞:「我偏不告訴你。」而後,若無其事地低頭去看他手裡拿著的信箋。

  信上的字跡,卻同他見過的字,略有一些不同。

  眼前的字,更潦草散漫一些。

  蘇彧嘴角的笑意,不覺重了些。

  賀咸瞧著,卻覺得他神色詭異,戰戰兢兢問:「五哥,連三姑娘為何不直接來問你?」言罷又問,「我這麼自作主張帶了信來與你看,是不是不大妥當?」

  「問之。」蘇彧突然抬眼,喚了他一聲。

  賀咸怔了怔,道:「怎麼了?」

  蘇彧淡淡地道:「相識這麼多年,我頭一次覺得,認得你太好。」

  賀咸聞言,倒吸口氣,連退兩步,震驚道:「五哥你莫非是在誇我?」

  「沒有,我在罵你。」不及他回過神來,蘇彧的視線便落回了那張信箋。

  然而望著信上的字,他想起的,卻是那一天自己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看到的場景。

  那張掛著鮫綃帳子的填漆床,還有那個躺在他身側,蜷著身子睡得像個孩子的少女,在那一瞬間,牢牢印在了他的心臟上。

  他想,也許直到死,那一幕他都不會忘記。

  黎明之前的微光,透過窗欞照進來,似乎也同時照進了他的心裡。

  他迷濛間以為是自己瞧差了,可不管他怎麼看,那個人都還在原處。

  她的胳膊,甚至橫在他的胸膛上。

  剎那間,胸腔裡的那顆心便「撲通,撲通」重重跳了起來,搏動得肋下隱隱作痛。

  「問之。」他握著信箋,又喚了賀咸一聲,「這信你回了不曾?」

  賀咸道:「還未曾。」

  蘇彧便微笑道:「那就去回吧。告訴她,我病了,病得很厲害,病得連床也下不了,已經數日不曾出門,吃不下藥,水米也難進,十分虛弱,恐怕早已不是尋常風寒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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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助攻

  賀咸聞言,震驚不已:「五哥,你不是說笑?」

  「我哪句話像是說笑?」蘇彧泰然自若,語氣再平靜不過,似乎他方才所言的的確確每個字都是再真不過的一般。

  賀咸卻是打小就沒幹過這種事的,聽了他的話踟躕來踟躕去,終是道:「怎能同人扯謊……」

  蘇彧揚眉,忽然從榻上坐了起來,同他招招手,說:「你不過是將我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轉述給了她而已,焉能算扯謊?稱不上,稱不上的,你只管放心就是。」說完,見賀咸面上似乎仍有猶豫之色,他忽然聲音一冷,口氣森森地道:「你若是不願意也可,曼曼她想必是再願意不過的。」

  賀咸頓時急了起來:「這可不成!」

  與人扯謊,拿話誆騙別人,那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他可不捨得叫自家未來媳婦去做這樣的事。

  「五哥。」他搖了搖頭,臉上神色再無奈不過,「你慣會抓人軟肋……」

  蘇彧笑了笑,催他走:「去吧,仔細著寫,莫要落了什麼。」

  賀咸猶猶豫豫,到底還是走了,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想,早知如此,就不該巴巴地把信給他送來。連家那位三姑娘將來要是知道,他信中所言,全是胡說八道,沒一句真話,還不知會如何看待他呢。更別提,那人同曼曼還頗有交情。

  他越琢磨越覺得這壞事,都叫自己給辦了,不由得面如土色。

  走至門口,三七正抓著把小魚乾在哄元寶,見他出來了。趕忙上前來請安,順道問:「您可勸服五爺了?」

  蘇彧身邊走得近的人,在三七看來,那就只賀咸一個,如果賀咸勸了也沒用,他回頭便也不必去觸霉頭了,但他跟元寶一塊兒眼巴巴看著賀咸。到底還是希望賀咸能說句成了的。

  然而誰知。賀咸聽見他的話,臉色卻愈發難看了起來。

  三七不知道他們在裡頭都說了些什麼,見狀眼睛一瞪。手裡的小魚乾嘩啦啦落雨似地撒在了地上,倉惶地問:「難不成、難不成是五爺不好了?」

  「胡想些什麼呢!」賀咸哭笑不得,斥了他一聲,「他好著呢。倒是我呀……」他說著說著聲音就輕了下去,變作了一聲長嘆。而後掃了一眼元寶,同三七道,「趕緊收拾了吧,要不然就該叫它給吃盡了。」

  三七「啊」了聲。慌慌張張低頭去看。

  一眼就瞧見了元寶拱著個圓滾滾的身子,湊在那拚命吃著小魚乾。

  一口三條,那就跟鬧著玩兒似的。

  三七著急忙慌地彎腰去攔:「祖宗誒。可不興這麼吃飯,回頭撐著了。五爺又該訓我了!」

  元寶叼著一嘴的小魚乾,抬起頭來,齜牙咧嘴,似笑非笑,「喵嗚」一聲,魚乾全落入了它肚子裡。

  「饞嘴貓……」賀咸端著臉,訓了元寶一句。

  元寶恍若未聞,慢條斯理地舔舔毛,瞅瞅懊惱不已的三七,揚長而去。

  那身姿,活像是哪位大將軍。

  賀咸瞇了瞇眼睛,問三七:「它這是上哪兒去?」

  三七哭喪著臉:「八成是去見哪家的母貓了。」

  「……」賀咸愣了下。

  三七唉聲嘆氣地道:「又讓您見笑話了,小的還是先送您出去吧,回頭再尋它。」

  賀咸點點頭,無奈之下唯有跟上三七的步子,往小竹林外走去。回了府,他也沒有法子,只得老老實實讓小廝磨墨鋪紙,給若生寫了一封回信。

  信中,自然全是照著蘇彧的意思寫的。

  可信寫完,停了筆,賀咸自個兒看了一遍,只覺不忍目睹。

  他好好一個正正經經念書,老老實實過日子的人,就這麼扯了個大謊出來,未免也太不像話了。

  心中滋味難言,他遲疑了下,突然先讓人給慕靖瑤送了封簡訊。

  既然這謊是撒定了,紙又包不住火,他不如索性提前先知會慕靖瑤一聲。

  若是她說不該如此,那他這回信,就立馬提筆另寫。

  賀咸便在書房裡等啊等。

  好容易等來了慕靖瑤的回信,他展開來一看,上頭偌大兩字,哈哈——

  笑過後,她才在後頭寫道:莫遲疑,速速讓人送去!

  賀咸不明所以,看完直搖頭,但卻是再不猶疑,立即便命人將回信給若生送了去。

  幾家隔得都不算太遠,這信送至若生手裡時,天邊的紅日才剛剛從熱辣變成了燙人。風未起,空氣裡瀰漫著的熱氣便也久久不願散去。那薄薄的一封信,在盛夏午後輾轉了一路,落到她手裡時,也還帶著太陽的溫度。

  扈秋娘立在她身後,輕聲說著苜園跟雪梨那邊的情況。

  「不知是有人察覺了,還是時候未到,不管是苜園那邊還是雪梨,都沒有動靜,依姑娘看,可還要讓人守著?」

  已經過了兩日,事情卻並無進展,不得不叫人心生疑竇。

  也許,雪梨身後並沒有人。

  也許那盒脂膏裡摻的麝香,全是她自己的主意。

  也許苜園裡的那隻腳印,只是連二爺瞧差了。

  任何沒有親眼看見的事情,都不能算作是真相,撐死了也只是臆測而已,而臆測,自然是真假難辨。

  但若生始終沒有動搖,她一面將手中信件展開,一面背對著扈秋娘淡然道:「繼續讓人守著,狐狸終究是狐狸,就是成了精怪,那也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

  扈秋娘聽著她老氣橫秋的話,笑了下,道:「姑娘說的是。」

  若生沒吭聲,抿著嘴角,將目光落在了賀咸的回信上。

  論理,她的確應該親自去問蘇彧的,但她心有怯意,便只能繞個遠路從賀咸這打探一番。

  可她怎麼也沒有料到,賀咸回信中寫的話,會這般嚴重。

  她瞧著蘇彧的身子一向很好,先前雖然也是擔心,但僅僅只是擔心而已,但賀咸信中卻說他病得很厲害!風寒雖然不是大病,可一個不慎也能演變成重症,難道蘇彧他……

  「這可怎麼辦……」若生咬住了唇瓣。

  「姑娘這是怎麼了?」扈秋娘疑惑。

  若生抓著信紙仰頭看她,眼神迷茫:「他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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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有動靜了

  扈秋娘微微一怔,試探著問:「是誰病了?」

  若生抿緊了嘴角沒有再言語,只將手中信紙一把攥緊,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扈秋娘急忙跟了上去。

  走至廊下,一群正聚在那看鞋樣子的小丫鬟見到若生,急急忙忙站起身來,齊刷刷行禮請安。葡萄也在其中,上前兩步,笑吟吟請示:「廚房方才差人來問,奴婢正要去尋姑娘呢,姑娘今兒個晚上可有什麼想吃的菜色?謝婆子說,有魚,這麼大一條,頭尾燉湯,身子紅燒,問您成不成?」

  若生心不在焉地聽了一遍,頷首說:「隨廚房那邊做,怎麼都好。」

  這話一出,一群人便都愣了愣。

  闔府上下誰不知道,連二爺跟若生父女倆好吃,旁的可以湊合,談及吃食,總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仔細盤問一遍的。但是今次,葡萄細細說了,她卻說,怎麼都好。

  其中敷衍意味,再濃不過。

  縱是底下的小丫鬟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見狀也都屏氣斂神,不敢多言。

  扈秋娘則想著若生方才的那一句「他病了」,隱隱蹙起了眉頭,同葡萄幾個道:「莫聚在這了,都下去吧。」

  「是!」一行人皆如蒙大赦,腳步匆匆地退了下去,廊下不過轉眼間就空置了下來。

  若生站在台階上,似乎下一刻就要走下去,可卻遲遲沒有動身。

  扈秋娘不解,覺得眼前的人似心事重重,又念及近些日子府裡似乎太過平靜反而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徵兆,不由得心頭一跳。忍不住上前去問:「姑娘可是有什麼心事?」

  「沒什麼事……」若生語焉不詳地搪塞了她兩句,忽然轉個身朝屋子裡走去。

  扈秋娘原以為她馬上要出門去,哪知她驀地又改了主意,不出門反回屋了,心下愈發奇怪。

  恰逢吳媽媽送了點心上來,她笑著去接過,送進了內室裡。

  外頭走廊下。銅錢在那喊:「點心——點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從吳媽媽嘴裡聽來的。一轉眼便學會了。它扯著嗓子,喊得響亮,聲音尖而脆。又帶著鳥舌不及人舌靈活而所特有的古怪腔調,渾像是個外邦人在那漲紅了臉,拚命喊,「點心——」

  扈秋娘一邊掀了竹簾往裡頭走。一邊笑著說:「姑娘可曾聽見?銅錢那扁毛小畜生,倒愈發會說人話了。」

  若生卻仍舊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嘴上附和著「可不是」,這眼神卻不知落到了何處。

  扈秋娘勉勉強強按捺住心中疑惑,端著點心送到她手邊,壓低了聲音說:「姑娘是在為府內的事心煩。還是府往的事?」

  「全湊在了一起,才叫人心煩意亂呀……」若生終於抬眼看了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地伸手去揀了塊點心吃。

  點心酥脆。碎屑撲簌簌往下落。

  她也不管,任由它們落在自己膝上。在緋色裙衫的映襯下,白雪一般。

  忽然,她掏出帕子來抹手,說:「去備紙筆。」

  扈秋娘愣住,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來,不覺問道:「莫不是雀奴病了?」

  但話音剛落,她轉念一想,說是雀奴似乎又不大對。雀奴打從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那一天開始,這身上就小病不斷,至今也未好全,仍在靜養著,平素見了人亦不開口言語,見了若生更是眼神戒備萬分,以致於慕靖瑤都不敢叫若生多見雀奴,道是雀奴心中癥結只怕難消,視若生為買主,難以放下戒心。

  若生越是靠近她,她只怕就會躲得越遠。

  人雖還在,這人心,走遠了,可就真的難以拽回來了。

  是以若生只隔一段日子,趁著雀奴服了藥睡下後去探一探她的情況。

  旁的,至少得等到雀奴身上的病好得差不離再議。

  扈秋娘恍恍惚惚想起這些事來,便覺若生方才所說的人,不能是雀奴。

  如果是雀奴,她的眼神,她的話語,都不會那樣茫然和無措。

  畢竟雀奴的事,她一早就都理得清清楚楚。

  扈秋娘心中疑惑更盛:「難不成是二爺?」

  但要是連二爺病了,明月堂那邊焉會不派人來送消息,卻送封信來?

  是了,方才那封信,才是重中之重!

  可那封信,未經她的手,她見到時,已拿在了若生手裡,所以她並不知道是何人送來的,裡頭又寫了什麼。

  「不是雀奴,也不是爹爹,你別擔心,我不過一時間慌了手腳而已。」若生仍未告訴她究竟是誰病了,只催促她去備紙筆。

  這是她幾天來,寫的第三封信。

  蘇彧身在定國公府,她想親自見上他一面,那是絕無可能的。

  定國公府同連家原沒什麼大交情,他們之間的交情,那就更沒幾人知道。

  她若去定國公府,那就說不通了。

  何況眼下府裡情況複雜,不知何時就會出現紕漏,姑姑不在府中,她亦不敢貿然出門。

  很快,信便寫好,她徑直遞給扈秋娘,道:「送去忍冬手裡。」

  扈秋娘怔了下,這才恍然大悟,竟是蘇彧病了嗎?

  如果蘇彧安好,這信直接送入定國公府也無妨,有他在,自然不會叫旁人瞧見,但如今要讓府外的忍冬去送……

  扈秋娘明白過來,卻是不敢再多問,拿著信便退了下去。

  一個多時辰後,她忽然疾步返身回來。

  外頭天色已有些晦暗不明,夕陽已經西下,扈秋娘披著一身餘熱走了進來,額頭上遍布細碎汗珠。

  若生見她面上神色焦急,亦心神一凜,忙問:「出了什麼事?」

  扈秋娘走近,低聲回稟:「苜園那邊有了動靜。」

  「瞧見人了?」若生聽是苜園的事,這原本提了起來的一顆心反倒是重新落回了原處,神色也鎮定下來,「何時瞧見的?是誰?在哪裡?」

  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扈秋娘卻只答得上兩個來。

  「就在方才瞧見的,但並不是在苜園,而是在前往苜園的路上!」

  苜園荒僻,無人居住,誰沒事會往那跑?

  若生終於笑了起來,說了個「好」字,道:「那便去瞧一瞧吧,究竟是哪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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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6:01:39 |只看該作者
第198章 驚嚇

  臨出門之際,她忽然心念一動,同扈秋娘道:「去喚雪梨來。」

  扈秋娘怔怔問:「姑娘莫非是要帶著她一併去?」

  「正是如此。」若生微微頷首,催促她速去速回。

  扈秋娘雖然猜不透她的用意,得了命令也還是匆匆下去尋了雪梨。

  一開始,當若生察覺出雪梨身上似有不對勁後,她們便盯上了雪梨,但雪梨除了上回去給明月堂送東西後,便沒了動靜。是以,這幾日來,木犀苑裡一切如常,絲毫沒有異狀。

  雪梨見到扈秋娘,得知了她的來意後,這面色立即便變了變,嘴角笑意也隱隱有些勉強起來,躊躇著沒有立即動身,反倒是問了扈秋娘一句:「秋娘姐,姑娘這是準備上哪兒去?怎地不帶綠蕉姐姐?葡萄,葡萄也在呢……」頓了頓,她注意著扈秋娘的神色,又補充道,「更不必說,秋娘姐你今兒個也在府裡,姑娘怎地突然想起了我來?」

  她雖然亦是若生房裡的大丫鬟之一,但論情分,誰也比不上綠蕉,論別的,那前頭也還有葡萄幾個。雪梨一向都是留在木犀苑裡的那一個,從進木犀苑開始,她便沒有跟著若生出去走動過。

  今兒個乃是頭一次,也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一次。

  她理應受寵若驚,但雪梨心中沒有半點激動。

  「姑娘讓你去,你去便是,至於姑娘的心思。豈是你我能胡亂揣摩的?」扈秋娘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眉眼間不停變換著的神色,笑著吐出一句話來,隨即道,「快動身吧,可不敢叫姑娘候著咱們。」

  雪梨聞言,不敢再耽擱,急急忙忙理了理衣擺,跟上了她的腳步。

  走至若生跟前,雪梨揣著顆疑惑的心同她行禮,而後裝作無意般試探著問了一句:「姑娘。不知眼下是往何處去?奴婢可什麼都沒有準備。是不是該去備些茶點之類的一併帶上?」

  若生目視前方,笑了起來,脆生生道:「又不是出遠門,準備什麼?你只管跟著我走就是。旁的皆不用準備。」

  雪梨聽了這話。愈發糊塗起來。心下原本滿滿的懷疑,也逐漸隨著腳程加快,變作了惴惴。

  她慢慢的。不安了起來。

  這條路……是往苜園去的!

  從木犀苑出發,將連家繞上一圈,向前一直走,就能瞧見那座已經荒廢了的舊園子。

  門前的瑣,生了斑斑駁駁的,一碰,屑便簌簌往人手上掉,一沾就是一手。

  雪梨行進間不由自主揮擺著的手臂,僵硬了。垂在身側,無法動彈。 這般一來,她走路的姿態便也就變得相當古怪。 尤其是,走在她身邊的人是大步大步邁開的扈秋娘,她被襯托得手足僵直,面色發白,像個上了蠟的白面偶人,關節未曾潤過,生硬得緊。

  「秋娘。」

  虛空裡,忽然傳來了若生的聲音。

  她喚的明明是扈秋娘,雪梨在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卻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苜園可不是若生素日常去的千重園,那裡頭除了成片的長草外,什麼也沒有。如今又正值夏日,蚊蟲擾人,絕不是若生樂意去的地方才是。

  雪梨便忍不住想,三姑娘突然間帶上了自己出門,突然間又要往苜園去,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但她左思右想,並不覺得自己露出了馬腳,這腦殼子都想得疼了起來,她依然理不清思緒。

  「姑娘有何吩咐?」扈秋娘恭聲詢問。

  雪梨也下意識豎起了耳朵,屏息去聽。

  可若生卻只是道:「這日頭怎地這般大,曬得人出汗。」

  扈秋娘笑著回答:「入了伏,這天自然是熱的。」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小徑上,像是閒談般說起了天氣來。

  雪梨提著的那顆心,幾乎吊到了嗓子眼,走路的兩條腿,也哆哆嗦嗦的,像是垂暮之年的老嫗,走得累了,雙腿打顫。

  她抬頭,極目望去,越看越肯定,這條路走下去,必定通往苜園。

  慌張之中,她猛然一把捂住了肚子,彷彿一隻蝦子,將身子給緊緊縮了起來,「哎喲」了一聲。

  若生跟扈秋娘聽見響動,皆停下了腳步轉身來看她。

  「這是怎麼了,秋娘你去瞧瞧!」若生口氣焦急。

  扈秋娘的腳步也邁得急,只兩步就走到了雪梨跟前,一把將手按在她的肩頭上,問:「雪梨你怎麼了這是,方才瞧著還好好的呢。」

  雪梨心虛,竟也真叫她急出了一身冷汗來,聞言呼著痛,勉勉強強說:「不知怎地,突然腹痛如絞……哎喲……疼得厲害,姑娘、姑娘,奴婢只怕是去不了了……」

  若生神態悠然:「哦?」

  尾音拉得老長,向上揚去。

  扈秋娘按在雪梨肩頭上的那隻手,驀地施壓,手指如同鐵鉗一般,緊緊扣住了她的肩膀。

  像是要脫臼一般的疼痛,立時湧上了雪梨的心頭。

  「啊——」她叫了一聲,這回是真疼了。

  若生斂目含笑,問:「腹痛可好些了?」

  雪梨戰戰兢兢答:「好、好些了。」

  「那麼,可能繼續走?」若生再問。

  雪梨眼中含淚,煞白著一張臉,點了點頭,道:「能,奴婢能,奴婢好了……」說完,她吞吞吐吐地扭頭同扈秋娘說:「多謝秋娘姐,我這肚子突然就不疼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想讓扈秋娘鬆手。

  扈秋娘的手,卻沒有移動分毫。

  雪梨急了,又不敢再胡來,只得受著,小步小步地往前挪。

  若生叫了聲扈秋娘,轉過身去,讓她將雪梨帶到自己邊上來。

  雪梨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面,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這鞋面不錯!我倒不知你繡活做得這般妙。」若生垂眸看了一眼,笑著讚了句。

  雪梨的腦袋便低得更下了,聲若蚊蠅:「姑娘謬讚了。」

  若生斂去笑意,徐徐道:「你可是在害怕?」

  「奴婢不怕……」

  若生嘆了口氣,靜默了一瞬,忽道:「雪梨,這苜園,你去過幾回?」

  雪梨一哆嗦:「奴婢從未去過!」

  世上的事,只要沒有證據,那就都還不能下定論。

  雪梨嘴硬著。

  一行三人,穿過了一孔如意門。

  若生正在笑,眼角餘光突然瞥見斜刺裡走來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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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6:01:50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始料未及

  華衣婦人,領著個青衣婢女。

  若生腳下步子微頓,飛快側目看了一眼扈秋娘。

  與此同時,正從另一邊緩步走來的華衣婦人,已然瞧見了她,笑著張口喚了一聲「阿九」。

  若生聞言,便也立即回望了過去,笑盈盈走上前去,墩身一福,道:「三嬸。」

  姑姑不在府中,大伯母孀居茹素誦經,幾乎不出院門,她的繼母朱氏如今有孕在身,亦不會出現在此。至於四嬸林氏,早在四叔受傷之際,便毫不猶豫捨棄了四叔跟一雙兒女,離開了連家。

  是以,縱然還隔著些距離,縱然若生一眼望過去,並沒有認出人來,但瞧見那一身穿著打扮的瞬間,她便明白過來,眼前的人,是她的三嬸管氏。

  「你怎麼在這?」三太太見她沒有喊錯人,以為她這回是一眼便將自己給認了出來,面露欣慰,「前些日子說你病了,這身子可好利索了?」

  她掌著中饋,這些瑣事,她自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若生便笑著道:「已好利索了,勞三嬸掛念。」

  三太太聽她口氣不算疏離,面上笑意更濃了一些,亦停下了腳步,立在門邊,同她說起話來:「你這莫非,是準備往苜園去?」

  若生心中一震,勉強維持住鎮定之色,回道:「沒有,只是閒來無事,隨處走動走動而已。前些日子總是睏倦,便貪睡了些。結果也不知是不是睡得多了,這身上反倒是乏力得緊,出來走走,想必能好些。」

  三太太一邊聽一邊點頭,說:「正是這個理,年歲輕輕的,合該多活動活動筋骨。」

  「不過,三嬸,您這是做什麼去?」若生站至牆根陰涼處,視線越過三太太管氏的肩頭。落在了候在不遠處的另幾個人身上。扈秋娘看著雪梨。雪梨一臉的心神不寧,在邊上,就是三太太帶著的青衣大丫鬟,微微低著頭。看不清楚面容。更看不到臉上神情。

  但若生的注意力。卻仍盡數放在三太太身上。

  她在等,等著三太太回答她的問題。

  方才扈秋娘來報,說發現有人正在去苜園的路上。可那時,雪梨尚在木犀苑裡,所以那人就必然不可能會是她。

  然而若生一行一路走來,遇到的第一個人,卻是三太太管氏。

  這事,未免有些不對勁。

  如果方才就是三太太,府裡的人,又怎麼會不認得她?

  難不成人人都同若生一般,記不清人不成?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若生的呼吸聲越放越輕,眉眼間的神色卻越來越凝重。

  三太太見狀,還當她是畏熱,笑說:「這天太熱,回頭就在木犀苑裡走動走動吧」,而後才回答道:「便是我,也懶洋洋的不願意動彈,這若不是有事需去一趟苜園,我這會定然還躲在屋子裡呢。」

  若生聞言,神色一鬆。

  ——三嬸沒有撒謊,亦沒有避而不談。

  由此可見,苜園此行,對她而言,並不是不能談及的事。

  但若生仍然追問了一句:「去苜園做什麼?那園子不是荒廢許久了嗎?難不成,是要重新修繕?」

  三太太搖了搖頭,笑著道:「你姑母不曾發話,這園子哪裡能修繕,該荒還是得荒著。」

  「那您這是……」

  三太太面有羞怯,似乎琢磨了好一會,才終於放輕了聲音同若生說:「是你三叔,不知怎地起的興緻,說要在苜園見上一面。」

  若生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突然間在自己跟前面露羞意,原來是這樣的事。

  府裡上下,無人不知,連三爺夫妻倆恩愛有加,極其和睦。

  這約在苜園見面,只怕是什麼夫妻間的小情趣?

  若生想到這,耳朵也有些燒了起來,到底是長輩的事,她方才追著問三太太,此刻想來,卻是過了……

  「三嬸……」她略有些訕訕起來,喚了一聲三太太,張張嘴想要說些別的,眼睛裡卻突然映入了一雙鞋。

  一雙繡鞋,鞋頭微微翹起,繡的似乎是玉蘭花。

  但那鞋幫子上,有著零星幾點綠意。

  她乍然望過去,以為是葉子,可定睛一看後就發現,那根本不是葉子。

  那是鞋面上沾著的綠色草汁!

  還有那雙腳,應是天足,雖然看著也是秀氣,但卻比一般女子的腳似乎略大上那麼一些。

  若生的腦海裡便浮出父親同自己說過的話來,他在苜園發現了一隻腳印。

  他一比劃,她就知道那必然是女子的腳,可她同樣也記下了,那隻腳比她見過的大部分姑娘的腳都要大上一點。

  視線沿著那雙繡鞋,一點點向上移。

  若生口中的話,便也就隨著視線流轉一點點咽了回去。

  她話鋒一變,同三太太道:「三嬸好福氣!」

  三太太聞言直笑。

  她便趁機問了句:「三叔可是讓她來與你傳的話?」

  三太太一怔,轉過臉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丫鬟,笑嗔一句:「忒精怪,你怎地知道?」

  若生亦笑:「您只帶上了她,這其中意味難道還不明顯?她自然是有功,您才願意讓她同行。」言罷,她忽然道:「好三嬸,您也帶我一道去吧!」

  「……阿九,這……」三太太沒料到她會突然這般說,不由得語塞。

  若生模樣親熱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笑吟吟撒嬌道:「好三嬸,您便讓我跟著去吧,我也想瞧瞧三叔到底起的什麼興緻!」

  三太太窘然:「這、這……」她原就有些羞怯,叫若生一纏,這兩頰都要快要紅透了,偏生又是長輩,得端著,這一來二去,她就有些神情恍惚起來,又羞又尷尬,索性擺擺手說,「我突然想起還有急事需辦,這一時半會只怕是去不了苜園了,阿九你去吧,你去了便同你三叔說上一聲。」

  「急事?」若生撒了手,站定,正色起來,「想必是要緊事,那三嬸您就快去吧,我稍後見了三叔替您解釋,請他回去見您。」

  三太太忙不迭要走,直說:「好好,辛苦你了。」

  若生一福:「三嬸好走。」

  三太太轉過身去,準備原路返回。

  一直站在扈秋娘雪梨身旁的那個大丫鬟,見狀驀地面色一變,失聲喊了一句「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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