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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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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意遲遲] 掌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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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撕破臉

  嘉隆帝因為段家的事,心煩意亂,情緒不佳,召她去說了一回話後,連帶著她也心情不好。

  林老夫人差了人來找她,想藉她的手,調和連四爺夫妻之間的事,她心下卻只有不耐。她終究只是個長姐,老四也是做了爹的人,這些事,他理應自己處理妥當。

  是以她直接明言拒絕了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得到回信後,卻很生了一場悶氣,同林氏說:「你這位姑姐從來也不是什麼好人!」

  林氏則一向覺得雲甄夫人偏心其他幾位妯娌,聽到母親的話後,只管附和,想想又要哭,她已經回來近兩天了,連四爺卻還不主動上門來接她回去,難道還真的打算同她和離不成?

  她已經徐娘半老,和離後要上哪兒去?

  母親而今尚且在世也就罷了,將來母親萬一哪一天突然去了,兄嫂難道還能養她一輩子?

  自然,依連家的富裕,是斷不可能貪她一分一厘的,她當年出嫁時林家給備了多少的嫁妝,她和離之日,就也還能照舊帶出來多少。但那些銀子,夠她花上多少年?

  再者,她的一雙兒女怎麼辦?

  連四爺還年輕,遲早是還要再娶的。新太太只要一有了子嗣,她的兒子就必定變成了新太太的眼中釘肉中刺,到那時誰知道她的兒子是不是還有命活到長大成人。

  她的音姐兒,恐怕也說不上什麼好親事。

  也許門第還算合稱,可丈夫的品性如果一般,嫁過去豈非來日又要落得跟她一個下場?

  林氏低著眉眼,胡思亂想起來。想想心中一酸,掉下眼淚來。

  林老夫人見狀,亦跟著心疼起來,心道還是怪自己,當年她未出嫁之前,只管嬌寵著卻忘記了該好生教她些旁的夫妻相處之道。後來想教,已是晚了。

  老夫人沉思著。說:「男人該哄哄。該嚇唬的時候也得嚇唬嚇唬。」

  林氏眼露迷茫。

  她就尋了林氏的兄長,自己的兒子來,同他說了連四爺幹的好事。

  林大爺聽完。心裡頭倒也同情連四爺。

  自家妹子性子如何,他清楚得很,這麼多年來,連四爺身邊連個通房丫頭也沒有。已是十分難得了。

  但身為哥哥,到底還是得站在妹子這一邊。他轉頭就收拾起了連四爺。

  連四爺的私家生意,不能借雲甄夫人跟連家的名去辦,就只能另尋路子。

  他的那條路,就是林大爺給開的道。

  林大爺沒琢磨多久。就把這條關係,給突然掐了。

  那事原就有風險,如今不幹了也好。省得哪一天真出了意外,將他也給牽連了進去。肉吃不到。反惹一身腥臊,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痛痛快快「嚇唬」了連四爺一趟。

  連四爺果然大亂,終於清醒過來,匆匆忙忙去了林家,好聲好氣地同林氏賠禮道歉,要接她回去。

  林老夫人高興了,要的就是這麼個作用,便要送女兒回去,又說:「那勞什子鶯歌,你便讓他納了又能如何?不過是個女人,等顏色不新鮮了,他還能繼續惦記著?放寬心,顧好了自個兒才是真的。」

  一切都好了起來。

  可林氏事到臨頭,卻突然變卦了,說什麼也不願意回去了。

  林老夫人頓時明白過來,她這是毛病又犯了!一等連四爺服軟,她這脾氣噌噌就上來了。

  執拗的人,任憑旁人如何勸說,也無甚用處。

  林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又不能直接將人打暈了送回去,氣得臉色鐵青。

  連四爺更是生氣,他都已經這般低聲下氣了,她卻反而端起了架子,置他於何地?

  他氣惱而去,百般法子用盡,這銀子還是無底洞似的虧了下去。

  結果這個節骨眼上,段承宗卻跑來要分紅。

  連四爺虧得都要哭了,哪裡拿得出銀子給他。段承宗卻只一個勁的說他分明是掙了,卻誆他虧了。

  倆人爭執了好一會,段承宗突然意識到,連四爺一直同自己說是虧了,只怕虧得連本錢都撈不回來了,莫不是其實真的賺得太多,以至於他想獨自私吞?連家當然是不缺銀錢的,可那庫房裡的銀子再多,也只是連家的銀子,而不是他連四爺一個人的錢。

  所以銀子這東西,誰會嫌多?

  念頭一閃而過,段承宗卻已是認定了幾分,當下說了出來:「你想私吞?」

  連四爺氣得頭疼:「說了半天虧了!虧大了!你倒好,怎麼就聽不懂人話了?你缺銀子是吧,好好,我回頭就把你的本金還你如何?這樣可是行了?」他已十分不耐煩,懶得再同段承宗糾纏下去。

  可段承宗聞言只還本金,更是對自己心中所想堅信不疑起來。

  他盯著連四爺的臉看了看,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個人來。

  那日休沐,他要出門,卻被耽擱住,問雲姐兒,她卻說是因為前兩日若生提的那些話,才不敢叫他出門。

  他一直以為是宋保陷害了自己,但宋保的確抵死不認,難道真的不是宋保?

  他微微吐出一口濁氣來,世上之事,巧合雖有,可大多都不是真的巧合。這一次,是不是巧合?如果連四爺當真有心獨吞銀子,那會不會是他幹的好事。而且太子妃人選一定,連四爺就笑呵呵說過他運道太好,如今想來,那口氣分明怎麼聽怎麼艷羨!

  段承宗便心想,自己那個外甥女,同她那傻爹似乎一向不好,反倒很喜歡連四爺,簡直可以說是拿連四爺當親爹看待。

  連四爺說什麼,她恐怕都會相信。

  故而那日若生同雲姐兒說的話,該不會是連四唆使的吧?

  這般一想,他身上忽然有些冷。

  若生一個小丫頭片子,怎麼會突然想起要那樣嚇唬雲姐兒,她背後必定有人慫恿!

  段承宗仔細一想,連四爺的疑點似乎就大過了宋保,畢竟宋保知道他的宅子在哪,極有可能是旁人報的信。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連四爺,咬牙切齒道:「是不是你?」

  連四爺一頭霧水:「什麼是不是我?」

  「是不是你陷害了我!」

  連四爺冤得要命:「你瘋了不成?」

  段承宗疑心大起,又聽見「瘋」字,只覺他是故意譏諷,當下罵道:「你莫不是就缺了那點銀子買棺材?竟使出那樣下三濫的計策來對付我!」

  嘴臉醜陋,粗鄙不堪。

  連四爺本就因家中之事心煩得緊,又見他莫名其妙,聞言立刻譏笑:「連胯下二兩肉也管不好,你倒有臉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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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5:52:58 |只看該作者
第161章 黏知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互諷起來。

  段承宗最是聽不得人說起他「狎妓」的那樁事來,登時吹鬍子瞪眼,指著連四爺怒斥:「你既不仁,也就休怪我不義!」

  連四爺哈哈笑了兩聲,仍是譏諷語氣:「世子爺好大的口氣。」

  他再三稱段承宗為「世子爺」,段承宗心裡頭就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壓得他氣都喘不過來,聲音也變得沉悶起來:「好!甚好!連四你很好!」一連說了三個好後,他也不提什麼本金不本金,分紅不分紅的了,黑著一張臉轉身便走,連看也不再多看連四爺一眼。

  事已至此,多費口舌,也是無用。

  段承宗心知肚明,腳下步子走得飛快,轉眼便消失在了連四爺眼前。

  連四爺見狀怒不可遏,想罵上兩句,又怕聲音太響隔牆有耳,而且段承宗今兒個說的話,句句古怪,令人難以明白,他心中生疑,只得拚命按捺下來。可到底是忍不住,他重重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

  盛了半盞冷茶的茶碗跳將起來,「哐當」一聲歪倒,杯口磕在几上,金黃色的茶水四濺而去,有幾星恰巧濺上了他的袖子。

  他皺著眉頭大力甩甩袖子,亦摔了簾子出門去,口中低聲暗罵:「莫名其妙!」

  近些日子發生的事,竟就沒有一樁能叫人稱心的!

  不過段承宗已經失勢,他來日就是還要繼續同段家人結交,也該換個人選才是,段承宗只怕是沒有東山再起的日子了。連四爺如是想著,索性一把將段承宗的事拋卻在了腦後。只思量起來應該如何將林氏接回家來。

  那日二人口角,說起和離,不過是氣話,他終究不可能真同林氏和離。

  但想起林家那位大舅子做的好事,他這心頭還是叫怒氣給填滿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太熱,火辣辣的日頭曬得人焦躁不已。

  先行一步,拂袖而去的段承宗。則氣得比連四爺還厲害。

  他越想便越覺得自己遭人陷害的事。同連四爺只怕脫不了干係。若生那孩子,一向同她四叔走得近,連四爺想要唆使她辦事。那還不是輕而易舉?段承宗想啊想,真是氣得幾要吐血。

  他頂著大日頭,在天光底下站了一會。

  太陽曬得他頭暈眼花,額角沁汗。渾身黏膩。

  隨行的小廝上前來請示,可是立即回永定伯府。

  他略一沉吟。擺手道:「不,去連家!」

  連四對他不住,他又何必對其仗義?

  馬鞭一甩,載著段承宗的馬車。 就調頭往平康坊連家大宅去了。

  他到連家門外之際,正是太陽升得最高,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

  就連知了都躲在樹蔭裡。往常撕心裂肺般的鳴叫聲,也顯得微弱了下去。斷斷續續的。

  可連二爺,一用過午飯,就來木犀苑尋了若生,嚷著要讓她陪自己黏知了去。說完也不等她答應不答應,只話讓人去備了黏竿來,他一根,若生一根,好好比一比誰黏的知了更多。

  朱氏近些日子好眠,睏的時候比清醒得時候還多,這故事也就不大說給他聽了。

  他也漸漸的懶得看話本子,天氣熱,坐不住。

  不過旁人因著天熱,多半是找個陰涼的地方安安靜靜避暑才是,但他偏不,就愛四處瞎竄胡亂鬧騰,跟個皮猴似的。

  到底是心裡沒長大,還是個猴孩子……

  若生總覺得自個兒上輩子沒好好待他,遺憾頗多,如今也是可著勁慣著他。

  就連金嬤嬤都看不過眼,勸她不要由著二爺胡鬧。

  她當面笑吟吟應下,轉過頭見了她爹,卻又照舊如常,根本沒有將金嬤嬤的話放在心上。

  金嬤嬤也是無奈,只得去尋連二爺說,姑娘白日裡要上顏先生的課,要去千重園跟竇媽媽學拳腳強身健體,偶爾還得去點蒼堂辦事不說,間或也得抽空學學針線女紅,實在是忙得很。

  言下之意,您閨女都快忙得腳不沾地了,就甭纏著她遛鳥鬥蛐蛐看星星曬月亮了……

  可連二爺聽了這話後,蹙著眉頭沉思了片刻,忽然反問道:「嬤嬤,阿九去顏先生那上課的時候,我可去尋過她?」

  「這、當然是沒有。」

  他點頭,再問:「阿九同竇媽媽學拳腳的時候,我可去過千重園找她?」

  金嬤嬤老實道:「這自然……也是不曾……」

  連二爺就得意起來,還問:「那她去點蒼堂辦事的時候,我可找過她?」說完,他忽然想起來,自己似乎還真的去找過她一次,當即飛快改口說:「我可有次次找她,總找她?」

  金嬤嬤無奈極了:「二爺並沒有那樣做。」

  「所以呀,她不忙的時候,難道也不能陪我玩嗎?」這話,簡直無懈可擊。

  金嬤嬤只得道:「當然是能的。」

  連二爺昂著下巴,笑了起來。

  不過雖然金嬤嬤找他說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可占理了,但回頭再去纏著若生玩的次數,卻的確少了許多。

  有一回金嬤嬤路過他身旁,聽見他一直嘀嘀咕咕在小聲說著什麼,就悄悄湊過去聽了聽,一聽,原來說的是——「嬤嬤說的對,阿九都忙瘦了,瘦的跟豆芽似的……我得讓她歇歇……」

  金嬤嬤甚感欣慰。

  然而連二爺忍功有限,自己一個人玩了兩天,終究是忍不住了,急匆匆跑來要若生陪他黏知了去。

  若生剛剛小憩了一會,這會精神倒也不錯。

  父女倆就命人備了黏竿來,往樹下去。

  連二爺東西一拿到手裡頭,就要往樹上鉤,驚得躲在樹蔭納涼的夏蟬齊齊震動,出刺耳的尖銳鳴叫聲來。

  他就嘟囔:「黏了回頭給銅錢吃!」

  「……」若生扶額,「它不吃。」

  連二爺揮舞著黏竿:「你悄悄地給它吃,它不會知道的!」

  若生也懶洋洋舉起了黏竿往茂密的樹枝間探:「您怎麼知道它不會發現?」

  連二爺回頭一笑,笑容詭譎:「你小時候不吃蘿蔔,可只要把蘿蔔削得小小一顆,圓溜溜的,騙你說是龍眼,你立馬就吃了!到現在也沒發現!所以別怕,銅錢比你還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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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告發

  若生一邊聽,一邊急忙憋著笑低下頭去。

  他頭一回這麼騙她,她還太小,自然是上當中招了。可後來,她長大了,他還這麼幹,她哪裡真能不知道,不過是哄著他罷了。不過那時,她脾氣已漸漸變壞,知道真相後,差點便要大發雷霆,還是雲甄夫人察覺,悄悄叮囑她不要生氣,往後再不叫廚房幫她爹削蘿蔔就是了。

  可她吃慣了蘿蔔,倒是喜歡上了,廚房那邊便也照常這般做。

  便是如今,府裡換了幾波廚子,每每切蘿蔔的時候,仍是習慣於削成圓圓一粒。

  中間挖空了,灌入雞脯丁,入肉湯煨,出來就是一道好菜。

  「阿九,你別愣著呀!」連二爺說完,又忙活起了黏知了。

  若生回過神來,匆匆將笑意掩去,擺出肅穆之色來,揮竿黏蟬。

  這事往常都是丫鬟婆子做的,哪裡輪得到他們親自動手,是以若生也好,連二爺也罷,誰也沒有真的黏過知了,而今不過是揮舞著黏竿,亂粘一通,半天也不見一隻夏蟬被他們給拿下。

  連二爺抹了一把汗,道:「這倒楣的知了!」

  還讓不讓人黏了?

  他憤憤地拋下黏竿,將長衫下擺往褲腰上一別,就要捋袖子往樹上爬,準備徒手去捉。

  一眾在旁看著的丫鬟婆子全急了,火急火燎地跑上來攔,七嘴八舌地勸:「使不得,二爺這可使不得!」

  這萬一要是不慎摔了下來,她們可擔不起責。

  然而連二爺怎麼肯聽,只擺擺手,一臉無所謂地說:「你們怕什麼。我爬樹爬得可好了。」

  一群人聞言知道他是鐵了心要爬上去,當下沒了主意,只死死攔著不肯放行。

  若生是又氣又笑,將黏竿交給了一齊跟著來的綠蕉,上前去拽住他的胳膊往後拖:「您別鬧,回頭讓廚房給您做好吃的。」

  連二爺動作一緩,問:「什麼好吃的?」

  「您想吃什麼就讓他們做什麼!」

  他嘴角一勾:「醉鯉魚!」

  若生正要說好。忽然錯眼一看。瞥見遠處慢慢走來了一群人。

  後頭跟著的一堆人,全著的白,在日光下刺眼得很。

  是姑姑。

  她微微一怔。看架勢,姑姑一行應當是剛剛從千重園裡出來,這是要出門?

  近些日子,嘉隆帝總三五不時召了雲甄夫人進宮說話。真論起來,若生也有些時候沒見著她的面了。

  思忖間。她突然間認了出來,那條路,那個方向,是往點蒼堂去的。

  「阿九!」連二爺見她愣著。拔高音量喊了一聲。

  她怔怔地應:「怎麼了?」

  連二爺翻個白眼:「我說,醉鯉魚!」

  「……哦,知道了。」若生仍有些怔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連二爺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嘟嘟噥噥起來:「你要是不想吃醉鯉魚你就說呀。你要是不說我怎麼知道你不喜歡呢……雖然我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不喜歡了……可是,不吃醉鯉魚改吃什麼好呢?」

  他琢磨起了吃的來,苦惱不已。

  若生的思緒卻是越飄越遠,跟著雲甄夫人一行人往點蒼堂去了。

  既是點蒼堂,那必然是有事需辦。

  最近這個時候,需要姑姑親自去辦的事,說多也委實不算多。

  她暗自揣測著,九成九是四叔的事。

  依她那位大舅舅的秉性,到了眼下這個節骨眼,只怕是誰也不願意相信的,同四叔爭執一番,必定少不了。

  他失去了做國丈的機會,又斷了仕途,沒了爵位,於他而言,已沒有什麼要緊的東西能失去的了,同連四爺爭個魚死網破,恐怕也無妨。

  若生收斂心神,悄悄打了綠蕉去探探消息,是否有客上門。

  這事不難打聽,綠蕉片刻便回來了,道:「姑娘沒有猜錯,的確是有客上門,是男客。」

  如果是女客,就不會安置在點蒼堂見面。

  不過守門的卻沒說,來的具體是誰。

  永定伯才沒了,段家人這時候,可不應該在外四處走動。

  段承宗來連家的事,當然也不是什麼好說道的。

  若生心中已有十分肯定,便笑咪咪地去陪她爹繼續黏了會知了,然後父女倆就一塊去了廚房吩咐廚娘做連二爺想吃的那道醉鯉魚。

  但若生留了個心眼,讓人盯著點蒼堂那邊的動靜,看看這「客人」何時離開。

  姑姑雖然面上脾氣不好,可心底裡卻絕對是個極善的人。她看似冷性,但卻極其護短,連家上上下下不管哪一個,對她而言,那都是自己人,理應還護著的。

  即便她不大喜歡四太太林氏,在林老夫人打人來明示暗示的時候,她也拒絕了,但她轉個身,還是打了竇媽媽去尋連四爺說這事。

  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便是有結,想解還是能解的。

  可終究也是夫妻二人之間的事,她所能做的,亦不過略微說上兩句。

  連四爺聽不聽,她不能管,也不該再管。

  故而,「自己人」如果因為些尋常之事惹了她不快,她頂多冷笑一聲罷了。

  但這一次,她從點蒼堂出來回了千重園後,大發雷霆,連竇媽媽都被駭著了。

  怒氣像黑雲,籠罩了連家上空。

  便是孀居的大太太,都聽說了雲甄夫人震怒的事。

  底下的人,亦是一片戰戰兢兢,再小心也生怕不小心。

  唯獨二房那邊,若生一來覺得朱氏有孕在身,不該驚擾;二來她爹不禁嚇,也最好不必知道,打從一開始就叮囑了下去,將事情給瞞嚴實了,是以才沒什麼大動靜。

  主持著中饋的三太太管氏,親自前往千重園,卻被告知夫人暫時誰也不見。

  眾人這下子徹底慌了。

  見過雲甄夫人生氣,卻從來沒有人見她生這般大的氣。

  午後的天,分明還是陽光明媚,但那原本火辣的日光,卻突然冷了下來,森森冒著寒氣。

  連家的冰窖也開了,存冰被一車車送往永定伯府。

  連四爺回來的時候,恰巧撞見送冰的車回來,不覺皺眉,問小廝:「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廝答:「千重園那邊了話,借冰給段家。」

  連四爺才同段承宗吵了一架,聽到這話,當下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他倒還真是不要臉了!」

  「四爺,千重園那邊請您去一趟!」

  他話音未落,不遠處突然匆匆跑來個人,急急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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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質問

  連四爺猶自想著段承宗的事,聞言微微一怔,旋即皺眉問道:「是何要事?」

  如若不是要緊之事,雲甄夫人尋常可不會讓人喊他親自往千重園去。他思量著,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當下冷汗涔涔,幾乎濕透背衫。

  「回四爺的話,夫人沒有說明。」來人低垂著腦袋,恭聲回道。

  連四爺聞言,皺著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不見半點舒展之意。

  他的心,亦高高提了起來,勉強吞咽一口唾沫清清嗓子,他方才衝來傳話的人說:「知道了。」短短三個字,在這一瞬間,卻彷彿耗盡了他的氣力。他原本只是心煩意亂,此刻卻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前往千重園的道路,依舊如常,但連四爺如履薄冰,走得極慢,極慢,恨不得自己是往前走一步便能退後三步,永遠走不到千重園去才好。

  他一時間也不敢肯定,雲甄夫人喚了他前去,是為了鶯歌母子的事,還是為了林氏的事,又或者是林老夫人又來同她說了什麼話……但是即便他拚命想要將另一個念頭按捺下去,那個不詳的念頭,還是不停地冒上來。

  逼得他不得不做好打算。

  然則當他真走進了千重園,那些原本已經在他心裡頭過了千百遍的話,突然間就都說不出來了。

  雲甄夫人的臉色,太難看。

  他活了這麼多年,也還是頭一回見她擺出這樣的姿態來。

  端坐在官帽椅上的婦人,用寒冰一樣的目光掠過他。

  不過剎那,他就像是被那寒氣給凍住了筋骨一般。動彈不得。

  他勉強笑著,上前訕訕道:「阿姐。」

  雲甄夫人默然無聲,一言不發,只仍舊用那冰冷刺骨的眼神望著他,從眉眼到鼻子嘴巴,再到胳膊到腿,像在打量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連四爺有些叫她唬著了。笑著打起了哈哈來。擺出親熱模樣,自揀了一把椅子在她下首落座,而後道:「阿姐這是怎麼了?可是二哥又鬧出了什麼笑話?」

  連家幾位兄弟姐妹裡。連二爺最得雲甄夫人偏疼,平素關係則同他最要好。

  這種時候,拿連二爺當話頭來緩解氣氛,不算太好的由頭。卻也委實不壞。

  然而連四爺沒有想到,他說完後。雲甄夫人非但沒有露出笑意來,甚至於眉眼間的神色還變得更加陰沉沉。

  他登時大急,背上冷汗愈發密布,也不敢再率先開口。只隨手抓起一旁紅木小几上的茶盞來,湊近嘴邊就要喝。

  突然,斜刺裡有一物伴隨著「呼呼」的疾風聲響。筆直地朝他砸了來。

  連四爺措手不及,連避也忘了避。叫那東西重重砸了個正著,手背上頓時劇痛,長指一鬆,原本端著的白瓷茶盞就「哐當」一聲摔在了地上。與此同時,他耳邊響起了另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

  摔得那樣得重,上等的瓷,幾乎摔出了金屬錚錚的聲響,那樣清脆又尖銳。

  還帶著殺氣!

  連四爺連手背也不敢去捂,飛快起身,筆挺地跪了下去,委屈道:「阿姐?」

  高坐在那的雲甄夫人,右手還保持著將茶盞丟擲出去的姿勢,見他跪下後,方才慢慢地將手垂了下去。

  她仍然不說一個字。

  連四爺沒了法子,白著一張臉,急切道:「我若做錯了事,阿姐你只管打罵,切莫憋壞了身子!」

  「哈?」雲甄夫人這才發出一個似笑非笑的音來,緩緩挑起了眼尾。

  連四爺微鬆口氣,總算是搭理自己了。

  可不過一瞬,他才剛剛落下去那麼一點的心就又高高吊了起來。

  雲甄夫人還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聲音卻並不冷,帶著些許慵懶,跟她慣有的沙啞,仿若漫不經心,徐徐道:「你做錯了什麼事?」

  連四爺低垂著眼睛,腰桿保持著筆挺的姿態,聲音沉痛地道:「我不該在林氏將鶯歌驅出府邸後,又悄悄將她收在了外頭……」

  「不是這件事。」雲甄夫人並不等他說下去,截然打斷。

  連四爺神色微變,只得再道:「我亦不該放任林氏回娘家,惹得岳母派人來叨擾阿姐你……」

  「也不是這一樁。」雲甄夫人的聲音裡,沒有絲毫波瀾。

  「阿姐……」連四爺不敢再說下去了。

  雲甄夫人望著身旁香爐裡裊裊升起的青色煙霧,冷冷地笑了一聲,似譏誚般道:「怎麼?沒有了?」

  連四爺支吾著,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哪怕到了這個節骨眼,他依舊期盼著自己心中方才冒出來的念頭,是想多了。

  段承宗今兒個說的話,做的事雖然都古古怪怪的,但他真能瘋到親自來同雲甄夫人將事情攤開了說?

  連四爺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但近些日子發生的事,件件都叫他始料不及,這一回又怎麼會不同。

  雲甄夫人笑著說了句:「老四,父親去世多少年了?」

  連四爺一愣,過得太久,他都有些算不清了,「大抵,有十八年了。」

  雲甄夫人道:「難為你還記得。」

  他面色驚變,當即說:「阿姐,我怎麼會不記得呢?!」

  「你當然會不記得!」雲甄夫人聞言,卻是笑意一收,大發雷霆,「你心中若還有一分記得父親,記得連家,你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連四爺伏首辯駁:「我心中自然滿是父親,是連家呀!」

  他再三辯白,一面絞盡腦汁想著要如何將雲甄夫人敷衍過去,將事情盡數推卸到段承宗身上,為自己營造一個無辜上當受騙的形象。

  可他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雲甄夫人便先幽幽嘆了一口氣。

  那口氣,嘆得那樣深,那樣幽長,像是將她這輩子的哀愁都嘆在了裡頭。

  連四爺不覺有些出神。

  「老四,你是不是一直都很不服氣?」雲甄夫人的目光,越過跪在地上的他,不知看向了何處,她的眼神漸漸變得迷茫起來,「明明連家有兒子,為何卻要將這家業交予女兒?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這麼想?」

  連四爺當然不敢說是。

  雲甄夫人卻並不用他多說,事已至此,她還有什麼不能夠明白的。

  她冷眼看著他,道:「分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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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決絕

  連四爺霍然抬頭,面露驚惶:「阿姐!」

  雲甄夫人眉眼不動,聲音冷靜:「你既生了旁的心思,再強留你守著連家過日子,只怕也是不能。倒不如就此放了你去,皆大歡喜。」

  「阿姐,我絕沒有這樣的心思!」連四爺是怎麼想,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突然說出分家的話來,一下子心神俱亂,慌了手腳,張嘴便指責起了段承宗來,「段家人是何品性,阿姐你再清楚不過呀!他段承宗說的話,怎麼能相信?」

  言罷,他也顧不得等雲甄夫人開口,緊接著又說了下去:「我就是有再多花花腸子,也斷不敢生出那樣的念頭來!」

  「我是什麼樣的人,阿姐你難道還不知道?」他說著,掉下淚來,「父母親早早西去,若是連家沒有阿姐你,早不知變成什麼模樣了……當年我們兄弟幾個年紀還小,尚不懂事,又怎能擔起祖業重擔來,父親將連家基業交給阿姐你,再對不過!」

  「而今弟弟我長大成人,娶妻生子了,難道便能忘了那些事?忘了阿姐你為連家吃過的苦頭,為我們兄弟幾個操碎了的心?那是萬萬不能的呀!」

  「段承宗那小人幾次三番蠱惑我,我一時不查才著了他的道!如若不是他,我永生永世也不會做下那樣的事來!」

  他舌燦蓮花,涕淚橫流,說得好不傷心,好不委屈。

  雲甄夫人望著他的眼淚,有那麼一瞬間,差點就心軟了。

  可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是什麼樣子的人,她是知道的。

  她有四個弟弟。可老大英年早逝,老二年少摔破了腦袋成了一輩子的小兒,老三志不在仕途也非祖宗基業,老四最好,年紀最小,卻最有頭腦,也喜歡幫著她辦事。

  他十五六歲時。便已不錯。

  雖然偶爾也有失誤。但大體做的很好。

  她便也時不時放些權給他,讓他自個兒辦。

  當年父親一來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二來也是憂慮底下幾個年紀太小。這才將連家的重任交託給了她。

  如今幾個弟弟都長成了,她也樂得瞧見他們有朝一日能接過她肩頭上的擔子。

  可她漸漸發現,老四的心眼有些太多了。

  那一年,到了為他張羅婚事的時候。他卻自作主張瞧中了林家的女兒。

  林家老爺子,名聲不錯。老夫人也是個有主意的,林家的門第,配連家的男丁,那也是很可以了。

  但雲甄夫人那時很不滿意林氏。

  林氏是老來女。林家的掌上明珠,脾氣嬌縱,連四爺也一向不是什麼性子成熟穩重的人。只怕遲早會後悔。

  何況京城裡那般多適齡的嬌女,除開林氏外。難道便再尋不出人來?

  別說林氏當時,據悉還有位竹馬表兄,二人只缺了一紙婚書而已。

  是以不論怎麼看,這樁婚事都不妥當。

  雲甄夫人也不願意連四爺碰壁丟臉,那位林家女只怕是必然要許給她的竹馬的。

  但連四爺也不知是使了什麼法子,最後竟然真的促成了這門親事。

  她很頭疼,打了竇媽媽去查,卻只查到林氏的那位表兄,前些日子同旁人訂婚了。

  連四爺便高高興興籌備起了婚事。

  雲甄夫人猶自不解,同竇媽媽嘀咕,他怎麼就非得林家女不可了。

  竇媽媽斟酌著說了句,怕是裡頭有四爺想要的東西。

  這話原是僭越,不該說的,但她說了,雲甄夫人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其實打從那一刻開始,她就對幼弟的心思,略有察覺。可早經過了連大爺、連二爺的事,雲甄夫人哪捨得連四爺再出什麼事,所以仍是能護著就護著,能幫則幫,有二話,卻並不說重。

  像今日這樣大火,是從來沒有的事。

  她雖則喜怒無常,對家人,卻鮮少說上一句重話。

  即便知道了連四爺背著她幹的好事,她仍然因為他的眼淚,心頭酸澀。

  她微微別過臉去,眼神堅定,聲音卻溫和了起來:「起來吧,地上涼,莫跪著了。」

  連四爺聞言,心中大喜,立即應著「是」字,從地上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千重園大廳的地面,鋪的磚塊十分冷硬,他其實才跪了一會,可因為腰桿挺得筆直,膝蓋受重,只這麼片刻,也是難捱。

  一起來,還未站定,差點就又因為腿軟而跪倒了回去。

  他趔趄著,咬牙站穩,又哭又笑:「這場景,倒叫我想起了小時候,阿姐你因為我們兄弟幾個不肯習字偷偷溜出去玩,要我們罰跪的樣子……」

  一字一句,全是回憶,全像是尖銳得冒著泠泠寒光的銀針,一根根往雲甄夫人心頭上戳。

  又疼,又不捨。

  想笑,又要流淚。

  他說得那樣真切,令人彷彿身臨其境。

  然而原本端坐在上的雲甄夫人,不知何時,身形鬆散,懶洋洋靠在了身後大紅方勝紋的靠枕上。

  連四爺在淚眼朦朧間,無意中一瞥,話音戛然而止。

  雲甄夫人一字一頓道:「你且回去吧,我自會命人去告訴老二跟老三,讓他們戌時二刻到點蒼堂去。」

  連四爺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既然連點蒼堂都提了出來,那方才那「分家吧」三個字,就絕對不是隨口說來嚇唬他的了!

  連四爺手足無措,只知喊她:「阿姐——阿姐——」

  雲甄夫人站起身來,再不看他一眼,只拂袖離去,一面走,一面漫然問緊隨身側的竇媽媽:「讓人收拾的行囊,可收拾妥當了?避暑山莊那邊,雖然物件齊全,可細碎之物,只怕是一樣也無……」

  不過須臾,聲音已飛快遠去。

  連四爺急得兩眼直,遲遲不肯走。

  偌大的大廳,瞬間空蕩了下來。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回蕩在室內,亂響一通。

  「撲通」一聲,他頹然癱倒在了地上。

  而雲甄夫人也在轉眼間,發了話下去。

  幾個人,各自領了命,分別往大房、二房跟三房去。

  明月堂的連二爺,接到了話後,就嘀咕起來,去點蒼堂做什麼。

  他想了會,沒想明白,就蹬蹬蹬往木犀苑去了,一進門就高喊若生:「阿九、阿九——我要去點蒼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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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齊聚

  若生眼睛一亮:「姑姑讓您去的?」

  連二爺瞪眼,奇怪道:「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若生隨口將這話給掀了過去,轉而問及千重園那邊傳了什麼話來。

  連二爺皺著一張臉,苦惱不已:「好像,說了什麼跟老四有關,旁的我聽不明白。」說完,他驀地拍掌道,「難道,是特地叫我去玩兒的?」

  「……」若生無奈,點蒼堂一向是辦正事的地方,如果不是有要緊的事,姑姑平素也不會無緣無故去點蒼堂,更別說派人來請她爹,怎會是玩,「您仔細想想,千重園來的人都說了什麼話?」

  連二爺聞言,噤聲沉思起來,過了會開口說:「呀,我不記得了……」

  若生仰頭望天,嘆口氣:「我可算知道我這記性隨了誰了。」

  「隨我!隨我多好呀!」連二爺不滿,蹙眉說道,言罷又突然扭頭去問路過的吳媽媽,「什麼時辰了?」

  天光尚且還亮,時辰應當還早。

  果然,吳媽媽回答說:「回二爺的話,才剛過申時一刻。」

  連二爺點點頭,擺手示意吳媽媽退下,轉過臉來便同若生說:「那我還有好一會才去點蒼堂呢!」

  千重園那邊被雲甄夫人派來傳話的人,說的是戌時二刻,到那時,天色早就已經黑透了。而眼下,還不過是午後,距離掌燈時分,尚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連二爺就嘟嘟囔囔地掰著手指頭在那算了起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戌時二刻還有多久才到?」

  若生聽著他的聲音,思緒卻有些飄遠了。

  連二爺見她心不在焉的,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皺著眉頭問:「你想什麼呢?」

  言罷卻又不等她答,只自問自答說:「你是不是也想跟著一起去?」

  他面露得意之色:「阿姐沒叫你!」

  若生樂不可支:「您知道不知道,姑姑還請了誰去點蒼堂?」

  「難道不應該只有我一個嗎?」連二爺正色臉。

  若生微笑著,沒有吭聲。

  他頓時大急:「難道大傢伙都去?」

  「應當還請了三叔跟大伯母。」若生猜測著,至於連四爺,那是肯定要到場的。

  連二爺聽得這話,不覺唉聲嘆氣:「唉……那就一定不是去玩兒的了……」

  直到方才若生開口之前。他還一直滿心期盼著雲甄夫人喚他戌時二刻前往點蒼堂是旨在玩耍的。可惜了。如果連若生的大伯母都請了,那就離「玩耍」兩字,再遠不過了。

  他甩甩袖子。苦惱地說:「若是他們都去,那我回頭該說些什麼?」

  那幾位談論的事,他多半是聽不明白的。

  「不過老四也在!他一定會細細解釋給我聽的!」

  若生搖了搖頭,否決道:「四叔到時候只怕沒有工夫同您細說。」這件事。同先前段承宗來訪一事,必然脫不了干係。等連四爺站到了點蒼堂裡後,他焉能還有心思說話?

  連二爺卻不知道這些,聞言愈發苦惱,困惑不已地問:「那我怎麼辦?要不。我偷偷帶點玩的去?鬥蛐蛐怎麼樣?實在不成,我帶銅錢去吧!它扯著嗓子喊話的時候,還是極有趣的!」

  若生慌不迭阻止:「不成不成。姑姑還不拔了它的毛!」

  連二爺「嘿嘿」怪笑了兩聲:「正好烤了吃——」

  「您可別,回頭呀。姑姑說什麼,您就答應什麼,別的話,皆不用多說。」

  連二爺點頭如搗蒜,將這話記在了心裡。

  晚間,連二爺早早用過了飯,掐著點從明月堂裡出來,大步流星地朝點蒼堂走去,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地輕聲嘟噥著:「阿九說的好像也不對……萬一阿姐讓我往後不要總記掛著玩呢,我難道也要答應不成?」

  他頂著一腦門子的疑惑,走近了點蒼堂。

  方一進門,他就衝前頭剛剛準備拾階而上的婦人,揚聲喊了起來:「大嫂!」

  身著簡樸衣飾的婦人便循聲向他望了來,就著廊下的燈光,淡淡一笑:「二弟也來了。」

  連二爺一路小跑著湊過去,問:「大嫂,阿姐叫你來的?」

  連大太太周氏聞言微微一頷首,說了個「是」。

  「阿九真聰明!什麼都能猜對!」連二爺感慨起來。

  周氏愣了下:「阿九猜著了什麼?」

  連二爺擺出一張驕傲臉,說:「她說阿姐一定也請了你跟老三!」

  周氏便笑了下:「阿九真聰慧。」

  她捻著掌中佛珠,抬腳踩上了台階,率先往前走去。

  這點蒼堂,建成多年,可不管是大太太周氏還是連二爺,此番都還是第一次被雲甄夫人特地請了來。

  按理,這一回也該是連大爺來的才是,可連大爺去世多年,膝下也沒有兒子,所以只能由大太太周氏代勞。然而周氏孀居多年,吃齋茹素,禮佛而活,點蒼堂裡的事,她委實也並不想涉及。

  雲甄夫人亦早有預料,所以派去大房傳話的人,還特地多叮囑了一句,務必到場。

  大太太周氏,這才放下了她的經文,領著丫鬟親自來了點蒼堂。

  此時,已近戌時二刻。

  天邊一輪彎月,掛得極高,滿天的星子似乎也由此變得比平常更加明亮一些。清凌凌的月光,透過窗上糊著的綃紗,落在了地上。可屋子裡的燈,太亮,這稀薄的月色不過轉瞬就盡數被燈火給吞沒了。

  從點蒼堂外頭看,那裡頭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周氏跟連二爺到的最早,緊跟著到場的則是連三爺。

  雲甄夫人到時,時辰正正是戌時二刻。

  只有連四爺,遲到了。

  周氏跟連三爺雖然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瞧眼前這陣仗,皆明白事情不小,便也就一直沉默著,誰也沒有言語。

  唯獨連二爺渾然不覺,聽說定好的時辰都過了,就蹙眉道:「老四沒規矩。」

  雲甄夫人安撫地看他一眼,笑了笑,隨後回頭同竇媽媽壓低了聲音說:「去看看。」

  竇媽媽應聲而去。

  少頃,竹簾微晃,連四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連二爺關切地問:「老四,你怎麼來遲了?」

  連四爺面色難看,恍若未聞,只腳步遲緩地往裡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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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一字殺

  他走得那樣慢,每一步都像是要生根在地上,可後頭似有疾風暴雨,吹打著他,讓他不得不一步步往前走。

  連二爺叫他面上陰沉沉的神色唬了一跳,悄悄側目去看自己身旁坐著的連三爺,用眼神問,老四這是怎麼了。可連三爺亦不知道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四房近些日子有些動蕩,林氏更是在幾日前回了娘家後便再沒有回來過——

  但這些事,是否足以令連四爺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連三爺不敢輕易斷定。

  畢竟點蒼堂的地位,在連家一向不大尋常。

  像雲甄夫人的千重園一樣,這地方原本也只是獨屬於她的地盤,今兒個眾人齊聚一堂,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連三爺素來性子沉穩,眼下更不會輕易出聲。

  大太太周氏也在等,等著雲甄夫人先說話。她低垂著眼睛,盯著自己指間來回滾動的檀木佛珠,眼角的細紋,在通明的燈光下,似乎淡去了。

  室內寂靜得近乎可怕,就連蛾子循著光亮撲在窗紗上的聲響,都變得異常清晰。

  連二爺覺得不對勁,坐立難安,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轉念一想,思及了方才若生叮嚀過他的話,他又將嘴巴閉得嚴嚴實實,不敢吐露半個字。她說,得先等姑姑開口,連二爺便老老實實記下了。

  但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連四爺身上,看了很久……很久……

  雲甄夫人則斜斜倚在榻上,手心裡把玩著一樣東西,連眼角餘光也不瞄連四爺一下。

  她掌心裡的東西,稜角分明。在燈下泛著冷冷的玉色,上頭有刻過的痕跡,像是字。

  那是一塊印章。

  她就那樣隨意地將它丟在自己的手心裡,沒有絲毫掩蓋。

  是以連四爺儘管離得並沒有很近,還是看見了它。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塊印章了,但從來沒有哪一次,能像今兒個這樣叫他心驚肉跳。掌心冒汗。

  天氣那樣得熱。他掌心裡滿布的黏膩汗水,卻是冰冷的,猶如寒冬臘月裡的湖水。能令人冷徹心扉。

  午後離開了千重園,他便苦思起來,該如何改變自己當下的惡劣處境。

  但只要一想到雲甄夫人主意已決,他的腦海裡就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除非他能回到過去。扭轉乾坤,將一切都抹平。否則不論他現如今再做什麼,都是於事無補。

  他只能寄希望於這次談話。

  畢竟,連家是他們一群人的連家,分家之事。總得眾人都應允了肯了,才能進行。

  他深吸了兩口氣,勉強落了座。將視線從雲甄夫人掌中的印章上收了回來。

  連二爺隔著連三爺轉頭看他,眉頭緊皺。一臉都是不明白。

  他察覺,便對望了過去,勉強笑笑,叫了聲「二哥」。

  連二爺就高興了起來,面上不解一掃而光,點點頭:「得守時,下回可不要再遲了。」

  連四爺萬萬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當即一噎,連笑也有些笑不出來了。

  「今兒個請你們來,是有一樁要事需談。」這時,倚在榻上的雲甄夫人終於開了口。

  底下的人,除連二爺外,皆神色一凜。

  當中更以連四爺為最,一剎那間握緊了拳頭。

  大太太周氏道:「是什麼事?」

  雲甄夫人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分家。」

  周氏悚然一驚,一直緊緊攥著的佛珠亦脫手而去,落在了她膝上,發出幾聲簌簌輕響。

  「阿姐怎地突然提起了這個?」連三爺亦吃驚不已。

  連二爺則左看看右看看,端起一旁几上的茶杯吃起茶來,一邊小口啜著,一邊偷偷地用餘光打量著眾人。

  雲甄夫人依舊冷靜如常,只攤開手掌,露出手心裡的那塊印章來,說:「連家不能散,所以今次只是將老四分出去而已。」

  在場諸人聞言,立刻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連四爺。

  連四爺面上陣青陣白,說不上話來。

  眾人不明真相,也不敢說什麼。

  雲甄夫人攥緊了手,面向大太太周氏,問道:「所以,大嫂以為如何?」

  周氏怔怔的有些出神,連佛珠都忘了撿起,聞言只是說:「是否應該從長計議?」

  畢竟這裡頭究竟出了什麼事,他們也都還不知道呢。

  雲甄夫人便也沒有追問,又看向了連三爺,說:「老三你以為呢?」

  連三爺一向溫和平緩的語調也有些急了起來,不答反問:「可是府裡出了什麼事?」

  雲甄夫人不置可否,只微微頷後,轉向了連二爺,這才緩緩笑了笑,問道:「老二你覺得呢?」

  「嗯!」連二爺想著若生的話,也不管雲甄夫人在問什麼,張嘴就是一個「嗯」字。

  這便是,同意了。

  連四爺立時瞪大了雙目,眼珠子都快從裡頭掉了出來,也顧不得旁的,匆忙看向連二爺:「二哥,你當真這般想?」

  連二爺:「嗯!」

  連四爺聽得氣血上湧,「你就這般不願意兄弟留下?」

  「嗯!」連二爺繼續他的一字殺絕招。

  連四爺徹底崩潰,當著雲甄夫人的面,又不知如何是好,生生氣白了臉,嘴唇哆嗦著,看向了雲甄夫人。

  幸而,除開連二爺,在場的還有兩位!

  他看了一眼雲甄夫人,忽然起身,往前快走兩步,在正中「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而後悔恨不已地哭訴起來,字字句句都是自己如何委屈,又隱晦地表示雲甄夫人眼下正在氣頭上,她說的話,都是氣話,不能當真。

  周氏就有些踟躕起來。

  連三爺的眉頭卻漸漸皺緊。

  「老四!」雲甄夫人坐在那,一直放任他說,等到他終於喘了一口氣停下了,她猛地斷喝了一聲,「你還有沒有將我放在眼裡!」

  「你心中沒有連家!沒有父母!沒有我這個長姐,也沒有你的幾個兄弟!你挖空了心思只想分刮連家的銀子,我如今給你機會光明正大的分刮,你又婆婆媽媽,成何模樣!」

  話音未落,她再次問起了周氏跟連三爺。

  周氏撿起佛珠,飛快捻著,閉上了眼睛:「大姑姐做主便可。」

  連三爺十分震驚,而後重重嘆了一口氣:「只要長姐考慮清楚了,三弟我沒有意見。」

  連二爺點頭,大聲地道:「嗯!」

  這麼一來,連四爺是不想分,也得被分出去了。

  可連二爺回到明月堂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問金嬤嬤:「今兒個,阿姐叫我去,到底是做什麼的?」

  金嬤嬤搖頭:「您都不知,老奴這沒去的,就更不知了。」

  連二爺在廊下就著昏黃的燈光來回踱步,暗想,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他嘴一癟,也不管夜深了,拔腳就朝木犀苑去,「阿九肯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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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底線

  金嬤嬤忙去攔:「二爺,太晚了,還是明兒再去問姑娘吧?」

  連二爺頓住腳步,轉頭問:「什麼時辰了?」

  「將至亥時了。」金嬤嬤匆匆回答,一面擋住了他的去路,要把他送回屋子裡去。

  連二爺躊躇著琢磨了一下,的確有些太晚了,這才作罷,忍下了沒有去。但他心裡頭記掛著發生在點蒼堂的事,躺下後竟是輾轉反側大半天不得入眠,睜著眼盯著帳子頂看了又看,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闔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然則今天夜裡,難以入眠的人,卻遠不止他一個人。

  他尚且只是因為好奇心作祟,這才輾轉難眠。

  可連大太太周氏跟連三爺二人,憂心忡忡的卻是分家一事。

  人人都知道,雲甄夫人護短,護連家之心,再沒有人能比得過她。昔年父母將重擔交託給了她,她接過,就至今未曾放下,幾位弟弟亦是她一手帶大,不管哪一個,在她心中的分量都不輕。

  是以,她會說出「分家」二字來,便足以令人詫異了。

  但先前眾人齊聚點蒼堂時,雲甄夫人並沒有將緣由仔仔細細說明,在場的人也就都是糊糊塗塗的。

  大太太披著衣裳,跪在蒲團上,就著燭火,誦起了經文。

  連三爺則在燈下枯坐了一宿未眠,三太太管氏來勸他早些歇息,他也是只是道。沒有睡意。

  管氏微微皺了下眉,小心試探著:「可是出了什麼事?」

  「大姐要讓老四離開連家。」連三爺長長嘆了口氣。

  管氏怔了下:「難道,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連三爺頷首,道:「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連家人的根基,其實並不在京城,但自從他們父輩遷居京城後,這座宅子就成了他們的根本。連四爺若是分了出去,這座宅子,自然也就沒了他的容身之地。錢財可分,大宅卻是不能分的。

  誰當家。這宅子就給誰住。

  他們不分家。當然住在一塊。

  分了,只怕連四爺連平康坊也不能再住。

  三太太管氏十分吃驚:「為了什麼?」

  連三爺苦笑:「我若知道,也就不會像這會一樣難安了。」

  恰恰就是因為雲甄夫人連事情都不願意說明,才顯見得她是氣得狠了。

  管氏也跟著嘆氣。說:「這般說來。她午後發火。恐怕也是為的四房的事。」

  連三爺問:「午後發火?」

  「可不是,發了好大一頓火。」管氏搖了搖頭,「似乎就是在段家那邊來借了冰之後的事。」

  連三爺低喃:「段家……」

  管氏道:「來的好像是世子爺。」

  雖然段承宗已非世子。但眾人的稱呼還是一時難改。

  連三爺心頭一震,只覺不好,但又不知究竟出了什麼事,心中愈發難安。靜默片刻後,他終是說:「罷了,左右大姐主意已定,這件事也非你我所能左右,不去想了。」

  管氏聞言暗暗鬆了口氣,淺淺笑了笑,催促他趕緊休息去。

  三房明亮的燈火,很快也變得幽暗了。

  再過一會,三房便徹底沉入了黑暗之中。

  偌大的連家,都沐浴在了微弱的星光底下,四處都黑著,除了幾盞燈籠外,也就只有千重園的上房裡,還燃著燈光。

  雲甄夫人尚未入睡。

  她亦沒有喚人伺候,就連竇媽媽也被她給趕了出去。

  屋子裡,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待著。

  朦朧的幾團光暈,落在她的衣裳上,連帶著她的人,都變得遙遠空靈起來,那樣得落寞。

  她知道,自己仍在生氣,氣得瑟瑟發抖。

  但她一向不習慣將這些情緒表露在面上,一旦流露出來,那就是真的氣極了。她這一回,就是氣極了。段承宗每說一句,她心中積聚的怒氣就多一分。生連四爺的氣,生自己的氣,更生段承宗的氣。

  搬弄是非,在人背後說三道四的男人,哪裡算的了真男人?

  段承宗在那口沫橫飛地數落著連四爺的不對,映入她眼簾的男人,卻活像是隻猴子。

  乾瘦的,毛髮凌亂,吱吱亂叫。

  區區一個跳樑小丑,也敢到她跟前來,責備她的兄弟?

  她始終面無表情,可心中早已怒火滔天。

  縱然老四有再多不好,也好過他段承宗!

  她連多同他說上一句話也不願意,這樣的人,不配她多加理會。

  所以,段承宗說借冰,她擺擺手,借。

  段承宗哭喪著臉責備自己,不該同連四爺一齊胡鬧,更不該將事情瞞著她,應當早早來說,她也只冷漠地點了點頭。

  老四背著她辦事,她自然不悅。

  但這不悅,並不要緊,老四不是孩子了,他做什麼事他理應心中有數,就是不來告訴她也無妨。可是他,肆意踐踏了她的信任。她放權給他,任他自行處理船隊的事,可他卻悄悄私吞了一部分銀子,拿去做他的「生意」。

  段承宗口口聲聲都是錢。他雖然並不清楚連四爺究竟私吞了多少,卻只管在這上頭拚命做文章。

  旁的事,他的懷疑,若生的出現,都說不得,連四爺的錢來路不明,他卻是能說的。

  故而他拚命地說,拚命拚命地說。

  一遍遍提醒雲甄夫人,連四爺拿走了本不該屬於他的銀子。

  但他不知道,雲甄夫人對此並沒有那樣惱火。

  她氣的,是連四爺插手的那檔子「生意」!

  連家什麼生意都做,可獨獨那一樁,是死也不能碰的!

  祖祖輩輩都沒有壞過規矩,偏偏這規矩如今叫他給壞了,她焉能不氣?

  東夷人大多生得高鼻深目,金髮碧眼,同大胤朝的子民很是不同,所以兩國之間,一直有販人生意。

  但兩國從未交好,這些被販賣了的人,過得日子,也從未聽說有好的。

  生不如死,倒是不少。

  所以,她什麼都能原諒,乃至於連他踐踏了自己的信任,也能原諒,卻唯有這件事,永遠不可能原諒他。

  他先背棄了連家,她當然只能送他一程。

  雲甄夫人握緊了拳頭,忽然揚聲喚了竇媽媽進來。

  竇媽媽垂首問:「夫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霍然起身,說:「準備一下,我要去祠堂。」

  「夫人,夜深了……」竇媽媽訝然道。

  「只管去準備。」

  ------------

  ps:連四爺做的生意,是姑姑最生氣的一個地方,但其實姑姑決意分家,是多方面綜合考慮的…對姑姑而言,連家更重要~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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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5:54:19 |只看該作者
第168章 壞事

  段承宗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仗著自己已經失去了名聲,失去了原本能順利擁有的一切,就到雲甄夫人跟前口若懸河說了一大通話。路因為他知道,雲甄夫人原來對段家,就談不上親近,他再惹了她厭惡,也不過如此。

  但是他並沒有料到,連家竟有那樣的祖訓。

  販人這樁生意,便是餓死也碰不得。

  固然他也知道,販賣東夷人,不是什麼值得說道的事,更別說還要將自己人,當做件玩意兒賣到東夷去。可這樣的事,一貫也有人在做,多他們一個不多,少他們一個不少,他根本沒有在上頭多花費心思去想。

  他怎麼也猜不到,雲甄夫人會因為這件事,徹底從對段家不喜變作了厭憎,對他,更是鄙夷到了塵埃裡。

  而雲甄夫人是夜便去過祠堂,給祖宗們上了香,絮絮說了要將連四爺逐出連家的事。

  她在點蒼堂中,說的是「分家」,可她打定的主意,卻是將他驅出連家。檀香濃郁的氣味,在空氣裡逐漸瀰漫開去,她面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堅決起來。

  翌日一早,她便打了人去四房告訴連四爺,儘快。

  連四爺悔不當初,遲遲不肯動身,然而他坐在那,心中卻在飛快算計著,自己能分到多少,又該分到多少。

  平康坊的這座大宅,他今後自然住不得,但住在哪不是住?有銀子在手,還怕買不著上等寬敞的大宅子?他半點不怕!這麼一想,他的底氣,又漸漸回來了些許。

  是以今兒個最苦惱的人,並不是他。

  而是連二爺。

  連二爺昨天夜裡。因為不能及時去問若生,一個人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所以天色才剛蒙蒙亮,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高聲叫人服侍自己穿衣洗漱。

  金嬤嬤來說,廚房那邊已備好了早飯。請他先用一些。

  他連菜色也不聽。拋下一句「我要去找阿九」,拔腳就走。

  金嬤嬤就是想攔,也攔不住。

  他個高腿長。走得飛快,沒一會工夫這人影就消失在了明月堂,直直往木犀苑走去。

  木犀苑裡的人,卻也沒有料到。他今兒個竟然會這般早就來,見了人皆急呼:「二爺——二爺——姑娘還未起身呢!」

  他大步流星地朝前走。聞言十分不滿意地道:「日上三竿了她還賴床!」

  丫鬟婆子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反駁。

  可天空分明還是灰藍色的,太陽還未升高呢。

  他甩掉一個又一個,飛快走到了廊下。一抬頭瞧見了掛在那的銅錢,忙笑:「你倒勤快!起得比阿九那懶丫頭早!」

  「二爺用過飯了不曾?」吳媽媽聽見動靜,急匆匆地從屋子裡頭走了出來。

  連二爺將下巴一昂:「我要喝粥!」

  吳媽媽連聲應是。趕忙轉頭吩咐了下去,又親自來攔連二爺。說:「二爺,姑娘剛醒,還未洗漱,還請您稍等片刻。」

  連二爺「嗯」了聲,忽然瞇起眼睛問:「吳媽媽,她昨兒個夜裡什麼時辰睡下的?」

  吳媽媽略微一想,笑著回道:「姑娘昨兒夜裡睡得晚,約莫亥時一刻了。」

  「亥時一刻?」連二爺瞪大了眼睛。

  吳媽媽以為他是嫌若生睡得太晚,連忙解釋:「姑娘平素歇得也早,只是昨兒個略晚了一些……」

  「都是嬤嬤不好,攔我做什麼!」他突然打斷了吳媽媽的話,說完又嘆口氣,「唉……早知道我昨兒個夜裡就來了,也不至於等了一晚上……」他說說,又驀地來問吳媽媽,「吳媽媽你看,我這眼睛底下是不是黑的?像墨一樣!」他搖頭晃腦地嘆息起來:「可醜了……」

  吳媽媽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得問他:「二爺可是先用飯?」

  他搖頭:「不用不用,我就跟銅錢說說話,你忙你的去吧。」

  吳媽媽應個「是」,可到底不敢走,只在邊上靜靜候著。

  少頃,若生洗漱完畢,從裡頭走了出來,剛喊了一聲「爹爹」,就被他逮住了直問:「昨兒個夜裡,阿姐在點蒼堂到底說了什麼?」

  若生還迷糊著,聞言愣了下:「嗯?」

  「就昨兒個呀!」連二爺揪揪她的頭,「你還睡著呢?」

  若生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眼角:「您什麼也沒有聽見?」

  連二爺跳腳:「我又不聾,當然聽見了!」

  若生無辜得緊:「那您問我?」

  「我是沒聽明白!」連二爺雙手叉腰,說得理直氣壯。

  可若生沒到場,點蒼堂裡究竟都說了什麼話,她也沒法打聽,其實知道的比他還少呢。

  她只得道:「您還記得姑姑說了什麼嗎?是懲罰,還是……」

  「不對!是分家!」連二爺脫口道。

  若生略微一驚,她料及姑姑會生氣,卻沒有想到姑姑竟然會要將四叔分出連家。

  連二爺問:「分家是什麼意思?拿把刀把宅子給劈開嗎?」

  若生聲音微低:「分家了,四叔就該離開,往後不能再住在這了。」

  「為什麼?」他萬分詫異,「阿姐不讓老四住在家裡了?可是為何?」

  若生說:「四叔做了壞事,您知道的,壞孩子是要吃教訓的。」

  連二爺怔了怔,嘴角開合,還是點點頭說了個「是」,隨後皺起了眉頭,道:「可老四會改正的!阿姐怎麼能不讓他住在家裡呢?」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話他也知道。

  可四叔能改嗎?

  有些事,做下了,就沒有改正的機會了。

  若生搖了搖頭。

  連二爺兀自焦急:「老四一定會改的!」

  他說得太過篤定,若生不覺有些疑心起來,遂試探著問道:「您怎麼知道四叔一定會改?」

  連二爺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便道:「因為老四過去也做過壞事呀,但是他改了,真的改了!」言罷,他望著若生,突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四處張望起來,見周圍沒人聽著他們爺倆說話,才小聲地道:「你可不能告訴別人,我答應過老四,永遠不將這事說給別人聽的。」

  若生心頭疑雲陡增,下意識抓住了父親的手,問:「爹爹連我也不能告訴嗎?」

  連二爺再三搖頭:「誰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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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4 15:54:32 |只看該作者
第169章 心事(一)

  若生露出諂媚笑意貼上去,哄著他好聲好氣問:「爹爹,您就說一點,我不告訴旁人。」

  「真的?」連二爺的眼神稍稍變了變,可就在若生以為他要鬆口的時候,他卻忽然神色一凜,又搖起頭來,嘴裡直說,「那也不成,萬一你跟人說漏了嘴可怎麼好?」

  若生聞言,不由納了悶,她爹一向不是個嘴巴嚴實的人,究竟是什麼事,竟然能叫他瞞得這般牢靠,就是她也不願意多透露一言半語。

  可她轉念一想,在生母的事上,她爹也的確是瞞得嚴實的。

  他其實一直都明白,娘親不在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可因著怕她傷心,以為她並不知情,就硬生生瞞了許多年,從來不說自己是知道的。

  她試探著詢問起來:「爹爹,您若是同人說了,四叔可是會傷心?」

  連二爺用力點頭:「這是當然了!」

  若生有些遲疑起來,他若是這般想,那這話只怕就真的是不容易問出來了。

  「爹爹……」她輕輕喚了他一聲。

  連二爺皺著眉頭:「我要去找阿姐!」他說完,轉身就要跑,可走出兩步後,這腳又慢慢地收了回來,轉過頭來看向若生,低聲說,「我還是用了飯再去吧。」

  昨兒個雲甄夫人在點蒼堂裡發了一頓大火,他雖然不明所以,卻也知道她那樣發火不是沒有道理的,此刻想著要去問她,心裡還是莫名虛了些。

  父女倆各懷心事,一塊心不在焉地用過了早飯。

  連二爺摘了銅錢的鳥籠子,帶著一路去了雲甄夫人那。

  待人走到看不見身影後。綠蕉來回稟若生,順道問了一句:「姑娘,今兒個可是要出門?」

  若生頷一頷首,道:「昨兒讓你收拾的那幾身衣裳,可備好了?」

  「備好了。」綠蕉謹聲回答著,一面還是忍不住奇怪了起來,「可是姑娘。那幾身衣裳都是新近才做的。您這是準備……」

  若生笑了笑:「備好了就成了。」頓了頓,又問,「秋娘呢?」

  「秋娘姐姐讓人去備車馬了。」綠蕉應道。

  若生便沒有再問下去。只讓她去將備好的包裹取來,等會一併帶走。

  府裡正忙著連四爺的事,沒有人會在她身上多留心眼。車馬出行,必須先同三太太管氏報備。領了牌子方可,她近些日子出門略顯頻繁。三太太原本只怕是要疑心的,但一來她的性子在眾人心中,本就跳脫不服管教;二來最近這段時間,事情是一齣接著一齣。令人目不暇接。

  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出門逛個鋪子,委實不值一提。

  是以扈秋娘順順利利地備好了馬車,隨同若生一起出了連家。

  今兒個天熱。可風也大,一陣陣吹過。倒沒往常那般燥熱了。

  平康坊裡走動的人,也比平日裡似乎多了些許。

  到個僻靜處,扈秋娘親自動手,將馬車外頭的連家標識給遮去了。

  這輛車,不大,模樣也不甚起眼,並非連家人慣常用的馬車,裡頭也沒有多少奢貴擺設。

  若生上了車後,便瞇著眼睛打了個小盹。

  她昨兒夜裡歇得就晚,歇下後也沒能立即入睡,翻來覆去好一陣子這睡意才冒了上來,這才沉沉睡去。誰知,父親一大清早就來尋她,硬生生將她從夢境裡給吵醒了。

  結果這會上了馬車,身下微微顛簸著,這睏倦便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直至將她徹底淹沒。

  等到再次睜開眼時,馬車已經載著她到了目的地。

  她揉了揉仍有些惺忪的睡眼,下了馬車。

  扈秋娘上前來扶,一面壓低了聲音回稟:「姑娘,慕姑娘似乎已經到了。」

  若生聽清了這話,登時睡意全消,笑著往裡頭走去。

  今兒是她同慕靖瑤約好,請她來給雀奴望診的日子。

  而且眼下這地方,終究太過簡陋,她亦打算趁著出門之際,重新尋摸個合適的地方。

  她放輕了腳步,踏入了小院。慕靖瑤正站在廊下皺眉看著手中的一樣東西,見她來了,當即笑起來,喚她「阿九」。

  若生也笑著同她打了招呼。

  她便將自己的手給揚了起來,舉高了給若生看:「你說這東西像什麼?」

  若生這才發現,那是塊木頭。

  她左看右看,斟酌著道:「是猴子?」

  慕靖瑤「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是兔子!」

  「……」若生啞然。

  她搖著頭將東西木雕收起,說:「問之送的,我也說像猴子,他卻非說是兔子。」言罷,她挽住若生的胳膊,放輕了聲音問:「五哥不來?」

  這院子裡,還悄悄留了幾個蘇彧的人守著。

  上一回若生私下來探望雀奴時,蘇彧也是一道來的。

  慕靖瑤知道這事,這會有此一問,若生便也只當她是奇怪,解釋道:「蘇大人公務繁忙,這一次……」

  「蘇大人?」慕靖瑤略有些驚訝地打斷了她的話,「你怎麼叫他蘇大人?」

  若生怔了下,不解道:「有哪裡不對嗎?」

  慕靖瑤猶自吃驚不已:「我還以為、以為你們……」望著若生黑白分明,乾淨純澈的一雙杏眼,她輕輕咬了咬唇瓣,「以為你們很熟。」

  畢竟,喚對方大人,實在是有些太過生疏了。

  若生沉吟著:「其實尚算熟悉。」

  他知道她的秘密,僅這一點,應當便稱得上是十分熟悉了。

  更不必說,她還曾經親手埋葬過他。

  但除此之外,他們之間似乎又算不上多熟。

  她想得有些出神。

  慕靖瑤嘆口氣,扯了下她的袖子,說:「叫大人也挺好的。」

  若生失笑:「那我下回換個稱呼。」

  慕靖瑤便也無奈地笑了起來,彷彿做了什麼天大的好事,挽著若生的胳膊將她拖到了屋子裡。

  裡頭,雀奴剛剛吃了藥,還在沉睡中。

  若生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候著慕靖瑤為她診脈的時候,外頭忽然響起了些微細碎的說話聲。她愣了下,輕聲同慕靖瑤說了一聲,便快步朝外頭走去。

  廊下果然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正在交談。

  聽見響動,身著真青油綠色懷素紗衣的少年轉過臉看向了她,淡然點一點頭,而後打發了跟前護衛模樣的人下去。

  若生怔怔的,問:「你怎麼來了?」

  他面上神色依舊淡淡的:「你不想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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