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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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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3: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見面,搭訕

  青市一中開學前一天,校門口向來是最熱鬧的。高年級的學生返校,新生入學,校內校外都是人流車流。

  這年頭,有私家車的都算是家中小有薄資,青市一中雖然名流子女多,但也並非家家都富裕,且就算是有車,不也還分個高中低檔?因而,入學前一天,新生老生們都愛湊在校門口獵奇。

  今年,入學報到這天,一輛掛著軍用車牌的黑色路虎停在了校門口,一停下來就引起了騷動。

  男生女生都向校門口看去,男生們看的是路虎,女生們看的是從車裡下來的人。

  那輛路虎車全身漆黑,高大霸氣,卓越超凡!一停下立馬把周圍幾輛還算名貴的私家車比成了嬌滴滴的貴婦!

  男生們目露讚歎——這才是男人該開的車!狂野!霸氣!

  女生們目露驚豔——好帥的男人!五官冷峻帥氣,無可挑剔。但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卻往往讓人忽視他的五官,因為他的氣質才是最吸引人的。那氣質冷到極致,氣場孤傲冷寂,看人無差別地冷颼颼,一下車就倚在路虎的車身上,低頭,看地。

  他對人的興趣明顯不大,而學校門口的人對他的興趣很大。

  那輛車掛的可是軍區的車牌,這男人,是省軍區的?看這氣場和開著的車,職位不低吧?到學校門口來,接誰?

  不僅是學生們,連一些來送新生的家長都不由相互之間看了看。有些人想著要不要上去認識認識,有些人想著先看看情況,這男人一看就不好搭話,不如先看看他來接什麼人。但有些女生卻是不管,總有那麼幾個膽子大的,在身邊同學朋友的攛掇下,就想上來搭訕。

  但男人看起來是低著頭研究地面,只要有人一走近他身前三丈之內,他勢必抬眼。一眼,來人勢必很神奇地就退散了。

  夏芍給元澤打完電話,告訴其自己今晚有事之後,便匆匆來到校門口。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這一撥又一撥的女生捧著心上前,捧著心退散的有趣場景。

  她立刻露出興味的笑意,原本接到師兄的電話有些欣喜和迫不及待的心情,此刻見到了他,卻是緩了下來。她往後一退,打算再退回校門裡,找個地方看看熱鬧先。

  徐天胤卻似有所感地抬眸望來。

  黑夜般深邃的眸,一眼便精準地鎖住了她。

  夏芍一愣,當即聳肩苦笑。她怎麼忘了,師兄的感覺敏銳得不似常人,他連她的天眼都能有所察覺,別說從人堆裡分辨出她來了。

  好戲看不成了,夏芍只好走了過去。

  她臉上掛著笑,步伐悠閒。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正逢天邊晚霞初現,染了那一身白裙,也將那柔美如玉的臉龐染上薄粉,她像是踏著天邊的霞彩而來,眉眼舒展,寧靜淡雅。

  徐天胤的目光定凝著她悠閒走來的身姿,輕輕頷首,唇邊微微勾起淡淡弧度,雖短暫,卻一下子化了那孤冷肅寂的氣場。

  校門口獵奇的學生們紛紛瞪大眼——咦?這男人,會笑的?

  而且,他來接的竟是學校裡的學生?

  他們還以為這男人接的應該是學校裡的年輕女老師之類的。畢竟青市一中的教師名牌大學畢業的很多,且家庭背景不錯的也有不少。而他來接的,卻是一名學生?

  這少女什麼來頭?

  瞧這容貌和氣質,可是實打實的古典美人,令人過目難忘。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早在學校裡很有名氣了才是!至少那些如狼似虎的男生們,肯定會認識她!

  但此時此刻,相互之間詢問之下,竟是沒人認識這少女。難不成,是今年的新生?

  聽說,今年有新生是副校長和教務處主任親自開著車去接的。現在有看見名新生跟疑似省軍區的人一起出去。看來,今年的新生不得了啊!

  有趣了!

  在一群八卦的目光,徐天胤為走來的夏芍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為其繫上安全帶後,才轉身走進駕駛座。

  車門一關上,世界立刻清淨了。

  但,那只是外頭的世界。

  車子裡,徐天胤一坐進來,夏芍便笑吟吟轉頭看他,甜甜問:「師兄,大半年不見,來個見面擁抱麼?」

  徐天胤利索地繫上安全帶,漆黑的眸子盯著旁邊總喜歡調戲他的少女,「你又要玩?」

  夏芍聽出他指的是上回送她回家,她逗他要來個離別吻,結果兩人在車裡打了一架的事。她頓時輕笑出聲,看了眼車窗外,「好吧,這裡不適合打架。還是開車吧。」

  徐天胤目光收回來,發動了車子,霸氣的路虎車原地漂亮地一轉,駛離了青市一中。

  「去哪裡?」夏芍問。

  「酒店。」

  望海風大酒店就在青市一中不遠的海邊矗立,設有餐飲、休閒和海濱浴場,向來是情侶喜歡選擇的地方。酒店中層一處天台,四面落地玻璃,海景開闊,周圍大片闊葉芭蕉,頗有些東南亞風情。

  夏芍一看這就餐地點就挑了挑眉,笑問:「師兄挑的地方?」

  「嗯。」徐天胤幫她拉開椅子。

  「師兄有浪漫細胞?」

  「……」徐天胤幽幽坐回對面。

  夏芍輕笑一聲,心情好極。

  兩人點了餐,夏芍這時才覺得餓了,四面風景好,她胃口也不錯,她也不裝矜持,倒是吃了不少東西。吃飯的時候,她這才問起了正經事,「師兄這是來青市任職了?」

  話是這麼問,其實他面相上已能顯示出來,將職。師兄才二十六吧?這麼年輕的少將,可不多見。

  徐天胤點頭,「省軍區,司令。」

  「那以後不是常能見面了?」夏芍笑著抬眼,一點也不驚訝。

  全國七大軍區,青市這地方不僅是省軍區的所在,還是大軍區的所在。每個省都有省軍區,而一個大軍區卻是管著幾個省軍區。夏芍看出徐天胤此次來是任將職,但她從來沒想過他會是任大軍區司令員。畢竟大軍區司令,少說軍銜也得中將或上將,那些都是些老頭子了,他這麼年輕,少將軍銜已是少見,省軍區司令,這不是年少有為可以比的。這代表著極高的起點,和前途無量的未來。

  這極高的起點,任何人會想到他家庭出身必定非同尋常,但在夏芍眼裡,她卻認為這職位他當之無愧。

  她的天眼只能觀人未來,看不了別人的過去。但人的過去在面相上同樣可能顯示出來。徐天胤的面相上,少年時期經歷黑暗,可以說異常兇險。這種面相,尋常人十之九死!而他竟然能活下來。怪不得師父說他命格孤奇。

  但那段黑暗的時期,對他來說已經過去了。這種面相的人,一旦能從大劫裡過來,那勢必就如同一匹孤原上傲視群雄的狼王,享受他應該享受的榮耀,一生身居高位,重權在握,且手腕鐵血。

  「別看了。」徐天胤發現夏芍的目光,低頭吃東西,「那不好看。」

  夏芍的目光還是落在他臉上,卻是聽懂了他這話的意思,莫名心裡一抽。

  不好看?是說那些經歷太過黑暗,所以不想讓她知道?

  「為什麼?」這是徐天胤的私事,他的過去,他不想說的話,夏芍也沒有打聽別人隱私的愛好。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他不想讓她知道。

  「會做惡夢。」徐天胤吃完,用餐巾略微擦了擦唇邊,起身道,「等我一會兒。」

  夏芍看著他走出去,心情卻有點沉重。會做惡夢?他不會每天晚上都做惡夢吧?

  夏芍以為徐天胤是為了回避這話題,這才離開一會兒。沒想到,他很快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件包裝好的禮物。

  長方形的盒子,扁扁的,外麵包著淺粉的包裝紙,打著蝴蝶結。這樣女生氣的東西拿在徐天胤手上,有點奇怪,有點不搭調的小情趣,夏芍有點意外。

  「送你的,打開看看。」徐天胤坐下,目光看著她。

  他的眸向來黑得看不出情緒,但這樣直直的凝視,卻能讓人感受到他有些期盼。

  夏芍笑了笑,面對這樣的目光,她也認真對待,拆得仔細,包裝紙都不忍心破壞,拆開之後,紙都還是完好的。待把盒子抽出來,她微微一愣,還沒打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便露出喜歡的笑容。

  手上的是方黃花梨雕成的木盒子,小小的雕花,看起來像芍藥,精緻古樸,韻味淡雅。夏芍摸了摸,沒看見徐天胤的目光柔了柔。

  打開盒子一看,夏芍又是一愣——裡面一對碧玉圓鐲,翠綠溫潤,點墨韻雅。

  夏芍畢竟是古玩行起家的,她本身就有古董鑒定方面的眼力,看過之後便發現,這應該是塊古玉,但是後來又加工過。包漿已經被磨掉了,而且打磨得很細緻,幾乎看不出是塊古玉來,只是用天眼一觀的話,其身份立馬顯現了出來。這至少是塊明代以前的玉。

  明代前的玉稱為古玉,漢代前的玉稱為高古玉。高古玉存世很少,以和田玉居多,大部分在博物館裡,所以藏家手裡若是有塊古玉,也是會視為珍寶,異常珍視呵護的,從來就沒聽說過會有人把古玉再用現代方法加工的。怎麼說也是古物,當然是保持的它的原貌,才有其歷史古韻,哪有人會動它?再加工難免有破損浪費,這浪費的是錢不說,壞了不得心疼死?

  夏芍抬起眼來,眉眼間有些糾結,能幹出這種事來的,她覺得只有她的師兄。

  「不喜歡?」

  夏芍的目光讓徐天胤愣了愣,她竟然能感覺出他有點緊張來。

  「不是。」她趕緊安撫了他,只是目光在他臉上轉了轉,神色越來越有點奇怪,「師兄,我早就想問你了。我看出你前段時間好像是有點破財的事……你買什麼不值當的東西了?」

  徐天胤看著她,卻不回答,將鐲子從夏芍手上拿過來,輕輕執過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幫她把鐲子戴上。他目光認真,像在對待一件極為虔誠的事,一點一點地戴,結果戴上之後發現尺寸大小正合適,這才眉宇間略微舒展,簡潔說道:「值得。」

  儘管這話簡潔,卻幾乎證實了夏芍心中的想法。

  若不是看出這對玉鐲是古玉,且又是碧玉,年代也對得上,夏芍還不會往那件事上想,但這麼多的巧合,她實在是不多想都不成。

  上個月拍賣會上,那塊明代的碧玉方雕品相有些破損,原本值不了幾個錢,但卻被人兩千萬拍走了。之後專家反復提醒藏家,這件碧玉方雕的成交價格不能作為收藏參考,有狂熱腦抽的嫌疑。

  敢情……這說的是徐天胤?

  「古玉難得,養得久了有靈氣,有些小災小難就幫你擋了。」徐天胤迎著夏芍哭笑不得的目光,難得解釋,卻得到一個不太雅觀的白眼。

  其實,徐天胤的話是沒錯的。玉養得久了,確實是有靈氣,不管古玉新玉都是一樣。挑選玉器的時候,不是看其價格貴還是便宜,而是看其眼緣,就是一堆當中,一眼看著喜歡的,那便是有緣,這樣的玉養在身上,久了必成靈性。

  經常有些喜歡玉的人遇到過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比如哪天在路上遇到了車禍,玉碎了,人卻沒事。這種事多得數不勝數,其實便是玉幫主人擋了一劫。但養玉不是一兩日能成的工夫,要長年累月地戴著,且要打從心底珍視它,莫要存來日讓它幫你擋災的心才可。

  有傳承的風水師想養玉,卻比普通人快得多,尋處風水寶地,三五年的都能成件法器了,而且,法器的靈性也大得多。

  「這鐲子用我養麼?上面有師兄的元氣,以為我看不出來?」夏芍無奈。

  徐天胤送她的那支小狐狸的古玉髮簪也是這樣,上面有他的元氣,他說是為了成為她的正宮桃花。其實還有個用處,各人的元氣就如同各人的氣場,有修為的人將氣機牽引在外,若是氣機有變,立刻便能感知。

  如今這對玉鐲上也有徐天胤的元氣在,他這明顯是怕她出事。一旦她出事,他立刻就會知道。

  他也太緊張了吧?她身上有師父送的玉葫蘆,再加上他送的玉簪和一對玉鐲,銅牆鐵壁也不過如此了吧?瞧他和師父,把自己寶貝成什麼樣了?看他們這麼緊張,她莫名有種自己處境高危的感覺。

  徐天胤卻認真地看著她,「師父說你命格奇特,推演不出命理,平日諸事都看不出來,還是多防範為好。」

  夏芍一愣,原來師父跟他說了這些事啊……她笑了笑,心裡還是有些感動的,但嘴上卻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師兄送的東西,我平時在學校裡不方便天天戴,不然多招搖?以後再看見好玉,雕個掛件送給我倒是方便帶著。」

  「好。」徐天胤點頭。

  「不用瑞獸的,生肖的就行。」

  「好。」

  「找處風水寶穴,養成法器再給我。」

  「好。」

  「不如乾脆把十二生肖雕全了吧,說不定我平時能用到。」

  「好。」

  「……」本是存了逗逗徐天胤的心思的,夏芍卻沒想到她說什麼他都說好,而且眼神認真,絲毫看不出敷衍來。這倒叫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自己都有種在欺負人的感覺。要是師父在這裡,準要敲打她——你這丫頭,又欺負你師兄!

  想起師父來,夏芍這才把她已經將師父請下山的事說了,「如今師父住的地方一樣清淨,旁邊的宅子裡我父母住著,平時去陪陪他老人家,師兄不必掛念。若是部隊裡有假期,又逢我放假,咱們可以一起開車回去看看。青市到東市,也就六小時車程,不算遠。」

  徐天胤當即點頭,目光更柔。簡短詢問了夏芍上課的作息時間,聽說她晚上十點宿舍關門後,就提出送她回去。

  其實,此時時間也就八點,還早著,但夏芍坐了大半天的車,下午又是一通忙活入學的事,確實是有些累了。徐天胤也是體貼她,希望她早點回宿舍歇著,如今兩人都在青市,要見面有的是時間。

  車子停在學校門口,直到夏芍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徐天胤才開車離開。

  而夏芍卻是獨自在校園裡悠閒地散起了步來。夜風徐徐,校園裡路燈昏黃,照著這百年名校,夜裡蒙上一層歲月的沉靜。

  新的生活,新的經歷,即將在這裡展開,夏芍心中略有感慨。

  本想獨自散散步,看看這校園裡的風景,但沒一會兒,夏芍的心思就跑去別處了。

  她想的是黃花梨的事,那是看見師兄送她的禮物時,腦中靈光那麼一閃。

  黃花梨的價格就是從90年代開始漲起來的,尤其是海南黃花梨,八年之內身價翻了四百倍!被業界稱為「瘋狂的木頭」。在後世的拍賣行情裡,明清時期的古黃花梨傢俱,成交價在千萬以上的都不算稀奇,可謂一木堪比黃金。

  後來,因為海南黃花梨的稀缺,不少人跑去越南買黃花梨,回來做成高檔傢俱,利潤堪稱暴利。甚至繼賭石、賭玉之後,在越南出現了「賭木」的情況,可見其瘋狂。

  現在,海南黃花梨還沒有大面積種植,黃花梨的價格也才剛剛開始出現上漲,這倒是個不錯的投資方向。

  夏芍當即掏出手機,給陳滿貫打去了電話,要他在福瑞祥收購古玩的時候,留意黃花梨的古傢俱,收回來暫且囤著,先讓華夏造造勢,日後待時機成熟,辦一場專場的古傢俱拍賣會,把這一塊的收藏炒熱了再出手。

  對於她的眼力和投資方向,陳滿貫向來是深信不疑——風水大師本來就為別人做投資方面的卜問,自家公司的投資方向,那還能錯得了?

  陳滿貫當即就興奮地應了下來。掛了電話,夏芍看了眼手中提著的玉鐲,笑咪咪一勾唇角——師兄真是她的福星!

  夏芍心情大好,當下也不散步了,轉身便決定回宿舍。

  但剛走出兩步去,就聽見身後有一道驚喜的聲音,「學妹?」

  夏芍轉過身,見是一名學長模樣的男生站在教學樓前的路燈下,臉上有驚喜神色。這男生身量目測一米八,五官算得上帥氣,只是下巴尖細,頗添了幾分陰柔氣質,且此人眼光浮而不實,眼帶桃花,笑容自命風流,一看就知是個什麼樣的人。

  遇到搭訕的了,還是個處處留情、喜新厭舊的渣男……

  夏芍心中歎氣,默默望天,呼喚師兄——師兄,把你瞪人的訣竅教給我吧,我也想一眼就讓這樣的人退散!

  她眼望著天,反應冷淡,卻叫那男生眼底生出幾分興趣。他家世好,人長得也帥,學校裡的女生見了他,熱情的立馬就撲過來,含蓄的也是暗送秋波,暗戀他的不知有多少。這女孩子倒是特別!

  他是下午時候在學校外面看見她的,當時一眼就驚為天人!那氣質,那悠閒淡雅的笑容,他從來沒在學校任何一個女生身上見過!他斷定她是新生,但她上了那輛軍用路虎之後,他自然是沒法搭訕了。本想著發動一群哥們兒給查查,沒想到晚上就在校園裡遇見她了!

  這豈不是緣分?

  男生露出紳士的微笑,伸出手來,「學妹,你好。我是學校學生會的會長,看學妹形象氣質出眾,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文藝部?」

  夏芍看著男生似模似樣伸過來的手,略微晃了晃自己手上提著的袋子,表示不方便握手。內心卻是在想:學生會?這年頭高中就有學生會的學校可不多,青市一中這方面倒是走在前端。

  男生愣了愣,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握手,一般來說,女為悅己者容,被誇獎容貌氣質姣好,一般來說不都該很高興嗎?新生入學第一天就被學生會長親自邀請,不該是件很榮幸很值得炫耀的事嗎?

  他哪裡知道,夏芍除了平時讀書,還有華夏集團的事要忙,哪有時間入這個勞什子的學生會。

  「抱歉,學長。我文藝方面沒有出眾的地方,不好意思。」說完,夏芍禮貌地點點頭,轉身就走。

  「沒有出眾的地方不要緊,可以培養嘛!學妹放心,學生會的活動不會耽誤學習,而且還有很多好處。學校每年會為學生會安排很多國內各類比賽,獲獎者高考時是可以加分的,而且特別優秀者,有保送名牌大學的希望。」男生跟在夏芍後面說道,他語氣明顯急切,神色更是有些古怪。

  哪有女孩子願意承認自己沒有出眾之處的?她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輕鬆。這女生,沒有虛榮心嗎?

  「那就讓給真正有這些方面特長的人吧。」夏芍頭也不回,往宿舍走。

  男生這回是徹底一愣,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夏芍已經走到宿舍樓門口了。

  眼看她就要進去,男生抓住最後的時間笑了笑,說道:「呵呵,這事也是我跟學妹說得太突然了,學妹想考慮考慮也是正常的。要不這樣吧,學妹把班級和姓名告訴我,過兩天學生會再去問你。」

  夏芍卻是當做沒聽見,邁著悠閒的步子進了宿舍樓。

  這情形看得樓下出出進進的女生們都是一愣,幸虧這是新生宿舍樓,又是入學報導的第一天,還沒有認識學生會會長的。不然,這情況,必然又是一番風波。

  但這男生氣質陰柔貌美,卻是惹得不少女生記住了他的模樣。

  夏芍不緊不慢地上了五樓,回到自己所在的520宿舍時,胡嘉怡、柳仙仙和苗妍都已經在宿舍裡了。

  一見她回來,苗妍只衝她點了點頭,便縮去自己的椅子上安靜坐著。

  胡嘉怡卻是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八卦。

  柳仙仙卻是一下竄了過來,搭上夏芍的肩,眼神發亮,笑得不懷好意,「我可是看見了哦!好酷的男人!好酷的車!好牛氣的車牌!老實交代,是不是腳踏兩隻船?」

  夏芍笑著躲開她的手,走去自己床邊把袋子放好,「我才不做腳踏兩隻船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別八卦。」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不八卦,生活不美好。」柳仙仙扭動腰肢笑著跟過來,「那男人就是你接電話的時候叫的那個師兄?你為什麼叫他師兄?這年頭,師兄這稱呼好奇怪。」

  夏芍但笑不語,拒絕透露。

  柳仙仙卻是屬於戰鬥型,絕對不主動敗北,她當即拖了夏芍的椅子坐了,決定今晚熄燈前就挖八卦了。這個室友,好像秘密很多。

  胡嘉怡卻是一把將她擠開,「邊上去!別打擾我們的占卜時間!小芍,小妍,我們說好了回來就玩塔羅牌的。」

  本以為柳仙仙必定嗤之以鼻,沒想到她這會兒卻是眼神一亮,目光在夏芍身上轉了轉,一指胡嘉怡的塔羅牌,「行!難得我今天信你一回,你拿塔羅牌給她占卜,就算算她跟今天校門口那男人的關係。」

  夏芍哭笑不得,敢情她這是從自己這裡得不到答案,便轉從別處入手了?

  胡嘉怡一拍手,「這個主意好!難得你願意相信我,我一定讓你見識見識塔羅牌占卜的精準!去去去,坐你自己的椅子!給小芍讓位!」

  柳仙仙風情萬種地起身,拖來了椅子在宿舍中間寬敞的過道上坐下,胡嘉怡也坐了過來,苗妍只是轉了個身,沒湊得太近,離三人有些距離。

  夏芍站在一邊,卻是笑了笑,「我看,你還是占卜別人吧。」

  「為什麼?」胡嘉怡問。

  「哦,我知道了。」柳仙仙咬著唇壞笑,「你是怕洩露自己的秘密,對不對?」她當即一推胡嘉怡,「有料!必須算她!快快!我問她,你來占卜。」

  夏芍卻是搖頭一笑,不是她怕洩密,而是她命格奇特,連師父對著她的八字都推演不出命理來,別說這塔羅牌了。

  今晚,怕是兩位室友要失望了。

  塔羅牌是西方古老的占卜工具,中世紀起流行於歐洲,地位相當於東方的《周易》。但其起源一直是個迷,有說來自埃及的,有說來自古羅馬的、希伯來的、波斯的、古印度的,還有一種有趣的說法,說是來自中國的。

  中國在唐朝時期,有一種叫做「葉子戲」的紙牌,為宮廷妻妾娛樂之用。發明葉子戲的是著名的天文學家張遂,也就是著名的一行和尚。因為紙牌只有樹葉那麼大,所以稱之為「葉子戲」,這是最早的紙牌遊戲,有四十二張牌,四種花色。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葉子戲是塔羅牌起源的說法,但葉子戲卻實實在在是現代撲克的起源。十二世紀時,馬可波羅把這種紙牌遊戲帶到了歐洲,成為了貴族們的奢侈品,也衍生出了現代的撲克牌。且葉子戲也同時是「麻將」的由來。

  總之,塔羅牌的起源一直爭論不休,但現今的牌面卻是確定了下來。一共78張牌,其中大阿卡那牌22張,用來占卜解釋命運的大致運勢,小阿卡那牌56張,可以占卜更詳細的情況,例如愛情、事業、人際關係、學業等等。

  塔羅牌既然是屬於神秘學的範疇,那麼占卜師並非人人都可以當得好的。這就如同東方占卜的解卦,好的卦師才會解讀出更多的卦面資訊,塔羅牌也一樣。占卜師的解讀很重要,這種解讀是一種直覺,也是一種天賦,並非人人都有。

  胡嘉怡有沒有這種天賦,沒看見她解牌面,暫時還不能下判斷,但她卻是對塔羅牌極為狂熱。見夏芍有推脫的意思,便極力遊說,看樣子她今晚不答應,還有明晚,明晚不答應,還有後晚……

  對於自己的新室友,夏芍若是不喜歡也倒罷了,她決計不會理會,但偏偏她對這幾個室友印象還可以,耐不住她們撒嬌賣萌各種威逼利誘,於是只得坐了下來。

  占卜就占卜吧。

  有句話,叫做不撞南牆心不死,待會兒占卜不出來,胡嘉怡就該淩亂了。

  夏芍笑了笑,坐下來時忽然又有了點興致,覺得看一個占卜師淩亂,貌似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而且,她倒突然想看看,連八字都推演不出她的命理來,塔羅牌的牌面到底會怎麼顯示。

  「行。那就算算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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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塔羅牌占卜

  學校四人間的宿舍由於床和書桌是一體的,下面書桌上面床,因而不需要再為學生們準備桌子,所以宿舍中間過道上寬敞,並沒有桌子。

  但胡嘉怡卻不知什麼時候弄來了一張簡易的折疊方桌,桌子輕便,或許是夏芍出去的時候,她去超市裡買的,但無論如何,可見其狂熱。

  方桌四周,胡嘉怡、柳仙仙、夏芍各占一邊坐下,苗妍在自己床鋪下的桌前坐著,沒有坐過來,眼睛卻是看著這邊。三人看出她性格極為內向,因而也不勉強她。

  占卜開始之前,胡嘉怡拿出了一張黑色的桌布,鋪在了桌子上。那桌布的材質,夏芍一看便是眼神一亮。

  天鵝絨的?

  這胡嘉怡,看來還有點專業!

  塔羅牌占卜時,牌面是不能和桌面直接接觸的,需要準備一塊乾淨的桌布,桌布顏色不同,效果也不同。一般來說,友情或愛情用綠或粉,知識或教育用灰色,金錢用黃色或金色,事業用紫色,個性用藍色,健康用咖啡色或綠色,力量用純白色,視占卜的內容而定。但也可以不用這麼麻煩,很多占卜師會直接使用黑色。

  從科學的角度上來說,黑色聚光聚熱,光和熱都屬於能量,這種能量在占卜學上也很重視。但即便是使用黑色的桌布,大部分的人也只是會準備純棉的,認為這樣就夠了,只有少數專業人士,才會準備天鵝絨的。

  天鵝絨從神秘學上來講,聚靈力。

  胡嘉怡知道這些,這證明她潛心研究過塔羅牌。

  夏芍不由開了天眼,發現胡嘉怡在鋪上天鵝絨桌布之後,把塔羅牌端正地放在桌上,然後深呼吸一口,整個人的氣場都隨之發生了變化。

  任何物質都有氣場伴生,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氣場。這並不是日常和網路用語中所指的有氣質或者是有底氣,而是一種無差別的能量,類似於電磁波,每個人都有,跟指紋聲紋一類的東西一樣,世界上不存在兩個氣場相同的人。這也是早已被科學證實了的。

  有的時候,你為什麼會沒有理由的去討厭一個人?明明相互之間不熟悉,或者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一眼就討厭,這就是兩個相鄰氣場之間排斥的反應。

  舉個反例子,一見鍾情存不存在?存在!為什麼會有一見鍾情?就是這麼來的!

  胡嘉怡性格活潑,但她在給人占卜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場都調整了,那是一種安靜的、神秘的氣場。儘管它看不見摸不著,但卻讓整個宿舍了都產生了一種神秘的氣氛,連柳仙仙這種對占卜不屑一顧的人,都不由收斂了玩鬧的表情,有點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

  夏芍收回天眼,笑意頗深。看來,她的這個新室友,還真的有成為一名占卜師的潛質。既然如此,出於對一名占卜師的尊重,她也收起了看她笑話的心思,認真對待。儘管她知道算不出結果,但還是端坐好,衝胡嘉怡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準備好了。

  胡嘉怡問:「想占哪方面?」

  夏芍淡然一笑,垂眸,「就占……我現在心裡想著的人,是不是我的愛情吧。」

  她並沒有說自己想著的人是誰,這對占卜師來說,不是必須知道的問題。

  柳仙仙卻兩眼一亮,問:「是誰?你師兄?」

  夏芍笑而不語,就不回答她。她接過塔羅牌開始洗牌,塔羅牌必須由求問者洗牌,洗牌是隨自己的心意,集中精神默念自己要占卜的事,牌面朝下兩手以畫圓圈的方式順時針洗牌,再順時針聚攏成一疊,最後切牌。

  夏芍前世時也玩過塔羅牌占卜,對這些程序還記得,且這一世她學玄學易理,對東西方各類神秘學都很感興趣,平日也找過書籍研讀過,所以,她做這些事很順,一會兒就切好了牌。

  胡嘉怡根據夏芍要占卜的問題開始選擇牌陣,讓她抽牌,布好牌陣,接下來便是開牌、解讀了。

  開牌時,如果是占卜師為別人占卜,需要逆時針開牌,若是為自己占卜,則是順時針開牌。這個講究是因為塔羅牌牌面上的圖形,正和反,解讀的意義大相徑庭。若是開牌錯了,整個牌面的意義就會完全顛倒,這一步必須謹慎。

  胡嘉怡謹慎地將牌面打開,夏芍的目光隨著她開出的牌來一步步落下,嘴角終是露出苦笑。

  果然……

  好混亂的牌面。

  夏芍占卜方向明明是愛情,但顯示出來的牌面,卻都是跟家庭、學業、旅遊之類的事有關,而且即便有涉及愛情的,各個牌面的解釋看起來很矛盾,無法組合成一個統一的趨向。

  這種牌面讓胡嘉怡盯著看了很久,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柳仙仙在一旁不明就裡,問:「怎麼了?結果不好麼?是不是她師兄是個渣男?是的話,趕緊斷了!天底下男人多的是,沒必要在渣男身上浪費青春!」

  胡嘉怡卻緩緩搖頭,神色不解,喃喃道:「怎麼會這樣……」她抬眼看向夏芍,「你剛才洗牌切牌的時候,有按照心意想像嗎?你該不會心裡胡亂想了一通吧?塔羅牌是和心意相通的,你胡亂想的話,牌面就亂。」

  「你看我剛才像是不認真的樣子麼?」夏芍挑眉,笑著反問。

  胡嘉怡皺起眉頭,喃喃:「那怎麼回是這種牌面……居然沒有一致的趨向,解讀起來好矛盾,我第一次看見這種牌面……就好像解讀不出來一樣……」

  「哈?」柳仙仙在一旁算是聽明白了,鬱悶地往椅子上一倚,翻白眼道,「鬧了半天,問題出在你這裡啊?你有沒有搞錯?老娘好不容易信你一回!你給我搞這種飛機!以後我不說你是神棍了,你連神棍都不算!」

  「這不是我的問題!塔羅牌不可能出錯的!這一定有別的原因!」胡嘉怡拍桌站起來。

  柳仙仙嗤笑一聲把椅子拖回自己桌前,「反正我不信這些,現在證明確實不可信,你以後少在我面前再提。」

  「這是個特例,你不能以偏概全!」胡嘉怡喊道,目光一掃,定住苗妍,「小妍!過來坐!這次一定準!」

  苗妍往椅子裡退了退,怯怯搖頭,像是怕胡嘉怡強迫她一般,拿出自己的洗刷用具,便躲去了洗浴間。

  柳仙仙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洗浴。夏芍也轉身,打算洗刷準備歇息。

  胡嘉怡一個人站在桌旁,咬著唇,一副糾結的模樣,最終一拍桌子道:「不行!弄不明白我睡不著覺!我不能因為這一次失誤,就讓你們對塔羅牌失去信心,我一定告訴你們它有多神奇!等著!」

  說罷,她便開了宿舍門,呼嘯而去。一會兒,便就呼嘯而回,身後帶著四名女生。

  這四名女生是從對面502宿舍裡過來的,也是四人間,為首的女孩子身材高挑,下巴尖細,高高昂著,一進門就以高姿態把夏芍四人的宿舍打量了一眼。

  夏芍一看便垂眸回到自己的桌邊——氣場不和,退散。

  胡嘉怡卻是招呼這幾個女生坐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占卜。

  由於苗妍先去了浴室,夏芍便也不急,坐在桌邊便隨手把課本拿出來翻了翻。課本是下午辦理了入學手續後就發下來了的,高中的課程不同於初中,要難上許多。夏芍前世成績一般,是靠著刻苦用功才考上的大學,雖然是建築系,聽起來像高材生,實際上學校並不算是一流。

  縱使是這一世自己的基礎打得更牢靠,理解能力和悟性也更高,但夏芍還是沒有放鬆之意。且她回頭再看這些書本知識,內心並不像前世那般有壓力,對待功課很平靜很理性,相信學起來能夠事半功倍。

  夏芍翻看著課本,宿舍裡卻時不時地傳來幾個女生的驚歎。

  「好準!」

  「啊,好神奇!說得很對耶!我的性格真的是這樣的!」

  「沒錯沒錯!」

  但是聽著聽著,話題就變成了這樣——

  「萱萱,你男朋友是真的愛你耶!好羨慕!」

  「啊!你是他心目中的女神耶……」

  「他會對你很好的,你快答應他的追求吧!」

  夏芍聽得很無語,有些黑線。塔羅牌的占卜就是這樣的,它準,但指向性有局限。說通俗點,就是你問它什麼,它告訴你什麼。它會告訴你你目前的戀情處在什麼樣的狀態,兩個人是融洽還是不融洽,未來一段時間是會順利還是有波折。它也會指向性地告訴你,你與目前的戀愛對象在性格上合不合適,但它卻不會告訴你,對方是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舉個例子,如果班主任魯莉來占卜她目前的感情,塔羅牌會告訴她這是一段真愛。而這段姻緣對魯莉來說,確實是佳緣,但她的面相上卻能看出來,有緣無分,最終不會在一起。

  再拿今晚在校園裡跟夏芍搭訕的男生來說,若是塔羅牌能顯示出夏芍的資訊來,也一定會告訴她,她在這個男生心目中是女神。但那又如何?這男生一看就是風流成性、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爛桃花而已。

  所以說,在占卜方面,玄學易理之術會更全面些。它會從面相、手相、命理術數等方面切入,你問了的,沒問的,都能看出來,一切因果都會顯現。

  這時,宿舍裡女生們驚歎的呼喊聲更甚,那名被羨慕得死去活來的女生,就是那身材高挑性情高傲的女孩子,名叫潘向萱。她眉眼間有三分得意,嘴上笑道:「什麼女神不女神的,我才不會答應他!他還不是我男朋友。」

  「你不答應他?可他對你很癡情耶。要是有個男人這麼對我,我死也值了!啊啊啊啊,感覺好浪漫!」

  「憑他的身家背景就想追到我?呵。」潘向萱挑唇一笑。

  「要不再占卜看看,看他能不能追到你?這塔羅牌還真準!這占卜怎麼這麼準?感覺好神秘……」

  「當然準了。這是心理學家證實了的,瑞士著名的心理學家和精神分析師,分析心理學的創立者榮格大師,知道麼?」潘向萱說道,眉眼三分上浮,三分驕傲,指著桌上的塔羅牌說道,「這東西,你們稀奇,我可不稀奇!我十歲的時候跟著我父親去歐洲,見到過奧比克里斯家族的塔羅牌占卜大師!論占卜,誰也比不上克里斯大師,我爸當初請克里斯大師占卜了一次,知道花了多少錢麼?五百萬,美金!」

  宿舍裡頓時響起一片片抽氣聲,這些女孩子家裡都是富裕的,但有的人家裡也就一兩百萬的家資,聽說占卜一次就要花這麼多,自然是震驚的!

  當下潘向萱宿舍裡的女生就紛紛對她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夏芍卻是從書本中抬起頭來,眼神一瞬間微冷——奧比克里斯家族?那不就是串通她師叔余九志和泰國的降頭師通密,暗害師父的罪魁禍首?

  夏芍眼底的冷意並未引起室友的注意,胡嘉怡卻是在聽到潘向萱的話後,捧著心兩眼放光地上前,「你見過克里斯大師?!」

  「見過。」潘向萱笑容明麗,姿態高傲,「你的占卜術跟克里斯大師差得遠,克里斯大師如果幫我占卜,他可以知道我跟我的追求者合不合適,他可以知道誰才是我的真命天子。他的牌陣很簡單,但知道的事卻多。」

  胡嘉怡捧著心,一點也不為潘向萱輕視她的事生氣,反而一個勁地點頭,「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很崇拜克里斯大師!我就是因為他,才學塔羅牌的!我希望有一天能有緣見見他。」

  胡嘉怡興奮地臉頰發紅,對著對面照鏡子梳頭發的柳仙仙就興奮道:「柳仙仙,你聽見了沒?塔羅牌領域是有大師的!我說過它很準了。」

  柳仙仙頭都沒回,嗤笑,「有大師又怎麼樣?你是嗎?剛才的事,你算出來了?」

  「那一定是小芍的問題,我猜她一定是精神沒有集中好。」胡嘉怡衝著夏芍招手,「芍子,來,你也看見了,塔羅牌是很準的。你心裡不要有顧慮,一定要相信它,牌面才會顯示你想占卜的事。剛才的問題已經占卜過了,短時間內不能再占,你可以選一件別的事,我們再試試。」

  夏芍轉頭就去看書,連身都沒起,只道:「不必了,你說的沒錯,確實是我的問題。再選一件事也是一樣的,占不出結果。」

  這麼一說,宿舍裡的人都是一愣,連柳仙仙都從鏡子裡看向她,胡嘉怡最先問:「為什麼?」

  「既然你是占卜師,對神秘學感興趣,就應該知道這個世上有一種人,命理奇特。就算是生辰八字,對著四柱推演命理,都極為困難,別說是塔羅牌了。」夏芍目光盯在書本上道。

  她的話果然讓宿舍裡的女生們又是一愣。

  苗妍從浴室裡端著洗刷用具出來,正好聽見這番話,不由看向夏芍,消瘦的臉上少見的一抹神色閃過。隨即一抬眼,見屋裡有這麼多人,不由又露出怯怯的神色,低頭走回了自己的床位。

  宿舍裡卻「噗嗤」一聲,傳來一道女生不可思議的笑聲,「什麼?八字命理?那不是在說算命麼?這麼迷信的事,還有人信?這樣的人,也能到青市一中來讀書?」

  夏芍微微蹙眉,一抬眼,見說話的正是潘向萱,不由輕輕挑眉,「那你剛才玩塔羅牌占卜的時候,怎麼不說是迷信?」

  宿舍裡的人都被問得一愣,潘向萱自然也是一愣,但隨即便哼笑一聲,「我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見?塔羅牌很多人玩過,心理學家都證明它準!瑞士著名的心理學家和精神分析師,分析心理學的創立者榮格大師,知道麼?」

  潘向萱微抬下巴,笑了,「我估計一般人也不知道,但你總該知道佛洛依德吧?榮格大師是佛洛依德的學生當中最天才的一位,他承襲了佛洛依德的潛意識理論,榮格也是心理學界中,第一個正視靈魂學、神秘學和各種心靈現象的大師。正是他提供了卜卦、塔羅、占星等神秘學一個合理的解釋!但算命那些是什麼?路邊擺攤的貨!怎麼能跟這些比?」

  潘向萱滔滔不絕,身旁女生都驚訝地看向她,眼底有著嘆服的神色。連柳仙仙都挑了挑眉,胡嘉怡也「哇哦」的一聲,顯然沒想到她能知道得這麼詳細。一般的高中生,能知道榮格已經是不錯了,知道神秘學合理的理由,倒是不多見。

  夏芍卻是冷笑一聲,眼神微嘲,「我本想誇獎你的,知道這些,證明你還有些學識。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既然知道是他為神秘學做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你怎麼就不知道,這種解釋來自於『共時性原理』?而共時性原理卻是榮格大師在二十世紀初,接觸了中國道家和西藏佛學思想後,由《易經》推衍而生?」

  夏芍微微皺眉,她向來不喜出風頭,也不愛跟人辯論,但或許是剛才聽見了奧比克里斯家族,心情有點不太好的原因。本來就跟克里斯家族有仇,再聽見有人在她面前追捧仇人,心底便不多見地生出點火氣。

  而且,她見不得潘向萱這種人!自以為有點學識,說的頭頭是道,卻是把別人的東西奉為真理,自家的則貶低得一文不值,這是什麼心理?

  「你研讀過《易經》麼?瞻仰過《推背圖》麼?河圖洛書、陰陽五行、奇門術數,太極、八卦、六甲、九星、風水,你懂多少?你記得住佛洛依德,記得住老子、莊子、周文王嗎?記得住榮格,記得住孔孟之道、老莊學說嗎?別人的東西就是大師級、殿堂級,自家的東西就是擺地攤的貨?數典忘祖,你還記得自己的祖宗在哪裡?」

  夏芍說的一點也不客氣,不待宿舍裡呆愣的女生們反應過來,便一眼定在潘向萱臉上,「你剛才說那個男生不是你的男友?但你明明已經在跟他交往了。當然,你也可以不稱此為交往,因為你同時保持著三段戀情。這三段戀情都不長遠,有兩段在一個月內就會結束,另外一段會變成桃花劫,處理不好,會變成桃花煞!你家中有祖父母已過世,母親身體長年虛弱。你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是一對龍鳳胎,他們出生的時間應該就在你十歲那年。你父親去克里斯家族占卜,應該問的就是這對孩子能不能順利出生,因為你母親身體不好,恐難產!我說的,可都對?」

  夏芍坐在椅子裡,課本都沒合上,只是轉著頭,表情淡然,語氣底定。

  宿舍裡靜悄悄的。

  「哐啷!」苗妍收拾洗漱用品的香皂盒子翻了,她慌忙撿起來,眼神驚駭地看向夏芍。

  胡嘉怡懷裡抱著的塔羅牌也差點掉去地上,柳仙仙正梳頭髮,梳子掛在頭髮上,都忘了拿下來。

  對面宿舍的女生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驚疑不定地看向潘向萱,見她驚駭地盯著夏芍,眾人便一起看向夏芍——她說準了?

  她什麼時候算的?拿什麼算的?怎麼沒人看見?

  夏芍笑了一聲,「我現在根本就沒動用卜算之法,僅是看著你的面相,我就知道這麼多事。你去請請你的克里斯大師,看看他不動用他的塔羅牌,能不能看出這麼多事來。」

  看面相?!

  一群人面面相覷。

  柳仙仙和胡嘉怡張著嘴巴對望一眼,一齊看向夏芍。

  夏芍卻是合上了書本,站起身來,「我沒有看不起西方占卜術的意思,但顯然有的人已經忘了祖宗是誰,我不介意給這樣的人上一課,讓她知道知道怎樣尊敬先輩。但我今晚累了,明晚你們再來。」

  說罷,她在一群人呆愣的目光裡,端著臉盆,收拾了洗漱用具,淡定地洗澡洗刷去了。

  等夏芍出來的時候,對面宿舍的人都已經走了,苗妍到了床上,直勾勾盯著她瞧,柳仙仙和胡嘉怡這兩個鬧騰的活寶也不敢說話。她們對夏芍的第一印象都是寧靜淡雅,笑面看人,有禮貌有氣質,雖然是神秘了點,但第一印象很好。哪裡知道這才第一個晚上,就見識了她這麼強悍的一面。

  剛才她實在是好嚴肅,雖然說話還是淡然不驚,但每一句話都透著嚴厲,那種氣場,壓得兩人都不敢說話,潘向萱那種驕傲得跟孔雀似的千金小姐,剛才都一句話不說帶著人麻溜地走了。

  兩人靜悄悄地去洗刷了,端著盆從夏芍床鋪前經過時都躡手躡腳,分外小心,看得已經上了床躺下的夏芍不由苦笑一聲。

  她今晚不該動怒的,唉!修為還是不到家……

  都是她一聽見奧比克里斯家族,就頭腦一熱。人都說愛屋及烏,她這是跟克里斯家族有仇,連潘向萱也被波及了,如果單純是不喜歡潘向萱的話,她還不至於這樣。

  歎了口氣,夏芍當即決定早點休息,明早早起打坐一下。

  按照青市一中的作息制度,早晨六點起床,七點半上課。當胡嘉怡、柳仙仙和苗妍起床後,發現夏芍已經坐在床上打坐了,剛剛睜開眼。

  這奇怪的習慣不由讓三人一愣,但沒人敢說什麼,靜悄悄地洗漱,靜悄悄地結伴去了禮堂。

  開學第一天上午,學校禮堂有新生歡迎儀式。說是歡迎儀式,其實就是聽聽校長講話,見見學校的領導,聽聽校規,聽聽訓示之類的。

  但今年新生的歡迎儀式上,校長卻著重提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是剛剛在東市崛起的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她白手起家,以古董行和拍賣公司年紀輕輕就資產數十幾億,堪稱商場中的傳奇!而她今年還只是一名十六歲的少女,且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青市一中就讀!在今後的三年裡,會成為學校的一員,一起學習生活。

  這樣一番話果然在禮堂裡引起了震動!

  青市一中也有普通家庭的學生,並非所有人都聽過華夏集團,但大部分名流家庭子女都知道這件事。他們也有人在電視節目和報紙報導上看過夏芍的模樣,但報導上,夏芍的打扮跟平時不太一樣,且螢幕上的模樣和本人多少都會有些出入,所以現在還沒人把她認出來。但這個他們卻是清楚的!

  就是這名少女,這個夏天的崛起,不知讓他們的父母感慨了多少次,一遍遍地在耳旁提醒,勉勵,可謂是耳朵都磨出了繭子。

  如今,這樣一個人居然跟他們一個學校讀書?

  新生?成績優異?真的假的?

  哪個班?圍觀去!

  但令新生們失望的是,校長並沒有提及夏芍的班級。

  夏芍對此心中有數,定然是她在來學校時車上的那番話,副校長盧博文等人轉達給了校長,雖然學校仍以她的事來激勵學生上進,但卻沒有透露她的班級。

  只是,學校卻覺得,她平靜的生活是過不了多久的,早晚要被人認出來,到時就不是學校的問題了。那時,她想必就不會拒絕演講一類的事了。

  夏芍也明白這些,只是,她是能安靜一天算安靜一天,大不了到時在學校裡太吵鬧,搬出去住就是了。

  夏芍的班級在六班,元澤跟她在一個班級,宿舍裡的舍友胡嘉怡、柳仙仙和苗妍也都是一個班的,對面宿舍的潘向萱等人則在隔壁班。

  夏芍的同桌竟然是苗妍,這讓夏芍笑了笑,有些滿意。苗妍雖然性子內向,膽子小,但她卻勝在安靜,夏芍也是個喜歡安靜的,兩人是同桌,倒是都挺舒服,誰也不會吵著誰。

  元澤離夏芍的座位不遠,他是省長兼省委副書記家的公子,雖然他性子也不張揚,但還是有人認出了他。加上元澤外形陽光俊朗,入學第一天,就迅速成為班裡的搶眼人物,不少女生暗送秋波。

  夏芍不比元澤好多少,她的氣質跟同齡女生差別太大,因此她雖然一看就是低調的人,但卻偏偏很惹眼。上了一天的課,下午放學後,便有男生開始來邀請她去校園外吃飯。

  新生入學,同學之間都是這麼認識熟稔起來的,很多情侶也是這麼產生的。青市一中校規看起來很寬鬆,十點宿舍關門前都可以自由出入學校,因而一到了下午放學後,很多男女都開始往校外走。

  當然,這個年代對早戀的事還是看得很重的,所以學生都是一大幫子,男男女女一群一起出去,看起來是人際關係好,其實就是很多對一起出去。

  幾個男生圍過來邀請夏芍,惹得苗妍躲在座位裡害怕的望去,柳仙仙和胡嘉怡則遠遠看過來,畢竟她們不知夏芍會不會答應,若是她不答應,再過去把她拉走也行。

  元澤卻是知道夏芍必然不允,當即就走了過來,「抱歉,我們昨天就有約了。」

  一句話,讓幾個男生遺憾地讓開,沒出教室的女生們目光也有些遺憾,個別還有些酸,眼睛在兩個人身上看來看去。

  原來元少跟夏芍是一對?看起來倒是郎才女貌的,但看夏芍穿的衣服不像是名牌,家裡應該條件一般吧?省長家的公子,普通家庭的家裡的女孩子可配不上哦!

  夏芍才不管別人心裡怎麼想,她衝元澤笑了笑,算是謝了他的救場。

  兩個人結伴出了教室,到了教學樓門口,元澤便笑著挑眉,「我也不用你謝,把昨天請你吃飯那機會還給我就成了。今天有空?」

  夏芍哭笑不得,搖頭,「不湊巧,約了人,改天吧。你可以攢著,等哪天我請你。」

  說完,她便背著單肩包慢悠悠往校門口走去。

  校門口,徐天胤正等著夏芍。

  這都要從夏芍昨晚睡覺前發給他的一條短信說起。

  雖然昨晚說要給人上一堂尊敬先輩的課後,她便是有些後悔,但話既然說出去了,那就不能反悔了。夏芍不想透露玄門的一些特有的占卜方法,比如六壬排盤,所以,她要卜卦便想到了另外一種方法——六爻起卦。

  六爻起卦不需要卦盤,只需要三枚銅錢。但遺憾的是,夏芍同學平時吃飯的傢伙向來不帶,六壬式盤她沒有,銅錢她也沒有!

  時間有點緊,晚上就要用,雖然銅錢沒有特別的講究,但要弄到也得先去買。夏芍剛到青市,還沒去逛,銅錢在一般超市裡自然是買不到,所以她就想到了徐天胤。

  有事找師兄!誰叫他是師兄,而不是師弟呢?

  帶著這種想法的夏芍,在入睡前美美地給師兄發去了一條調戲短信——快遞小哥,現需要銅錢三枚,位址青市一中校門口,貨到付款。

  於是,徐天胤便開著他的軍用路虎到學校門口送快遞來了。

  夏芍鑽進車裡,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面各種八卦的目光,笑咪咪接過徐天胤手心裡的三枚銅錢,定睛一看——開元通寶?

  而且,還有一枚是金的?!

  眾所周知,銅錢銅錢,大部分都是銅質的。但開元通寶在唐初發行的時候,除了銅質之外,還鑄造過金、銀、玳瑁、鐵、鉛等材質。而且,金屬幣屬於皇家賞賜,不對外流通,存世量極少,尤以金開元,彌足珍貴!

  唐代開元通寶的鑄制與流通,在錢幣形制發展史上有著劃時代的意義。開元通寶簡稱開元錢或通寶錢,因開元即「開國奠基」之意;通寶則是「流通寶貨」之內涵,所以占卜起卦上,開元通寶是個不錯的選擇。

  夏芍的本意只是想讓徐天胤隨便弄三枚銅錢來,沒想到他會帶了這麼珍貴的三枚物件來!

  「這東西,師兄哪裡弄來的?市面上沒聽說過見到金開元的……」夏芍拿在手裡端量,幾乎就湊到眼前來。

  徐天胤看著她,昏暗的車子裡,她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在寧靜淡雅的臉龐上添了一抹嬌俏。

  他輕輕勾起唇角,目光柔和,「給你,拿著就是了。」

  夏芍此時卻是一愣,她原是看見這金開元覺得太珍貴,不免懷疑這東西是真是假,便開了天眼看看,一看之下卻發現上面有徐天胤的元氣,而且跟他送他的簪子和玉鐲不一樣,那是金色的吉氣,明顯是帶在身邊很久,養成了法器的!

  這三枚開元通寶,他定然放在身邊好些年了……

  「這我不能要。」夏芍還給他,「如果我沒猜錯,師兄帶著這三枚銅錢必然隨身起卦用,它們定然幫你避過了不少兇險,我不能要!」

  夏芍神色認真,不是開玩笑的。

  徐天胤卻是微微一笑,轉頭看向車窗,「不必,都已經過去了。今後,讓它們護著你吧。」

  「……我不要。」夏芍深吸一口氣,心裡滋味難言,並非感動可以說得清。她只覺得心裡發沉,發堵,頭一轉,也看向車外,手卻是一伸,把銅錢遞給徐天胤。

  車子裡半天沒有動靜。

  半晌,一隻手伸過來托住了夏芍的手。

  那手大而有力,直接將夏芍的手指向掌心合上,接著按在了她的手上。徐天胤手勁發沉,溫度卻是燙人,黑漆漆的眸只看著她,卻不說話。

  夏芍轉過眼來,看向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半天才道:「好吧,我只用一周。週末師兄來接我,青市這裡應該有古玩市場,我們去看看。我自己挑些東西,順道給福瑞祥看看店面。」

  「嗯。」徐天胤這回倒是答應得快,只是也沒說是同意帶她去古玩市場,還是同意這三枚銅錢她只用一周就還。

  接著,徐天胤就發動了車子,帶著夏芍去了附近的酒店用餐。這回不是上回的望海風,而是另一家,地中海風情。

  浪漫是浪漫,夏芍卻是忽然想起當初他在山上陪師父時,週一到週末給師父準備的早點,雖然說每天不同,但卻是輪換往復,從來不改。所以她當即就挑了挑眉,心想她這呆萌師兄該不會還是來這一套,帶她把青市有情調的酒店吃遍,之後就輪換這來了吧?

  這想法讓她悶笑一聲,終於是一掃來時路上的沉悶心情。

  徐天胤奇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她笑什麼。夏芍也不說,她打算試驗一下看看自己猜得準不準。

  吃飯時倒是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只是吃過晚飯,徐天胤將夏芍送回學校門口後,下車前夏芍笑著看向他,「我說貨到付款來著,師兄想要什麼?」

  徐天胤心知她必然是存了什麼調戲他的小心思,當時就扭頭看車窗,「不要。」

  身後果然傳來某人無良的笑聲,「師兄,這三枚開元通寶,我確實是感動了一下下,我決定送你一個擁抱,外加感謝吻一枚,你真的不要?」

  徐天胤轉過頭來,見夏芍坐在車裡,含笑看他。兩人的目光對上,徐天胤盯著她不放,眸深邃如淵,黑暗的車子裡卻帶起抹柔光,笑意淡而迷人,「等你哪天認真了,再說。」

  夏芍一愣,隨即垂眸淺笑,她不說話,只是靜靜坐了一會兒,才道:「那我下車了。」

  徐天胤不語,伸過手來幫她解了安全帶,並順勢傾過身來,長臂一伸,要幫她打開車門。

  他不像名門家的公子那般,愛在身上擦什麼古龍香水之類的,他身上味道自然,男子剛毅的味道,雖淡,卻能讓人聞見原始的力量。

  夏芍淡淡一笑,在他傾身過來看車門的時候,忽然傾身上前,輕輕抱了抱他,沒有吻,兩個人的臉頰卻在擁抱中輕輕一觸。徐天胤的身子明顯一僵,夏芍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精實的肌肉都是一硬。她一笑,拍拍他的後背,便順手開了車門,迅速下了車去,進了校門。

  車門沒關上,學校外亮堂的燈光照進黑暗的車子裡,男子以一種傾著身的奇怪姿勢低著頭,讓經過的女生好奇地往裡面瞥一眼,便屏息捂住嘴。

  好帥的男人!

  而且,是她們的錯覺嗎?為什麼……覺得這男人臉上有點紅?

  女生們探著頭瞄進車子裡,還想細看,車門便被毫不留情地關上了。

  車子裡,男子低著頭,唇邊一抹說不清的弧度,黑暗裡坐了許久,才慢慢抬眼,看向早已不見了少女人影的校園。他卻是盯著那裡,漆黑的眸帶著幽光,像孤原上狩獵的狼王,「總有一天,我習慣了,你就跑不掉了。」

  夏芍自然是沒聽見徐天胤這番話,她正在宿舍裡。還是昨晚胡嘉怡占卜用的那張折疊方桌,桌上放了一副撲克牌,桌前圍坐了四個人——柳仙仙、潘向萱和她宿舍裡的兩名女生。

  胡嘉怡和對面宿舍的另外兩名女生站在一旁看,苗妍還是縮在她的床邊。

  夏芍也沒過去,她就坐在自己床下的桌前,挑眉,「坐好了?位置不改了?」

  四人搖頭,不說話。夏芍昨晚氣勢太嚇人,她們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不敢說話。

  夏芍也不多言,見此情景,便將手中三枚開元通寶放在手心裡一搖,「六爻起卦,源於周朝,比塔羅牌起源早了一千多年。我就用先輩的智慧,算你們今晚打牌,誰輸,誰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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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3: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六爻起卦

  六爻起卦來源於《易經》,易有六十四卦,一卦六爻,故得此名。

  爻的意思,其實就是陰陽。由於《易經》的起源比較早,當時還沒有陰陽的說法,便將陰陽用兩個符號來代替。這兩個符號現今大家也都見過,就是八卦圖案上的兩條不一樣的橫線符號。一種是「—」,一種是「——」,分別來表示陽爻和陰爻。

  六爻起卦,擲六次而成卦,結合易經的爻辭以及天干地支,來占卜吉凶。

  夏芍將三枚開元通寶放在手心裡,看樣子這就要開始了。

  胡嘉怡卻小心翼翼探了探腦袋,眼神往夏芍的書桌上瞄,好像在找什麼。

  夏芍發現她的目光,當即停手,問:「還有問題?」

  占卜的時候,心念要靜,一旦開始起卦,中途就不能斷,否則影響準確性,所以看出胡嘉怡有問題,夏芍寧願現在問。

  胡嘉怡對西方占卜術感興趣,她自然知道占卜時的禁忌,所以她也不忍下,有問題就現在問,於是眼睛瞄瞄夏芍的手心,「用銅錢占卜的方法我知道一點,可是我看香港那邊的大師很多都是用龜殼的,把三枚銅錢放在龜殼裡,然後搖出來。你……你準備龜殼了嗎?」

  夏芍聽了笑了笑,不答反問,「很多人都說塔羅牌有牌靈,你這麼精心研究塔羅牌,你認為有牌靈的存在嗎?有沒有牌靈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牌合一的境界。塔羅牌之所以準,準的應該是占卜師。占卜師如何理解牌面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應該拘泥於形式。東方的占卜之術也是一個道理,豈不聞『易無定法』,樹葉亦可為卦,一切皆在境界。」

  夏芍這話可不是唬人的,六爻成卦方法很多,高手更是隨意而為,金錢起卦、蓍草起卦、聲音起卦,名字起卦,方位起卦等等,凡成有數,盡皆可為。境界到了,樹上摘片樹葉,路邊拔根草,甚至是地上隨便撿顆石子,都能成卦!

  有的人認為六爻起卦必須用乾隆通寶,因為六十四卦以「乾」為天,乾隆錢正好字型上相符,而且乾隆通寶的鑄造比例是銅四鉛六,大小厚薄適中,非常符合搖卦的需要,比別的銅錢準確性高。

  其實,這些都是太過拘泥於形式,自身修為到了,一切都不重要。

  只是這隨意取象而成卦的境界,夏芍目前還達不到,當今沒有能達到這境界,連唐宗伯都差那麼點火候。

  因為要達到這樣的境界,從心境上來說勢必是返璞歸真了。

  玄門傳承的心法對內家的養氣養生之道修煉很注重,境界越高,越是開悟。這就如同道家的修煉,同樣是有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四個境界。

  唐宗伯已在煉神返虛的境界,這在當今內家修煉上已經無人能出其右!是實打實的祖師級別。而夏芍年紀輕輕,也已在練氣化神的境界,這比唐宗伯當年少說早了十年!在同齡人中,夏芍天賦悟性若說是排第二,那便沒人敢排第一。因而,唐宗伯曾經很是欣喜,絮絮叨叨地高興了好長一段日子,稱她遲早是要青出於藍的。

  夏芍對此心中有數,她有天眼在,這是連師父都沒有修煉出來的境界。因此她對占卜之法比常人多一分了悟,所以她已可以不拘泥於一些形式,比如龜殼她可以不用,銅錢可以隨意。

  宿舍裡的一群人自然是不知道夏芍的本事,只是被她這一番話說得一愣一愣的。

  胡嘉怡臉上露出深思的神情,慢慢點頭,也不知是聽懂了多少。

  夏芍見此情形,卻是開始卜卦了。

  她手裡是三枚銅錢,隨著心念搖了兩下,之後自然鬆手。銅錢便清脆地落到了她的書桌上,她只看了一眼,便記住了成卦的信息。

  銅錢有正面和背面,不管怎麼拋,只會出現四種狀態——三枚都是正面、三枚都是背面、兩枚正面一枚背面、兩枚背面一枚正面。這四種狀態分別稱為老陰、老陽、少陽、少陰。

  雖然只有這四種狀態,但拋六次,所出現的卦象演化就很繁複了。這種繁複的卦象,推演的難度不遜於八字,在玄學易理中地位很重。

  夏芍起卦的速度很快,接連拋了六次,速度之快,動作之流利看得宿舍裡的一群人只覺得眼都花了,六次投擲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每次夏芍都是只掃一眼,就投下一次的。

  當最後一次落在桌上,她微微點頭,便手一掃將三枚銅錢收好了,道:「可以了。」

  她一掃圍著折疊方桌坐著、齊刷刷看著她四人,斷道:「仙仙贏,潘向萱輸。其餘兩人一人,粉衣的不輸不贏,藍衣的小輸。」

  夏芍並不知那兩人叫什麼,便直接以二人穿衣的顏色告知了。

  四人面面相覷,胡嘉怡捂著嘴巴,眼睛眨啊眨,好半天才驚愣道:「這就有結果了?可你都沒對卦辭!我看那些大師占卜的時候都拿著本書的,而且還用紙筆記下每次的投擲結果之類的……」

  「卦辭在心,何需對?」夏芍一笑。

  胡嘉怡卻更是震驚,話是這麼說,她研究塔羅牌這麼多年,都沒背上來沒張牌面正反的意義。而且占卜之道在於解卦,這是最費時間的,就算她能背下來吧,她都沒解卦!她每次銅錢落下就只看了一眼!而且她還沒用紙筆記下來每次投擲的結果!

  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胡嘉怡說的不錯,按理說是該用紙筆記下來的,而且推演卦象卻是費時間。但對夏芍來說,卻是信手拈來。六爻起卦是最傳統的一種占卜方法,最為系統和規範,是易學裡必學的占卜方法。

  當年,唐宗伯在教她六壬神課之前,最先教的便是六爻。有一段時間,夏芍連睡覺的時候都握著師父的銅錢,若說是六壬的卦盤她會推演一段時間,六爻卻是不需要。且今天占卜的事很簡單,不過就是一場輸贏,不涉及生死劫數,何必推演?不過就是一眼的事。

  也正因如此,唐宗伯才說她在此一道上的天賦無人能出其右。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已經有了。」夏芍挑了挑眉,目光便從四人身上收回來,開始翻出桌上的書本來,看書複習今天課上所學去了,「可以玩牌了。」

  雖說是可以玩牌了,但宿舍裡一開始的氣氛還是有些詭異的安靜,牌打得靜悄悄。但終究是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女,有胡嘉怡和柳仙仙這兩個活潑的在,打了幾圈之後,柳仙仙就因為手氣不錯,不停地仰天大笑。另外兩個女生倒是沒什麼特別反應,反正是輸幾次就贏幾次,只有潘向萱的臉色越來越臭。

  也不知打了多長時間,柳仙仙越來越樂,潘向萱則一拍桌子站起來道:「這個位置不好!我要換地方!」

  柳仙仙眉一擰,「都坐好了,誰跟你換地方?你那個地方說不定倒楣,誰跟你換?」

  潘向萱一推身旁的女生,「起來,我們倆換!」

  那女生不敢逆著她,只好起身,一群人卻同時看向夏芍。

  夏芍正認真看書,連眼都沒抬起來,悠閒地道:「隨便換,換哪裡你都輸定了。」

  於是,四人就換位置了。

  從晚上八點打到十點,兩個小時,四人坐著的位置換過兩輪,但奇怪的是,不管怎麼換,柳仙仙都是贏的那個,潘向萱輸得最慘。

  最後四人都打夠了,算了算輸贏,柳仙仙和潘向萱自不必多說,一目了然。另外那兩名女生,穿著粉色小外套的女生不輸不贏,剛好和了,而穿著藍色裙子的女生輸了兩局,算是小輸了。

  一切如夏芍所說!

  四人震驚了。這種震驚,沒有比身處其中的人體會得更深。

  胡嘉怡也是震驚的,身為塔羅牌占卜師的她知道,今晚的事雖小,可若是用塔羅牌占卜,絕對不會有這麼細的結果。而且占卜的過程也慢,洗牌、切牌、列陣、解牌,每個人都要占卜一遍,耗時不說,結果絕對不會這麼細的顯示誰必贏、誰必輸,連不輸不贏和小輸的都能算出來!

  這已經不是神奇了,而是神準了!

  「六爻起卦是民間最常用的一種占卜方法,後世的梅花易數、觀音神課、文王六十卦都是從其身上演變而來,而它本身卻是在周朝時期就存在了的。現在,還有人認為自家的文化是擺地攤的貨嗎?」夏芍終於從書本上抬起頭來,目光定在潘向萱臉上,「越是不瞭解的事,越要抱持謹慎態度,尤其是對先輩,最起碼的尊重還是要有。抱別人的大腿之前,請先學學向自家先輩致敬。否則,一個連自家人都不懂得尊重的人,憑什麼以為到了別家,人家不是用輕蔑的眼神看你?」

  潘向萱咬著唇,面子丟盡。原本是想炫耀一番自己見過歐洲的奧比克里斯家族的占卜大師的,畢竟有自己這番見識的人,在同齡人裡很少見,哪裡會知道結果竟是被人一巴掌打在臉上?

  這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

  在她看來,能考入青市一中,又能住這四人間的宿舍,證明家裡怎麼說也是小有薄資的。這樣的家庭,家長怎麼可能會讓孩子去學算命這些事?不嫌丟不起這人麼?

  「神準又怎麼樣,但還不是上不了檯面?你敢說你是算命的,別人不把你當神棍看?這麼喜歡向自家先輩致敬,還來青市一中讀書幹什麼?怎麼不去找個老神棍學學,乾脆去街邊擺攤得了?」潘向萱一抬下巴,輕蔑一笑,眼神挑釁。

  這話一出口,不待夏芍說話,胡嘉怡就忍不住了,「潘向萱你什麼意思?芍子算得準不準你看見了,你張口閉口叫人去擺地攤,你什麼意思!」

  柳仙仙嗤笑一聲,「胡嘉怡你這人就是笨,這你都聽不出來?人家花了五百萬美金去國外找人占卜,到頭來還沒自己國家擺地攤的準,你叫人心裡怎麼平衡?你給人家嗆兩聲,讓人心裡舒坦舒坦你會死啊!」

  胡嘉怡一愣,夏芍卻是垂著眸笑了。

  潘向萱臉一黑,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最後怒喝一聲,帶著人摔門而去。

  但這天之後,新生520宿舍就得了一個稱號——神棍宿舍。

  那天晚上夏芍給人占卜的神準消息不脛而走,時常便有女生晚上好奇,敲門進來想要看看手相啦、看看面相啦,或者也想見識見識六爻起卦。

  夏芍卻是直接定下了五不看的規矩——不誠不看、無事不看、不明不看、反復不看、未成年不看!

  心不誠的、沒什麼要緊事的、胡思亂想的、反復問一個問題的,還有未滿十八歲,沒有長輩出面,要預測本人之事的,不看!

  這最後一條基本就把所有人都一網打盡了,好多人在聽見這句規矩以後才恍然大悟,其實她就是不想給看而已。

  夏芍確實是懶得看,因為這些女生,大多是出於好奇,沒什麼要緊事,問的無一不是:「我學習成績會不會好?」、「我男友愛不愛我?」之類的問題。

  對此,夏芍直接答——想學習成績好,請去看書;想知道男友愛不愛你,請去問你男友!

  她這麼說,也是出於無奈。畢竟她實在是太忙了,晚上回來,她要給自己預留做功課的時間,還有華夏集團的事許多事要忙。

  她出去買了台筆記型電腦放在宿舍裡,雖然這年頭電腦還不普及,大多是那種笨重的老式桌上型電腦,就連筆記型電腦也很厚重,但總比沒有強。

  孫長德對電腦這方面很熟悉,每晚都在電腦上跟夏芍聊一些公司的事,而且他在美國時竟然進修過程式方面的課程,為了防止兩個人聊的事關公司的機密,他還交給夏芍如何將每天的聊天資訊徹底損毀,而不會被復原。

  其實,這在電腦還不普及的年代,這麼做實在是太過小心,但夏芍卻覺得小心無大錯,小心些還是好的。

  陳滿貫的年紀對電腦則有些不太靈光,因而他每晚都是在夏芍吃過晚飯之後,給她打電話,說說福瑞祥在收購古玩方面、以及前段時間夏芍讓他留意的古黃花梨傢俱的事。

  青市也有古玩市場,福瑞祥打算來此開家分號。古玩行是個特殊些的行業,只在古玩市場才開得起來,全國各地古玩市場其實很多,大型的也有不少,這些都在福瑞祥的擴張的版圖內。

  而華夏拍賣公司在東市拍賣會上取得成功後,也打算要在青市把公司開起來。不僅僅是青市,全國各省會城市,一線大城,甚至是將來,夏芍還想將其開去港澳台和開闢國外市場。

  眼下要做的,就是先在省內站穩腳跟,再以省內為基地,向外開始擴張!

  雖然東市在未來幾年就會發展成為省內一道亮麗獨特的名城,堪稱省內第二大城市!但青市作為省會城市,無論是人脈還是資源,對整個華夏集團來說,在這裡站穩腳跟都顯得尤為重要。

  這是很重要的一步,夏芍自然重視。

  她平時不僅要保證學習成績不落下,公司要在青市駐紮的事還需要她親歷親為,她哪裡有時間整晚悠閒地陪著一群慕名來到宿舍,問她各種無聊問題的小女生?

  但學校的人卻是不知道她有這麼忙,漸漸的,夏芍便在新生裡多了個清高的名頭,有不少女生看她不太順眼。

  對此,夏芍倒是不在意。別人怎麼背後說她,她沒閒心去管,相比起得陪著這群麻煩事多的千金,她更在意自己的公司。

  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都不知道她在忙什麼,只知道她習慣很奇怪,每天早晨起來打坐,放了學就出去吃飯,一兩個小時才回來,到了週末就不見人影。回來宿舍就埋頭看書,或者在筆記型電腦上不知道和什麼人聊天,看起來日子比任何人都忙。

  其實,柳仙仙和胡嘉怡也很忙,前者忙著約會,後者忙著背塔羅牌的牌面。那天夏芍似乎是刺激到胡嘉怡了,她開始覺得自己不夠專業,拼命地開始研究這方面的事,有來宿舍找夏芍的,她便牽過來,立志要把找夏芍的人都變成她的忠實信徒,然後練好了,改天找夏芍來場比試之類的。

  只有苗妍一如既往地安靜,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對於這個室友兼同桌,夏芍也看出她必然是有什麼事,一般人不會瘦成這樣。但她卻是因為太忙,一時顧不過來,打算先等福瑞祥和華夏拍賣公司落戶青市之後,再來研究研究這個比她還神秘的妹子。

  這天,又逢週末,學生們大多會晚起些,夏芍卻是仍舊六點就起床,收拾了東西便背著個單肩包衝出了校門口,上了徐天胤的車子。

  此時離開學時已過去了一個多月,兩人週末已去過了兩回古玩市場,給福瑞祥買下了一個不錯的鋪面,今天便是去辦理各項手續的。

  青市的古玩市場在繁華地段,在國內的古玩界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古玩市場裡分了幾條街,有城隍廟、鐘樓這樣的遊覽地段,還有專門的古錢幣市場、郵票市場和省文物藝術品市場。

  這樣大的市場,商家眾多,自然有生意興隆的,也有生意不景氣的,生意興隆的店自然是不會轉手的,生意不景氣的大多地段有點偏僻。

  對夏芍來說,地段偏不偏僻其實無所謂,憑著陳滿貫省內古玩行會副會長的身份,和多年來在這一行的人脈和權威,再加上她在店裡布點風聲局,保證店裡生意照樣紅火。

  所以,一開始夏芍就沒對在中心地段找一家好鋪面的事抱有太大希望。

  但世上永遠不乏意外。

  意外就是夏芍走到省文物一條街的中心地段時,竟然發現有一家古玩行要對外轉讓。在這樣的地段,只要老闆不是外行,生意一般不會太差強人意,怎麼會要轉讓的?

  夏芍有點興趣,當即便和徐天胤兩人走進了店裡,剛到門口,便聽見裡面有爭執聲傳了出來。

  「王老闆,這、這……這不行啊!你給的價格實在是太低了,我本來就是虧本在轉讓了,你給我的價碼簡直就是要讓我血本無歸啊!」

  「馬老弟,你可想好了,這條街上,我王道林說要收你這家店,可沒有同行再敢來問你。這個價碼你早晚得答應,再耽擱,你這店也是開不下去,不如就低價給我,咱們還可以交個朋友,以後你有什麼事還可以來找老哥。」

  這聲音笑呵呵的,一點也聽不出是威脅來。

  門口的夏芍卻是挑了挑眉。

  王道林?

  這不是省內古玩行會的會長麼?

  這個王道林,不僅是省內古玩行會的會長,還是國內的古董鉅賈,身家百億,實打實的業界龍頭。

  這人夏芍一直沒有機會見見,但卻聽陳滿貫說過。據陳滿貫所言,此人乃是個笑面虎,表面上笑得彌勒佛似的,背地裡手段強硬,用各種手段收購了不少同行的店鋪,價格低得讓人咋舌,在業界風評並不好。

  但是沒辦法,也不知道為什麼,被他盯上的店,沒一家開得下去的,都是慘澹收場。而他也是憑著低價收購這些店,攢足了豐厚的身家,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實力卻是雄厚。

  「但……林老闆,你這價碼……」

  「馬老弟,我的店裡也要有資金流動的嘛,做生意你也應該清楚。反正我就出這麼多,你考慮考慮吧,我明天再來。」

  說完,店裡便有一名身量中等,臉圓肚圓的人背著手走了出來。

  夏芍見勢立刻拉著徐天胤快速退進旁邊一家店裡暫躲,畢竟夏芍和徐天胤的外形都太過搶眼,走在這市場裡,就算沒人認出她來,也是回頭率極高。而夏芍此時意外碰上這麼家地段好的店,她自然是不想放過。別人可能認不出她來,王道林也許能,所以她想得到這家店,就得先避著人。

  待王道林走了,兩人才又從店裡出來。一出來,夏芍便覺自己的手被捏了捏。

  她一低頭,這才發現,方才兩人往店裡躲,情急之下她拉了徐天胤的手,此時此刻,兩人的手正交握在一起,牽得牢靠。

  徐天胤捏她的手卻不是為了提醒她這件事,而是往斜對面看了一眼。

  夏芍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便挑了眉。

  斜對面便是王道林的盛興茂古玩行,店面極大,古色古香,然而,店外頭的房檐底下,卻是掛了一方八卦風水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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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4: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面試與麻煩

  八卦風水鏡就是八卦和鏡子的組合,一般是用來化解五黃大煞等剛烈煞氣的,在沒有煞氣的情況下不會使用。

  而這條古玩街正常得很,為什麼要使用八卦風水鏡?

  王道林的這面鏡子掛在房檐下,而房檐較低,鏡子也不算大,在底下半遮半掩的,夏芍看了一會兒才發現了貓膩。她順著鏡子懸掛的方向望去,發現鏡子正對的地方,剛好是斜對面要轉讓的古玩店,這才冷哼一聲。

  「這人!老老實實的生意不做,專下暗手。怪不得他看上的店,沒一家做得下去,原來是這麼回事。」夏芍收回目光,「師兄,走,我們去那家店看看。」

  徐天胤點頭,目光這才落在兩人牽著的手上。身前少女牽著他往前走,明顯是被轉移了注意力,早就忘了這回事。他也不提醒,任由她牽著往前走,感覺那手在他掌心裡,溫軟可愛,連溫度都是不涼不熱,就像她給人的感覺,寧靜恬淡,讓人舒適。

  熙熙攘攘的古玩街上,一對外形極為俊俏的年輕人牽著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見得男人步伐微微落後少女,目光定凝在她的背影上,微低著頭,唇角一抹極淺的笑。

  夏芍拉著徐天胤進了要轉讓的這家古玩店裡,見老闆馬顯榮正在店裡默默擦拭自己的古玩。儘管是生意做不下去了,但每一件東西都像是他的孩子一般,極為珍視,捨不得有半點怠慢。

  這一幕落在夏芍眼裡,眼神不由亮了亮,這才開口問道:「請問,我有意收購這家店,可以談談麼?」

  馬顯榮頭也沒抬就歎氣擺手,「不用了,我這店被王會長看上了,他想要,誰也不敢出手的。買下來,你生意也做不起來,我何必坑你?你還是……咦?」

  他話說到一半,這才後知後覺。

  這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而且,還是個女孩子的!

  古玩這一行,大多是些老頭子在做,因為是要講究眼力的,沒些年頭的經驗做不起來。因而這一行,年輕人不多見,女孩子就不更不多見了。

  馬顯榮一愣,這才轉頭看去,只見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盈盈站在門口,身後一名男人,眼睛不看人,只看著身前的少女。

  馬顯榮半天沒回過神來,夏芍便已經向他走了過去。

  她還是那句話,「馬老闆,我有意收購這家店,請問可以談談麼?」

  方才門外是逆著光的,直到夏芍走進來,馬顯榮才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少女一身白衣白褲的休閒裝,頭上戴了個鴨舌帽,半遮著臉。

  夏芍見馬顯榮打量她,這才輕笑一聲,摘了帽子。她是有意變裝而來,畢竟拍賣會上曝光過,別人可能認不出她本人來,但同行一定認得她!這次來古玩街上,怕的就是店面還沒找到,就被人認出來,惹一身不必要的麻煩。

  她摘了帽子,露出恬靜柔美的臉蛋,衝馬顯榮微微頷首。

  馬顯榮卻是越看眼睛瞪得越大,驚疑不定道:「你、你……我看著你……有點眼熟……」

  夏芍一笑,大方伸出手道:「馬老闆,你好。我姓夏,夏芍。」

  「夏……哎呀!夏總!真是你啊!」馬顯榮顯然對夏芍來到自己店裡的事很是激動,四五十歲的男人,握著個十六歲少女的手,激動得顫巍巍,「哎呀!幸會幸會!夏總,這一行,你的名頭可是如雷貫耳啊!少年白手起家,我這樣的老頭子,比不了啊!」

  夏芍一笑,看了看店外,遞給馬顯榮一個「小點聲」的眼神,然後便道:「我們可以到裡面坐下來談談麼?」

  但凡古玩行,裡面都有茶座,外面置著屏風,倒不是為了附庸風雅,而是為了隔出一塊私密的區域,用來跟客戶談事情。古玩這一行出手的物件,除了拍賣會以外,價碼都是不對外公開的。

  馬顯榮激動地把夏芍和徐天胤請到了茶座裡坐下,親自泡了茶來,「夏總,你是不知道,自從東市拍賣會以後,你的名字在這條街上是如雷貫耳啊!每天聽得最多的就是你夏總的名字,同行都鬧不清,你這年紀,古玩方面鑒定的眼力哪裡來的。要是左右鄰里知道你來過我老馬的店裡,我這些天怕是要被羨慕死,哈哈!」

  馬顯榮笑過之後,便是一歎,「唉!只可惜,我在這一行幹不下去了……」

  他搖著頭,見到夏芍的激動心情沒一會兒就被店裡的事給沖淡了,憂愁不已。夏芍靜靜喝著茶,也不打擾他的念叨,倒像是一個極好的聆聽者,讓馬顯榮把一肚子的鬱悶一吐為快。

  「唉!夏總,我看你年紀輕輕就有這番成就,想來也是不容易。我也不坑你,就跟你實話實說。這店我從上個老闆那裡轉到手裡時,就已經被王會長看上了。我在這一行是個半道,入行不久。我祖上算得上書香門第,祖父和父親那一輩對古玩很是愛好,我從小就跟著老爺子接觸這些,眼力自認是不錯的,但我一直沒幹這一行,前些年做生意賺了些錢,孩子們也都成了家,就勸我不必太累了,開家古玩店,又清閒又能賺著錢,平時遇見那些老藏友,還能聊聊天,交一群朋友。我一聽,確實是個挺好的差事,要是晚年能這麼過,也挺樂呵。我就盤了之前的生意,來這條街上開了這麼家店。」

  馬顯榮歎了口氣,顯得很懊悔,「夏總,你是不是也是看我這家店位置好,才想收到手?」

  夏芍淺笑著點頭。

  馬顯榮擺擺手,「千萬別!我當初跟你一樣,一來找門面就遇見這家店在轉讓,我還以為是自己運氣好,碰見個好地段的。我進來跟這家店原來的老闆談價碼,心裡也是存著少出點錢的打算,哪知道我一開口,那老闆立馬就應了!我心裡還覺得奇怪,他怎麼不跟我再爭取點價碼,現在我才明白了……就王會長給的那價碼,要是有人給我當初我給那個價,我二話不說,立馬轉讓!」

  「那馬老闆怎麼不願意轉給我呢?」夏芍放下茶杯,笑了。

  「我……這種坑人的事,我還是幹不來。」馬顯榮搖搖頭,苦笑了一聲,「要是別人來,我可能還掙扎掙扎,要是夏總來,那還是算了。我最小的女兒比你大不了幾歲,雖說是成就跟你沒法比,但天底下當家長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馬顯榮臉上掛著苦笑,話語卻是誠懇。

  夏芍唇邊笑意漸深,暗暗點頭,卻是笑道:「馬老闆,多謝你的好意,但這家店面我看好了,就打算要這裡了。你之前接手這家店的價碼,我給你加兩成。我再問你一遍,轉麼?」

  馬顯榮一愣,他沒想到夏芍在聽他說了這麼多之後,還是堅持要這家店。

  加兩成?那他不僅不會虧本,連這一年的各項費用也都補回來了。這可是很大方的價碼了!跟王道林開的價,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馬顯榮有點懵,臉上也現出掙扎動搖的神色,但最終卻是不解地問道:「夏總,你為什麼非得要這家店?老話說,同行是冤家。王會長跟你們華夏的陳總,那在這一行裡可是多年的老對頭了。全國各地那麼多古玩市場,你完全可以避開這裡。以你們華夏的資產,到哪裡都能站穩腳跟,青市是王會長的根基所在,你何必在這裡跟他硬碰硬?」

  「這是華夏集團的事,馬老闆不需要知道。我只問你,剛才給你的價碼,你轉還是不轉?」夏芍不為所動,端起茶杯,垂眸喝茶。

  「這、這……」馬顯榮沒想到夏芍性子這麼倔強,都這麼苦口婆心勸告她了,她完全當沒聽進去,這讓他也不由急了,頓時上來點脾氣,說道,「夏總,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實在是佩服!不過,人都是有私心的,你要是這麼問我,我肯定轉!但我已經提醒過夏總了,我也算問心無愧!到時你在青市碰了釘子,可別怪我馬顯榮坑你!」

  「好。」夏芍笑了起來,微微頷首,顯然是對馬顯榮的回答很滿意。

  她問的這些話,實際上只是為了考驗馬顯榮而已。福瑞祥要在青市開起來,找一名掌櫃的是必須的,總不能叫陳滿貫這個大掌櫃整天東市青市來回跑吧?而且,以後在全國各地也是一樣的,總要找個人來負責。

  陳滿貫在這方面認識的人多,按理說人選叫他定也行,但夏芍今天卻是偶然碰見了馬顯榮,覺得他人品不錯,這才出言試探。

  「馬老闆,莫急,坐吧。」夏芍泰然笑著看馬顯榮一眼,唇邊笑意頗深,「以王會長的為人度量,不會坐視我們福瑞祥做大的。早晚我們都是要對上,早一點晚一點無所謂。別人怕他的百億身家,我不怕。他要是跟我堂堂正正的在商場上較量,那倒也罷,若是跟我來歪門邪道,我會讓他知道,用風水,誰才是祖宗。」

  馬顯榮一愣,懵了好一會兒才問:「什麼?什麼風水?」

  夏芍笑著往外看了一眼,「難道馬老闆就沒發現對面的那面八卦風水鏡麼?那鏡子少說也掛了有一年了,雖說是遮遮掩掩的,但馬老闆也不至於這麼長時間都沒發現吧?」

  馬顯榮愣了愣,順著夏芍的目光望去,有屏風擋著他的視線,他看不見那面風水鏡,但卻是怔愣著點頭,「我看見了,是有那麼面鏡子。可……夏總怎麼知道掛了有一年了?」

  「馬老闆為人不錯,天底下的生意,不管是哪一行,向來就沒有一家做得完的。以馬老闆的為人,就算是對面王會長的古玩行壓著,也該有自己的客戶才是。被逼到連店都開不下去了,除了王會長的打壓,自然是還有點別的問題。只是這個問題不是一日能成的,需要日積月累,少說也得一年。而且這一年裡,馬老闆的身體也不太好,精神恍惚、時常心悸、夜裡多夢,可對?」

  馬顯榮驚愣地連連點頭,「對!對!都對!我原以為是店裡生意不好,我心裡頭有事,才這樣的。難不成……不是?」

  「有自身方面的原因,但也有人為的原因。」夏芍垂眸喝茶,「那面八卦風水鏡,馬老闆發現它對著自己的店,就不會覺得不舒服?難道就沒去找過他?」

  「這……我當然是去找過的!可是王會長說那是給他們店裡招福納財的,跟我的店沒有關係。我對這些不太懂,也覺得看不見摸不著的事,總不能拿來胡攪蠻纏,找人家的麻煩。再說了,他是省裡古玩行會的會長,他不找我麻煩就不錯了,我要是再去找他,他更有藉口打壓我。」馬顯榮有些急切地看向夏芍,「夏總,我聽說,您是位風水大師,這事是真的麼?您的意思是,我店裡生意不好,身體也不太好,跟那面鏡子有關?」

  「有關聯。王會長這是欺你什麼也不懂,他店外掛著的,哪裡是尋常招財納福的風水鏡?尋常的八卦鏡,周圍由天干地支、先天八卦、河洛九星、配二十四節氣組成,背面畫有『八卦祖師、四方貴人、五路財神』符。而他家的店呢?」

  夏芍哼了一聲,「馬老闆若是可以去近處看看,那方八卦鏡上畫著一個三叉,一名神將騎著白虎,手執神器!而且那鏡子是開過光的,三叉尖銳,白虎帶煞,衝著哪裡,便對哪裡不利!這是招財納福?呵,笑話。」

  馬顯榮聽得愣住。

  夏芍卻喝了口茶,搖頭微歎,「王會長實在是心急了,他即便不用這八卦風水鏡,若是一心要收你的店,你終究還是撐不下去的,他卻是為了更快些,弄了這麼件東西來,累及別人的身體,實在是不應該。」

  「好哇!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我去找他理論去!」馬顯榮霍地站起身來,氣得發抖。

  「馬老闆,稍安。」夏芍還是那副悠閒的神情,卻是叫馬顯榮停下了腳步。

  「馬老闆,有興趣轉投我們福瑞祥麼?薪酬待遇你可以放心,絕對比你這一年受人打壓要強百倍。」夏芍放下茶盞,端坐,神色認真。

  這認真的神色不像是拿馬顯榮尋開心的,他愣了半天,才轉過身來坐了下來。

  「夏總,我可以問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麼?你既然有心要收我這家店,我也同意會轉給你。你拿去就好了,何必把這些告訴我?你就不怕我知道了問題出在哪裡,想辦法叫他把那面鏡子拿下來就是了,這店我就不轉了?」馬顯榮皺著眉,認真地端詳面前這個十六歲的少女。

  從她進來到現在,一直是氣定神閒,他弄不懂,她這樣的年紀,這份心性是哪裡來的?

  夏芍卻是笑咪咪看向他,有些打趣,「不轉了?馬老闆當真以為把那風水鏡拿下來就沒事了?風水只是助力,人才是本源。對方有心要打壓你,沒了這面風水鏡,你最多是多撐些時日罷了。而且,以馬老闆的為人性情,既然知道是對方害你,你萬萬沒有還給對方便宜占的道理。這店你是必然不會給他了,到最後,還是我的。」

  馬顯榮愣了愣,半晌也不知是佩服還是無奈,又是搖頭又是點頭,苦笑道:「對、對,是這麼回事。」

  「而且,我邀請馬老闆,看重的是你的品德。我剛才問過你了,給你加兩成價碼,你是轉還是不轉。如果你寧可自己吃虧,也不肯把店轉給我,那麼我是不會留你的。還好最終你沒有無視自己的利益,我這才決定邀請你。」

  這話把馬顯榮說糊塗了,他沒聽明白,「夏總,你這話說反了吧?」

  「沒有。」夏芍笑著搖頭,坦誠布公,「我需要的是一名商人,而不是單單品德出眾。若是馬老闆在這麼好的條件面前,還是為了我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著想,而不顧自己的利益,那麼,你是個好人,但卻不適合做生意。但你最終卻是沒有無視自己的利益,可見你是名商人,且是個有德的商人。這樣的人,我們華夏集團竭誠歡迎。」

  「……」馬顯榮看著夏芍,半天沒發一言,內心卻是震撼的!

  他懂了,他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少女為什麼會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這絕非偶然!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顯榮才感慨地笑了起來,「我算是明白了,敢情剛才我在不知不覺間,通過了夏總的面試?」

  夏芍挑眉,輕笑一聲,「可以這麼說吧。恭喜馬老闆,面試成功。」

  「哈哈!」馬顯榮暢快地笑了起來,一掃連日來的陰霾,「看來我不答應是不行了。夏總都說我是個商人了,商人哪有不為自己的利益著想的?這麼好的機會,我豈有拒絕的道理?」

  馬顯榮站起身來,伸出手,「那以後就請夏總多關照了。」

  夏芍也站了起來,兩人握了握手,協定達成!

  ……

  協議雖然是達成了,但夏芍卻沒有讓馬顯榮張揚。她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馬顯榮不知道,但卻是照辦了。

  第二天,王道林又來問,馬顯榮這回卻是沒給他好臉,板起臉來就一句話——對不起,本店不轉了!

  這態度讓王道林半天沒回過神來,街面上的同行們也偷偷地議論。

  這是怎麼了?馬顯榮吃錯什麼藥了,竟然敢給王道林臉色看?嫌他給的價碼太低,打算死撐?

  王道林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樣,笑意卻叫人發寒,「好啊,馬老弟要是能撐下去,我王某人自然是歡迎,咱們這一行又多了個同行。要是撐不下去,只怕是你有來求我的一天!」

  馬顯榮冷笑,「我這店開了一年多了,看來王會長是一直沒把我當同行看。既然這樣,改天倒要叫王會長正式恭喜一聲才行。」

  「那我等著。」王道林冷笑一聲走了。

  從這天起,古玩一條街上,每家店鋪都有一雙眼睛盯著馬顯榮的店,發現他的店生意還是冷清。一個星期了,也沒做成一單生意,而馬顯榮一改以前憂心焦慮的模樣,顯得氣定神閒,每天坐在店裡看書擦拭古玩,悠閒得很。

  眾人都不清楚他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看見週末的時候,一對俊俏的年輕人走進了店裡,坐了約莫一個小時就出來了。這對年輕人氣質極為出眾,看起來像有錢人家的公子帶著女友來古玩店裡揮霍,因而眾人也沒有在意。

  誰想,三天之後,福瑞祥古玩行青市分店開業!

  店面就在王道林的店斜對面,原來馬顯榮的店!

  馬顯榮沒走也沒搬,店裡的古玩都是現成的,管店的人也是現成的,福瑞祥直接把招牌掛上去,就開業了!

  眾人恍然,怪不得馬顯榮氣定神閒的,原來是跟福瑞祥接上了頭?那、那這不等於是福瑞祥撬走了王道林看上的肥肉?

  眾人在震驚之餘,不由倒抽一口氣——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可是要把王道林給得罪了啊!

  王道林自然是氣得臉都黑了!他跟陳滿貫在省內古玩行會,一個會長,一個副會長,陳滿貫當年生意沒失敗的時候,兩個人就暗地裡較勁,本以為他不會在東山再起,從此省內甚至是國內,自己一家獨大,哪知道他又起來了!

  那個把陳滿貫從低谷中拉出來的人,竟然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這震驚歸震驚,王道林起初有些發笑,這麼年輕的年紀,懂個什麼?經驗、資歷,不值一提!華夏集團雖然是數十億資產,聽起來很嚇人,但卻是分了兩撥,一半是福瑞祥,一半是拍賣行。就古玩這一行,跟自己還是沒法比的。

  但後來想想,王道林卻還是心驚的。必然這少女年紀輕輕的便有如此成就,而且她的福瑞祥裡有陳滿貫這一員大將,始終都是他的心頭隱患。

  只不過,如今華夏集團風頭正盛,王道林也沒找著機會使絆子。身為商場的老狐狸,他心知華夏必然要擴張,福瑞祥必然盯準了國內各地的古玩市場。在他的想法中,青市這裡是自己的根基所在,華夏的資產沒法跟他比,所以最先做的應該是避開這裡,先去其他地方開闢市場、打下根基,然後他們兩家才會有一場對決。

  當然,王道林是不會給福瑞祥這個跟他對決的機會的。他早就已經打好了主意,他在全國各地都有資產,一旦那些店發現了福瑞祥入駐,他便在暗地裡動些手腳,還怕福瑞祥不倒?

  但他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還沒動手,福瑞祥就敢迎著他來了!

  他們不僅敢來青市古玩市場,還敢光明正大開在他對面!

  這、這是要下戰帖?

  王道林氣得發抖,古玩街上的眾同行卻都是小心觀望——福瑞祥來了,這陳總和王總對上,以後可是要有一場廝殺了。

  只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怎麼想的?現在就跟王道林對上,這資產上差一大截啊!這還不叫人整得叫苦不迭?

  雖然聽說華夏集團董事長這個人,還有一重很少見的身份——風水大師。聽說積累的人脈不少,但青市是省會城市,各界名流雲集,人脈多了去了,可不是只有她才有啊。王道林在這一行這麼多年,政商兩界人脈也很嚇人啊……

  沒有人弄得懂夏芍在想什麼,但所有人分析了之後都是撇了撇嘴,總結了一句: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早晚得知道商場如戰場,早晚得吃一記教訓啊。

  正當眾人琢磨著福瑞祥要吃一虧的時候,開業三天後,陳滿貫親自到了青市。

  他一來到青市,就來到了省內的古玩行會,廣發請帖,宴請同行。

  一般來說,同行是冤家,很少有這種同行聚在一起的飯局,但古玩行裡有行會在,平時定一些行業規矩、解決一些同行間的摩擦,也時常舉辦一些古玩鑒賞會,促進同行之間的交流、提升大家的眼力。因而古玩行的同行之間的關係在各行各業裡,算是一個比較特殊而奇妙的存在。

  這場飯局並非正式的開業飯局,邀請的只是同行,至於正式的落戶典禮,在一個月之後舉行。到時華夏拍賣公司和福瑞祥將一起邀請各界名流出席。

  儘管這只是一場同行間的飯局,但陳滿貫身為省內古玩行會的副會長,他的飯局同行們自然是應邀前往。

  時間定在十一月中旬的週末,晚上七點,地點在海邊的望海風大酒店。

  這家酒店離青市一中不遠,是夏芍定下的,而且定在週末也是因為她要到場。

  其實,這樣的飯局,有陳滿貫在,已經是給足了同行面子了,夏芍不去也是可以的。她只需要在一個月之後華夏集團落戶青市的舞會上出現就可以了,但夏芍卻是通知陳滿貫,她一定會到場。

  陳滿貫和馬顯榮對此都有些不解,但以陳滿貫對夏芍的瞭解,卻是隱隱覺得,要出什麼事。

  「呵呵,夏總心裡又打什麼小算盤呢?看來這飯局有看頭了。」陳滿貫樂呵呵地一笑,便親自開車去了青市一中校門口,等著夏芍放學出來,好一起去酒店。

  夏芍卻是出來得晚了點,她下課後遇到了點麻煩。

  這麻煩不大不小,卻很纏人,正是一中學生會的會長,程鳴。

  程鳴自從開學第一天晚上邀請夏芍進入學生會失敗後,便天天想著再見到她。但學校這麼大,新生這麼多,他又不知道她叫什麼,著實是費了一番工夫才打聽到她。

  這還是夏芍自動送上門來的。因為她在新生宿舍樓裡很出名,不僅會給人算卦,還性子清高,而跟她一個宿舍的胡嘉怡卻是剛好相反,很熱情地給人用塔羅牌占卜,新生520宿舍是神棍宿舍的名聲在開學一個月之內,傳遍了全校!

  這自然也就傳進了學生會的耳朵裡。

  學生會的一群幹部,一聽這風聲,那還得了?

  算卦?占卜?這不是封建迷信的東西麼?這種東西,決計不允許在學校裡存在!

  於是,散播封建迷信、帶壞學校風氣的夏芍同學和胡嘉怡同學,在週末放學後,便收到了學生會的傳喚。

  來班級門口傳喚的是學生會紀律部的副部長,長頭髮的清秀女生,鼻樑上架著眼鏡,表情嚴肅,「新生六班的,哪個叫夏芍、胡嘉怡?到學生會來一下!」

  夏芍正在收拾東西,趕著回宿舍換套衣服,跟著陳滿貫去酒店出席飯局,聽到有人在門口傳喚,頓時便愣了愣。

  苗妍看向夏芍,班裡不少同學都紛紛向夏芍和胡嘉怡投去目光。

  兩人在新生裡都屬於話題性人物,且兩人外形都很靚麗,胡嘉怡是童顏巨乳,夏芍是恬靜淡雅,各領千秋,各惹男生的目光。這自然就惹得一些女同學不太舒服,尤其是夏芍,跟人不太親近,又有個清高的名聲,因而看見她被學生會點名,不少人都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胡嘉怡當先走出去,問:「去學生會幹嘛?」

  來人一皺眉頭,對她很是不喜,語氣強硬,「還能幹什麼?你們在宿舍裡幹了些什麼事,自己不知道?」

  「我們幹什麼了?你說清楚點!」胡嘉怡也皺起眉頭,她性子本來就是個小辣椒,見對方態度不好,自然不會笑臉相迎。

  來人沒想到她會嗆聲,有些惱怒,「你們在宿舍裡公然給人算命占卜,提倡封建迷信,敗壞學校風氣!這件事學生會要徹查,現在傳喚你們去學生會裡接受詢問!」

  說話間,夏芍收拾好了東西,背著單肩包來到教室門口,見走廊裡已是圍滿了人,不少人從教室裡出來,都聚在走廊上看戲。

  「你是夏芍?」對方皺著眉,一抬下巴,氣勢淩人。

  「我是,但我今天有事。」夏芍像是沒看見對方淩人的氣勢,涵養極好地笑著衝對方點了點頭,「學生會的事,週一吧。」

  對方一愣,顯然從來沒遇到過跟學生會討價還價的,待反應過來不由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學生會傳喚,還等你有沒有時間?你當學生會是什麼!」

  「就是學生會啊。」夏芍一聳肩,回答得氣定神閒。

  這理所當然的回答,讓人找不出錯來,卻總覺得有些好笑。

  不少男生都低頭笑了起來,站在夏芍身後的元澤更是笑出了聲,見門口那紀律部的副部長臉都漲紅了,這才說道:「學姐,她確實是很忙。而且她也沒說不去,只是說週一。既然她這麼說了,自然是會去的。學生會既然是學生的組織,自然該為學生著想嘛。誰沒個急事?學姐通融通融吧。」

  元澤一來外形陽光帥氣,他這麼好聲好氣地對女生說話,難有不鬆動的。二來他話裡一頂不大不小的帽子扣下來,對方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正在這時候,一聲調笑聲卻是傳了來,「是哦,學生會本來就該為了學生著想。那她一個人重要,還是我們這麼多新生重要?難不成,我們就天天在宿舍裡聽她說那些周易啊、起卦啊之類的?元少怎麼不說是你護著她?全年級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這話讓夏芍神色略淡,抬眼望去,見正是旁邊教室裡走出的潘向萱一行人。

  潘向萱臉上明顯有看好戲的神色,「不過元少,我可是提醒你,她對你可不見得是真心的。聽說學校外面經常有輛車來接她,掛著軍區的車牌呢!一到了週末,就跟著出去幾個小時,很晚才回來,誰知道在外面幹什麼?呵,元少,我勸你看女人擦亮眼,你這麼幫著她,她出了學校,就是去見別的男人,你哭都來不及!」

  這話在人多擁擠的走廊上一出口,氣氛立馬就變了。

  誰都愛聽八卦,尤其還是省長家的公子跟家庭看起來很普通的少女之間的八卦。在學校裡,夏芍跟元澤是一對的消息人人皆知,碎了一地男生女生的心。

  男生們雖有不服氣,但家庭跟元澤沒法比,不服氣也沒有辦法,而女生們卻是因為夏芍名聲不太好,不少對她都有些看不順眼。如今聽見潘向萱這番話,不由憤怒、輕蔑、嘲諷,各種眼神潮水般湧來。

  潘向萱這話什麼意思誰聽不出來?這不就是在外面被人包養了麼?

  這年代,思想觀念還很保守,在學校裡,早戀都是很嚴重的事。雖然學生們之間都心知肚明,誰沒個愛慕的人?誰沒偷偷拉個小手,談個戀愛?

  但包養就不一樣了!這絕對稱得上是醜聞!

  元澤和夏芍在這樣的氣氛裡,神色一齊淡了下來。

  「這是別人的私事,你不覺得,把別人的私事拿出來在公眾場合宣講,很不合適麼?而且,她去見什麼人,沒必要跟任何人彙報吧?你親眼見過了?憑著自己的猜測,就來隨意宣講,你這是敗壞別人的名譽。即便是學生,也有理由起訴你的,你明白?」元澤很少見地冷下臉來,他本就比同齡人多一分沉穩,這一冷臉,氣場頓時讓走廊上都安靜了下來。

  夏芍看了元澤一眼,笑了笑,待再看向潘向萱時卻是笑容發冷,但語氣依舊悠閒,「這麼說,潘同學目前只保持著一段戀情?看來你已經有兩段戀情結束了吧?怪不得這麼理直氣壯地來說別人。」

  這話說道潘向萱臉上一愣。

  走廊上卻又是嗡的一聲——又有八卦!

  「不過剩下的那段不是不想結束,而是沒辦法結束吧?我提醒過你的,你會有桃花劫。與其關心別人,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吧。」夏芍氣定神閒笑了笑,對學生會的來人道,「有事先走,我說週一,自然會週一到。」

  潘向萱卻是心中驚疑之下,不由怒從心頭起。開學的時候,夏芍在宿舍裡說的話,無一不準,她這一個月來每每想起,自然是害怕的,但越是害怕,越是厭惡她這副萬事底定、永遠笑得雲淡風輕的表情。

  於是,她當下一咬唇,對學生會的人道:「學姐,你聽聽她的話!什麼桃花劫?她又在說這些!你們學生會管不管!」

  那紀律部的副部長這才反應過來,此刻看向夏芍的眼神已是厭惡,怒道:「學生會在你眼裡是什麼?隨便你有時間想來才來的地方?」

  「難道不是?」夏芍挑眉,語氣悠閒,笑容卻是淺淡了下來,「請問學姐,哪條校規規定學生對於學生會的傳喚,必須隨傳隨到了?上課的時候,有急事還允許請個假,別說下了課。」

  她一句話,把對方說得一句話說不出來,胡嘉怡在一旁眉開眼笑直拍手,班裡和走廊上的學生們卻都是嗡地一聲,交頭接耳,竊竊議論。

  這話說的是不錯的,但學生會裡的都是些什麼人?不僅是家庭條件優越,學習成績還不錯,且各人有各人的才藝,屬於才子才女的類型。平時受家中寵愛、受學校器重、受學生羨慕,向來就是些不可一世的主兒。夏芍這話雖說的沒錯,但只怕是把學生會得罪慘了……

  「我趕時間,抱歉。」夏芍卻是不管別人怎麼看,背著包就出了教室。

  「我也有事,改天!」胡嘉怡眼往天上看,也跟著往外走。

  那紀律部的副部長這才反應過來,大怒,「等等!你們兩個!」

  她伸手便去拉夏芍和胡嘉怡,夏芍豈能被她給拉住?頭也沒回,背後卻像是長了眼一般,手腕靈巧地一滑,便從對方的手中滑了出去,且還順道帶了胡嘉怡一把。

  兩人走出人群,拐出走廊的時候,卻聽見身後一聲驚喜的聲音。

  「學妹?」

  夏芍一回頭,見正是開學那晚跟她搭訕的學生會長,程鳴。

  程鳴身旁跟著不少學生會的人,其中一名身材高挑,面容冷豔的少女見程鳴如此驚喜,不由眉頭一皺,但隨即便展開了,目光睨著夏芍,問:「學長要找的人,就是她?」

  「對,我推薦她……」程鳴話還沒說完,走廊裡那名嚴肅的紀律部副部長就追了出來,一見到他,便指著夏芍道:「學長,學姐,這兩個人不肯跟我們去學生會!」

  程鳴和那冷豔女子都是一愣,看向夏芍和胡嘉怡。

  什麼意思?難不成……

  程鳴愣愣地瞪大眼,還沒反應過來,夏芍便淡然一垂眸,什麼話也懶得說,轉身,便走出了教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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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4: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誰算計誰

  望海風大酒店。

  晚上七點,一輛商務賓士停在了酒店外。車上下來兩名中年男人,都是四五十歲,西裝筆挺,一下了車就笑呵呵去開車門,一名少女從車上下了來。

  少女十六七歲的年紀,穿著隨意,牛仔褲,白色的休閒款小西裝外套,髮絲軟軟垂在肩頭,眉梢眼角笑容恬靜,往酒店外的門前一站,柔和的暖黃色燈光裡便是一道寧靜的精緻。

  兩名男人恭敬地把少女請進酒店,前台端著職業的笑容來詢問:「請問三位,可有預訂?」

  「五樓大廳。」陳滿貫笑呵呵道。

  前台的服務小姐微微一愣,笑容立刻又甜美了些,「賓客都已經到齊了,三位請隨我來。」

  陳滿貫和馬顯榮笑著點頭,回身請了夏芍,讓她走在前頭,兩人跟隨其後,跟著前台服務員坐電梯上了五樓。

  電梯裡,年輕的服務員微笑立著,眼睛卻是透過光亮的電梯牆面,好奇地看著身後的白衣少女。今晚五樓大廳被包了場子,來了近兩百人,聽說全是古玩行會的古董富商呢!做東的人據說是福瑞祥的老總,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華夏集團董事長。

  莫非,身後這少女就是?好年輕!

  「咳!小姐,到了。」陳滿貫咳嗽了一聲,好心提醒。

  那年輕的服務員一愣,趕緊道了聲抱歉,領著三人走出了電梯。

  五樓裝潢豪華的大廳裡,擺了二十張大桌,坐滿了人。今晚是行業內的飯局,不同於舞會之類,因而來的人都沒帶家屬或者女伴,且在座的絕大多數都是中年男人,還有不少老頭子,只有少數幾名女富商,也都是人到中年。

  夏芍走在陳滿貫和馬顯榮前頭,由前台請進大廳。她一現身,大廳裡的談笑聲便立止,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的背對著她的人,在她踏進來的一刻全都齊刷刷轉身。

  這些古董富商,浸淫古玩行多年,哪個也有上億的身家,商場上打拼多年,看人自有威嚴的氣場,哪怕只是被一個人盯著,大多數人都會覺得有壓力,何況這麼多人齊齊看來的目光?

  大廳裡的氣氛頓時凝滯寂靜,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而夏芍卻始終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踏在腳下的金紅地毯上,邁著悠閒的步調,氣度雍容。

  這般氣度不由令不少人眼底露出驚訝的神色——喲!好沉得住氣的年輕人!

  這氣度,不管是真有其事還是故作鎮定,對這年紀來說,都已經是不容易的事了。但是,若是以為今晚這樣就能鎮得住場子,那就想得太簡單了。

  今晚來的人,大多數是第一次見夏芍,幾個月前,東市拍賣會上這些古玩商,大多有送東西去拍賣,但卻並非人人有時間到場參加拍賣會,去了的只是少數。別人不說,王道林就沒去。

  只是,誰也沒想到在拍賣會的時候,出了件發佈會的事,華夏集團成立,這才讓業界震驚譁然,把目光齊聚在了這名少女身上。

  之後,不少人都想見見她本人,看看傳言到底屬不屬實,但聽說她還在讀書,所以一直沒有機會。今晚,她主動出現在了省內古玩行會的宴席上,不少人都是帶著審視的目光而來。

  而且除了這些人,還有個身為古玩行會會長的王道林。這個人心性狡詐、度量狹小,在業界是出了名的。福瑞祥把店開去了他對面,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今晚,誰知道他會出什麼暗招?

  今晚,是一場硬仗!

  打不打得好,決定了這名橫空出世的少女,能不能得到業內眾多前輩的認可。也決定了今後眾人對待她,是把她擺在華夏集團花瓶的位置,還是真正將她視作一個領導者,放在與眾人同等的位置。

  夏芍也深知這個道理,她既然來了,便自有打算。

  大廳裡已經佈置好了檯子,準備了麥克風,夏芍身為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宴席開始前,自然要有一番致辭,於是她帶著陳滿貫和馬顯榮,目不斜視地往檯子上走去。

  剛一踏上檯子,還沒轉身,大廳裡便傳來一聲熱情的大笑聲。

  「哎呀!夏總,久聞大名,今天才得相見,幸會幸會啊!」

  這笑聲來自檯子左下首,主賓的坐席上。一聽這聲音,眾人便紛紛垂眼,都不用去看是誰,心裡只道一聲——來了!

  按道理說,這樣的宴席,該叫做東的人先去台上致辭,接著開席,做東者對賓客敬酒的時候,各人才能開始寒暄之事。這個時候跟人打招呼,不僅不太禮貌,而且有先聲奪人的意思。

  夏芍聽見這聲音,笑著帶著陳滿貫和馬顯榮轉身,笑容一點也沒變,反而客氣地與走上檯子來的王道林握手,「王總,幸會。對於王總,我們華夏才是久聞大名,仰慕得很,今天有幸得見,實在是幸事。」

  王道林臉圓肚圓,笑得彌勒佛似的,連忙擺手,「哎呀!比不上年輕人啊,夏總年紀輕輕創下這番家業,實在叫人佩服得緊啊。」

  「哪裡。我們福瑞祥在這一行裡稱得上晚輩,您是長輩,日後還要請您多多指點。」夏芍跟著王道林握手寒暄,說起客套話來駕輕就熟。

  下面席上坐著的人,大多數都挑了挑眉——倒是挺沉穩。

  一般來說,在上台致辭之時,被人這麼不禮貌地打斷,多少人心裡都會有些不舒服。就像此刻跟在後面的馬顯榮,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但眉頭還是皺了皺,陳滿貫倒是看不出不快來,跟王道林一樣笑呵呵的。

  但陳滿貫和王道林是什麼人?商場上打拼半生的老狐狸了。這少女,表面功夫能跟他們兩人比,倒是叫人有點意外。

  「呵呵,夏總客氣了。談什麼指點不指點的,都是同行,以後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問我老王,我能幫忙的一定幫!」王道林呵呵一笑,話卻是好說不好聽。雖然說是同行,但還是指明了人家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找他幫忙。這明擺著就是高福瑞祥一頭的意思。

  夏芍含笑點頭,絲毫也聽不出這話裡之意來。

  王道林卻是笑呵呵掃了眼下面坐著的古玩行會的同行,拿過話筒來,說道:「咳,我來說兩句……」

  這一舉動,滿堂氣氛一窒。

  馬顯榮眼底露出怒色,陳滿貫也是微愣,眼底笑意淡了淡。

  夏芍卻是笑容不改,任由王道林搶了她的致辭權,臉上神色看不出任何不快來,處變不驚地站在王道林身旁,任由他先開口說話。

  這番氣度倒是令眾人的目光從王道林身上移開,先看向了夏芍。

  這時,王道林對著話筒呵呵一笑,「呵呵,今晚是福瑞祥宴請諸位同行,身為古玩行會的會長,我先說兩句。夏總年紀輕輕創下如此大的家業,可謂我們行裡的後起新秀,雖說陳總是我們行業裡的老人了,但福瑞祥在行業內還很年輕,對於年輕人,我們這些同行應該多幫助幫助。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除了遵守行業內的規矩之外,有什麼好物件,就都多拿出來給大家開開眼,這一行講究的就是個眼力,只有多聽多看多學習,我們古玩行業才能更加興旺發達嘛!呵呵。」

  一番話說完,底下靜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還是看著夏芍。都想要看看她上台致辭的步調被王道林打亂,要怎麼反應。

  夏芍有反應。

  她含笑點頭,看起來很贊成王道林話,對他的致辭也虛心接受,當先便先鼓掌三聲,捧了他的場。

  她這一鼓掌,下面才鼓起掌來。

  「王總說得有道理。」夏芍輕輕頷首,笑著很自然地接過了王道林手裡的話筒,「我們華夏集團還年輕,福瑞祥還年輕,今後要在行業裡走得更長遠,少不了各位前輩的指點。很高興今晚各位前輩能來出席福瑞祥的酒宴,也很高興王總能出言指點。正如王總所言,希望今後大家就是一家人,我們共同遵守行規,共同學習交流經驗心得,希望我們古玩行業能夠更加興旺昌盛。」

  夏芍微微鞠躬,姿態恭謙。雖然下面坐著的人絕大部分的資產差華夏一大截,但她這幾聲「前輩」倒是叫得眾人舒心。

  今晚是行業內的宴會,雖說古玩行是講究資歷的,這一聲前輩在座的眾人無論是從年紀上、還是從資歷上都當得,但夏芍少年有成,華夏資產又比大多數人都深厚,這種情況下,便是成年人也會生出幾分高姿態來,而夏芍卻是全程對今晚的賓客極為尊重,幾乎就是把眾人當成長輩來對待,這般態度和氣度倒是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再看她自從進入宴會廳,兩番被王道林先下手為強、搶了先機,卻是不慌不亂、不惱不怒,更是不急不躁,這樣的心性,不知不覺間已令不少人收起了輕視的心態,輕輕點頭。

  這般氣氛,讓王道林看得眼底光芒一閃,接著又笑了起來,「哈哈,好啊!今天起,咱們古玩行會又多了一名家庭成員。」

  夏芍一笑,見王道林說話,也不等他來拿話筒,便先笑著遞給了他,顯得極有氣度。

  王道林目光再一閃,臉上還是掛著彌勒佛似的笑容,接過話筒道:「我聽說夏總是以一塊元代青花大盤起家,這青花大盤是從古玩市場裡撿漏撿來的,是吧?呵呵,這件事想必大家都聽過,我們這些老人對夏總的眼力也是佩服得很,在古玩一行這麼多年了,撿漏的事各位都有那麼一兩件,可是撿了這麼大的漏的事,還是沒聽說過。我也是好奇,因而便自作主張準備了個餘興節目,不知道夏總感不感興趣?」

  他都這麼說了,夏芍還能答不感興趣?於是便輕輕頷首,處之泰然。

  王道林道:「眾所周知,元代青花瓷存世少,可供研究的便也少,因而大家對於元青花的鑒定方面都多少會有些看不準,即便是國內,也沒有幾個元青花的鑒定專家。大家對夏總是怎麼撿了這只青花大盤的事,都很感興趣。」

  底下眾人都輕輕點頭,確實,這件事很多人都很感興趣!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不得不說是一件頗具傳奇色彩的事。

  正當眾人都以為王道林的意思是讓夏芍給大家講講當時的細節情況時,王道林卻是笑道:「我王某人自作主張,今晚就備下了一件青花瓷罐,請夏總和各位同行給掌掌眼,現場鑒定鑒定,就當做是宴會開始前的一場餘興節目,夏總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底下嗡地一聲。

  現場鑒定?這可不是大白天,酒店宴會大廳燈光雖然亮堂,但總歸不是自然光,而且眾人也沒有準備,誰也沒帶放大鏡之類的工具。青花瓷本來就難鑒定,這不是難為人麼?

  有不少對夏芍第一印象不錯的人,此刻已是面帶憂色地看向她,這年輕人別的先不說,從禮數氣度上就能看出是個好孩子來,今晚,王總是存心要她在同行面前出醜啊!

  眾人都覺得,撿漏的事不一定就得靠眼力,有時也是靠運氣,這就跟買彩票中大獎似的,人家就是運氣好中了獎,你也沒辦法。但是在古玩這一行裡混,沒點眼力,同行之間是不把你當內行看的。雖然福瑞祥有陳滿貫在,但夏芍才是老總,給一個什麼眼力都沒有的人賣命,福瑞祥少不得要在行業裡顯得不倫不類,到時只怕融不進眾人中來,很難得到承認。

  得不到同行的認可,福瑞祥在古玩這一行的腳步只怕就要就此停頓了。

  即便是夏總有點眼力,她畢竟年紀輕,怎麼說也不可能跟他們這些老傢伙比的。但她身居高位,在其位謀其政,眾人不會因為她年輕,就對她要求低的。

  王總這記絆子使得……真是狠啊!

  有人開始暗暗歎氣了——早說福瑞祥不該來青市的。到底還是年輕人啊,性子急了些,這麼早跟王總這塊大招牌對上,只怕要在青市摔個大跟頭了。

  大廳裡氣氛暗湧,王道林卻是笑著打了個手勢,廳外一名服務員便端著一個托盤上來了。托盤上放著一件青花瓷罐,那服務員走得極慢,手都有點抖——這可是古董啊啊啊啊!摔了賠不起!

  服務員小心翼翼地把盤子端去門口的桌子上,放下後明顯看她鬆了口氣,趕緊退後。青花瓷罐放下的那張桌子在廳門旁左側,看樣子,這是要挨桌傳看,給眾人先看看。

  這招也算狠,眾人先看過之後,是什麼情況,大家心中便各自有數,到時夏芍再拿來看,說得若是不好,勢必是要丟臉了。

  底下一共二十桌,傳看、討論,總要些時間,大廳裡開始漸漸傳來低聲討論的聲音,眾人表情有疑惑的,有搖頭的,有發現了什麼臉色一變的,有對著瓷罐身上指指點點的,氣氛看著熱烈,實則暗湧。

  王道林笑呵呵地負手立在台上,看著下面傳看的場面,間或用餘光掃一眼夏芍,卻見她沒什麼憂慮和害怕的表情,甚至都沒跟站在她身後的經驗豐富的陳滿貫和馬顯榮求助,她也負手而立,笑咪咪看著下方的場面。

  這不由看得王道林心裡打鼓,但隨即他便是心裡哼笑一聲。

  從這女孩子進來到現在,他也能看出些來,別的不說,她這處變不驚的沉穩倒是有的。沒想到事到此時,她還能這麼沉穩,倒是能裝。他倒要看看,一會兒她還怎麼裝!

  這時候,站在夏芍身後的馬顯榮卻是顯得有些憂心,他跟著夏芍的時間不長,只對她身為領導者的一些氣度和算計略有見識,但那只能證明她領導一個集團的能力,卻不能證明她在古玩鑒定方面的眼力。王道林這是明顯要讓她出醜,一會兒要不要像個什麼法子暗地裡提醒提醒她?

  這麼想著,馬顯榮不由偷偷一扯陳滿貫的袖口,想用眼神跟他交流交流,想個提醒夏芍的法子。

  哪知陳滿貫看他一眼,卻是笑著搖搖頭,神色輕鬆,半點憂慮也不帶。

  夏總的眼力他是見識過的,當初山上後院裡頭那一堆的物件,他一眼看見的時候,心臟病差點犯了。那可都是她撿漏撿來的,一次兩次那是運氣,次數多了,那就是眼力了。且福瑞祥開業這麼長時間以來,他都有拿不準的物件,每回一找夏總,她總能一眼斷定,他對她的眼力是佩服得沒話說!王道林今晚是自掘墳墓,看著是挖坑給夏總跳,到時候誰跳進坑裡,還不一定!

  陳滿貫遞給馬顯榮一個「等著看好戲」的眼神,便笑著瞅下面去了,倒是讓馬顯榮怔愣了好一陣子。

  等了半天,下面二十桌總算是傳看完了,服務員也累得不輕,總算是完成了最後的任務,把青花瓷罐交給夏芍,便退去一邊了。

  夏芍一把物件接到手,下面便是一靜,討論的聲音立刻沒了,眾人紛紛把目光定在了她身上。氣氛靜得落針可聞,仿佛都能聽見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陳滿貫和馬顯榮上前一步,跟著夏芍身後,也探頭與她一起看了起來。

  只見這是一件青花雲龍蓋罐,造型飽滿,罐口圓、方唇、溜肩、肩下漸斂,平底。蓋面隆起,蓋頂置寶珠形鈕。罐裡光素無紋飾,外部青花裝飾。肩繪纏枝蓮紋,蓋和腹部均繪雙行龍及朵雲紋等,腹下部還襯以海水江崖紋。近底處繪勾雲紋。素底無釉。罐外口沿下橫書「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書款。

  陳滿貫和馬顯榮看了雙雙挑眉——喲!宣德瓷!這可得看好了,搞不好是件贗品。

  宣德青花是明宣宗年間,由景德鎮禦窯廠燒造的青花瓷器,由於當時的燒造技術已經很成熟了,宣德瓷一直被後人推崇。自明代成化朝開始,到晚清民國,乃至現代,均有大量燒制!

  也就是說,仿品很多!

  其中,仿得最成功的是清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無論是從造型、尺寸、紋飾都十分酷似原作,特別具有宣德青花的韻味!

  這可不好看啊……

  平時古玩行裡若是收到了宣德青花瓷,那都是要很小心的,白天尚需拿著放大鏡仔細瞧,搞不好還得讓同行來幫著掌掌眼,別說這是晚上了。

  「夏總,可看好了麼?」王道林在旁邊負手看來,笑呵呵問。

  馬顯榮在後頭露出怒色,就這麼一會兒,你讓誰看,誰敢給你個準話?宣德瓷本來就考究眼力,這物件是明代的、清代的、民國的還是現代仿的,你就是給個內行人來看,他也得琢磨琢磨!你就給人這麼一會兒,你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麼!

  「王總!」馬顯榮忍不住出聲。

  夏芍卻回頭笑著看了他一眼,一眼,馬顯榮便是一愣,住了口。

  只見夏芍又笑著看了一眼旁邊的服務員,服務員一愣,上來之後,夏芍把青花瓷罐放回托盤上,示意她帶下去接著傳看。

  這一舉動令眾人都是一愣,王道林問:「夏總這是看好了?」

  「好了。」夏芍笑著點頭,斷言道,「這件青花瓷並非大明宣德年制,應當是件舊仿。」

  所謂舊仿,就是指明清時期的仿舊品,而新仿指的則是現代訪舊的。

  說白了,新仿就是現代的贗品,舊仿就是明清時期的贗品。但舊仿因為有些年頭了,所以也算是件古董,在價格上不能與贗品等同,仿得好的也能值點錢。

  夏芍這話說得篤定,下方眾人紛紛抬頭看她。說實話,就這麼一會兒,即便是這些老眼力的人,也有一些不敢下定論,而她竟然篤定是舊仿了?

  王道林眼底神色一閃,不慌不亂,笑問:「哦?夏總就看了這麼一會兒,要是說看不準,我還有點信。這麼快就認定是舊仿,我倒要聽聽是為什麼了。」

  眾人聽了這話大多暗暗撇嘴——話說的好聽,人家要真的說看不準,你就要嘲笑人家眼力淺了。

  夏芍卻不看王道林,而是笑著看向下方古玩行會的眾人,淡定笑道:「想必各位前輩已經看出來了,『大明宣德年制』這幾個字的『德』字裡,『心』字上面少了一橫。這是古時因為避諱,特意少了一筆的。」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這是看宣德瓷必看的一點。

  「既然如此,夏總怎麼不認定這是真品?」王道林問。

  夏芍卻是搖頭一笑,「即便是舊仿和新仿,很多都有仿了這點,少寫一筆的,所以這點並不能作為判斷依據。」

  「那夏總的依據在哪裡?」王道林追著問道。

  「看字形。」夏芍一笑,一抬手,「請各位看看這罐子是字形,每個年代的字都不一樣。永樂款少,宣德款多,成化款肥,弘治款秀,正德款恭,嘉靖款雜,萬曆款花。而這件青花瓷呢?從底款字體看,略為平庸呆滯,頗似中規中矩的清朝書法,欠缺明代書法的靈動之氣。所以,僅憑這點,這罐子就不是明宣德,必定是仿品!」

  「那也有可能是新仿,為什麼夏總斷定是舊仿?」王道林越問越急,咬著不肯鬆口。

  「同類器物中,年代越早的器形越扁,但此物厚重敦實,給人感覺相對舒展,可見是後期作品。」夏芍不慌不忙,篤定一笑,下了定論,「這是晚清時期的民間仿品,市場底價高不了,最多不過萬!」

  底下嗡地一聲,議論紛紛,小心而又激動地紛紛傳看,越看,點頭贊同的聲音越多。不少人不由抬起眼來,看向夏芍的眼神已是有些驚異。

  沒錯!酒店裡光線不好,從胎釉上來判定太耗眼力,大可以從字形和器形上來鑒定!但,儘管如此,剛才真正敢下定論的人,又有幾個?

  先不說器形,就說那些書法字形——永樂款少,宣德款多,成化款肥,弘治款秀,正德款恭,嘉靖款雜,萬曆款花,清朝書法中規中矩!話是沒錯,但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要辨別出這些書法字體上的區別,至少也要對歷代書法有精準的瞭解!

  古玩鑒定就是這麼考驗知識和文化底蘊的行業!想要鑒定書畫,就必須是書畫方面的行家!否則,憑什麼敢下定論?而在座的眾人,各有各的所長,卻不敢說所有人都是書法方面的行家。

  這少女,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看出書法字形上的微妙區別,這得是怎樣豐厚的知識和眼力?

  而且即便是知識和眼力,在今天這樣的場合,一句斷錯,福瑞祥今後在古玩行業的境地便尷尬了。這樣的情況,換了誰心裡都有壓力,別說她了,剛才在下面傳看的時候,他們這些人沒有這壓力,都支支吾吾模棱兩可,就怕斷錯了惹同行笑話,而她居然敢篤定地說出來!

  她倒是對自己有信心!

  夏芍自然是對自己有信心,她有天眼在,這物件一拿上來,她就知道是有年頭的了。但天眼只能看出是件古物,卻不能幫她斷定是宣德瓷的真品,還是舊仿的,所以,在斷代方面她憑的可就是真本事了!

  這都要得益於周教授的教導,當年周教授看她悟性高,便每天讓她放了學去他家裡學習書法國畫,而且他又是個老藏迷,歷代書法字帖夏芍都有臨摹練習,對其中細微的差別體悟尤深。

  且福瑞祥開業後,她每天下午放學又會去店裡一趟,跟著陳滿貫學學古玩鑒定方面的知識,再加上早幾年跟周教授學來的,她在這方面的眼力自認是不輸人的!

  夏芍含笑看著下方投來的各種目光,坦然受之。

  這場面看得後面的陳滿貫呵呵一笑,而馬顯榮卻是差點激動得滿地走了!他一口笑悶在胸口,差點就拍手叫好!

  該!再叫你王道林自作聰明,以為能給挖個坑給夏總跳,現在誰在坑裡,知道了吧?

  現在福瑞祥不僅沒有處境尷尬,反而經由這現場的鑒定,獲得了同行的認可!

  這真是不認可都不行啊!

  夏總今晚通過這場現場的鑒定,告訴同行,福瑞祥的崛起不是幸運的偶然,它有資格在古玩行業立足!

  這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再深沉的算計,也抵不過對方有真本事!

  王道林此刻臉色幾番變幻,心裡別說有多懊悔,本以為對方年紀輕輕,眼力必然淺,哪知道自己一番算計,卻給對方鋪了路!

  他內心別提有多晦氣,但臉上卻是沒怎麼表現出來,當即哈哈一笑,贊道:「哎呀!精彩絕倫啊!沒想到夏總年紀輕輕,眼力卻是不俗啊!看來日後在古玩行,我這個老傢伙能幫到福瑞祥的方面也少嘍!」

  他這話聽著是感慨萬分,底下的人卻都是臉上一變,紛紛互看。

  王道林這個人,在行業裡可謂一霸,他是個什麼樣的性情,大家都知道。他身為古玩行會的會長,他說的話大家必須要聽,誰不聽他就會聯合行會的力量集體打壓誰。

  之前他說要眾人把福瑞祥當做一家人,這話可以當做客套話聽聽,此刻說他恐怕能幫到福瑞祥的方面少了,這豈不是在暗示,以後要各家聯合起來,孤立福瑞祥?

  這、這……

  看來他是沒讓福瑞祥出醜,便暗中發話了。

  他這是一定要打壓福瑞祥了!

  可惜這女孩子了,剛才的現場鑒定這麼精彩,還是改變不了福瑞祥在青市摔一跟頭的命運。

  不知不覺間,眾人看向夏芍的目光已經帶了些惋惜。

  而夏芍卻是全然沒發現這氣氛的變化,反而好像對王道林的讚揚很是謙虛,「哪裡,王總過謙了。王總若是能幫幫我們福瑞祥,我們自然是感激不及的。別的不說,眼下就確實有件事,想請王總幫個忙。」

  王道林一愣,大廳裡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陳滿貫和馬顯榮。

  王道林沒想到夏芍居然借著梯子就下,當真有事要他幫忙,但話已說出口,他又不好推脫,只得趕鴨子上架地呵呵一笑,問:「夏總跟我何必客氣?有什麼忙要我王某人幫的,儘管開口!」

  夏芍輕輕頷首,笑意忽然變得有些深,盯著王道林的眼睛笑道:「是麼?那就請王總先把你們古玩行屋簷下掛著的八卦風水鏡,給撤了吧。」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再次愣了。

  陳滿貫一挑眉,馬顯榮一臉呆木,突然開始心潮澎湃——他有一種激動的預感!

  王道林臉色微微一窒,笑呵呵的表情第一次出現點不自然,「夏總這話,什麼意思?」

  夏芍笑咪咪,「沒別的意思,就是偶然間發現王總店裡的風水鏡剛好照進我們福瑞祥,所以想跟王總商量商量,撤了吧?」

  「這、這是什麼話!」王道林一愣,「夏總,那鏡子礙你們福瑞祥什麼事了?那是我們店裡招財納福用的。」

  「招財納福?招財請財神,納福供福龜,都是拱在店裡家中之物,何必請方風水鏡,掛在店外?」夏芍還是笑咪咪,語氣好奇。

  「這、這……這我怎麼清楚?我也是問了風水師,請來的東西……」

  「哪個風水師?讓他來見見我。」夏芍唇邊一抹冷笑稍縱即逝,負手挑眉,氣度天成。

  底下早就豎起耳朵聽著的眾人見此,這才怔愣片刻,紛紛交頭接耳,很明顯是有人想起了關於夏芍的另一個傳言。

  聽說,她是名風水大師!而且,在東市上層圈子名聲很響!

  聽說,但凡卜卦測字、風水運程、家宅投資一類的事,都很神準!

  聽說,青市這邊也有不少上層圈子的人,是她的客戶!

  這是什麼情況?王總用的那面風水鏡有什麼問題?那鏡子古玩市場上的人都知道,不少人看著他掛上去的,而且他經常掛這種東西,只不過每次位置都不一樣。有人問他,他都說是招財納福,有人想學著他也跟著掛,他卻是說這物件要開光才管用,不開光不能用。於是便有人問他是從哪裡請來的,他對此總是含糊過去。

  眾人也知道他為人狡詐,器量狹小,因此便以為是這種好事他不想告訴別人。於是時間長了也就沒人再問,反正但凡開店的人,店裡都供著財神,或者擺著金蟾吸財,大家也覺得不差這麼面鏡子,漸漸的也就對那鏡子習以為常了。

  但今晚這麼聽來,難不成,那面鏡子有什麼問題?

  聽夏總的意思,那不是招財納福用的?

  眾人紛紛看向王道林,王道林被看得臉上終於不再笑呵呵,而是皺了皺眉頭,「夏總問是哪位風水大師做什麼?」

  「不做什麼。我只是想當面問問,顧客要招財納福,他為什麼要給人八卦風水鏡?而且,還不是面尋常的八卦鏡!尋常八卦鏡,周圍由天干地支、先天八卦、河洛九星、配二十四節氣組成,背面畫有『八卦祖師、四方貴人、五路財神』符。而王總店外掛著的八卦鏡,畫白虎神將,三叉神器!三叉尖銳,白虎帶煞,且是開過光的,直沖我們福瑞祥!我想問問,這位風水師,跟我們福瑞祥有仇?不然的話,為何會給王總這麼面鏡子?不僅退財,而且時日長了,還累及我們店裡馬總的身體健康?!」

  夏芍也一改笑咪咪的神色,一指自己身後站著的馬顯榮,冷笑一聲看向王道林,「我們馬總這一年來,心慌氣短、夜裡多夢、精神恍惚!我想問問王總,給您這面風水鏡的人,跟馬總有仇?」

  大廳裡靜悄悄的,看看神色嚴肅的夏芍,看看有些措手不及的王道林,看看一臉氣憤的馬顯榮,反應過來之後,紛紛譁然!

  什麼招財納福的風水鏡,鬧了半天是害人用的?

  這手段,也太陰狠了吧!

  商場上同行之間明爭暗鬥那都是常有的事,但是也不用背地裡使這種陰險手段吧?這要是明面上較勁輸了,別人還輸的心服口服,知道是哪裡不如人。被這種手段累及,這不是叫人吃了虧都不知道?

  這太過分了!

  在場的人都是商場中的老狐狸,所謂無奸不商,誰也不敢說自己對同行就都是正當競爭,一點暗地裡的絆子不使,但是這種絆子卻都是聽起來脊背發涼,想想之前這條街上被王道林看上的店,沒有一家不倒閉的,難不成,就是用了這種手段?

  眾人回想起來,不由都是後怕,這要是過往王道林看上的是自己的店,自己今天還能坐在這裡麼?

  這麼一想,眾人皆義憤填膺,神色憤慨。

  王道林自然是沒想到今晚會是這種場面,他哪裡敢承認?當下便板起臉來,氣勢威嚴道:「夏總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是要害馬老弟?害你們福瑞祥?我王道林的資產可撐得下你們三個華夏!我犯得著這麼幹?我已經說過了,是請來的風水師給我的,我怎麼知道他給我的是這種害人的東西?」

  「哦?那可真是怪了。風水上,八卦風水鏡是擋煞化煞用的,王總若是跟人說你要納福招財,對方怎可能給你這麼件東西?王總那屋簷下的風水鏡可是開過光的,有給物件開光的本事,反倒不知道這最基本的風水常識?這樣的人,也敢為一方風水師?王總可把他叫來,我倒要當面問問,這是哪門哪派,哪個師父收下的弟子?敢這樣害人!難道就不怕徒惹業障?」

  夏芍話是這麼說,但意思誰都聽得出來——有開光的本事,會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王道林明擺著告訴人家要害人,人家會給他這麼件東西?

  王道林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在古玩行裡這麼多年,第一次在人前臉色這般難看,怒哼一聲,「夏總這就是在說我王道林害人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沒做!清者自清!」

  夏芍點頭,含笑,「好!那就請王總把那面風水鏡摘了,不然的話,我們福瑞祥也是有風水師在的!到時只怕是為了自保,不得不在店外也掛面風水鏡,以抵擋王總店裡掛著的那面沖來的煞力。只不過,兩相較勁,到時會不會累及整條街上的風水氣場,那就不好說了。」

  她這麼一說,底下又是一陣譁然。

  這回立刻便有人站了起來,「王總,你還是把那面鏡子撤了吧!」

  「就是!夏總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你還是撤了吧!」

  「大家都是同行,一條街上做生意,何必弄這些東西?要競爭,來明面上的!」

  「而且你王總已經是古玩行會的會長,論資產省內誰也比不上你,就是國內你王總也是數一數二!需要這樣對付同行嗎?」

  「就是!就是!」

  「下回古玩行會選舉,真是得擦亮眼了!」

  四面而起的指責聲裡,不知是誰冒出這麼一句,王道林氣得渾身都哆嗦了。

  「好!好!行啊!我王道林在這一行裡幹了半輩子,今天被個小丫頭說一句,所有人就都衝我來了!你們別忘了,她才是風水師!福瑞祥有她這麼個人在,到時候同行們的生意還有沒有的做,大家仔細掂量掂量吧!」

  既然已是撕破臉了,王道林便乾脆不裝了,當即便怒極反笑道。

  這麼一說,大廳裡的氣氛果然微妙了。

  夏芍卻是一笑,負手上前,「諸位前輩,不管是風水師還是生意人,做人都要先講究個品德。我們陳總在古玩行會裡任副會長這麼多年了,他的為人怎麼樣,他對同行怎麼樣,想必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我夏芍年紀輕,入這一行不久,但大家也可以去打聽,看看我在東市為人如何?但凡是遇上難事找上我的,我有沒有推脫過?在商言商,我們福瑞祥不用別的也能把生意做好。諸位店裡供著的財神,我們福瑞祥也供,諸位店裡沒有的,我們福瑞祥決計不會放!而且,大家都是同行,日後誰有個拿不準的事要諮詢,儘管來找我,我絕不推辭!這番話諸位都在,可以做個見證。所謂人久見人心,不怕來日方長!」

  這話一說,大廳裡氣氛又微妙了。

  是啊,華夏的老總是位風水大師!做生意的人,誰沒個投資諮詢的事?誰沒個倒楣運氣不好的時候?跟一位風水大師打好關係,總比鬧翻了強!

  而且,陳滿貫的這人別的不說,為人是很重義氣的。以前他生意沒失敗的時候,誰有個難處,哪怕是生意上周轉不靈的時候,但凡是跟他稱兄道弟的,他哪個也沒含糊過。這若是跟王道林比起來,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只不過是因為陳滿貫的資產沒有王道林雄厚,這才在古玩行會裡屈居副職。若是按人品來選的話,沒人會選王道林。

  這些年來,眾人畏懼王道林的霸道已經成了習慣,向來覺得他的雄厚資產是一道推不倒的牆,於是便也只能忍著。今晚才赫然發現,有那麼一類人,她可以在這之外遊走,身份超然!

  這一環節想通了,古玩行會裡的眾人紛紛變臉,當即便有人起身道:「夏總說的對,做人得先講究個品德!」

  「夏總年輕有為,今晚一見,氣度沉穩,頗有大家風範啊!你說的對,日久見人心,大家在一起時間久了,有的人是什麼人,大家心裡自然有數。」

  「是啊,再說陳總,陳總為人重義,這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這話說的實在。」陸續有人站了起來,衝陳滿貫打招呼,「陳總,這回來青市多長時間?兄弟們跟你多年未聚了呀,改天請老哥下館子!」

  「這不就在館子裡麼?」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眾人哄笑。

  氣氛轉變得倒快,恭維、套近乎,聲聲疊起,此起彼伏,只顯得王道林孤零零。

  王道林是越看越氣,越看臉色越是漲紅,身子抖得厲害,一聲怒喝:「行!看來你們是一家,我王道林今晚倒是來錯了!那行,你們聚吧,我走!」

  他怒氣衝衝走下檯子,頭也不回,拂袖而去。

  王道林走了,卻沒人理他,夏芍又在台上講了一番話,這才招呼服務員開始上菜。

  宴席開始,夏芍下去挨桌敬酒,陳滿貫和馬顯榮跟在她身後,看著眾人紛紛起身的恭維恭賀聲,馬顯榮忍笑忍得肚子疼,陳滿貫也被他帶著悶笑了好幾聲。

  馬顯榮偷偷道:「陳總,我服了!我這回算是徹底服了!我活了大半輩子,沒佩服過什麼人,我今天算是服了夏總!你說她肚子裡怎麼這麼多彎彎繞繞,王道林都叫她給算計得眾叛親離了!」

  陳滿貫笑容感慨,帶著驕傲,「馬老弟,跟著夏總是一種榮幸,你以後就知道了,我想這種驚喜一定還會有很多。」

  馬顯榮點點頭,是啊,確實是驚喜!

  他說怎麼福瑞祥的招牌掛上去之後,夏總提醒他不要去找王道林,就當那塊風水鏡不在。他原還以為,她會在店裡佈置點什麼,把對面的那面鏡子的煞氣給化了,沒想到,她什麼也沒做,今晚居然來了這麼一手!

  他說她身為華夏的董事長,這種行業內的飯局,她本可以不必親自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她可是打了王道林一個措手不及啊!

  之前他還氣憤王道林今晚算計夏總,以為是王道林今晚先下手為強,搶佔了先機。哪知道夏總的算計卻比他早,比他深!

  如今看來,到底是誰占了先機,誰打了誰一個措手不及?

  原以為王道林請夏總現場鑒定古玩,出手夠狠,哪知道,夏總這招才叫狠!

  今後,福瑞祥不僅是在青市古玩行業站穩了腳跟,還一來就叫王道林眾叛親離,犯了眾怒。在誰都以為福瑞祥會栽在王道林手裡的時候,形勢奇跡般的反轉!

  日後,王道林在行業內勢必被孤立,省內古玩行多年的局面會不會被洗牌?

  馬顯榮深深看一眼夏芍的背影,這個少女是個傳奇,而他有幸跟在她身後,見證今後的傳奇。

  這晚,省內古玩行內的一場飯局,拉開了一場傳奇的序幕。

  而今晚見證了這場序幕的人,在飯局結束後,將這一晚的見聞,風一般地傳播開來。幾乎一夜之間,青市又刮起一場華夏風。

  不少人都開始好奇,不少人都開始期待,期待一個月之後,耶誕節那晚,華夏集團落戶青市的商業舞會。被邀請的人,無一不滿懷好奇,想要見一見這名傳奇般華夏集團董事長。

  而這位傳奇般的華夏集團董事長,在宴會結束後,卻是癱倒在車子裡,昏昏欲睡。直到到了校門口,陳滿貫將她拍醒,她才一臉迷糊地下了車,一臉迷惑地晃進校園,晃進宿舍樓。

  本來想晃進宿舍,就爬上床睡覺,但晃到宿舍門口,卻聽見宿舍裡傳來一聲尖叫!

  「啊!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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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陰陽眼

  「鬼——」

  一聲尖叫把夏芍迷糊的神智給驚醒了。

  她此刻已在宿舍門口,目光一掃,見自己宿舍和對面宿舍的門都開了條縫,而尖叫聲正是從自己宿舍裡傳出來的,那聲音夏芍聽了出來,是舍友兼同桌苗妍的。

  她推開門便走了進去,見宿舍裡一副亂象!

  苗妍蹲在地上,縮在床鋪下的書桌旁,椅子擋著她瘦弱的身子,頭埋在膝裡,兩手抓著椅子,身子瑟瑟發抖,椅子便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

  柳仙仙穿著睡衣,一臉震驚地望著苗妍。

  胡嘉怡四處打量,頭轉得撥浪鼓似的,不像是嚇的,倒像是興奮的,「鬼?鬼在哪裡?」

  苗妍抖得厲害,頭都不敢抬,只是從椅子後面虛虛指了指。那方向,正好衝著宿舍門口。

  而此時宿舍門口,除了剛推門進來的夏芍,還站著一名女生。這女生是對面502寢室的,上回跟著潘向萱來玩過撲克牌。

  那女生見苗妍一指頭指過來,反射性霍然回頭!這一回頭,正見夏芍站在自己背後,不由「啊!」的一聲尖叫。

  柳仙仙和胡嘉怡也才發現夏芍回來,兩人也是嚇了一跳,差點也尖叫出聲。

  夏芍神色淡然,那女生看清是她,卻是捂著胸口,臉色發白,語氣很差,「有沒有搞錯!大晚上的,不聲不響站在人身後!要死啊!」

  夏芍輕輕挑眉,目光定在女生臉上,往她身旁掃了一眼,那一眼雖然短暫,女生卻是身子一個激靈,霍然又轉過身去。

  身後,除了苗妍、胡嘉怡和柳仙仙,什麼也沒有……

  此刻,已是快要關宿舍門的時間,夜色深沉,宿舍門剛好對著窗子,外面黑漆漆的。樓道裡雖然還能聽見女生們的笑聲和打鬧聲,但卻越發顯得夏芍的宿舍裡安靜得嚇人。

  「大晚上的,都快是熄燈的時間了,沒事亂竄的人是你吧?」夏芍忽然開口,語氣雖淡,卻是嚇得女生差點又要叫出來。

  「我有事不行嗎?以為誰愛來啊!神棍宿舍就是神棍宿舍,沒一個正常的!」女生被嚇白了的臉色還沒恢復過來,一拍胸口,跺腳怒哼一聲就走了。

  對面宿舍傳來響亮的摔門聲,直到那門關上,夏芍的目光卻還是定在對面宿舍,看了一會兒才收回了目光。

  柳仙仙呼出一口長氣,「拜託以後再有這種夜間餘興節目,提前通知一聲。女人睡覺前受到驚嚇,容易變老!」

  胡嘉怡白她一眼,轉身跑去苗妍身旁,蹲下身子幫她拖開椅子,拍拍她的背,「小妍,你好好看看,是芍子回來了,哪有什麼鬼啊?真是的,害我興奮了一下下。」

  苗妍這才抖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抬眼,她抱著胡嘉怡的胳膊不放,瘦成巴掌大的小臉藏在後頭,只露出一雙大眼睛驚恐地看向門口。

  見夏芍站在門口,卻絲毫沒有緩解她的緊張,而轉著眼珠子,四下裡掃視宿舍,這副模樣看得胡嘉怡和柳仙仙互望一眼,兩人又開始覺得緊張。

  苗妍的樣子實在嚇人,她本就瘦得可憐,此刻再這麼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這若是演技,當真可以好到去拍鬼片了。

  夏芍走了過來,和胡嘉怡一起將苗妍扶到了椅子上坐好,便問道:「你剛才看見什麼了?」

  她必須要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苗妍卻是一個勁地搖頭,小臉煞白,什麼也不肯說。

  柳仙仙在遠處看了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卻是轉身去倒了杯熱水來遞給苗妍,「喝杯熱水暖暖身子、壓壓驚。真是的,咱們宿舍,平時就屬你不聲不響的,沒想到你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老娘被你嚇得三魂沒了倆!」

  苗妍接過熱水杯子捧在手心,眼底有感動的神色,眼淚卻是啪嗒啪嗒往下掉,咬著唇搖頭道:「我不是故意要嚇你們的……」

  誰也沒想到她竟然哭了,柳仙仙和胡嘉怡對望一眼,怔愣的同時都神色嚴肅了下來。兩人就是再笨,這時候也看出苗妍不是裝的了。

  「小妍,你剛才到底看見了什麼?」胡嘉怡蹲在苗妍身邊問。

  苗妍卻還是搖頭,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我、我什麼也沒看見……」

  「什麼也沒看見,那你怎麼就嚇哭了?」胡嘉怡顯然看出她在隱瞞什麼,窮追不捨問道。

  「我真的什麼也沒看見!」苗妍頭搖得更厲害,眼睛卻不敢看人,只是一個勁地說道,「我、我看錯了而已……」

  見苗妍這樣抵觸,胡嘉怡皺皺眉頭,仰頭看向一直沉默的夏芍,問:「芍子,你說……小妍是不是真看見鬼了?」

  她一說這個「鬼」字,苗妍的身子便是一抖,杯子裡的水都差點灑出來!

  胡嘉怡眼尖,一眼瞅見,眼神一亮,抓住苗妍問:「真有鬼?你真的看見鬼了?鬼長什麼樣子?」

  柳仙仙嗤笑一聲,「世界上哪有鬼?胡嘉怡,你能不能別這麼神棍!」

  「咱們宿舍裡神棍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芍子也是,你問問她?」胡嘉怡一仰頭,「芍子,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

  夏芍垂眸,看了看這三名室友,半天才歎了口氣,轉身走去床邊開始換衣服,收拾洗漱的東西,「我先去洗個澡,感興趣的等我出來再說,不感興趣的就去睡覺。」

  她今晚剛打過一場硬仗,酒宴上又喝了些酒,現在正乏著,也沒想到回到宿舍居然會遇到這種事。現在一身的酒氣,眼也睜不開,渾身不舒服,先洗個澡再說。

  夏芍淡定洗澡去了,留下宿舍裡靜悄悄的三人對著她悠閒的背影,怔愣地回不過神來。

  等夏芍從洗浴間出來的時候,怔愣的人就換成了她。

  只見苗妍床鋪前的過道上,胡嘉怡把她玩塔羅牌的折疊方桌搬了過來,上面放了兩包瓜子,幾包零食,還洗了水果。

  柳仙仙穿著身性感睡衣,身段妖嬈,姿勢卻是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脆生生磕著瓜子,見夏芍出來,眼也沒抬,「先說好,老娘不信鬼神。但是聽聽鬼故事的膽子還是有的,哪個學校沒點宿舍鬧鬼二三事?老娘就當聽故事了,記得一會兒講得精彩點。」

  胡嘉怡卻是一抬手,把水果盤子拖到面前,「不行不行!現在不能說,一會兒熄燈!熄燈了咱們點根蠟燭說,那才有氣氛!」

  「不要了吧……我害怕……」苗妍縮在椅子裡,捧著杯子咬著嘴唇。

  對面兩人卻是齊齊抬眼,一起瞪她,異口同聲,「這話題是你引起來的!」

  夏芍端著盆子看著這場面,有點哭笑不得——她的室友,也挺奇葩的。

  「蠟燭不必點了,鬼故事估計也很難聽到。我不傾向於那是鬼。」夏芍把盆子放好,回身直接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她也沒坐過去,因為她實在很乏,打算速戰速決,解決這幾個好奇寶寶,然後就上床睡覺。

  「什麼意思?」柳仙仙磕著瓜子問。

  夏芍卻是看向苗妍,「小妍,你有陰陽眼吧?」

  這話一出口,苗妍愣住,柳仙仙和胡嘉怡也愣了。

  「我不知道你是生來就有,還是後天因為別的原因開的陰陽眼,但其實你完全可以不必懼怕。那些並不是鬼,只是人死之後,精神還沒來得及消散的一種能量場。有部分科學家將其稱為靈魂,但其實就是一種腦電波,或者說是一種磁場形成的影像,這種影像不會存在太久,過一段時間,就會自動消失了。」夏芍淡定地解釋。

  苗妍卻是瞪大眼,似乎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說法,表情有些懵。

  「這麼說,世界上沒有鬼?」柳仙仙原本就不信這些,夏芍這麼一解釋,她最先便能接受。

  「有還是沒有,我也不能武斷地下結論。」夏芍實事求是道,「我只能說,我傾向於這種說法。大多數的靈體不會在世上存在太久,這種磁場早晚會消散,存在的久的,勢必是其主人生前執念太強。這種執念只是生前的一種記憶,或許會令其徘徊在記憶最深的地點,但其本身卻是沒有自主意識的。它們沒有思想、沒有意識,所以不會害人,不像鬼片裡演得那麼嚇人,其實是完全沒有必要懼怕的。」

  柳仙仙面有深思,輕輕點頭,「聽起來有點道理。」

  「那這麼說,小妍看見的不是鬼了?」胡嘉怡顯得有些失落,抬頭問,「小妍,你今晚到底看見了什麼?我們以為你是看見芍子進來,看錯了才被嚇到的,但其實你是看見靈體了?」

  苗妍咬著唇,看著夏芍,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解釋讓她舒心了很多,從小到大,她一直看見這些東西,怕得要命。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異類,朋友少得可憐,好不容易交上一兩個朋友,一旦發現她能看見「鬼」,就嚇得對她敬而遠之了。時間長了,她不敢對人說她能看見這些,就怕別人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她。

  她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也是第一次被人好奇地圍著問。她眼睛在三人臉上看了看,當確定沒有看到異樣的眼神時,她才眼睛一紅,差點哭出來。

  她不知道,胡嘉怡從小就對神秘學感興趣,一個立志要當占卜師的人,不可能對靈體的事感到害怕。而柳仙仙被胡嘉怡「薰陶」久了,耳朵都快要磨出繭子了,她自然對這些事也就接受度很高了。至於夏芍,她自己就有天眼,又經歷了重生的事,從小就學習玄學易理,專門跟別人覺得玄乎的事打交道,有什麼是她接受不了的?

  只能說,苗妍運氣好,遇見了這麼三名室友。

  眼見著她感動得要哭,胡嘉怡趕緊去安慰她,邊安慰邊催著問,好奇地不得了。

  苗妍這才小聲說道:「我看見……那個女生身後跟著個人,是個女人……」

  「女鬼!」胡嘉怡眼神發亮,炒豆子般劈裡啪啦地問道,「長什麼樣子?是不是白衣服,長頭髮,遮著臉!」

  苗妍趕緊搖頭,還是有點怕,「是黑衣服,樣子我沒敢看……那個女生進來的時候帶進來的,後來她走了,那女人也不見了,會不會是跟著她回去了?」

  「跟著她回去了?」胡嘉怡一愣,接著忽然眼神一亮,瞪向夏芍,「你不是說,靈體沒有自主意識麼?那怎麼會跟著人的?」

  夏芍對此搖頭一笑,笑容頗深,「你怎麼知道她是跟著人?或許,她只是回對面宿舍而已。」

  三人一聽,都是愣了。

  「什麼意思?」

  夏芍一垂眸,「你們注意到對面宿舍的號碼了麼?502。跟我們的宿舍號只是排列不一樣,但是這個號碼的房間,卻是最容易出現靈異事件。至於為什麼會這樣,我也解釋不了。」

  這事可不是說假的,在夏芍的記憶中,前世網路發達的年代,網上經常會有靈異事件的傳聞,這些傳聞發生機率最高的房間都是502。不管是賓館、宿舍還是別的什麼地方,總之但凡有靈異事件的報導,502這個數位出現的機率最高。

  為什麼會這樣,沒人解釋得清。

  好多事情都無法解釋,只能說科技還沒有到達能解釋一切未知的程度。有很多事情,還需要繼續探索。

  「但許多事,只要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完全沒有必要懼怕。你們只要記得,靈體沒有意識,不會害人就行了。見不到是好事,若是見到了,最有用的驅除辦法就是不怕,沒有什麼比不畏懼更有效。只要不怕,自身氣場便強大,陽氣正,陰氣便會遠離。」夏芍總結一句,然後揉揉有點發疼的太陽穴,她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可你不是說它們不會害人麼?既然不會害人,幹嘛要讓它們遠離?」胡嘉怡卻是精神得很,像個好奇寶寶。

  夏芍瞥了這個好奇寶寶一眼,「不管怎麼說,那是陰氣聚集之物,人要健康,就要陰陽平衡,五臟之氣調和。你整天被一團陰氣跟著,身體健康得了?」

  「這樣啊……」胡嘉怡看夏芍轉身上床,她卻是完全沒有睡覺的打算,而是托腮看著苗妍,語氣羨慕,「小妍的陰陽眼在我身上就好了,我膽子大,不怕這些,真想親眼見見靈體什麼樣子。」

  「最好別有這種想法。」夏芍自床上垂眸看向胡嘉怡,微微斂眸,「你看看小妍就知道了,她那麼瘦,你以為是為什麼?身體虛弱、陽氣耗損過重,換做是你,你當真願意犧牲這些來換取?」

  夏芍垂著眸,其實不僅如此,有陰陽眼的人,事業、姻緣、財運都很差,一生碌碌無為,可以說,是很淒慘的。這話,她不能說出來,畢竟苗妍聽了,必定是要心裡難受的。

  陰陽眼有先天的、遺傳的,還有後天遭遇大變產生的。天生有陰陽眼的人,大多心地都很善良,可以說,是陰陽眼選擇人,而非人去選擇陰陽眼。

  民間有種說法,小孩子大多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那是因為小孩子純真善良,能看見世間一切的事物,但大多數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能力便漸漸消失了。

  看苗妍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生來就有陰陽眼……這樣的人,一聲庸碌無為已經是最好的了,大部分擁有陰陽眼的人,五行奇特,一生的命運都是很坎坷的。

  就像風水相師這一類的人的命理,五弊三缺總要犯其中之一,不能像正常人一樣享受完整的命理。很多時候,擁有一樣異於常人的能力,並不是一件幸運的事。世間許多事,有得必有失。珍惜自己現在有的,才是最重要的。

  胡嘉怡自知失言,有點懊悔地看向低著頭的苗妍,說道:「對不起啊小妍,我只是好奇,我不該在你面前說這些。」

  苗妍搖了搖頭,瘦弱的臉蛋上很少見地露出善意的笑容,「沒關係,你們不把我當怪物看,已經很好了……」

  「我們怎麼會把你當怪物看?」胡嘉怡伸手握住苗妍的手,笑容誠懇,「芍子都已經解釋過了,你看見的那些只不過是靈體,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失,是很正常的事。你以後也不要再害怕了,要是再看見了,可以告訴我,我胡嘉怡膽子大,氣場強,我幫你趕走!」

  苗妍咬著唇,眼底浮現感動的神色,半晌才點點頭。

  柳仙仙從桌前站起來,轉身去收拾洗漱的東西,咕噥,「真是的!早知道不聽了,以後叫老娘拿什麼心情看鬼片?不聽還好,一聽什麼也怕不起來了。」

  胡嘉怡翻著白眼看她一眼,柳仙仙走到洗浴間前時,卻是發神經一般地大笑三聲,「哈哈哈!從今天起,老娘無所畏懼!」然後唱著小曲洗澡去了。

  胡嘉怡無語,卻是回頭勸苗妍道:「柳仙仙這女人沒什麼優點,但是這點你可以學學,無所畏懼,日子就過得開心點。」

  苗妍低著頭,似有沉思,半晌才輕輕點頭。

  胡嘉怡卻是歎了口氣,「唉!本來很感興趣的,現在弄明白了,反倒覺得也就這麼回事。真是的,以後連鬼都不怕了,還怕什麼?」

  夏芍躺在床上,聽聞這話卻是笑了笑。

  怕什麼?

  這個世界上可怕的永遠不是什麼靈體,也不是什麼弄不明白的神秘事件。最可怕的,永遠都是人。

  她為了安撫苗妍,有些話只是沒說而已。靈體確實不會害人,但凡有「厲鬼」的說法,必定是受人操控的。道家有一種飼養鬼神的術法,可以禦使靈體,民間俗稱養小鬼。而且,泰國的降頭術和其他國家的一些巫術,都是人為以秘法飼養一些東西來害人。這些害人的東西都可以稱之為邪術。

  所以,世上最可怕的,永遠是人。

  夏芍閉著眼,內心頗為感慨,所思所想甚多。晚上熄燈的時候,她才摒除了這些雜念,漸漸有了入睡的感覺。

  剛剛要睡去之時,忽聽胡嘉怡來了句,「對了,對面502宿舍裡的靈體,也不知道要多久才消失,你們說,她們不知道靈體是怎麼回事,會不會以為鬧鬼啊?」

  柳仙仙噗嗤一聲笑了,幸災樂禍,「鬧鬼好啊!這種人就該嚇嚇,免得天天閒的沒事,就愛找別人的茬!」

  胡嘉怡眉開眼笑地笑了起來,夏芍也不免勾起唇角,帶著淺笑,漸漸入夢了。

  這一晚,寢室裡四人睡得倒是香,對面宿舍卻是一夜心驚。

  那晚上來夏芍宿舍的女生在熄燈以後,總是莫名其妙聽見有人在地上走動的聲音,她本就是在夏芍宿舍被苗妍嚇了一跳,心裡打鼓,晚上熄燈後就不太敢睡,這麼一來,聽見響動後她就疑神疑鬼起來,出聲問同寢的室友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三人都答沒聽見。

  這女生便更是怕,別人都聽不見,就她一人能聽見,說明什麼?

  她越想越怕,最後蒙著被子縮在床上發抖,整張床發出的響聲吵得一個宿舍都睡不著。潘向萱向來脾氣不好,便喝斥了她幾句,結果那女生不敢鬧了,宿舍裡終於安靜了。

  本以為終於可以睡了,那聲音居然整個宿舍的人都開始能夠聽見了。聽著像是腳步聲,在宿舍裡溜達來溜達去,但卻又不太像是腳步聲,總之,就是一種啪嗒啪嗒的聲音。嚇得潘向萱臉也白了。

  可是宿舍裡已經熄了燈,燈也打不開,四人只得打開手電筒,在朦朧的光線裡疑神疑鬼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新生502宿舍鬧鬼的傳聞便傳遍了整個宿舍樓。

  女生對這些靈異事件向來是又愛又怕,今天又正逢周日休息,許多人閒著沒事做,便三五一群聚在502門口。

  夏芍今天難得起得晚了些,胡嘉怡去外面買了早餐帶回來,四個女生穿著睡衣圍著桌子一起吃早餐。

  豆漿、油條、麻團、餡餅,看見這些夏芍一瞬間有些恍惚,好像前世的時候上學的感覺。

  其實,即便是這一世,在沒來青市的時候,早晨家裡很少吃這些,她都是很早起床,打坐之後就給父母煮早餐,基本上是米粥雞蛋這一類,所以,在學校裡吃這些,她多少有些感慨的感覺。

  開學兩個多月,自己都一直沒時間回家,儘管經常給家裡打電話,但父母想必是很想念她。就像此時,他們坐在一起吃早餐,說不定也會叨念她在家中時做的早餐吧?

  夏芍唇邊掛起一抹笑容,旁邊胡嘉怡吃飯嘴巴也不閒著,邊吃邊繪聲繪色地講她買早餐回來的時候,沿路聽見的鬧鬼傳聞。聽得柳仙仙叫好了好幾聲,連苗妍都少見的笑了笑。

  胡嘉怡卻忽然咦了一聲,道:「唉?為什麼我覺得今天有點跟往常不太一樣呢?」

  夏芍愣了愣,苗妍抬頭看她,還是柳仙仙最瞭解她,想了想,用手中筷子一指夏芍道:「今天芍子在。」

  胡嘉怡這才恍然,「對!我說怎麼感覺不太一樣!芍子開學這麼長時間,一到週末就沒影,她還是第一次週末跟我們一起吃早餐!」

  夏芍哭笑不得,垂眸,「哪有這麼長時間?開學才多久?兩個月而已。」

  「兩個月了!你到了週末就忙,你到底在忙什麼?」胡嘉怡好奇問道。

  「忙著跟親親師兄約會唄。」柳仙仙八卦笑瞇了眼。

  夏芍低頭吃飯,堅決不滿足室友的八卦之心。

  她這兩個月確實是忙得很,而且接下來會更忙。她把王道林算計得在古玩行裡眾叛親離,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福瑞祥跟王道林已經是撕破了臉,以王道林的資產,福瑞祥要應對起來並不容易。

  這是一堵又高又厚的牆,但夏芍必須要推倒他。只有王道林倒了,福瑞祥才能在省內古玩行業坐上龍頭之位,進軍國內。

  這一仗比她昨晚算計王道林那一場戰役更難打,之前她累積的人脈大多在東市,青市這邊也有她結識的人,但比起根基深厚的王道林來說,卻是小巫見大巫。

  所以,青市的人脈關係方面,她要加緊了。

  吃完早餐,她便去一趟古玩街,找到馬顯榮,讓他散些消息出去。今後自己難免還是要在店裡給人看風水運程,多結識些人,也給父親在東市成立的慈善基金帳戶裡添些資金。

  夏芍的心思越飄越遠,這副吃著早餐都一副在打算盤的模樣,看得三名室友面面相覷。

  她們也能感覺出芍子不像是天天趕著出去熱戀的女孩子,那她到底是在忙什麼?現在連苗妍的小秘密都解開了,剩下的就只有她了。

  看了一會兒,三人發現夏芍實在是心不在焉,胡嘉怡便說道:「難得週末,今天我們全員出動,出去玩吧?」

  這提議,立馬得到了柳仙仙的贊成,「我同意!小妍也跟著來,你性格太內向了,應該多出去玩玩!這事交給我,老娘對青市各大迪廳酒吧賭場熟門熟路,今天我帶你們去逛逛!」

  「那種地方有什麼好玩的?」胡嘉怡一皺眉頭,眼神忽然一亮,拍手笑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我們四人出去踏青吧!最好是去鄉下。找找哪家農戶,最好家裡有養牛的,弄幾滴牛眼淚來!我聽說,牛眼淚能開陰陽眼,我還是想看看靈體,哪怕一次也行!我們來做個實驗,刺激吧?」

  對於她的提議,柳仙仙很無語地張了張嘴,剛要罵,夏芍便抬眸看了胡嘉怡一眼。

  「你省省吧,你以為隨便什麼牛眼淚都可以?那是要經過薩滿教的結印的,整個結印過程要二三十年,你能弄來?你要是隨便弄兩滴牛眼淚就敢往眼裡滴,那我佩服你的勇氣。你離得眼疾不遠了。」

  「噗!」柳仙仙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連苗妍也笑了,只有胡嘉怡在一旁鬱悶地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那就是說沒辦法了?我聽說柳葉也能開陰陽眼,是不是真的?這個總不會得眼疾了吧?」

  夏芍淡淡看她一眼,點點頭,「那個不會得眼疾,但是要經過風水師結印。你自己拿葉子擦眼,擦爛了也沒用。」

  「噗!」柳仙仙再次笑噴,為什麼她有種芍子對嘉怡開陰陽眼的事,很怨念的感覺?不然為什麼說話要這麼堵她?

  胡嘉怡卻是不易受打擊的體質,反而像是聽見了新奇事情的感覺,越聽眼神越亮,問:「風水師?我知道你會卜卦,風水的事你懂嗎?你會結印嗎?」

  會。

  但就是不給你開!

  夏芍在心裡無情默念,「不管我會不會,也不管你能不能找到有這種修為的風水師,花再多的錢也是沒人願意給你開。開陰陽眼耗損陽氣很重,等同於減壽,只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理,誰願意拿壽命陪你玩?」

  胡嘉怡一捂嘴巴,「這麼嚴重?」

  「道家有靜修的高人會開陰陽眼,但都不會無緣無故去開,開多了的人,壽命都不長。」這些事,都是唐宗伯跟夏芍說的,有一些是他早年行走江湖的所見所聞,夏芍本身還沒有碰見過這種高人。

  「開個陰陽眼,沒想到還這麼不容易……」胡嘉怡喃喃道,眼睛卻是去看苗妍。

  要是開個陰陽眼,都會減壽的話,那苗妍這種一直有陰陽眼的人呢?

  胡嘉怡咬咬唇,這話她也知道不能在苗妍跟前問的,萬一結果是不好的,那也太殘酷了。她明明就是跟她們同齡的女孩子而已,為什麼經歷要跟尋常人差別這麼大呢?相比之下,她們這些人,實在是再幸福不過了。

  想著這些,胡嘉怡的好奇心也提不起來了,開始低頭默默吃早餐,但腦海中卻還是回想著夏芍的話。

  想著想著,便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霍然抬頭,「芍子!你說,陰陽眼有辦法開的話,那有沒有辦法封?」

  這話一出口,夏芍先是看了苗妍一眼,她眼底的希冀閃過,但卻很快就暗了下去。

  「不用問了。聽說是有辦法的,但是會的人很少。我從小就受這些困擾,關在家裡不敢出去,我爸不知道找了多少人,有的人直接說沒辦法,有的自稱大師的,倒是說可以。但是最後錢沒少收,卻是一點用也沒有。」苗妍低著頭,聲音不大,卻是很少一次說這麼多話。

  夏芍垂眸不語——陰陽眼她有辦法封,但是要先看過苗妍的八字。如果她的八字不是四柱全陰,她可以幫忙封;如果她是八字全陰……那她恐怕不會答應。

  八字全陰或者全陽的人,命理上來說很極端,稍有觸動,恐便涉及逆天改命。而逆天改命的因果太大,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承受的。

  夏芍並未回答胡嘉怡的話,這種事,還是看緣分吧。昨夜被她看出苗妍的陰陽眼來,給她解釋裡一番靈體之事,已是助她了,至少日後她可以學著不再害怕,這其實便是緣分了。至於別的,日後再看了。

  夏芍不答話,三人便以為她是不懂得封陰陽眼的方法。畢竟苗妍也說了,她父親找了很多大師都沒有辦法,而夏芍的年紀跟她們一樣大,懂這些玄學易理方面的事,已經是很少見了。封陰陽眼這樣的事,她不會也是正常的。

  氣氛沉寂了一陣子,柳仙仙最先打破了僵局,「趕緊吃飯!吃完了咱們一起出去玩一天!芍子,今天不許有事!小妍,今天不許宅在宿舍!」

  對此,夏芍很無奈,她開學兩個多月了,確實沒有休息過,按說今天給自己放一天假也行,但昨晚剛剛跟王道林宣戰,這個節骨眼上,她可不能鬆懈輕敵。

  只是,剛要說白天有事,晚上倒可以陪她們出去玩一下時,宿舍的門便被敲響了。

  來的人是學生會的,態度比昨天下午放學的時候還差,一看四人在宿舍裡穿著睡衣吃早餐,便說道:「看樣子今天是沒什麼事了吧?那就學生會走一趟吧!」

  「今天是週末,憑什麼去學生會?」柳仙仙皺著眉走去門口。

  「又不是讓你去,你這麼多意見做什麼?是不是也想一起去趟學生會?」來人皺起眉頭,看向夏芍和胡嘉怡,「一刻也不能等!現在就去!再晚了,這新生宿舍都不知道能被你們倆帶壞成什麼樣子。聽聽這宿舍樓裡!什麼鬧鬼?都是你們把風氣給帶壞的!」

  胡嘉怡眉頭也一擰,上去便要跟對方理論,夏芍卻是拉了她一把,抬眸淡淡說道:「行,今天就今天吧。換件衣服總成吧?等著。」

  接著,她便悠閒地換了衣服,又散漫地晃去洗浴間裡,進去之後,卻是拿出手機,給副校長盧博文打了個電話,這才慢悠悠出來。

  其實,夏芍的身份青市一中的領導們都知道,只要她打一通電話,事情立馬就可以解決。她連學生會都可以不用去。

  但夏芍做事,向來不願意叫人太難辦。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學生,而學生會確實是有管理學生風紀等方面的許可權在。現在學生會明擺著傳喚她,她要是不去,就等於給其他人帶了個頭,以後有她這個例外在,學校的校規等方面就都不好辦,所以,她表面上還是要聽從學生會的話的。

  只是,這不過是做做表面上的文章,夏芍只需要去學生會報個到,表面上給人一種服從管理的感覺。實際上,她只要進了學生會的門,之後的事就不用她管了,她已經給副校長盧博文打了電話,之後的事他會處理。

  只是,這件事,學生會的人並不知道,因而等夏芍和胡嘉怡到了學生會時,裡面簡直看起來就像是要開一場審判會。

  學生會會長程鳴、副會長嚴丹琪、紀律部、文藝部、衛生部等一眾部長副部長坐了一桌子,這架勢,看得夏芍一笑。

  那帶著夏芍和胡嘉怡來的女生,卻是一進門便眼神示威地看了兩人一眼,意思很明顯——你們兩個今天不死也得扒層皮!等著全校檢討吧!

  於是,等著被扒層皮下來的夏芍同學,一進門就優哉遊哉站去牆邊罰站了。

  她靠著牆站著,姿態悠閒,這模樣看得屋裡原本準備集體批鬥她的一眾學生會幹部一愣。胡嘉怡也有樣學樣,乾脆也跟著她晃去牆邊,靠牆站著。只是抱著胸跟學生會的人大眼瞪小眼。

  兩人這態度,讓副會長嚴丹琪冷豔的面容上染上怒色,「你們兩個!誰叫你們靠牆罰站了?站上前來!學生會有話要問!」

  「有話就問唄。我們就站在這裡,你是看不見我們,還是聽不見我們說話?」胡嘉怡擰著眉頭,她長這麼大,還沒被人罰過站,能來已經很給面子了!

  嚴丹琪一怒,其他學生會幹部也齊聲指責,程鳴卻是咳了一聲,看向夏芍。

  她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小西裝外套,襯得臉蛋圓圓的,甜美可愛,而且這一副悠閒望著天花板的姿態,也不知怎麼,看起來就像是鄰家可愛的少女站在家門口曬太陽發呆的模樣,實在是有趣。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開學那天,在校門口被他一眼之下驚為天人的學妹,竟然是學校裡傳得沸沸揚揚的神棍。

  這、這反差,也太大了……

  不過沒關係,今天這場面,他相信,只要是他幫她安然度過,她心裡定然會記著他的幾分情面的。

  「學妹,今天學生會傳喚你們來,並不是要批評你們。只是有些事想要問一問,你們也別有太大的思想壓力。」程鳴笑了笑,不管身旁嚴丹琪投來的不滿的目光,「說你們在宿舍裡玩的那些……呃,遊戲。學生會是理解的,你們一定只是覺得好玩,也沒想到會影響到學校的風氣,是吧?」

  程鳴這話聽著是懷柔,但很明顯是在暗示夏芍,順著他的意思趕緊答話。這樣便可以從輕處置了。

  哪知道夏芍望著天花板,此刻的心思又飄去遠處了——今天去福瑞祥店裡,要讓馬顯榮注意點,最近店裡收購古玩要小心,王道林那種人,下陰招的可能性很大。

  胡嘉怡卻是個不上道的,一聽這話便嚴肅了起來,「學長,什麼是遊戲?占卜是件很嚴肅的事!」

  程鳴一愣,嚴丹琪一記眼刀向他射來,「會長聽到了吧?這樣的人,不知道反省,學長還推薦她入文藝部?」

  一旁的文藝部部長立刻道:「思想品德都不過關的人,文藝方面再出眾,我們文藝部也不要!」

  接著,便是一群人的附和,亂糟糟一片聲討。

  夏芍在這聲討聲中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盧校長說他五分鐘就到的,時間差不多了吧?

  「都閉嘴!我是會長,還是你們是會長!」這時,程鳴板起臉來,一拍桌子。

  眾人一愣,程鳴平時對女生態度很紳士,很少見他這樣。再一看程鳴,眼睛一直看向夏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不少人皺了眉頭,怪不得她這麼有恃無恐,原來是仗著會長看上她了?

  這可不好……副會長愛慕會長,這是學生會裡都知道的事,這新生只怕要倒楣。

  嚴丹琪果然是面若寒霜,看向夏芍的眼神輕輕瞇了瞇,又看向程鳴,「會長這是要包庇她?」

  「這是什麼話?」程鳴臉色微微一冷,「我只是提倡對新生引導為主,不要太過刻板嚴厲。我們也都是從新生時期過來的,難道不知道學生會的理解有多重要?」

  他邊說著邊看向夏芍,心想自己都這麼維護她了,她怎麼還不看自己一眼?剛才他已經表明了自己學生會會長的身份和權力,以後有他罩著,她在學校可以橫行,為什麼她好像完全看不見?

  「學妹!」程鳴不由加重語氣。

  夏芍這回才看了過來。

  程鳴心中一喜,等著她用崇拜愛慕的眼光看自己。

  夏芍卻是淡淡的挑了挑眉,「看來學生會對於怎麼處置的事存在分歧,既然這樣,等哪天定個章程出來再說吧。今天我還有事,告辭。」

  說罷,她在一片不可思議的抽氣聲中,帶著胡嘉怡便開門往外走,門剛開開,便差點撞上趕來的盧博文。

  學生會的人紛紛站起,原本正要喝斥,一見副校長撞了進來,立刻愣了。

  夏芍卻是與盧博文含笑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便帶著胡嘉怡走了出去。

  門關了上,卻隱約聽見盧博文道:「你們架子挺足啊!我看比學校領導架子還足!瞧瞧這陣勢!」

  胡嘉怡驚奇地轉頭往後看,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沒事了。以後,學生會不會再找我們麻煩了。」夏芍笑了笑,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她低頭一看,竟是馬顯榮打來的。

  接起來之後,便聽馬顯榮道:「夏總,店裡有個人帶了件古董來,我瞧那樣子,有點像是土裡出來的,沒敢要。那人在店裡沒走,您要不要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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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5: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將計就計

  古玩這一行,不可避免地會接觸到土裡來的物件。但倒鬥的人在得手之後,一般會先把物件給「洗白」,也就是倒給暗地裡收購文物的買家,這些買家再給手上的物件編個好聽的來歷,賣給一些藏家,然後才會到古玩行手中。

  當然,也有一些古玩行的商家暗地裡跟盜墓者聯繫的,但由於是非法的買賣,大多都很謹慎。

  至於那些轉過幾手,最後來古玩行問要不要收購的物件,只要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國寶級的文物,比如編鐘、青銅器一類的,其他的基本收下也無妨。這是行業內人人心照不宣的潛規則,但卻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要是明擺著被文物局的查到身上,那是必定要有官司吃的!

  馬顯榮也是個謹慎的,剛剛得罪了王道林,他心知以王道林的器量,必定會找福瑞祥的麻煩,因而他一看出來人欲出手的物件像是土裡出來的,便心中多了分小心。

  他本是不欲收購的,但來人面色誠懇,說是家中有病人急需救治,等著用錢,十分地難纏。

  馬顯榮剛剛跟著夏芍,雖然對她佩服得緊,但對她處事的作風終歸還是不太熟悉,見這天是週末,這才給她打了電話,想看看她怎麼處置。

  夏芍來到店裡的時間,已是一小時後,但那人竟然還在店裡,看起來倒是鍥而不捨。

  夏芍在店門口挑了挑眉,接著便笑著走進了店裡。

  馬顯榮一見她來了,便趕緊迎上來,暗地裡衝她使了個眼色,這才笑呵呵轉身,對身後的男人說道:「這位是我們福瑞祥的東家,你有事跟我們夏總說吧。」

  那男人一聽,趕緊點頭哈腰地給夏芍問好,一臉苦相地央求,「這位老闆,我們小老百姓的,家裡沒什麼值錢的物件,就這麼件古董。家裡有病人急等著錢救命用,麻煩您行行好,收下吧!便宜點不要緊,您肯給俺換點錢就成了!」

  男人約莫三十來歲,一身衣服有些髒,看著像是在工地上穿著的工作服,頭髮上也有灰塵。他見了夏芍,姿態放得很低,一臉焦急苦悶的模樣,看起來一副老實相。

  夏芍的目光在他臉上定了定,慢慢勾了勾唇角,面上點了點頭,笑著抬頭都馬顯榮道:「既然有顧客上門,不管收不收,總該叫人去茶室裡坐下談才是。」

  馬顯榮一愣,接著便笑著點頭道:「夏總說得是,是我招待不周了。這位老弟,您裡面請。」

  那男人順著馬顯榮的手往茶室處看了看,搓著手顯得有些局促,「這、這不太好吧……我這身衣裳有點髒,別給您店裡弄髒了,呵呵……」

  「這有什麼好計較的,開門做生意的人,您就是進來隨便逛逛,想要喝茶,我們也奉著。」夏芍笑容甜美,轉身往茶室裡走,「請進來坐下談吧,您帶來的物件,還請拿進來我瞧瞧。」

  她這一提到物件,男人自然再顧不得其他,忙應了一聲就跟了進來,有點局促地坐到了夏芍對面。馬顯榮沏了壺上好的碧螺春來,給夏芍和男人倒上,便站在了夏芍身後。

  男人拿出來的竟是一件銅鏡,動作十分小心,甚至還顫巍巍有些發抖,顯然極為珍視。

  夏芍的目光卻是不著痕跡地在男人的雙手上一掃而過,臉上笑容略微有些深。抬眼間見男人雙手將銅鏡遞來,她卻是笑著搖頭,示意男人將銅鏡放在桌上。

  這是古玩一行裡看物件的規矩。因為古董珍貴,磕著碰著,損失巨大,因而未免發生責任糾紛,一方請另一方掌眼時,物件都是要先放在桌子上,放穩了離手之後,另一方才接過來看。這麼一來,在誰手上出了問題,誰就負責任。

  雖然銅鏡不是瓷器玉件,打不破,但磕著碰著了,也說不清。

  男人一愣,顯得不太懂這些規矩,但卻是依照夏芍的指示做了,待鏡子放在了桌子上,夏芍才垂眸細看。

  鏡子不太大,直徑也就十二三釐米,鏡面尚且能看出當年的光滑,如今卻是有些劃痕,且染了歲月泥土的痕跡。背面雕著雙鯉紋。

  夏芍的目光在銅鏡背面的雙鯉紋上定了定,露出欣賞的笑容來。雖然早在電話中聽了馬顯榮對這面銅鏡的斷代和詳細描述,但能親眼看見,並且摸一摸這金代出土的女真女子用的銅鏡,感覺還是很微妙的。

  這是距今一千多年前古物,由於女真人長期從事漁獵,且魚有富貴吉祥、多子多孫的含義,因而他們日常所用的器具裡,雙魚紋是最常見的。

  金代由於距今年代久遠,且墓葬發現得並不多,因而出土的文物非常有研究價值。這面銅鏡雖小,卻絕對算是件文物了。

  夏芍把鏡子輕輕放下,臉上仍是帶著笑容,不緊不慢問:「我能問問這銅鏡的來路麼?」

  男人一聽,尷尬地笑了笑,顯得有些難以啟齒。

  馬顯榮在夏芍身後撇了撇嘴,這男人一開始還不肯說實話,剛拿著銅鏡進店裡來時,竟告訴他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說是他祖母那一代還小的時候,家中就有這面銅鏡,也不知是哪個年代的,本想當做傳家寶一直傳下去,可是家中遇了急需救命的事,這才動了把這銅鏡賣了的主意。

  故事編的是不錯,卻沒逃過馬顯榮的眼——看銅鏡,一聽聲、二看形、三辨鏽、四聞味。越老的銅鏡,聞起來越有一種銅香。而這面銅鏡,除了銅香,還能聞見一種土腥氣。若是家中祖傳之物,這泥土的味道哪裡來的?難不成,他們家平時還把這銅鏡埋在土裡不成?

  這明顯就是撒了謊!

  男人見馬顯榮不肯收,情急之下,這才又說出了一個來路,馬顯榮聽過之後,這才給夏芍打了電話。

  按理說,夏芍早就在電話裡聽說了這物件的來歷,馬顯榮實在弄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再親口問一遍。但陳滿貫曾對他說過:「但凡夏總做的事,必然有其道理,你執行就行了,到時就會有驚喜了。」

  於是,馬顯榮便站在夏芍身後,什麼話也不說,內心卻有些好奇地期盼。

  只聽對面那男人看了看馬顯榮,顯然他沒有替他說的意思,他這才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咳,這件事是俺幹的不地道,但俺也沒辦法。俺兩年前在市區一處工地上幹活,那裡挖地基挖出了一座墓來,當時聽說工程要停,可能要建博物館。有人說,工程停了,老闆買地花的錢沒賺回來,俺們的工資肯定不能發了,俺一想,不能白幹啊!就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撈了這麼件鏡子來……俺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幹過這樣的事,事後也是害怕被抓著,就、就把這鏡子放在家裡地裡埋了起來,直到家裡有急事了,才想起這事來。本以為兩年前的事了,風頭早過了,沒人能看出來,沒想到你們、你們眼力真好……呵呵。」

  「市區的工地,挖出來的墓?」夏芍挑眉,轉頭看向馬顯榮。

  馬顯榮點點頭,表示確有其事,「那墓早就被歷代盜墓賊光顧過了,裡面沒剩多少東西,又因為是市區,正是好地段,建博物館有點可惜,於是最後就沒建,只把清理出來的幾件東西,給送去了現成的省博物館。那博物館離咱們古玩街挺近,就在前面三條街上。」

  「是吧?俺可說的真是實話了!」那男人見馬顯榮這麼說,也跟著急切地補充,「這事俺是幹的不地道,但是小老百姓的,也沒辦法!那些開發商實在坑人,當初清理墓道的時候,就把人都放假了,說是要是建博物館,再讓俺們回來。結果最後博物館沒建起來,他們的工程接著建,卻是重新又另招了一批人,俺們這些人壓根就沒通知!當時俺們跟用人單位也沒什麼合同在,去找著要工資,哪有人理?俺拿了這麼件東西,還算有點補償,很多工友都是白幹了!」

  男人顯得義憤填膺,差點就拍著桌子站了起來,「現在的社會,老百姓就是受欺負的!不過,好在老天爺還是開眼的!那個開發商建的工程,後來一直出事,工程沒建好,就死了好幾個人,後來那工程就擱置了。俺們當初的工友聽說這件事,都拍手叫好!墓地上也敢建房子,活該出事!活該賠錢!」

  嗯?

  夏芍聞言輕輕挑眉,轉頭又看馬顯榮。

  馬顯榮還是點頭,看樣子確有其事。

  夏芍這才垂眸轉過頭來,眼底一抹亮色閃過,唇邊勾起意味頗深的笑容。

  對面男人急切地說完,便誠懇地看向夏芍和馬顯榮,「兩位老闆,老話說,善有善報。你們就幫幫忙吧!家裡有病人在,真是等著用錢救命的!我拜託你們了!求求你們!」

  他看起來都像是要跪下磕頭了,夏芍這才問道:「問句私人的問題,不知方不方便透露一下,家中哪位貴屬有恙?」

  男人一愣,下意識便道:「俺……俺老婆……不知這位小老闆問這個的意思是?」

  男人只覺得夏芍笑容親和,看著是個恬靜柔美的女孩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他渾身都有點發冷。

  「沒別的意思,只是隨便問問。不知急需多少錢?」夏芍笑容甜美。

  男人一聽這話,便眼神一亮,再不管其他,臉上露出激動和欣喜的神色,連忙擺手,「這俺不能說!您只要肯收下,給俺多少錢都行!」

  「哦。」夏芍笑著點點頭,忽然起身道,「這件事容我跟我們店裡的馬總商量商量,您先在這裡坐會兒。」

  說完,夏芍便在男人吶吶的目光裡,帶著馬顯榮到了店門口,避去一架博古架後頭,低聲笑問馬顯榮道:「怎麼樣?收還是不收,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馬顯榮一愣,哭笑不得,他原本是想見識見識夏總的處置方法的,沒想到夏總倒先考起他來了。

  內心雖然腹誹夏芍是個人精,面上馬顯榮卻是嚴肅地道:「那個人說的這些事都是真的。那處工程就在市中心繁華地段,原本準備建的是高級住宅園區,但建樓的時候接連出了好幾次事故,鬧得沸沸揚揚,後來建一陣子停一陣子,一直就沒怎麼建好。這家地產公司的老總在青市的後台還挺硬,是省委楊書記的小舅子,所以這件事在青市很出名,幾乎沒人不知道的。當初在挖地基的時候,挖出來的也確實是個金代的墓,規格不是很大,跟那人拿來的那面鏡子,無論是從規格上還是從年代上,都對的上。」

  「所以,你認為他說的話可信?」夏芍笑問。

  「可不可信的,不重要。我甚至特地留意過他的手,那確實像是從事體力活的手,但假如他說的是真話,那這物件咱們就不能收,現在是敏感時期,對面王道林盯著咱們呢!假如他說的是假的,那就更不能收了,那說明這人很可疑。所以,不管是真是假,這物件最好是別收,風險太大。」

  聽著馬顯榮的分析,夏芍卻是挑了挑眉,眼神微微一亮。

  不錯!竟能注意到對方的手,說明馬顯榮的觀察力是很不錯的!

  「那你想怎麼處置?」

  「夏總來之前,我就表明不收了。我讓他去對面王道林的店,他不肯,說是去過,王道林給的價碼低得太不符合心理預期。他死賴在店裡不肯走,我怕要出事,這請夏總過來看看的。」

  夏芍邊聽邊點頭——很好!看來,日後青市福瑞祥的店可以放心交給馬顯榮打理了。

  「夏總到底想怎麼處置這事?」馬顯榮見夏芍笑著點頭,不由舒了一口氣,看了眼茶室,有點憂心地問道。

  「何必我們處置?有人會幫我們處置的。」夏芍笑了笑。

  馬顯榮聽得一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夏芍卻是笑咪咪地轉身,「好戲早就唱開了,馬總沒發現麼?」

  夏芍轉回茶室,那男人一見她回來,便急切地望著她。

  夏芍端坐下來,卻是將銅鏡推了回去,「抱歉,這位先生。我跟我們馬總討論過了,您這物件是出土的文物,按規矩,我們是不能收的。」

  男人怔愣住,他看夏芍之前問這問那,笑容親和的樣子,分明是很有可能收下的,這怎麼又不收了?

  「這、這位小老闆!」

  「這位先生。」夏芍笑著打斷對方,誠懇解釋道,「我們不收是有理由的。六十年代的時候,曾經出土過一面金代大銅鏡,直徑有四十多公分,曾被鑒定為國家一級文物,至今還是金上京歷史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您這面銅鏡雖然不能跟那面比,但三級文物是能評上的。別看這只是面鏡子,金代卻是銅禁極嚴,銅鏡一般由官府鑄造,並在鏡背邊緣刻上鑄造地點和衙署名稱,即使是民間原有的銅鏡,也須官府檢驗刻字方可使用,所以,銅鏡雖小,價值卻重,我們實在是不敢收購國家文物,還請您諒解。」

  說罷,夏芍便起身走出了茶室,對馬顯榮道,「送客吧。」

  男人從茶室裡追出來,臉色急切,還想說什麼,夏芍卻回頭笑道:「如果您能聽我一句勸,這文物還是上繳文物局吧。不該是自己的東西,終歸不會是自己的。」

  夏芍站在門邊,一副笑咪咪送客的模樣。

  那男人卻好像被她這副笑容刺激到了,忽然悲憤了起來,怒道:「好哇!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沒什麼好人!我家中老婆等著救命,你們這些奸商都不肯幫幫忙!」

  夏芍卻是笑了,眉頭卻微微皺了皺,看著男人,「別這麼咒你老婆成麼?既然已經離了婚,還是放過她吧。婚姻還在的時候,你忙著賭博,沒讓她過過一天好日子。現在離了婚,你還咒她,你老婆可真不容易。」

  男人一愣,馬顯榮也是一愣。

  夏芍卻是不欲多言,一伸手指向門外,「請吧。」

  男人卻臉色怔愣,表情呆木,眼底神色頻閃,過了半晌,狡辯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我不管!反正今天你們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收我就大喊,說你們私藏文物!」

  這話一說,馬顯榮當先臉色一變!

  那男人卻是離他近,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把銅鏡一把就往馬顯榮身上塞,「我不管!你們收下!收下呀!」

  馬顯榮臉色大變,心知不好,趕緊退開。

  店裡都是博古架,上面都是古董,馬顯榮怕撞著,自然是避著往門口走,只有門口最開闊寬敞,而男人卻是不像他這麼顧及店裡的古玩,速度很快,幾步就追上他,兩人在店門口就來了個你推我搡,爭著把銅鏡往對方懷裡塞。

  夏芍就立在門口,卻不上前阻止,只是淡淡看著,眼神微冷。

  就在這時,忽聽幾道刺耳的剎車聲!

  從街面盡頭急速開過來一輛警車和一輛文化局的車,車子速度很快,打著警燈呼嘯而來,直接停在了福瑞祥門口。

  馬顯榮一見,臉色就變得更難看,轉頭看向夏芍。

  夏芍倚在門邊,淡定看著兩輛車裡下來四五名公安和三個文化局的人,一行人一下車便神色嚴肅地走來,那三名文化局的人更是將目光定在了門口馬顯榮和那男人爭執的手上。

  兩人此時一人抓著銅鏡的一面,看不出鏡子是誰的,但一見來人,卻是同時鬆手,鏡子直直跌去了地上。

  銅鏡摔在地上,發出一聲低沉圓潤的聲音,三名文化局的人臉色一變,有人當先上前寶貝似的拾起來,翻看過後,怒道:「沒錯!這是金代墓裡出土的雙鯉紋銅鏡!是文物!」

  那四五名公安一聽,便嚴肅地上前,問:「哪個是店裡的負責人?我們接到報案!說你們店裡收購省裡的失竊文物!」

  話是這麼問,但帶頭的人卻是一眼便看向了夏芍,明顯知道她就是福瑞祥的老闆。

  夏芍微微挑眉,笑容更涼。青市若說起福瑞祥來,想必都知道幕後老闆是她,但她的模樣卻不是人人都見過,這幾個人,眼力倒是挺「好」啊!

  馬顯榮這時再震驚,也猜出事情是怎麼一回事了,不由心中憤怒,這王道林太不是東西!

  心中罵著,他卻是一步上前,擋在夏芍面前,好聲好氣解釋道:「幾位員警同志,我們店裡是有人來問要不要收購這面銅鏡,但我看出來是文物,原本就沒打算收。你們來的時候,我正在塞給他……」

  一個文化局的人卻是哼了一聲,「塞給他?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些倒賣文物的販子?巴不得買進來,還有往回塞的?」

  那員警也嚴肅地瞪向馬顯榮,說道:「問你話了嗎?你是這家店的老闆?」

  「我不是,但這家店是我負責的!你們有什麼話,問我!」馬顯榮一聽就知道這些人是受了指使了,他也乾脆不好聲好氣了,當即就擋在夏芍身前說道。

  「你負責的?行!你也跟我們一起回局裡接受調查!」那員警回頭使了個眼色給身後人,立刻便有兩人上來,手裡竟是拿出了手銬!

  這手銬一拿出來,馬顯榮氣得眼裡都迸出血絲來,「你們想拷人?你們憑什麼拷人!」

  馬顯榮邊怒喝邊掃了眼街面上,果然,福瑞祥門口的騷動已經驚動了街坊四鄰,不少人都從店裡出來往這邊看,氣氛暗湧。

  馬顯榮臉色難看,心裡更是怒極,王道林這招太陰損了!

  他這是要給福瑞祥一個下馬威啊!生意人,最忌諱的就是惹上官司!儘管福瑞祥並沒有交易成這方銅鏡,但這人要是真是他雇來的,大可以一口咬定福瑞祥打算收購!就算最終雙方沒有付款,沒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也就是抓不住實質性證據,最後可能定不了倒買文物的罪,但卻是要惹一身腥!

  最陰險的是,福瑞祥剛剛把王道林算計得眾叛親離,正是受同行力挺的時候,如果今天他們任由這幫員警拷走,那福瑞祥在業界的威望就會大打折扣。好不容易形成的眾望所歸的形勢,就會變得有人觀望。到時,說不定還是會有人懼怕王道林的資產而倒向王道林,到時,福瑞祥的阻力就不必說了。

  今天,無論如何,這手銬不能戴上,寧可他被人帶走,也要保住夏總!

  「憑你們現在是倒買倒賣國家文物的嫌疑犯!」為首的員警負手而立,聲音威嚴。身後兩人上前,果斷地把馬顯榮給拷了起來!

  接著,兩人就把馬顯榮讓旁邊拉,想給站在他身後的夏芍也戴上手銬,馬顯榮卻跟兩人一番抵抗撕扯,怒喝道:「我說了,我是店裡的負責人!人是來找我的,跟我們夏總無關!你們不能動我們夏總!」

  「有關無關,我們員警自會查清楚,你想妨礙公務?拷上!」為首的員警怒喝一聲。

  馬顯榮一把被拉倒在地,兩名員警上來像抓犯人一般按住他,又有兩人上前來,拿出手銬不容分說走向夏芍。

  這場面看得街上各家古玩行裡出來看情況的人都是皺了皺眉,夏芍從一開始就站在門邊沒動,事情都鬧到這個地步了,她居然一句話不說——這少女在酒宴那晚不是看起來挺淡定沉穩的麼?還有本事把王道林給算計得眾叛親離了,怎麼今天不出聲了?

  到底是年輕,沒見過這場面,見文化局和公安的來了,怕了?

  還是說,她淡定沉穩到遇到這種場面,都處變不驚了?

  眾人心中各有所思,這時兩名員警已經走到夏芍面前,手銬不容分說便往手腕上扣,夏芍卻在這時淡淡抬了抬眸。

  她這一抬眸,眼神淺淡,甚至唇邊還噙著淺笑,兩名員警卻是同時一驚——兩人拿著手銬的手居然動不了了!

  這種情況雖然只是一瞬,而且很詭異,就像是夜裡鬼壓床一樣,大腦不停地在說著「動」,身體卻是動彈不得!一種夢魘般的感覺!

  好在這種感覺只是一瞬間,夏芍便笑了笑,說話聲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有關無關,我相信員警同志會查清楚的,但既然現在沒有查清楚,為什麼我們要被當做嫌疑犯來對待?既然說我們是嫌疑犯,要抓人,那就請出示逮捕令,不然的話,這麼多人看著,這種做法難免落人口實。」

  她語氣閒淡,慢慢悠悠,依舊倚在門邊,聊天般的語氣,卻是說得警局和文化局的人一驚,整條古玩街上看情況的人一驚!

  原來,她不是怕得說不出話來,而真的是太處變不驚了?

  怎麼可能?

  生意人,認為最晦氣的事就是扯上官司,看看馬顯榮的反應就知道了,已經被氣得發抖了!而夏總竟然還這麼悠閒?

  那為首的員警一怒,怒斥道:「員警辦案,不用你教!」

  「我沒有能力教員警辦案,但我有義務告訴員警一件事。」夏芍一笑,依舊語氣悠然散漫,聊天般道,「我們發現這人拿來的是文物後,秉持著身為一個奉公守法的公民應盡的義務,已經第一時間報警了。」

  「……」

  街面上,一片寂靜。

  為首的員警也愣了,文物局的人面面相覷。

  就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街面盡頭,剛剛兩輛車子駛來的方向,又有兩輛車鳴著警笛呼嘯而來!

  同樣是一輛員警,一輛文物局的車!

  車子呼嘯著停在福瑞祥門口,一樣的下來四、五名員警,一樣的下來三名文物局的人。但文物局的車上,陳滿貫卻是陪著一名五十來歲的男人一起走了下來。

  那男人一走下來,之前那三名文物局的人就愣了,「局長?」

  省文物局局長李茂德看了三人一眼,問:「怎麼回事?我聽陳總說,福瑞祥裡今天有個人拿了面金代雙鯉銅鏡來倒賣,看著像市裡出土的金代墓葬的葬品,你們看過了?」

  三個人臉都白了,尷尬點頭,但一人反應快,立刻道:「看過了,是金代銅鏡沒錯,是市裡出土的文物!」

  那人想,反正他們也只是受王道林所托,過來鑒定文物的,抓人的又不是他們,他們實話實說就是了。只是,這人想著,卻是回頭瞄了夏芍一眼,眼神驚駭。

  她竟然能請動了李局?

  這也就罷了,今天本來是有人背後捅她的刀子,怎麼這才一下子,情況就反轉了?

  他哪裡知道,今年的東市拍賣會上,李茂德就在被邀請之列,他不僅出席了拍賣會,還親眼見證了華夏成立的發佈會,對夏芍印象深刻。

  今天,陳滿貫親自來找他,說是店裡有人倒賣文物。李茂德自然不是傻子,這種事,陳滿貫完全可以走程序,他既然親自上門來找他,那勢必是有點什麼別的用意。但這件事對李茂德來說,有益無害,追回失竊文物,抓捕文物販子,那是文物局的成績一件,為什麼不來?

  所以,李茂德心甘情願來了,見了夏芍,還熱情地上前握手,「哎呀!夏總,這次多虧了你們福瑞祥啊!追回文物有功,這事值得表彰啊!」

  「哪裡,李局長,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夏芍總算是不再淡定倚著門了,而是笑著下來與李茂德握手。

  這場面看得整條街上的人都大眼瞪小眼。

  這、這什麼情況?

  剛剛還是倒買文物的販子,現在就成了追回文物有功了?

  這……演戲也沒變得這麼快的吧?

  而那最先帶著人來的員警,臉已經黑了,總算是反應過來,轉身對著後來者的一人道:「趙局,您怎麼來了?」

  那位趙局呵呵一笑,上前道:「宋隊長,我聽有人報案說發現了市裡失竊的金代墓葬文物,所以親自帶人來看看。這是什麼情況?地上按著的那個,就是偷盜文物的販子嗎?」

  地上按著的那個,自然不是偷盜文物的販子,而是馬顯榮。那兩個按著他的員警見這場面,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等趙局問了,這才趕緊把人提了起來。

  宋隊長心裡發苦,青市公安局兩位副局長,趙局便是其中一位。可惜他不是趙局的人,是另一位的部將,這兩位平時為了局長之位便時有暗鬥,而自己的頂頭上司剛好有事去外地出差,今天被他撞在趙局手裡,怕事要上綱上線了。

  「有人報案?誰報的案?」宋隊長裝作不知地問道。

  「報案人是這位夏小姐,她委託陳總親自去局裡報的案。局裡有報案的記錄,要不要拿給宋隊長看看?」趙局笑著問。

  報案記錄?

  宋隊長臉都黑成了鍋底,心裡大叫一聲慘。

  福瑞祥買賣文物沒有什麼鐵證,這報案記錄可是鐵證!上面報案時間、報案人、報的是什麼案記錄得清清楚楚,足以證明福瑞祥沒有買賣文物的意圖!

  宋隊長暗暗看了對面王道林的店裡一眼——被他給害死了!趙局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上,勢必要被拿來做文章了!

  「趙局,今天我們店裡的馬總打電話給我,說是發現有人帶了文物來店裡,我便讓他先把人穩住,然後便親自來了店裡。我怕馬總一人應付不來,便打電話給陳總,讓他代為報案,我與馬總兩人在店裡穩住此人。沒想到,趙局還沒來呢,倒是有人先來了我們店裡,說我們倒買文物。這不?我們馬總被拷著呢。」夏芍淡淡陳述道。

  趙局一聽,便驚訝地看向馬顯榮,「怎麼?被銬起來的不是文物販子,而是馬總?宋隊長,這怎麼回事?」

  「這……我也是接到了報案,說是福瑞祥倒買文物。」

  「那你把人帶回局裡調查,也不該用這麼粗暴的方式嘛。你這種方法,不太合程序啊……」

  宋隊長點點頭,臉色尷尬,回頭趕緊給兩名手下人使了個眼色,兩人趕緊給馬顯榮把手銬打開了。

  馬顯榮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神色氣憤,但卻更多是震驚——夏總這是什麼時候搞出來的事?

  他驚疑不定,一肚子疑惑,但接下來卻是沒時間解開這疑惑,而是和夏芍以及那個男人一起,被帶回了警局做筆錄。

  那男人自然是一番抵賴,但有夏芍和馬顯榮的供詞在,兩人異口同聲說他自己說自己偷了這文物。那男人眼看著要被定個偷盜和倒賣文物的罪名,這才怕了,不得不招了供,說是自己賭博欠下了一屁股債,王道林找到他,給了他這件銅鏡,讓他去陷害福瑞祥,說是事成之後給他一百萬的報酬,足夠他還債的了。

  只是沒想到,福瑞祥不肯收,他這才急了,跟馬顯榮在店外來了那麼齣硬塞的戲。

  事情弄清楚,王道林被傳喚到警局,而夏芍、馬顯榮和陳滿貫則離開了警局。

  回福瑞祥的路上,三人在車裡大笑。

  馬顯容問:「夏總,你什麼時候讓陳總報的案?你就這麼確定那人一定是王道林找來害咱們的?」

  夏芍一笑,「我不確定。所以我到了店外之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了看那人的面相。那人鼻頭尖鼻孔外露,不僅好賭,而且鼻樑有節,脾氣暴躁,有家暴傾向。但你看他,他表現出來的模樣卻是很老實憨厚,這明顯跟此人的性格不符,所以我斷定這人有問題,便去旁邊巷子裡給陳總打了電話,讓他報警。之後我去店裡後,問他家中誰生病,他說是他妻子,可他眼尾青暗有十字紋,明顯是離了婚的。」

  夏芍笑著看向窗外,「王道林倒是會找人,戲演得不錯,只可惜,再會演戲,面相卻是改不了的。」

  馬顯榮聽得一愣一愣的,眼底漸漸起了亮色,忍不住悶笑,「所以,夏總是早就知道王道林找了人來給我們下套,便乾脆將計就計,讓王道林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給整進了警局?」

  「他不僅偷雞不成蝕把米,他還賠了夫人又折兵!」陳滿貫從旁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你沒聽剛才夏總說麼?那個人好賭,好賭的人,家裡但凡是有點東西都拿出去賣了,哪能還留件古董在家裡?夏總在看出那人是個賭棍之後,就斷定那件銅鏡必然不是他的東西,而是王道林給他的了!所以,夏總不僅讓我報了警,還讓我把文物局的人叫上。你想啊,這物件是文物,發現了是要上繳沒收的……」

  「噗!」馬顯榮聽到這裡,不由笑噴了,從後視鏡裡偷偷看向後座上的少女。

  太不可思議了!

  她才多大年紀?怎麼肚子裡這麼多彎彎繞繞?

  在聽了這些之後,他可以肯定,她今天是故意讓事情在店門口鬧大的!為的就是演場戲給街上的同行看,告訴他們,福瑞祥不僅不會被王道林整倒,還有本事讓他自食其果!

  今天這件事之後,只怕古玩街上同行,有不少人要佩服夏總的算計了。

  今天這場戲,夏總簡直就是在向同行展示一個未來——福瑞祥一人之力,都可以讓王道林如此吃癟,如果整個古玩行會擰成一股,同心同德,王道林將會面臨怎樣的局面?

  嘆服過後,馬顯榮一歎,「只可惜,今天的事還不能整倒王道林。他也是個老狐狸,之前連定金都沒給那人,沒有他買人誣告的證據,他大可以咬死了不承認,也不承認那銅鏡是自己的。最後,他還是會被放出來的。」

  「但他那面銅鏡卻是損失定了!這是個啞巴虧,吃了只能自己往肚子裡嚥。而且,他在市裡被文物局通報批評也是定了的。而我們呢?」陳滿貫笑呵呵看向夏芍,「明天我們店裡等著接文物局的表彰和錦旗吧!哈哈。」

  馬顯榮聽了也是哈哈大笑起來,十分暢快。

  夏芍卻是笑咪咪望著車窗外,眼睛彎成了月牙,笑容甜美,「不要這麼幸災樂禍,也不要太記恨王道林。他對我們可是好著呢,要是沒有他,今天有件事還發現不了。」

  兩人都是一愣,不知她這話什麼意思。

  夏芍卻是一笑,看向馬顯榮,「還記得今天你說的市區那處工程麼?」

  馬顯榮一愣,陳滿貫看向夏芍。

  夏芍一笑,「先不回店裡,開車帶我去那處工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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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5: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挖八卦

  那處傳聞一直事故不斷的工程就在市區的繁華地段,離著商業街道僅僅隔了五條街。這樣的黃金地段,能競標下來建起高級住宅區,那勢必是要狠賺一筆的!

  但此時在夏芍眼前的,卻是一處空蕩蕩的園區,並不是景致空蕩,而是沒人。在這繁華的市區地段,眼前就像是被圈出了一處無人區,熱鬧與寂靜形成強烈的對比,怎麼看怎麼怪異。

  「這裡畢竟是市區,黃金地段,爛尾工程放著也不好看,最後,市裡就決定乾脆把這地方建處公園,好歹也算一處美化設施。但是即便是建公園的時候,也是頻頻出事,最後工人都不好招,就匆匆把週邊建了建。現在從外頭看像處公園,有花有草的,但其實裡面就是個空的,還沒建好。因為傳言說這裡因為建在金代出土的墓上,才導致事故頻出,所以平時也沒太有人來。」

  車子外,陳滿貫和馬顯榮陪著夏芍下來,馬顯榮指著前方的地段說道。

  陳滿貫看了看四周,點頭道:「還別說,真是看著有點不倫不類的。前面就是繁華的商業區,這邊居然就沒人。夏總,你看這地方是不是風水有問題?真是因為金代墓葬的問題?」

  夏芍看了看四周,笑了,「有不少城市都是建在古代城池或者墓葬之上的,也沒見出什麼問題。」

  「那夏總的意思,這工程一直出事故,與墓葬無關?」陳滿貫問。

  夏芍含笑點頭,望瞭望街道對面,輕輕挑眉,「看見對面的兩座高樓了麼?」

  陳滿貫和馬顯榮聞言抬頭望去,街對面確實有兩座高樓,是市中心的假日大酒店。酒店的建築現代簡潔,光亮灰色的建築,高近百米,仰著頭看,壓迫感逼面而來!

  「這兩座樓高百米,中間通行的巷子卻很窄,大抵是當初建的時候,為了留給行人方便,故意留出來的。但這條窄巷卻直沖我們站的位置,如果我猜的沒錯,當初的高級住宅園區,門戶應該就開在我們站的位置。」夏芍笑道。

  陳滿貫對此不太清楚,馬顯榮卻是回頭看了看,驚愣地點頭,「沒錯!就在這裡,夏總怎麼知道?」

  「必然在這裡。」夏芍一笑,「這種煞,在風水上很容易判斷,天斬煞而已。你們看那兩座大樓中間的巷子,像不像被一把利刃從天而降,直直斬斷?風水曰:居風口者,凶。古話有云,無風還有三尺浪。兩幢大樓越高,間距越近,其風速越強,氣場衝擊力越強勁,傷害也就越大。陽宅遇此風煞稱為『天斬』,陰宅犯此風煞則稱『凹風』,均屬凶煞之列,居於此地,必有破財、橫禍。」

  「就、就因為對面假日酒店這兩幢大樓?」馬顯榮驚愣了。

  夏芍笑看他一眼,「那是因為你只能看見大樓而已。氣的流動必然產生氣場,氣場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這兩座高樓加持了中間巷子的氣場,使之衝力強勁,才有這樣的利害。」

  馬顯榮吶吶點頭,似懂非懂。

  夏芍卻轉身看了看後頭公園不像公園、住宅區不像住宅區的地方,笑了笑,「而且,這地方犯的還不只是天斬煞,你們看見前面這條道路了麼?形似彎弓而過,對面那條巷子就像一把弓箭,被這條彎弓直直射來。這地方,不僅犯了天斬,還犯了反弓煞,兩煞相加,人丁傷亡、事故頻發,實屬必然。」

  這地方,偶爾來走走倒是不太要緊,一旦常住,必然出事。就像工程建設當中的時候,工人夜裡宿在這裡,不出事就怪了。

  陳滿貫和馬顯榮互看一眼,陳滿貫算是習慣了這些事了,馬顯榮卻是因為剛跟著夏芍沒多少日子,聽著大感玄乎。

  夏芍進了車裡,「走吧,回店裡,邊走邊說。」

  兩人只得上了車,馬顯榮開車,陳滿貫陪著夏芍坐在後頭。

  車子漸漸駛離,夏芍朝後視鏡處看了眼,目光仍停在方才的地方,問道:「這處工程如今還在金達地產手上?」

  金達地產,省內房地產業的龍頭企業,老總是省裡紀委書記楊洪軒的小舅子。憑著這人脈,拿下了不少工程,在省裡地產業界,他自認第二,沒人敢居第一。

  「在。金達也不是沒想過轉手,但這地方因為挖地基挖出了金代墓葬的事,已經是很出名了,後來總是出事故,就有人說是建在墓葬上,對人不好,這種傳言幾乎人人知道,金達就是想要轉手,也沒人要。」馬顯榮邊開車邊道。

  「沒人要?」夏芍笑了起來,「沒人要,我們要。」

  「我們?夏總的意思是……我們華夏要進軍地產業?」陳滿貫看向夏芍,他對她的能力是沒有絲毫疑問的,他也相信華夏的未來勢必是個龐然大物,但集團的成長是需要時間的,最少也應該要華夏在青市站穩腳步,在省內打下根基之後,再向外擴張啊。

  馬顯榮也露出憂心的神色,「夏總,我對您的決定是沒有意見的。但是,我覺得還是先穩一穩比較好,咱們現在正忙著對付王道林,拍賣公司也要來青市入駐,現在實在沒有這個精力呀。而且,您要進軍地產業,金達地產是個大障礙,楊書記的小舅子曹立這人在青市很有名,他這個人很痞,後台又硬,省內的地產公司,沒有敢壓他一頭的。華夏風頭已經很盛了,如果被他知道,我們華夏要進入地產業,有跟他分一杯羹的想法,他能不能容我們,很難說。現在,一個王道林對我們來說,已經算是樹了大敵了,不宜在這個時候再招惹曹立啊。」

  陳滿貫跟馬顯榮可謂想法一致,兩人都有些不太贊成地看向夏芍。

  夏芍卻是笑著看了眼自己身邊的這兩員大將,不急不躁,「我什麼時候說,要進軍地產業了?」

  兩人都是一愣,不進軍地產業,她問那處工程做什麼?

  「我可沒說,要進軍地產業的是我們華夏。」夏芍笑意有些深,「我只是看上了那處工程,那地段很好,風水上的煞力我自有辦法化解。現在要交給你們的事是,找個眼生的人,要在青市無根無基的,成立個地產公司,然後去找曹立談談,把那處工程買到手。」

  馬顯榮愣了愣,陳滿貫卻是想通了夏芍的用意,無奈一笑,「夏總又想來當初華夏拍賣公司成立時候的那一套?」

  夏芍輕輕點頭,「我自然知道此時不宜再樹敵,即便是我有進軍地產業的想法,那也得等解決了王道林之後。我看上這處工程,自然有我的用意。咱們華夏要在青市站穩腳跟,在省內穩住了根基,除了資產,還需要人脈。那處工程的地段很好,拿來建座私人會所,要比在店裡給人看風水私密性更好。」

  她之所以要找個眼生的人來註冊這個地產公司,自然就是為了不以華夏的名義接觸曹立。這個人必須在青市無根無基,這樣曹立才不會有所警覺,更不會把這新進入行業的地產公司放在眼裡。

  整個青市的人都知道那處工程事故頻發,誰接了誰賠錢,曹立沒道理不撒手,不僅能撈會點錢來,還可以看著這個新人公司自尋死路,一箭雙雕的事,誰也不會放過。

  待會所建好了,華夏再買過來就是了。到時,外界看來,只不過是華夏是這家地產公司的客戶而已,不會惹人懷疑。

  夏芍打算以這座私人會所,廣集省內上層圈子的政商名流,為華夏鋪展開一張人脈的大網!

  看看今天的事,幾個文物局的和警局的人,就能被王道林請來,在店外一番鬧騰。這不就是在欺她初到青市,背景尚淺?華夏若是有深厚的人脈撐著,王道林再想出這樣不入流的陰招,他就得掂量掂量!

  以華夏目前的資產,保障福瑞祥和拍賣公司的正常運轉,沒有問題,但若是想再向外擴張,便還是需要資金的。因而,在夏芍的算計中,王道林這堵牆不僅要推倒,還得想辦法吃下去!這麼一來,才能讓華夏成為省內古玩行業和拍賣行業的龍頭!讓省內真正成為華夏的根基。

  至於地產行業,這方面夏芍是知道的。前世房價高得有多麼離譜?房地產行業成就了多少巨富?但這一行業,老實說,連經濟學家也看不透,到底最後會不會有崩盤的那一天。而且,從夏芍內心情感上來說,她並不太想要成為被老百姓戳著脊樑骨罵的地產大亨。

  所以,到底要不要進入地產行業,一直是夏芍猶豫的問題。

  眼下,她倒是沒想那麼多,註冊地產公司只是為了這一塊地標,為的就是建私人會所,給華夏積累人脈用的,至於以後的事,等她吞了王道林,有了足夠的資金再說。

  車裡一陣沉默,夏芍的解釋讓陳滿貫和馬顯榮都沉思了起來,兩人畢竟是商場上的老將了,她這麼一說,也都覺得這招確實是管用。

  陳滿貫點頭道:「不錯,這麼做確實能避開曹立的視線,不要讓他以為我們華夏有跟他爭利益的打算。這樣,給我們時間對付王道林。王道林一倒,我們福瑞祥坐上省內古董商第一把交椅,又有了夏總的私人會所建立起來的人脈,到時倒是不怕跟他攤牌了。這招瞞天過海,實在用得精巧!」

  馬顯榮也點頭,語氣嘆服,「夏總,我算是服了你了!建這麼個私人會所,你拐了幾道彎?」

  而且,在他還在把目光放在王道林身上的時候,她卻已經在考慮積累人脈的事了。確實!他是太在意王道林,而把目光局限在了他身上,忘記了往別處看看。

  而這少女,她的目光永遠放在大局,作為一個集團的掌舵者,確實當之無愧!

  「要不是這地段實在好,又勢必價碼便宜,我何必繞這麼大彎子,非它不可?」夏芍笑了起來。

  「是啊,這可是市中心的黃金地段!金達地產放在手裡一直虧損,有人有意要購買,他們自然會放手,到時我們可是有大便宜要撿啊,哈哈!」馬顯榮一笑,精神為之一振!

  接著,陳滿貫和馬顯榮兩人便應下幫夏芍留意地產方面的人才,有消息便通知她。

  三人一路開車回了古玩街上,而這時,古玩街上,王道林被警局的人帶走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條街。

  夏芍一從車裡下來,同行們便紛紛從店裡出來,笑著上前恭賀。

  「哎呀!夏總,今天這齣戲演得漂亮啊!」

  「可不是?王道林算計來算計去,反倒把自己給賠進去了!哈哈。」

  「這正是,害人之心不可有啊!他不鬧這一齣,也不用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夏總年紀輕輕,卻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以後咱們省內古玩行會有了福瑞祥在,再也不用受王道林的氣了!」

  眾人紛紛前來道賀,言語間恭維和示好之意不斷。

  陳滿貫和馬顯榮笑著將眾人請進店裡,一群人聊了一會兒,眼見著到了中午,便有人提出要請夏芍去酒店開飯局。夏芍並未推辭,也是有心要跟這些同行搞好關係。

  一行人去了酒店,宴席間不由好奇,紛紛打聽夏芍是怎麼看出來今天那人有問題的。夏芍便是一笑,不待她說,陳滿貫和馬顯榮便唱雙簧似的,一人一句繪聲繪色地講起來事情的來龍去脈,順道連警局裡那人招供的事也講了,還把那件銅鏡被文物局沒收、王道林被帶進局子裡時的表情給痛快地描述了一遍。

  眾人一聽,紛紛眼神大亮,不由大聲叫好,紛紛道一聲,「大快人心啊!」

  只是,叫好完了,卻又是相互之間看一眼,都對夏芍通過面相看出對方有問題的事非常好奇,也琢磨著讓她給看看。

  夏芍見此,也不推拒,當即便淺淺點出在座眾人裡,一些人過往的經歷,和目前家中的情況。

  這一聽,眾人紛紛驚駭,不信服也不成了,這才一個接一個地請她給指點指點店裡的風水。

  夏芍很大方地應下,「當初便說好了的,日後大家若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去看看,我絕不推辭。一些風水運程上的小事,我能幫忙就幫個忙。可若是大事,遇上了改大運和化煞、選地一類的事,按照我們這一行的規矩,是要收些勞資的。這一點,還請大家理解。」

  在座的都是商人,自然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句話,也有些人聽說過夏芍在東市上層圈子裡給人看風水、卜算相面,價碼不菲。可人家現在說,小事方面能幫忙就幫忙,這明顯是在說小事就免費了的,這已經是給了他們好大面子了,沒什麼不知足的。

  當即這些古玩行會的人便紛紛謝過夏芍,宴席過後,便一齊回了古玩街上,挨個來請她去店裡看看。也有些人有些私事,在眾人面前不方便說的,跟她私底下相處時,這才吐露,請她幫忙。

  夏芍一下午幾乎走遍了一條街,回到福瑞祥店裡時,已是有些疲累。

  陳滿貫和馬顯榮看著,都有些心疼,兩人的兒女都比夏芍年紀大,看著她就跟看著自家孩子似的,看她這麼勞累,心疼是難免的。自家孩子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可都是花著父母給的錢,撒嬌淘氣,只顧著跟朋友玩,哪像她,有華夏這麼大家業要撐著。華夏集團能發展這麼快,堪稱商場的傳奇,跟她這麼忙前忙後實在是分不開的。

  當下,陳滿貫便提出送她回學校,讓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也跟同學朋友好好玩一玩,享受享受同齡少女應該有的娛樂。

  夏芍笑了笑,點頭答應。她也是打算回宿舍,休息一下。

  然而,當她回到宿舍,一進門去,便知道她的休息計畫要泡湯了。

  因為她一進門,便接收到了一道殺氣騰騰的目光、一道鬱悶的目光,和一道擔憂的目光。

  這殺氣騰騰的目光自然來自柳仙仙,「夏芍同學,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麼!說好了今天是我們宿舍集體出動的日子,你卻一消失就是一個大白天!老娘在宿舍裡等了你一天,你居然放我鴿子!」

  胡嘉怡卻眼神裡小刀亂飛,狠戳向夏芍,鬱悶道:「一從學生會出來,你接了個電話就沒影了。我還以為你去去就回,結果一沒影就是一天,我們三個一天都在宿舍等你!大眼瞪小眼,無聊死了。你賠我們的週末時間!」

  「我、我想……芍子一定是有事,不然她不會去一天的。」總算是有人幫夏芍說話了,但可惜的是,這個人是向來膽子小、聲音細弱蚊蠅的苗妍。

  於是,柳仙仙和胡嘉怡回頭瞪一眼,她就退散了,可憐兮兮地縮著,憂慮地看向夏芍。

  夏芍無奈一笑,聳聳肩,「好吧,我錯了。為了彌補我的過失,今晚出去吃飯,我請。吃完飯後,你們要去哪裡玩,我陪。」

  一句話,便立刻把這兩個妞兒給收買了。

  胡嘉怡立馬眉開眼笑,並且速度招呼,「快點!快換衣服,準備出門!芍子是大忙人,等會兒萬一她又一通電話被叫走,咱們又白忙活了。趁現在!趕快!」

  柳仙仙一扭腰身,也去換衣服,「這還聽著像句人話,不枉老娘等你一天。」只是轉身的時候,聽見胡嘉怡的話,不由柳眉一擰,回頭怒斥,「胡嘉怡你別烏鴉嘴!」

  夏芍無奈地笑著在一旁看,苗妍本就穿著齊整,胡嘉怡和柳仙仙換衣服的速度也很快,不用十分鐘,三人就準備好了,宿舍四人集體出動,直奔校外。

  夏芍的家庭情況宿舍裡三人都知道得不太清楚,只是柳仙仙八卦著問的時候,得知她母親是家庭主婦,也就是沒有工作,而父親是慈善基金會的經理。慈善基金會在這年頭,在國內知道的人並不太多,但柳仙仙和胡嘉怡的家世都不錯,因此兩人有些瞭解。

  在兩人眼裡,那就是有錢人沒處花錢才成立的慈善組織,兩人沒打聽出來這筆慈善基金是哪位企業老總成立的,便以為夏芍的父親只是擔任經理,幫忙管理這筆基金。也就是說,她家裡經濟條件是有的,但也只是個中產階級的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胡嘉怡的家世卻是不錯,她父親是國內有名的服裝企業老總,身價二、三十億,跟華夏有的一拼。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向來受寵,但幸運的是,她並沒養成太驕傲的千金小姐脾氣,反而因為癡迷塔羅牌,而與人十分親和,性子活潑,見人就拉著人玩占卜,跟誰都容易成為朋友。

  柳仙仙對自己的家世從來不提,好像很忌諱,也很排斥,但她不說,夏芍卻是能看出些來。她面相日月角處右角有些偏,且頭側額窄,若是在古代,這樣的面相多是庶出,在現代,那就有可能是私生子。而且,她左眉高右眉低,母親只怕……已經不在人世了。但從柳仙仙平時的花銷上來看,她家世也是不錯的。

  苗妍的家世也能看出出身富商巨賈,只是她從來不提而已。

  夏芍遇見這麼三名室友,也算福緣好,三人雖然性格各異,但卻都沒有大小姐脾氣。以為她是宿舍裡家庭條件最普通的,便也不狠宰她。柳仙仙嚷嚷著要讓夏芍今晚大出血,卻是挑來挑去,挑了家學校附近的火鍋店。

  眼下正值十一月中旬,北方的天氣有些冷了,四名女孩子對吃火鍋都沒意見,一致通過這個提議,出了校門口,就想直奔火鍋店。

  但,興沖沖邁出校門口,四人便都是「啊」地一聲,愣了愣。

  夏芍最先有點無奈,柳仙仙一扭頭就柳眉倒豎地吼胡嘉怡,「胡嘉怡!你個烏鴉嘴!」

  苗妍看看夏芍,看看柳仙仙和胡嘉怡,又看看前方校門口。

  校門口處,一輛高大霸氣黑色路虎在四人走出校門的時候,正好開過來,天色已經有點黑,車燈照亮了校門口的道路,一名身材精勁的男人從車裡下來,冷俊的面容隱在大亮的車燈後,一身黑衣,整個人像與黑夜融為一體,無比契合,致命的吸引力。

  校門口出出入入的人立刻屏住了呼吸,不少女生捂住嘴,眼神不停地往男人身上瞄啊瞄啊瞄。

  男人卻只看著前方,那裡少女穿著件可愛的白色小西裝外套,烏黑的髮絲軟軟垂著肩頭,臉上恬靜的笑容驅散了初冬的寒冷。

  夏芍看見徐天胤有些意外,她之前因為古玩行業裡飯局的事,打過電話跟他說這個週末有事,兩人下周再聚,沒想到他今天會來。他也沒給她打電話,不然她就安排了,也不會這麼撞在一起。

  「師兄怎麼來了?」夏芍笑著走過去,在不被人察覺的角度對著徐天胤皺了皺鼻子,「學會搞突然襲擊了?」

  徐天胤深邃的目光定在她可愛的鼻尖上,又掃了眼她身後不遠處的三人,問:「你們今晚有事?」

  「早就有安排了。我答應了請她們吃飯,再出去玩一下。」夏芍笑了笑,「師兄吃過飯了?」

  話是這麼問,但夏芍篤定徐天胤沒吃,他定然是想來接她,兩人一起出去用餐的。這麼想來,她便有些犯難,實在不忍心叫他再開著車回去。軍區離這裡很遠,開車要近兩小時,他為了見她,必然是早早開車出來了,好不容易見著她,再叫他立馬回去,瞧著有點可憐。

  「要不然……一起?」這話夏芍卻是回身對著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三人問的。畢竟是請她們吃晚飯,原本定下是宿舍的活動,突然間安排個人進來,她是擔心她們有意見。

  苗妍在這個問題上,居然是反應最快的,她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們改天好了。你們、你們儘管……」

  去約會。

  這話苗妍到了嘴邊卻是吞了進去,畢竟是沒什麼戀愛經驗的少女,臉蛋有些紅撲撲。

  哪知道,這話剛說完,她便覺得腰間一痛,不由看向一旁,一轉頭就對上柳仙仙和胡嘉怡殺來的眼神。

  「一起!」柳仙仙兩眼放光,現成的挖八卦的機會!怎麼能放過!

  她瞪了眼苗妍,恨鐵不成鋼——少女!你太好說話了!你也不想想,平時在宿舍,芍子這妞兒什麼時候被我們成功挖到八卦過?難得她今晚提出要一起,過了這村沒這店!不懂得把握的是傻子!

  「絕對要一起!」胡嘉怡也拼命點頭。師兄啊!那可是芍子神秘的師兄大人,這件事她必須要跟柳仙仙站在同一戰線!

  夏芍一見這兩人放光的眼神,便立刻意識到,她剛剛只掛念著可憐師兄,結果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但話已說出口,看這樣子是難以收回了。反悔的話,未來一周,她的耳根子就要不清閒了,只等著聽這兩個妞兒的嚴厲指責就可以了……

  夏芍咬咬唇,難得心裡叫苦,苦笑著回頭看徐天胤,一指火鍋店,「我們定下去那裡吃火鍋,師兄一起去吧。」

  徐天胤沒反對,只是輕輕點頭,接著便把車子停去一邊,在學校門口女生們的注目禮中,與四人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火鍋店。

  火鍋店有三層,清一色的紅漆桌面,暖黃燈光,裝潢古色古香。五人叫了二樓臨街的包間,一進去,柳仙仙就左手拉著胡嘉怡,右手拉著苗妍,三人靠邊站,美其名曰:「誰請客,誰先坐!」

  夏芍卻是笑著瞥她一眼,心中有種要上刑場的感覺。

  她挑了面對門的座位坐了,包間裡暖和,一坐下來她便脫去了小西裝外套,本想掛在椅背上,面前卻伸來一隻手。夏芍抬眼,自然地便遞給了徐天胤,見他掛去了房間一角的紅漆木質的衣架子上,這才回來坐到她身旁。

  兩人這一番動作極為自然,像看得一旁的柳仙仙和胡嘉怡眼神一亮,苗妍也有點羨慕地看了看。

  直到徐天胤坐下,柳仙仙才眼疾手快地拉著兩人入座,座位不偏不倚,正好在徐天胤對面,保管能把他瞧得真真切切,不留死角!

  夏芍一看這架勢,笑容略微有些不太自然,接著見服務員進來,她便借勢把單子交給對面的三個妞兒,柳仙仙和胡嘉怡也不跟她客氣,點了滿滿一桌子,又叫了啤酒。

  等著上菜的工夫,一桌五人默默無言,氣氛詭異。柳仙仙和胡嘉怡兩人靠在一起,直直瞅著徐天胤看,苗妍卻是看了兩眼,就低下頭去,學不來旁邊兩人這麼大咧咧。

  徐天胤下車的時候就沒穿外套,大抵是放在車上,之後聽說要來的火鍋店就在附近,便也沒拿外套,直接就上來了。他此時穿著的是一件黑色V領的毛衫,精實潤澤的一線胸膛微微露著,袖口隨意挽著,露出精勁的手臂,手腕上黑色的錶盤燈光下反著冷光,一如他給人的感覺,孤冷,氣息卻致命地吸引人。

  夏芍自然是發現了徐天胤喜歡穿V領的衣服,她之前還好奇是不是她這個師兄其實也懂得性感,但後來卻發現,他穿的衣服無一不是領子開得寬敞,即便是冬天,裡面的毛衫也是寬鬆式的。這儘管令他增添了神秘性感的氣質,但大冬天的,總覺得有點奇怪。

  但這時,就算是奇怪也不能問,因為她要應付柳仙仙和胡嘉怡。這兩個妞兒目光定在徐天胤身上,都快眼冒狼光了,越看眼神越亮。

  這男人太有神秘感了!他從進門到現在,或者說,從在校門口下車到現在,幾乎就沒看過她們三個。而且,這男人實在是太帥了!怎麼看怎麼有種王者的感覺,他孤冷,不看人,卻讓人感覺就該是這樣!

  他不像是她們見過的上層圈子裡的男人,紳士、滿面春風,懂得寒暄、交際與禮儀,他坐在這裡,不寒暄,不親近,不虛偽,不跟任何人套近乎,卻讓人覺得理所當然。他像是坐在王座,黑夜般的冷寂,只有對方來寒暄、來客套、來套近乎的份!

  於是,柳仙仙就最先套近乎了。

  她眼底大放異彩,臉上掛著狼笑,一拍桌子,身子向前一傾,「師兄!怎麼稱呼?」

  她運氣很好,一句話就讓徐天胤看來,他的眸深邃黑沉如黑夜裡的琉璃,只看得見令人窒息的美,卻看不見感情,只是吐出三個字,「她師兄。」

  她師兄。

  只有三個字,卻讓在座的人都愣了愣。

  因為誰都聽了出來,徐天胤的這三個字,重音在「她」。

  也就是說,他的意思是,他是夏芍的師兄——他這是在糾正柳仙仙對他的稱呼。

  柳仙仙跟胡嘉怡互望一眼,接著聳聳肩,有點意外,也有點尷尬。她沒想到這男人連這個都在乎,以她柳大小姐在宿舍裡的脾氣,遇上這麼尷尬的事,按理說應該不依不饒把對方挖苦一遍再說。但她今天有種感覺,在這男人面前,挖苦沒用,廢話沒用。

  於是她只能聳聳肩,「好吧,你是她師兄。那你怎麼稱呼?你師妹太神秘了,不肯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徐天胤聞言,把目光從柳仙仙處收回,轉頭看向夏芍,似乎是在詢問她要不要說。

  夏芍無奈,只得起身,給雙方來了個遲來的介紹,「這是我師兄,徐天胤。」

  之後,又對徐天胤道:「師兄,這是我的同學兼舍友,柳仙仙、胡嘉怡、苗妍。」

  徐天胤輕輕點頭,目光從三人身上一一看過,算是很難得了。

  柳仙仙和胡嘉怡聽著點了點頭,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接著就倒豆子似的開始問了。

  「徐先生,你跟我們芍子是什麼關係?你是不是在追她?」胡嘉怡眼神發亮地問。

  柳仙仙柳眉倒豎,推她一把,「不對!程序錯了!這個時候應該從最基本的開始問!」之後她看向徐天胤,露出自己最風情萬種的笑容,卻讓人看了就有點發麻,「徐先生,請無視她剛才的提問,我們按程序來。」

  「年齡!」

  「身高!」

  「體重!」

  「三圍!」

  柳仙仙一拍桌子站起來,啪啪啪啪地丟出四個簡潔有力的問題。

  胡嘉怡聽見最後一個,噗嗤一笑,接著捂嘴。

  苗妍臉紅著低頭,微微挪了挪身子,離柳仙仙遠一點。

  夏芍黑線,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沒有反應。

  氣氛尷尬,柳仙仙等了半天,不可思議地看向徐天胤,然後受到挑釁了似的戰鬥力全開,發誓要挖到八卦,於是,接著問。

  「工作單位!」

  「職位!」

  「薪酬!」

  「家有幾間屋幾畝地幾個兄弟姐妹!」

  胡嘉怡滿臉笑容,苗妍也嘴角抽搐,夏芍撫額,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還是沒有反應。

  柳仙仙咬著唇,一拍桌子,「徐先生,你以為沉默就能過關了嗎?我注意過你車子的車牌,那是軍區的車,且車牌是A字開頭,那表示你開著的是司令部的車!你在司令部裡任什麼職位?軍齡!軍銜!從實招來!」

  夏芍一聽這話,倒是眼神亮了亮,沒想到柳仙仙觀察力挺強。確實,軍區的車牌是有一定規制的。一般來說,A代表司令部,B代表政治部,C代表聯勤部,D代表裝備部。一般人不太會留意這些,沒想到柳仙仙知道。

  徐天胤看著柳仙仙,卻還是沒有反應。

  柳仙仙一見,哼笑一聲,眼一瞇,「不說是麼?不說就想追我們宿舍的夏大師?夏大師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俯仰天地,能見眾生命運,能解眾生疾苦……」

  夏芍風中淩亂地抬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實在是給雷得不輕。

  柳仙仙卻是沒完,把她上上下下地誇了一通,就差沒說她上天入地都尋不著,最後一拍桌子,胡攪蠻纏,「你什麼都不說,憑什麼把我們這麼能耐的好友給追走?別以為我們看不出來你對我們小芍子有意思!實話告訴你,學校裡對我們小芍子有意思的男生多了去了!但那些個不成器的,我們小芍子統統看不上!男人要是沒有事業和社會地位做保障,憑什麼給女人幸福?你不說職位,不報軍銜,我們憑什麼相信你能給我們小芍子幸福?」

  「司令,少將。」徐天胤看著她,突然就開了口。

  「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說,我們絕不……你說什麼?!」柳仙仙忽然愣住,胡嘉怡也愣了,連苗妍都和兩人對望了一眼。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柳仙仙問,這回,三人卻是齊齊看著徐天胤,豎著耳朵。

  「司令,少將。」

  包間裡一片寂靜。

  半晌,傳來敲門聲,服務員送了火鍋湯底和點的菜上來,一番佈置,退了出去之後,屋裡才傳來抽氣聲。

  「司令?少將?怎麼可能!」柳仙仙盯著徐天胤,「撒謊!你這麼年輕!年齡?」

  「26。」

  又是一陣抽氣聲。

  胡嘉怡瞪大眼,「天哪!比芍子大十歲……」

  「如果你沒撒謊,你這麼年輕有為,應該不缺女人才對!怎麼追女生追到校園裡來了?說!是不是在外面胡搞?家裡是不是有老婆了?」柳仙仙臉色沉了下來,直直盯著徐天胤。

  「沒有。」

  「那就是離過婚?」

  「沒有。」

  「那也有女朋友!腳踏兩隻船!」

  「沒有。」

  「不是吧……」柳仙仙捂住嘴,一臉不可置信,轉頭看向胡嘉怡,「極品好男人,你信嗎?」

  胡嘉怡卻是看了看徐天胤,輕輕點頭,「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沒撒謊。」畢竟她是占卜師,第六感向來比別人準。

  柳仙仙看著她,捂著嘴,眼神卻漸漸發亮,發亮到極致,忽然生出壞笑,轉頭盯住徐天胤,「徐司令,再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我們視這個問題來判斷要不要把芍子交給你。」

  徐天胤看著她,居然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柳仙仙笑了,「說,你還是不是處男。」

  話一出口,胡嘉怡爆笑一聲,苗妍紅著臉低頭,夏芍再強的養氣功夫,也是到了極限,終於忍無可忍,「柳仙仙!你夠了!」

  夏芍暗地裡扯了扯徐天胤的衣角,「師兄,接下來她的問題,你可以不用回答了。」

  徐天胤垂眸,看向她的扯著他衣角的手,輕輕點頭。

  柳仙仙鬱悶地咬唇,瞪向夏芍,「你個傻丫頭,我是為你好!他要不是,談過幾段感情,上過幾個女人的床,你都要掌握清楚!男人私生活太亂,容易腎虧,生活不美好。可他如果是,你就得問問他的健康狀況了,他說不定有隱疾!女人嫁男人,圖什麼?不就圖他錢包鼓不鼓,殺器大不大?」

  這話一出口,桌上的女生被她殺倒一片,連胡嘉怡都臉紅了。

  夏芍頓時撫額,終於深切地認識到,自己今晚沒有深思熟慮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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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6: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勸酒與迪廳

  夏芍和徐天胤的目光撞上,耳中還嗡嗡迴響著柳仙仙那句「殺器大不大」,頓時覺得雷得淩亂,再被徐天胤這麼一看,臉頰飛紅更盛,不自在地把目光轉開。

  徐天胤卻是仍看著她。

  她平日裡玉瓷般白皙的臉蛋上此時薄紅飛染,燈光下眉尖一蹙一蹙的,糾結裡透著可愛,躲閃不自在的神態更是帶起幾分羞澀的意味。

  他是第一次看見她這副神態。平日,見慣了她恬靜淡雅,時而嬌俏狡黠,笑咪咪小狐狸似的表情,今夜這番模樣,對她來說算得上失態,但對他來說,卻是新發現。

  徐天胤看著夏芍,也不避諱包間裡還有其他人,他的眸如同夏夜裡最璀璨的星辰,深邃定凝。冷俊的臉上面無表情,唯有那一雙黑夜般的眸能叫人看得見深沉,看得見凝望,看得見一切深潛的暗湧。

  夏芍被徐天胤看得越發不自在,一抬眼,見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正看著他們兩個,除了苗妍有點良心,瞄了一眼就咬著唇低頭以外,那兩個妞兒已經目光發亮地在兩人身上轉啊轉啊轉。

  胡嘉怡很興奮,夏芍是什麼人?那是她們宿舍裡最淡定的娃,學生會面前都淡定倚牆發呆的人,至少從開學到現在,除了當初潘向萱侮辱東方玄學的事,就沒再見過她變臉。今晚這神態不看白不看啊!過了這村沒這店,誰知道下回看見要多久?

  夏芍垂了垂眸,內心一歎,告訴自己,這就是做事一時腦熱的後果。下回……絕對沒有下回!

  她深吸一口氣,快速調整了心境,恢復平時寧靜淡雅的神態,笑著看三名室友一眼,道:「吃東西了,別回到宿舍裡再告訴我沒吃飽,鑒於柳仙仙今天的表現,下回還要不要請你們,我要好好考慮。」

  邊說邊感覺徐天胤的目光還是定凝在她身上,夏芍臉上笑容不變,一手往火鍋裡放菜,一手偷偷在下面掐了一把!

  徐天胤眸色一深,夏芍已是夾了涮好的牛肉羊肉和菜放進他碗碟裡,希望他趕緊吃點東西轉移注意力。但筷子往他碗碟裡一放,這才發現徐天胤的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

  夏芍微微一愣,目光往下一掃,回想起自己剛才掐他那一把指尖上傳來的精勁緊實的觸感,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一把許是掐在了腰側。她心裡頓時叫苦,臉上卻再沒表現出來,神色自然地一笑,「師兄,吃東西。」

  中午夏芍和古玩行會的人去酒店開飯局,飯局上本就是吃不飽的,下午又一番忙碌,夏芍早就餓了,當下便招呼室友吃了起來。

  徐天胤吃得不多,他目光只在夏芍身上,看她常吃哪幾樣,便幫她夾了涮好,放去碗碟裡。夏芍見他吃得少,便只好時不時地給他也涮些吃的。只要是她夾去碗碟的,他就會乖乖低頭吃,直到吃的一點不剩。

  這場面看得對面的柳仙仙和胡嘉怡是既羨且妒,柳仙仙眼一瞇,恨恨一瞪,「師兄師妹相親相愛,你們這是赤裸裸的宣戰!是公然在對沒有戀情或者戀愛總是失敗的人宣戰!我說的對不對?」

  她一抬下巴,去看胡嘉怡,胡嘉怡還沒說話,柳仙仙便一扭頭,盯著夏芍和徐天胤,「所以說,只有你們的坦白才能平息我們的怒火!說!你們為什麼是師兄妹相稱?」

  夏芍抬眸笑看柳仙仙一眼,這妞兒今晚可夠鬧騰的,之前是想著一句八卦不讓她問的話,自己晚上回宿舍就不消停了,現在她已經問了不少了,她不可能再叫她挖出八卦來。

  「師兄,吃東西。」夏芍笑咪咪夾了筷子涮好的牛肉給徐天胤。

  「嗯。」徐天胤輕輕一點頭,低頭,吃東西。

  包間裡一片沉默。

  柳仙仙一咬唇,頓感尷尬,「你們無視我!」

  她不肯甘休,頓時拍桌子站起來,越戰越勇,問題如倒豆子一般,啪啪啪啪往外倒,什麼兩人怎麼認識的、認識多久了、徐天胤為毛這麼年輕軍銜這麼高,家裡什麼背景之類的。

  但令她鬱悶的是,不管她問什麼,徐天胤都只是默默低頭,要麼吃菜,要麼幫夏芍涮吃的。

  接連問了十來個問題,不管怎麼威逼利誘,徐天胤就是不再理柳仙仙了。

  柳仙仙很鬱悶,不可思議地看著對面的男人,感覺自己簡直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打在棉花上還能感覺到是軟的,而對方簡直就是無視她!她這一拳就跟打在空氣上似的……

  不對,是對方把她當成了空氣!

  柳仙仙不可思議地端量徐天胤,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她感覺跟這個男人交流有障礙!夏芍平時是怎麼跟這樣的男人相處的?

  「柳仙仙,你被嫌棄了,邊上去吧!我來。」胡嘉怡笑咪咪一拽柳仙仙,她也算看出一點來了,但不知自己猜測的對不對。

  因而,胡嘉怡邊吃東西,邊把柳仙仙剛才問過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事實證明,同樣的問題,換個人來問,徐天胤就答。

  但他也不是每個問題都回答,他只回答他覺得有必要回答的。如果他不答,那麼就是你問的問題不能答、沒有必要答,亦或是廢話。至於究竟是什麼原因,他不會告訴你,自己去猜。

  這性子很讓人哭笑不得,但胡嘉怡很快就發現了好處。那就是但凡徐天胤回答的問題,勢必簡潔明瞭,他的答案沒有模棱兩可的,要麼是,要麼否。不像許多上層圈子裡的男人,說話總是留一句,態度曖昧,真真假假,總是要女人去猜。

  柳仙仙在一旁火鍋都不吃了,看得一愣一愣的,「為什麼同樣的問題,他回答你,就不回答我?」

  「你沒聽見芍子剛才說,你的問題,讓徐司令不用回答麼?我猜是這個原因吧。」胡嘉怡在一旁笑,卻是看了眼夏芍,眼神有些羨慕。雖然徐司令話很少,但對芍子是真的很好呢。

  「啊?」就因為這個?

  柳仙仙鬱悶得一口血快要噴出來,拿起啤酒站起來,朝著夏芍一抬下巴,「芍子,起來罰酒!你今天放了我們一天鴿子,以為請客吃頓飯就行了?不罰酒沒誠意,先喝三罐再說!」

  三罐……

  夏芍抬眸看了眼她手中拿著的罐裝啤酒,卻看見柳仙仙眼底有挑釁的笑意。

  「喝不下的話,讓你師兄幫你喝!」

  她這明顯是衝著徐天胤來的,夏芍哪能叫她如願?師兄還得開車回軍區,別說不能喝酒,就是能喝,她也不能任由這妮子欺負他。今晚,徐天胤被她們一番圍攻,已經是很難得地陪著了,再這麼下去,他該覺得吵了。

  「誰說我不能喝?」夏芍挑眉一笑,意態悠閒地站了起來,拿來一罐啤酒就開了朝對面走去。

  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都是一愣,她們都沒想到夏芍會喝酒。在她們眼裡,她可是笑容甜美可愛的乖乖女!

  夏芍卻不把三人的驚訝看在眼裡,笑著走過去,一人拿過一個杯子來,給三人倒滿,「開學兩個多月,咱們四個還是頭一回坐在一起正式吃頓飯,這杯都要喝,就當慶祝我們四人有緣相識。」

  夏芍語氣感慨,目光真誠,一時看得本欲找茬灌酒的柳仙仙也愣了,她本就受不了這種感性的場面,一時有些不太自在,咕噥了一聲,不知說什麼好。

  胡嘉怡卻是點點頭,笑著站起來,說道:「芍子說的對,咱們是應該慶祝一下!仙仙,小妍,這杯要乾了!」

  苗妍不怎麼會喝酒,但卻沒有推辭,對她來說,認識這三個朋友,確實是緣分,也是她的幸運。她被這氣氛感染,也站起身來,舉起杯子。

  柳仙仙神色雖有些不自在,卻也是笑著把杯子舉起來,四人一碰,各自仰頭喝盡。

  卻沒人注意到,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的杯子,在夏芍倒酒的時候就換了玻璃杯,她們喝沒喝得完,一眼就看得清,而夏芍手裡拿著的,卻是罐裝的啤酒。因為氣氛感人,這三個妞兒誰也沒注意到,仰頭就把酒給喝了,而夏芍卻是虛虛舉杯,喝了多少,沒人知道。

  對面徐天胤盯著她手裡的啤酒罐子,唇角輕輕一揚,不易察覺的淺笑。

  三人把杯中酒喝空,夏芍緊接著便是一笑,「這杯酒是敬仙仙的,雖然相處時日不久,但能看得出,她最重感情,雖然,也最不著調。」

  話一說完,胡嘉怡就噗嗤一笑,苗妍也跟著笑了,柳仙仙柳眉一擰,「夏芍你說誰最不著調!」

  「誰炸毛說的就是誰。」夏芍笑意悠然,挑眉遞給柳仙仙一個挑釁的眼神,那妮子只顧一怒,抬眼跟她互瞪,哪裡看得見夏芍已給她把酒填滿,而那酒的來處,竟然是她自己手中的罐裝啤酒。

  隨即,夏芍笑著一舉手中酒,「敢不敢喝?」

  柳仙仙最受不得挑釁,當即挑眉,「憑什麼不敢?老娘怕你?」

  說完,一仰頭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夏芍一笑轉身走去身後的酒櫃。

  等柳仙仙豪爽地把酒乾了,夏芍已開了另一罐酒走了回來。

  「這杯是敬嘉怡的,好好研究你的塔羅牌,你有當占卜師的潛質。」夏芍眼神鼓勵,給她倒酒。

  胡嘉怡眼神一亮,欣喜地小臉都亮了亮,一把抓起酒杯,「真的嗎?你是算出來我有占卜師的潛質嗎?柳仙仙一直說我是神棍,我家裡老爹老媽都覺得我玩塔羅是不務正業,我懶得跟他們這些沒眼光的計較!還是芍子理解我!就衝你這句話,給你面子!」

  說完,也是一仰頭,咕咚咕咚把酒喝了。

  柳仙仙卻因胡嘉怡的話,嗤地一聲白了她一眼,眼往天花板上翻了翻。夏芍喝沒喝,兩人壓根沒留意。

  接著,夏芍又給苗妍倒酒,「這杯是敬小妍的,靈體不是什麼可怕的事,只要不怕,日子還是一樣過。我倒是有張固本培陽的方子,能固陽氣,對身體有好處。回頭寫給你,慢慢調理著身子,會好起來的。」

  苗妍表情感動,眼圈都紅了,咬著唇,聲音靦腆,「芍子,謝謝你!認識你們真好……」

  說完,心甘情願地喝了。

  柳仙仙因為最受不了這種氣氛,身子一轉,彆扭地看去一邊,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面前的酒杯又被倒滿了。

  而夏芍正拿著一罐剛開出來的啤酒轉身回來,給胡嘉怡和苗妍重新添上,這才舉了舉自己手中的酒,「這杯我先乾為敬,算是謝謝你們三個平時的照顧。」

  這回,夏芍是真喝了,但罐子裡的酒有多少,三個妞兒沒一個知道。夏芍是不會告訴她們,只剩下一口了的。

  喝完,她這才坐了回去,轉身的時候,身後的酒桌上,剛好留下三只空了的啤酒罐子。

  夏芍的眸底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一抬眼,正對上徐天胤望來的目光,他目光柔和,隱有笑意,唇邊也染上淡淡淺笑。

  夏芍笑著坐了下來,而對面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喝完酒坐下,三人接著吃東西的時候,卻總是時不時地互看一眼,表情都有點呆呆木木,似乎感覺有點什麼事不太對勁,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直到吃飽喝足,喊服務員結帳的時候,火鍋店裡服務員進來查點喝的酒,柳仙仙才啊的一聲,指著夏芍,「我不是讓你罰酒嗎?你罰的酒呢!」

  夏芍笑著起身,已穿上徐天胤遞來的外套,淡定一瞥桌上的空罐子,「喏,不是在那裡麼?你說三罐的,一罐不少。」

  柳仙仙轉頭看去,見桌上確實擺著三罐空啤酒罐子,可夏芍什麼時候喝的?她怎麼沒注意?

  柳仙仙蹙著眉,歪著腦袋看那三罐酒,也不知是今晚喝多了還是怎麼著,就是想不起來喝酒時候的細節了。

  見她一副糾結呆木的模樣,夏芍垂眸深笑。這丫頭想灌她酒?她跟那些商場裡的老狐狸一起出席酒宴,都能全身而退,別說這丫頭了。

  夏芍先和徐天胤下了樓去,任由柳仙仙在上面繼續糾結。

  之前在宿舍裡就說好了,今晚吃過飯後,要接著出去玩一玩。但今晚因為有徐天胤在,吃飯的時間有點長了,此時離宿舍關門還有兩三個小時,不知柳仙仙還要不要去逛街之類的。因而出了火鍋店,夏芍便和徐天胤在門口等著。

  夜裡的風有點冷,尤其是從空調包間暖和的房間出來,這一吹風,更是讓人覺得有點冷。

  夏芍縮了縮肩膀,徐天胤已開了車門,「上車等。」

  夏芍點頭,跟著上了車。車門一關上,暖和的氣息襲來,她這才舒服地融進座椅裡,微微閉眼。這一天忙得腳不沾地,剛才雖說是只喝幾口啤酒,但對於疲憊的人來說,還是有些催眠的效果,這一閉上眼,夏芍便有些昏昏欲睡。

  但感覺到身旁一道深邃的目光,夏芍便又睜開了眼。

  轉頭看去,身旁的駕駛座上,男人的目光正目不轉睛地定凝在她臉上。

  車裡光線黑暗,徐天胤是個十分適合黑暗的男人,他融在黑暗裡,像是天生就是黑暗中的王者。而此時此刻,只有少許微弱的光從對面一排店面裡透過來,昏黃暈染了男人冷俊淩厲的線條,化了那少許的孤寂,帶上淡淡的深沉。

  「累了?」他目光柔和,連唇角都淺淺的柔和,抬起手來撫上少女略顯疲態的臉龐。

  這安靜密閉的車子裡,這般柔和靜寂的氣氛,夏芍竟一時沒覺得這親密的動作有什麼不對,她恬靜地一笑,「是有點累了。但是答應朋友今晚陪她們,總不好叫她們掃興。」

  「下回也可以。」男人的掌心摩挲著少女的臉龐,掌心傳來滑嫩的觸感,他眸色微微深了深,幫她把臉頰旁的髮絲清理去耳後。

  「一直太忙,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有事。下回還不知什麼時候,既然今晚有空,那就今晚。」夏芍笑了笑,「師兄一會兒是跟著去,還是回軍區?」

  「陪你。」沒有任何猶豫,男人的目光忽然被少女的耳珠吸引,那小巧圓潤的耳珠在昏暗的光線裡潤澤一點,十分的可愛。他淡淡一笑,目光凝在那處可愛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這一捏,卻把夏芍給驚醒了,她這才回過神來,臉上閃過驚愣的神色,不是驚愣徐天胤,而是驚愣自己竟然沒覺出兩人之前的動作有多親密。

  夏芍反應也算快的,愣神的時間很短,幾乎在一瞬間便手摸向了車門把手,開了車門就敏捷地閃身下了車。

  對面火鍋店門口,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早就站在那裡了。

  「就這麼點時間,也忙著在車裡膩味!」柳仙仙白了夏芍一眼,哼著扭頭。

  「柳仙仙你不能說句好話?」胡嘉怡也白了她一眼,對夏芍笑道,「不用理她!她是恨徐司令的車從外面看居然看不見裡面,瞧不著八卦,她心生怨念而已。」

  話是這麼說,但胡嘉怡卻是眼神飛揚,笑嘻嘻瞅著夏芍,明擺著在說:我們雖然看不到,但是我們知道你們在裡面幹嘛。你不用解釋不用解釋真的不用解釋!

  夏芍才懶得解釋,她臉上掛著淺笑,問:「接下來去哪裡?」

  「去迪廳!」

  ……

  雲海迪廳,青市最大的一家迪廳,設計非常獨特。迪廳整整有三十層高,中間寬敞的舞池,而舞池竟然是盤旋而上的,從第一層直通到頂層!舞池中仙霧緲緲,熱舞的年輕男女像是從天堂墜落人間的墮天使,盡情舞動發洩,盡情頹廢墮落。

  圍繞著中間環形舞池的,是各層獨立的吧台、包間、賭場。無論從那一層看,都能看見上下直通的各層舞池,觀感衝擊力非常強,因而一建成,便成為了國內最有名的迪廳之一,也是年輕人們嚮往的消費場所,可謂一大銷金窟。

  雲海迪廳每一層的觀感都是獨特的,因而沒什麼越往上層越貴的規矩,每一層的包間都價碼不菲。

  夏芍一行五人要了十層的一間包房,只叫了一些酒水和零食,並未叫其他服務。服務生並未對此表現出什麼不屑來,非常有禮貌地笑著退了出去。

  門一關上,這包間裡就是獨立的空間。但既然是來玩的,柳仙仙就當然不會只坐在這裡聊天,她扭著腰身,風情萬種地走去門口,一回頭,衝夏芍打了個響指,「敢不敢出來跟老娘比比舞技?拼酒拼不過你,拼舞要是再輸你,老娘今晚就從這十層一躍而下,不活了!」

  夏芍一聽,往沙發裡一融,笑看她,「你都這麼說了,誰敢贏你?我認輸,你去吧。」

  「不戰而敗是恥辱!快點應戰!」

  「我不會跳舞,你真的戳到我的軟處了。」夏芍一笑,實話實說。

  見她笑容坦蕩大方,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柳仙仙「哈」地一笑,「你也有不如老娘的一天?前面就是舞池,開著門看好了!老娘舞瞎你們的眼!」

  夏芍笑而不語,柳仙仙卻是婀娜多姿地走了。

  沙發上,苗妍怯怯地問,「這地方什麼人都有,仙仙她不會有事吧……」

  「柳仙仙會有事?別人別有事就行了!被她看上的男人,是世界上最悲哀的生物,所以你完全不要替她擔心。」胡嘉怡喝著飲料,一點也不擔心。

  夏芍也笑著安撫苗妍,「這裡是安親會的地盤,就算是有麻煩,也不會有人敢在這裡鬧事的,放心吧。」

  這話雖然是篤定柳仙仙不會有事,但胡嘉怡卻是聽出來了什麼,問:「什麼意思?仙仙今晚會遇到麻煩?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沒什麼,說了不要緊了。這種地方,遇上搭訕一類的很正常。」夏芍一笑。

  徐天胤坐在一旁,他雖然沉默無言,氣場卻很強大,胡嘉怡和苗妍坐在夏芍身旁,兩人時不時看他一眼,卻只是看他低著頭,拖過面前的瓜果盤子,耐心地一顆一顆地剝。剝完一把遞給夏芍,然後接著剝。來這種地方,別人都是為了看舞池裡曼妙的身姿,和熱鬧刺激的賭場而來,他卻只對面前的瓜果盤子感興趣。

  柳仙仙去了對面懸空盤旋的舞池,盡情舞動,不停地對著包間開著的門裡拋媚眼,裡面坐著的夏芍和胡嘉怡卻早就忘了她,兩人盡情聊著占卜的事,惹得柳仙仙越看越惱火,越舞臉色越黑。

  這時,一名男人走上前來,笑著問道:「小妹妹,舞跳得不錯啊,有興趣聊聊麼?」

  「滾!」柳仙仙心情正不好,想也不想就吼道。

  男人也不生氣,反而笑了笑,「喲,還是個火爆脾氣。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我的包間在那邊,有興趣進去玩玩麼?」

  「讓你滾了,耳朵聾?」柳仙仙正眼也不瞧男人一眼,轉身就走,打算回去包間,找夏芍算帳。

  男人見她要走,在後面一把就去抓她的胳膊。

  柳仙仙怒氣沖沖往前走,被人這麼一抓,頓時臉上閃過怒色,在男人抓住她手腕的一瞬間,竟是敏捷地回身,手腕一翻,擰了男人的胳膊,抬起腳來,一腳跺上了男人的腳面!

  「啊!」男人哪裡想到她有點身手?吃痛之下,痛呼一聲。

  對面包間裡,苗妍正巧看見這一幕,也是驚呼一聲,「仙仙!」

  她這一呼,夏芍和胡嘉怡才抬起頭來,看見了對面的情形。

  胡嘉怡一笑,「我就說麼,男人遇上柳仙仙,那簡直就是個悲劇的存在。」

  夏芍卻是微微一愣,目光定在那男人痛呼扭曲的臉上,輕輕,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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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46: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車裡的吻

  夏芍沒想到,在青市這地方,竟然遇到了自己認識、卻不想見到的人。

  舞池裡的男人看起來很年輕,也就二十五六歲,一身米色休閒西裝,身量中等,一打扮倒是有些帥,但這張臉卻是在夏芍前世時極為厭惡的。

  這人,如果不見他,夏芍倒忘了青市有這麼個人,但看見了他,卻又不由想起了前世的光景。

  這男人其實說起來,應是夏芍的堂哥。

  這位堂哥的父親名叫夏志偉,是夏芍的大伯,與夏芍的父親、姑姑、叔叔卻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這位大伯的母親,是爺爺夏國喜的第一任妻子,在戰爭年代的時候就染病過世了。留下這麼一個兒子,卻因性格跟夏國喜有得一拼,父子兩人關係並不好。

  夏志偉早早就成了婚,離開東市,來到了青市工作,後來工作不順,就和社會上的一幫子人攪合在了一起,也從來不回家看望老人,早在夏芍出生之前,父子兩人就斷了聯繫。

  夏國喜原本也只當沒有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但之後因為兩個兒媳婦生的都是女孩,在得知大兒子的夏志偉有個兒子在之後,夏國喜便非常地想讓其認祖歸宗,但夏志偉父子卻一直不搭理他。

  夏芍的記憶當中,從來只是聽說有這麼個大伯和堂哥,卻是從來都沒見過,直到前世的時候,奶奶去世。

  那時,夏芍在京城的公司裡工作,聽聞奶奶過世的噩耗,便奔回家中。一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誰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夏志偉帶著兒子夏良回來了。

  兩人回來並不是弔唁老人的,而是表示既然奶奶江淑惠已經過世,那麼老家的房子就應該分一分了。

  那個時候已是兩千年之後,房價飛漲,村裡土地改造,拆遷補償費非常豐厚,父子兩人便盯上了這點錢。夏志偉甚至以讓夏良認祖歸宗為由,要求將房產辦理到他兒子的名下。

  夏國喜認孫心切,竟不顧兒子孫子在妻子辦喪事期間回老家來鬧事,竟然鬼迷心竅一般答應了下來!

  這事讓四個兒女很是不滿,但夏國喜的脾氣,誰勸也不聽。夏志梅與夏志濤兩家就去找夏志偉算帳,結果沒想到,夏良在青市竟然混進了金達地產公司,認了個什麼安保經理的職務。說白了,就是打手頭頭,在黑白兩道都有些人脈,夏志濤險些被人打了,連夏芍一家都遭到了威脅。

  夏芍並不在乎老家的那套房子,她卻對大伯和堂哥在奶奶喪事期間回來鬧事,深惡痛絕。儘管記憶中只見了那一面,卻是深深記得父子兩人的長相。

  沒想到,今晚會在雲海迪廳裡見到,簡直是冤家路窄!

  這時,柳仙仙鬧出的騷動已經驚動了舞池裡的男女,但這樣的搭訕事件在迪廳裡,可謂天天有,時時刻刻都有,因而一群男女也只是騷動了一會兒,驚訝於柳仙仙竟然會點身手而已。

  柳仙仙趁著夏良痛呼之際,一把將其撂倒在地,漂亮地一扭腰身,轉身走出了舞池。

  夏良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學生模樣的女人給打了,自然是大怒,跟著她就追了過來。

  柳仙仙怒氣沖沖走進包間,「夏芍!老娘跳舞給你看,你竟然無視我!」

  夏良也跟在後頭,人還沒到,怒聲已到,「給我站住!青市還沒有敢不給小爺面子的!」

  夏芍一皺眉頭,眼看著夏良就要跟進包間,她反射性地往沙發裡避了避,這反應立刻引來徐天胤的目光。

  「怎麼?」

  夏芍臉色不太好看,把臉一轉,借著徐天胤的身子擋了擋,只道:「師兄,我不想見到後面那個男人。」

  夏芍的臉色很少這麼難看,一來是前世的記憶讓她厭惡,二來是自己不方便出面。若是以前,堂兄妹兩人或許見面不相識,但如今卻是不一樣。

  華夏集團在東市曝光,整個省內都有認識她的人。青市的地面上,別人或許只是在電視上看過她,見到她本人也不見得能認出來,但身為一家人,堂哥或許能將她認出來。她太知道他們父子是什麼德行的人了,實在不想見,不想鬧心,不想麻煩纏身。

  所以,她直覺便在自己不方便出面的時候,往徐天胤身旁一靠,說了這麼句話。

  哪知道,一句話,徐天胤便站起了身。

  他氣息冷厲,黑夜般的眸底冰冷無情,整個人一站起來便像是黑夜裡走出的羅剎,冷殘。

  對面柳仙仙怒氣沖沖走過來,忽然僵住腳步,她甚至維持著指著夏芍的姿勢,嘴巴還張著,就突然發不出聲音。那一瞬間,只有她能理解,那是一種要死了的感覺,渾身冰冷,心跳呼吸都窒息,而徐天胤卻什麼都沒做,只是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讓柳仙仙終身難忘。

  他看著人,眼裡卻沒有人。

  柳仙仙見過兇神惡煞的人,殺人不眨眼,人命在那些人眼裡只是兒戲。她認為那是世間最大的惡,然而這一瞬間,只是一個照面,她知道她錯了。

  在這個男人眼裡,連兒戲都沒有。

  徐天胤從柳仙仙身邊經過,停也沒停,柳仙仙的手指尖卻開始發抖,腳下一軟,跌坐在地。

  身後跟過來的怒喝聲卻也在這一刻驟停。

  柳仙仙根本就沒有力氣回身去看,胡嘉怡和苗妍卻是將門口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夏良衝進來,在看見徐天胤的那一刻,怒喝聲戛然而止。不是嚇得止住的,而是被人掐著脖頸提起來的!

  他畢竟是個成年人,衝進來的力道不小,卻是在踏進包間的一刻就被人一手制住!精勁的手臂,帶著強悍絕對的力量,在掐上他脖子的那一刻,他只感覺到周身景致疾退,他甚至都沒看清包間裡有什麼人,下一刻已在包間外的走廊上,背對著華麗優美的欄杆,身後是舞池,身下是十層樓高的迪廳地面。

  只要這男人一鬆手,他便會跌下去,墜樓一般,死得不能再死。

  他脖頸發出「咯咯」的聲響,眼神驚恐,想要說什麼,卻只能發出桀桀的嘶聲。他以為他要死了,男人的手指卻捏上他的下巴,狠絕地一錯!

  一聲下巴被卸掉的「哢嚓!」聲被掩蓋在吵鬧滾動的音樂聲中,夏良兩眼一翻,白眼裡血絲迸出,險些睜著眼暈過去!脖子卻在此時傳來一陣劇痛,像是被人徒手擰斷了一般,讓他又睜著眼醒了過來,只覺身子被一道大力一震,整個人便淩空飄了起來,飛了出去!

  他身子在十層樓高的空中來了個淩空飛渡,直直砸落進中間的舞池,眼睛卻一直驚恐地望著前方。

  前方,男人冷厲而立,看著他砸進舞池,如同丟了一團垃圾出去。

  舞池裡,年輕男女們驚叫四散,走廊上,吧台和四麵包間的人驚恐望來,卻只看見男人轉了個身,走進對面包間。

  「砰!」門甩了上。

  「哢嚓!」門上了鎖。

  包間裡,柳仙仙被胡嘉怡和苗妍護在中間,坐在沙發裡,三人靠在一起,驚恐地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看向夏芍,見她臉上沒有了剛才男人追進來時那般難看的神色,便默默坐去她身邊。低頭,伸手,拖過面前的瓜果盤,繼續剝了起來。

  「……」

  包間裡一片沉默。

  連夏芍也無語了,她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眉尖顫著,表情糾結。她是第一次找人幫忙解決自己的事情,卻不想師兄的解決這麼的……

  夏芍轉過眼去,見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三個妞兒靠在一起,像是被綁架拐賣了的少女,除了驚恐還是驚恐。

  胡嘉怡看向柳仙仙,想起她今晚在飯局上逼問徐天胤的事,忽然間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而柳仙仙卻是看向夏芍,眼神複雜,似乎是有種『以後不跟你玩了,你師兄好可怕!』的意思。

  夏芍露出抹苦笑,看來回宿舍以後要好好安撫這三名室友了。

  「時間挺晚了,估計宿舍也快關門了,回去吧。」夏芍說道,事情鬧成這樣,估計誰也沒心情玩了。

  她轉頭看向徐天胤,徐天胤點點頭,伸過手來,把剝好的瓜果仁遞給她。

  夏芍笑了笑,接了過來,裝進衣服口袋裡,就招呼三名室友起身走人。三人跟在夏芍和徐天胤身後,一開門,對面舞池裡,夏良已經不見了,估計是被人抬走送醫院了。走廊上和舞池裡卻氣氛詭異,一見一行人出來,目光紛紛看來。

  五人都沒在意這些目光,夏芍卻是在走出包間時掃了眼遠處的吧台,那裡服務生立著,正看過來,迪廳裡的安保也在,但卻都沒有上前。

  按理說,徐天胤剛才鬧出亂子,安親會的人該上前詢問才是,但是這些人卻只是看著,沒有過來找麻煩,看起來就像是得了提點,故意放行似的。

  夏芍微微挑眉,慢慢勾起唇角笑了笑——難不成,是她想的那樣?

  猜測歸猜測,一行人下樓的步伐卻是沒停,一路就到了底層一樓,直直往大門口走去。

  眼看就要走出門口,夏芍卻是步子頓了頓,轉頭往一處包間裡掃了一眼。包間裡,門開著,中間一張賭桌,正開著賭局。

  這本沒什麼,但參賭的是兩男一女,男人夏芍不認識,但女人她卻是認得。不僅她認得,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也認得,三人見夏芍步子頓住,也隨著她停住往裡瞧,不由都露出冤家路窄的神色。

  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跟四人很合不來,幾次三番找麻煩的潘向萱。

  此時,潘向萱笑著站在賭桌旁,兩名面對面坐著的男人已經賭博完畢,一人滿面春風,笑容嘲諷,一人則臉色陰鬱,極為灰敗。

  潘向萱一笑,抬高下巴,「你輸了,所以,按照之前的約定,我們分手!你以後不許再纏著我!」

  輸了的男人抬起眼來,眼下發青,眼底佈滿血絲,「萱萱,我只是想挽回,我不想跟你分手!」

  「我只想跟你分手。」潘向萱勾起唇角嘲弄一笑,「你今晚輸的可是筆鉅款,你好好想想。你要是答應跟我分手,這錢就一筆勾銷,要是不答應,你就等著讓你老子替你還債吧!」

  男人盯著她,神色痛苦,「你、你怎麼……」

  「我怎麼?」潘向萱眼神發狠,狠狠瞪向男人,「你真以為憑你那點家底就能把我追到手?你也不看看,你什麼家世?逢場作戲而已,你還當真了?告訴你,識趣的就別再纏著我!你欠下的錢不夠本小姐買輛新款豪車,卻夠你一家傾家蕩產的!」

  說完,她便嘲諷地一笑,挽了身旁男人的胳膊,巧笑倩兮地道:「我們走。」

  夏芍見她要出來,一垂眸,便轉頭往門口走。

  潘向萱卻眼尖,一出門就看見了她,頓時一皺眉,「站住!你怎麼在這裡?」

  夏芍只當沒聽見,帶著人直直出了迪廳大門,潘向萱挽著男人的胳膊也走了出來,語氣嘲諷刺耳,笑道:「真稀奇,我們新生宿舍的神棍今晚全體出動了嗎?居然也會來這種地方。呵,怎麼不是趁著週末去巷子裡擺擺地攤,給人算算命,賺點錢?」

  夏芍聞言懶得理她,但卻心中一驚,趕緊一把抓去身旁!身旁,徐天胤眸色沉暗,氣息冷厲,夏芍趕忙抓了他的手腕,輕輕拍了拍安撫,表示這種人沒必要置氣。

  夏芍拉著徐天胤就走,潘向萱卻是一眼盯在了徐天胤身上,頓時兩眼發直。

  他此刻被夏芍拉著,身上的冷厲氣息已斂,徒留孤冷的氣質,冷肅俊極的面容,潘向萱一見,便拔不下眼來,甚至放了身旁男人的胳膊,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上前伸出手來道:「這位先生,我是茂威集團的董事長千金潘向萱,先生怎麼稱呼?」

  她聲音放柔了下來,說話也變得淑女了起來,卻看得後頭的柳仙仙和胡嘉怡齊齊翻了個白眼。

  柳仙仙更是哼笑一聲,有些嘲諷看好戲地看著潘向萱——拜託!潘大千金你省省吧!這男人你倒是敢搭訕,只可惜不是你能駕馭得了的!多少回你都不夠你死的!

  柳仙仙的心聲潘向萱是聽不見的,但她卻尷尬了。只見她纖纖玉手伸著,平時不知多少男人搶著握一握,今天卻踢到了鐵板。

  眼前的男人沒有理她,只是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只帶起三分冷厲,卻讓潘向萱的手一抖,臉蛋煞白,花容失色。

  這男人的眼神……可嚇人!

  潘向萱身後的男人此時臉色難看,但他的眼力卻比潘向萱好,已是看出徐天胤相貌氣質不俗,不敢隨意招惹,因而這才忍下了找麻煩的心思。

  「我們走。」夏芍拉著徐天胤就步下台階,她今天只不過是看見潘向萱在開賭,所以停下來看了一眼而已。她已經提醒過她了,她有桃花劫,處理不好,就會變成桃花煞。她今晚這種處理方式,呵。

  夏芍笑了笑,卻不再提醒了,她覺得她沒什麼義務。

  五人往徐天胤停車的方向走去,潘向萱卻在後面惱羞成怒,「站住!我讓你們站住!」

  當然,沒人理她。

  而就在這時,五輛黑色轎車護著一亮加長版黑色賓士直奔雲海迪廳門口!到了門口,五輛車子整齊劃一地停下,車上下來二十名黑衣幫會人員,才加長賓士裡走出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面容威嚴,步伐幹練沉穩,一下車,便掃了一眼潘向萱和她身後的男人。

  兩人被看的這一眼,都是驚懼不已。因為這個男人,在青市沒人不認得他!他正是安親會在整個省內幫會的老大,嚴龍淵!

  「嚴、嚴哥!哎呀,這不是嚴哥麼?呵呵,在這裡遇見您,真是榮幸啊,呵呵。」潘向萱身後的男人立刻堆起笑容,寒暄著上前。

  嚴龍淵卻沒理他,而是從他身旁經過,直直往前方走去。

  前方,正要上車的五人停下。夏芍立在最前頭,見這架勢便心中了然,淡淡笑了笑。

  對方果然走了過來,笑容誠懇地伸出手來,「夏小姐,你好。實在抱歉,不知夏小姐光臨雲海,讓您遇上不快之事,我們安親會深表歉意。」

  「哪裡,我才是不好意思,給迪廳添亂了,沒想到讓嚴老大親自跑一趟,實在過意不去。」夏芍一笑,與嚴龍淵握了握手。

  她既然來了青市,自然知道青市黑道的負責人是誰,雖然沒見過面,但一見對方,從氣勢上便可以下判斷了。

  「夏小姐客氣了,您是我們安親會的貴客,讓您到了安親會的地盤還掃興而歸,是我們的失職。」嚴龍淵這話聽著客套,神色卻是鄭重恭敬。

  他早在兩個月前,青市一中開學的時候,就接到了當家的下達的命令——但凡是青市地界這名少女出現的地方,好好招待,不得怠慢。並且,保護她,不允許又任何對其不利的存在!

  他既是青省的安親會負責人,自然是當家的心腹,便也有幸得知,這少女竟是玄門的人!且她竟然是玄門當家唐老先生的嫡傳弟子!

  玄門與安親會和三合會的淵源,他作為安親會高層,自然是清楚的,便也就清楚玄門在老一輩江湖上的地位。論輩分,眼前這名少女可是跟當家的同輩的人,他這個青省的安親會老大在她面前,可是要低一頭的。

  「徐司令,剛才的事,實在抱歉。」嚴龍淵先給夏芍道歉過後,便接著對徐天胤伸出手歉意一笑。這位若是說起來頭來,也是不小!他不僅是唐老先生的得意弟子,論家世,論能力,安親會都要忌憚三分。

  徐天胤微微點頭,伸手輕輕與其一握便鬆開了。

  之後,嚴龍淵便將名片遞給了夏芍,告訴她以後若是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打電話找他。夏芍笑著接了,這才一番寒暄道別,一行五人上了徐天胤的車子。

  直到車子發動開,駛離眾人的視線,雲海迪廳門口,潘向萱和她身旁的男人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最震驚的,莫過於潘向萱。她看見徐天胤的車子時就愣了,那輛軍用路虎她知道!學校裡傳得沸沸揚揚,正是夏芍經常出校門見的那個男人!

  那個被她以為包養了夏芍的男人,竟然是省軍區司令?騙人吧?那麼年輕!

  而且,為什麼安親會在青省地面上的老大會去跟夏芍打招呼?

  安親會的貴客?

  夏芍?

  她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不僅潘向萱震驚地想不明白,車子裡,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三人也很震驚。她們見嚴龍淵來的時候,也猜出是為了今晚的事。畢竟她們在迪廳裡鬧了事,而那是安親會的地盤,可不是鬧著玩的。

  安親會是什麼?北方黑道的龍頭!且安親集團是跨國的大財團!政商兩界、黑白兩道,哪個不賣安親會面子?哪個敢在安親會的地盤上鬧事?

  徐天胤今晚在雲海打了人,安親會勢必要找他麻煩。但三人也不是傻子,徐天胤年紀輕輕便任省軍區司令,少將軍銜,家世背景一定很深厚!搞不好是連安親會也忌憚三分的呢?要不然,打人鬧事這樣的事,也犯不著嚴龍淵這樣的人物親自出馬。

  三人以為,嚴龍淵勢必是來找徐天胤的,但她們卻錯了!

  嚴龍淵竟然是衝著夏芍來的!

  他話裡那句夏芍是安親會的貴客是什麼意思?

  她們這個室友,剛剛認識了兩個月的同學兼好友,有一身玄乎的神棍本事也就算了,省軍區司令是她師兄這事已經很讓人不解了,她居然還被安親會奉若上賓?

  看來,她們這室友,秘密不少啊……

  但這秘密就算是再感興趣,她們也不敢在車上問了。三人坐在車裡的後座,時不時瞄一眼徐天胤的背影,大氣不敢出一聲,安安靜靜到了校門口。

  夏芍卻沒下車,只回頭道:「你們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去。」

  柳仙仙三人一愣,瞥了眼徐天胤,儘管對他是怕了,但對夏芍卻是不放心,說道:「這麼晚了,學校裡雖然安全,但是你最近得知了學生會,我看還是我們在裡面等等你吧,咱們四個一起回去。」

  夏芍聽了,笑著點點頭,心裡溫暖的同時,也算鬆了口氣,還真怕這三個妞兒以後不敢理她了。

  柳仙仙和胡嘉怡、苗妍這才下了車,三人走進校門,車裡終於是剩下了徐天胤和夏芍兩人。

  安靜的氣氛裡,夏芍笑了笑,「師兄,你今天嚇到她們了。不過,謝謝你。」

  今晚的事,她只是有點意外,但並不怪他,反而有些感動,只因為她一句話……

  「不需要。」徐天胤輕輕皺了皺眉,盯著夏芍。

  夏芍自然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她是出自真心,只是想感謝而已,並非是見外。

  「今晚,師兄去酒店住一晚吧,太晚了,開車回軍區要兩個小時,太累了不好。」這段時間,他來學校見她,向來都是兩人用過晚餐,便送她回來。那時最多也不過八點,他回軍區還不算晚,而今晚已是快十點了,他回去都午夜了。

  「嗯。」徐天胤點頭應下,眸卻是鎖著她的臉龐,眸中些許留戀,「要下車了麼?」

  「嗯,宿舍要關門了。」夏芍點頭笑了笑,笑容恬靜,「下周見。」說罷,她便低頭去解安全帶。

  徐天胤卻在這時傾身過來。他向來有幫她解安全帶的習慣,因而夏芍也不阻止,任由他做這些事,卻沒想到,他傾身過來,卻是一把抱住了她。

  夏芍一愣,身子一僵,心口更是莫名一跳,卻聽見比自己的心跳更快的噗通聲。男人的體溫燙得嚇人,他只穿了件薄毛衫,兩人這般近距離地貼在一起,幾乎都能感覺到他精實的胸膛就貼在她胸口。兩人的心跳撞在一起,彼此清晰可聞。

  徐天胤的雙臂不由圈得緊了緊,兩人更加緊密地貼在一起,這麼近的距離,鼻息間皆是她淡雅的香,她的體溫不涼不燙,溫溫的,就像揉了一團暖玉在懷,令人舒適,令人留戀。

  「師……兄。」夏芍臉紅了,下意識就去推徐天胤。但這一伸手,卻是剛好推在他胸膛上,他穿著V領的毛衫,胸膛一線微露,這一推,剛好摸上去,立刻便感覺男人胸膛肌肉一緊,悶哼一聲。

  夏芍臉刷地一下,這回是真紅透了。男人卻將她圈得更緊了些,她呼吸都有些不暢了,他卻是微微低頭,臉頰貼著她的臉頰蹭了蹭,深深埋在她頸側發間嗅了嗅。

  這親密的行為本該讓夏芍更不適應的,但她卻是愣了愣,突然想起上回她在校門口下車的時候,惡作劇似的地抱了抱他,還貼了貼臉頰,她這呆萌師兄不會是因為上回下車時她來了這麼一套,所以今天還給她吧?

  這麼一想,夏芍頓時樂了,心情也放鬆了大半,沒好氣說道:「行了吧?上回我可沒抱師兄這麼久,你這是利息都算了回來啊!可倒不吃虧。快放我下車,宿舍要關門了。」

  哪知徐天胤壓根不理會她,反而抱得更緊,大手在她背後不停地摩挲,呼吸有些沉渾。夏芍這才覺得事情有些棘手,趕緊又推他,但這一回化掌成拳,在他胸口一推。他雙臂這才鬆了鬆,但剛鬆開又不由緊了緊,看起來很留戀不捨的模樣。

  夏芍深吸一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下最後通牒,「一分鐘。」

  話音落下,便感覺徐天胤的胸膛沉沉震了震,像是笑了笑,大手開始摸上她的後腦,在她柔軟的髮絲上輕輕的撫,鼻尖更是蹭了蹭她的脖頸,呼吸極燙。

  夏芍感覺一陣子發麻,身子都想軟,她卻是極力忍住,告訴自己,一分鐘後,他要是再不放開她,今天少不得要在車裡陪他過兩招!

  徐天胤卻哪裡知道她這些小心思?他只是抱了一會兒,便輕輕抬眸,想要再看看她,結果一從她頸間抬眼,便瞥見她小巧圓潤的耳珠,想起今晚用餐後在車裡曾捏了捏,一碰便被她逃下了車,此時又看見,還是覺得可愛,忍不住便鬼使神差地湊上唇去,輕輕啄了。

  剛一輕觸,夏芍便是一個激靈!她反應極大,本能地大力往後一仰,一扭頭!

  而徐天胤也在這時剛好抬頭。

  夏芍這一扭頭間,便唇瓣擦著唇瓣,輕輕蹭過……

  「……」

  車裡詭異地安靜。

  夏芍驚愣地忘了反應。

  徐天胤卻是眸沉在黑暗裡,氣息漸漸變得壓抑。

  在夏芍臉紅都慢了一拍的時候,他卻是突然間伸出手,掌心探去她的後腦,身子驟然一傾,整張俊臉便壓了下去!

  唇精準無誤地落下來,呼吸濃重間帶著掠奪,近乎粗魯地撬開少女的唇齒,肆意汲取。沒有技巧,沒有循循善誘,沒有調情挑逗,而是以一種最原始的最渴望的男性力量,攻城掠地。

  這樣的吻,令夏芍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反應過來。等她慢慢瞪大眼,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男人身體的大半重量已經壓在她身上,一隻大手錮住她的後腦勺,一隻手握了她的手腕,且她身上還有安全帶沒解開……

  她剛剛肩膀動了動,男人的掠奪便又加重一分,直白,狂野,霸道。車子裡光線黑暗,男子的呼吸濃重而又壓抑,唇齒間的糾纏恣意妄為,眉頭緊緊皺著,不知是歡喜還是痛苦。

  這一吻漫長而又濃烈,夏芍根本就不知道有多長時間,只知道天昏地暗,眼前越來越黑,直到她皺起了眉頭,才感覺狂風暴雨般的糾纏漸漸有停歇之勢。男人的手放開她的胳膊來到她的腰間,輕輕摩挲,輕輕安撫,過了許久,唇齒間的糾纏這才漸漸止住。

  夏芍喘著氣,皺著眉頭望去,朦朦朧朧地看見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臉,眸色比黑暗更沉,目光仍不離開她的唇,反而此刻的停歇倒只像是又一場暴風雨前的寧靜。

  夏芍一伸手,便去解安全帶,徐天胤卻是比她更快地一手按住帶扣,霸道地傾身又吻了下來!

  然而,兩人的唇還沒碰上,便忽聽車子外頭,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利驚恐的叫喊。

  「啊——救命!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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