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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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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5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報名,飯局

  青市一中的期末考試時間是兩天,考完之後一周出成績,然後便可以放寒假了。在這一星期裡,按學校的傳統,有文藝大賽要舉行。

  文藝大賽的時間安排在週一,考完試後還有三天的準備時間。這時間說是用來準備的,但其實並沒有多少時間給學生們臨時衝刺。學生會要忙碌報名的事,填表、安排場次,學校方面也要邀請省內的專家和媒體,只有三天的準備時間,今年又是大辦,就算是往年有經驗,今年也是各種忙碌。

  但再忙碌也是學校的事,夏芍身為贊助方,她只管當天露個面,準備一下演講就可以了。演講的事對她來說順手拈來,稿子都可以不必準備。因而相比起學校、學生會和參加比賽的學生來說,夏芍算得上很悠閒的了。

  考試完當天晚上,悶了很久的柳仙仙滿血復活,拉著宿舍的人出去學校逍遙。

  眼看著要過年了,軍區的事也忙,徐天胤不到週末抽不開身,兩人見面的事只得又延後。夏芍當晚便陪著宿舍的姐妹,在酒店裡慶祝了一頓,慰勞這些日子複習功課的辛苦。

  席間,令人有點意外的是,柳仙仙居然打算報名參加文藝大賽。

  「以前在宿舍裡怎麼沒聽你說過?還學會保密了。」夏芍笑道。

  柳仙仙白了她一眼,一舉手裡的啤酒罐子,「臨時決定的,誰讓你是贊助方呢!這關係,老娘不用白不用!以前不報名是因為報了也沒用,說是文藝大賽,每年獲獎的學生你可以數數看,除了學生會還是學生會!那些人老早就跟學校打好招呼了,在學校連續三年獲得省級文藝證書,就有資格角逐每年保送京城大學的那兩個名額。要不然,你以為那些家長怎麼這麼重視這種文藝大賽?哼!這社會,哪裡不拼關係?以前老娘沒這關係,現在不是有你這妞兒在嗎?」

  胡嘉怡一聽就皺了眉頭,「我以前勸你報名,你怎麼不報?都說了你儘管報名,我家會幫你跟學校說一聲。你那時候不肯,現在因為芍子是贊助方就改主意了?鬧了半天,你是覺得我家幫不了你?」

  胡嘉怡皺著眉頭,一看就是有點急了,一副不被信任的受傷害的表情。

  苗妍一看氣氛有點不對,小心翼翼地瞄著兩人,接著眼神求救地看向夏芍。

  夏芍笑了起來,「瑞海集團在國內可是服裝行業的名企,省內服裝業的龍頭。胡總要是跟學校打聲招呼,哪能不管用?但跟學校打招呼,跟那些專家評委打招呼,哪能不破費?仙仙這是不想讓胡總花錢。我就不一樣了,我是贊助方,這次文藝賽事的所有費用都是我出,我說一句話,自然就用不著胡總花那些錢,再去打點各方關係。」

  夏芍邊說邊深深看了眼柳仙仙,這妞兒平時看著不著調,但卻是心細重感情。她這是不想讓胡嘉怡家裡花錢,畢竟拼關係的不只是她一個,拼到最後,難免不會變成拼錢。她不報名,是因為不想讓胡嘉怡家中為了她的事,各方破費。

  但現在知道了她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又贊助了學校的文藝大賽,這關係可比學生會的那些家長硬氣,而且,那些專家評委比賽期間的一切花銷都是華夏集團出,夏芍說一句話,被那些家長擺幾桌子豪華宴都管用。這才讓柳仙仙改變了主意,用她的話來說,這關係,不用白不用,多浪費啊!

  柳仙仙一口把罐子裡的啤酒喝了,一把勾住夏芍,抬眼去瞪胡嘉怡,「你好好跟芍子學學,就你那觀察力,我懷疑已經被你的胸給擠沒了!」

  胡嘉怡原本因為錯怪了柳仙仙而有些愧疚,又有些感動,但一聽她這話不免什麼愧疚什麼感動也沒了,紅著臉咬著唇就要起來拍她,「誰用你跟我見外了!你怕我爸花錢,你可以跟我說嘛!我零花錢不少啊,你也有不少零花錢嘛,咱們湊一湊,總夠用的。再說了,芍子的錢就不是錢了?你不要用得這麼理所當然好不好!」

  「你傻啊!這妞兒跟我們挑明身份之前,她就答應幫學校贊助了。所以我才說不用白不用,她錢都已經花出去了,這關係不用多浪費啊!」

  胡嘉怡這才不說話了,嘟著嘴看她。

  夏芍卻是一笑,「行啊。不過,你必須要有真本事。只要你的才藝當真力壓群雄,我保證誰也搶不走你該得的榮譽。」

  「那是自然!我柳仙仙也是有幾分傲骨的,老娘不是那種只靠關係的花瓶!我要是技不如人,什麼話也不說,這獎白送我都不稀罕!可我要是技壓群雄,誰也別把屬於我的東西搶去,那就成了!」柳仙仙脖子一昂。

  夏芍聽了點頭,這她倒是可以保證,「你想參加哪方面的比賽,說來聽聽。」

  「這還用問?不拼舞技,老娘還能上去比摔跤?」

  夏芍看柳仙仙一眼,「舞蹈的種類可多了,古典、芭蕾、現代、民族、國標,不是每一樣學校都有設置參賽項目的,有你擅長的嗎?」

  「國標!拉丁舞!怎麼樣?」柳仙仙看了三人一眼。

  三人裡,只有她最會跳舞,拉丁這個項目這次文藝大賽確實有設置,既然如此,三人自然不會反對。

  吃完了晚飯,原想以柳仙仙的性子,定要以練舞蹈為由,拉著三人去迪廳玩樂一晚。而學校的戒嚴令還沒解,正想趁著這次文藝大賽的機會挽回些名譽和正面新聞,這個節骨眼上,查寢更嚴,夏芍自然是不建議柳仙仙這個時候頂風作案,給學校留下不好的印象,對她沒好處。

  夏芍已做好了準備勸說她,而柳仙仙今晚卻像是改了性子一般,一句話都沒提出去胡鬧的事,吃完飯就拉著三人回宿舍了,且竟說要早點睡,明早早些起來,去學生會報名。

  夏芍看得出來,她對這次的比賽很是重視,連期末考試也沒這麼大的重視程度。她不由一笑,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妞兒能有想認真對待的事,總是件好事。

  回學校的路上,胡嘉怡卻悄悄在後頭貼過來,在夏芍耳邊快速地嘀咕了一句:「仙仙的母親,以前是位舞蹈家。」

  夏芍看了胡嘉怡一眼,微微垂眸。

  胡嘉怡卻是說完就退去一邊,裝模作樣地在夏芍身邊走,看起來像是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這是仙仙的事,她也知道沒有她的同意,不好隨便說。但是這件事,她希望能讓芍子知道,最起碼,也要讓她知道仙仙不是兒戲的心態。這樣的話,或許能對她獲獎方面有幫助。

  胡嘉怡這點心思,夏芍自然是一猜就透。她看了胡嘉怡和柳仙仙兩人一眼,倒是有些羨慕。人生之中,能有這樣的朋友,也是幸運。

  回到了宿舍,柳仙仙果然是早早就睡了,第二天早晨起來,夏芍還在打坐的時候,這妞兒居然就買了早餐回來,她難得這麼勤快和自覺,四人一起吃了早餐,早早地就到了學生會門口。

  四人來的早,排隊的人還不多。夏芍一出現在走廊上,學生們就齊齊安靜下來,紛紛看向她。

  這段時間,學校裡又流傳開一條關於夏芍的傳言,這回不是什麼神棍、被包養或者是毆打學生會的事,傳言她竟然就是開學的時候,校長所說的那位華夏集團的董事長!

  這傳言是真是假,沒人說得清。華夏集團的報導在社會上反響極大的時候,是聖誕之後,那時候已過了週末,學生們在學校裡上課,正逢學校戒嚴,非週末時期出學校要請假,因此絕大多數人都沒看見校外報紙雜誌滿天飛的盛況。

  學生們對財經類的報刊雜誌本來就關注得少,且等傳言流傳開的時候,再有人想著去找,已經滿大街都是最近很火的鑒寶類節目了。且這段時間正逢期末考試,又是準備一年一度的文藝大賽的重要時間,就算拿不到一等獎,拿個二三等獎的證書,對高考也是有加分優勢的。所以,管他家裡有沒有關係的,學生們都卯足了勁。

  注意力轉去了其他地方,對於夏芍的傳言,學校的學生們就只是看見她的時候,聚在一起紮堆推論。今天一早就在學生會的走廊上遇見她,學生們便靜悄悄地看著她,尤其是學生會的人,見到夏芍之後都愣了愣,表情糾結怪異,也不知是顧忌還是害怕,有幾個女生便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離她遠點,目光不住地往學生會裡面瞟。

  眾所周知,夏芍跟學生會之間的恩怨,她在校門口毆打學生會那晚,曾放出話去,讓學生會不得出現在她身邊,否則有一個算一個,都得進醫院!

  今天她倒是自己來了。

  這算怎麼回事?

  夏芍才一到學生會的走廊上,氣氛就變成了這樣,跟在後面的苗妍有點緊張地低頭,胡嘉怡在旁邊拉住她,給她壯膽兒。柳仙仙則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往學生會裡晃,夏芍也步伐悠閒。

  四人進了學生會,屋裡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在各張桌子後面發放報名表、分類報名項目。

  夏芍走進去的時候,程鳴、嚴丹琪和學生會的幹部們都從桌子後面抬起頭來。自從上回校門口的打架事件,學生會確實再沒找過夏芍的麻煩。與其說沒找她的麻煩,不如說連面都沒怎麼見過。

  從那天開始,但凡是夏芍有事出校門的日子,學生會都會接到教務處通知,今天不必查校門。如此,避開了兩撥人碰面的機會,摩擦自然就少了。

  再聽見夏芍的消息,已是跟華夏集團有關,雖然尚未得到她本人的證實,但僅僅是這個消息就足以讓學生會震驚了。

  學生會長程鳴看著夏芍的目光複雜,從開學時在校門口看見她時的驚為天人,到聽到她被包養傳聞時的惱怒,再到校內打架事件時的驚懼,現在再看見她,已是百種滋味,糾結而複雜。

  如果,她真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他倒是可以明白,為什麼她從始至今都不曾正眼看過他。

  他不是沒打電話回家中問過父母,但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也是有的,不是嗎?程鳴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而嚴丹琪在看見夏芍進來的一瞬,臉上更是罩上一層寒霜,垂下的眼底神色卻是並不平靜。

  夏芍卻不管周圍人的目光,她直接走去一張桌前,說道:「這是報名表?我要一張。」

  她這麼一說,所有人都是一愣——她要報名?她如果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她還需要報名參加文藝大賽?

  難不成,傳言是假的?

  學生會幹部們以及報名的學生們,心底都劃過這個疑問。

  站在嚴丹琪身旁的文藝部部長笑了,她看起來像是舒了口氣,聲音不大,卻在靜悄悄的屋子裡聽得清楚,「什麼傳言啊,真是的。有些人也只配當當神棍,或者傍傍大款,董事長?笑話。」

  對於這話,嚴丹琪垂眸不語。她也不是傻子,如果她不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那麼怎麼解釋學校領導給她這麼多的方便?凡是她出校門的時間,學生會一律不準出現在校門口,她在學生會裡兩年,還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事!

  屋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看向夏芍,等著她對這說法的反應。她卻是毫無反應,就像是沒聽到,神態淡然,舉止悠閒,一轉身,把報名表往一臉怒色的柳仙仙手裡一塞,「去,填表去。」

  話雖輕,屋裡的氣氛卻頃刻之間劇變!

  不是她要報名?

  那、那……傳言到底……

  那名文藝部長臉色變得最快,霎時間變幻——怎麼,她猜錯了?

  嚴丹琪卻是皺眉垂著眼,眼底神色一變。果然,剛才沒說話是對的。

  而這時,夏芍已經陪著柳仙仙去遠處的空桌子旁坐下,開始填表了。走廊上陸續來了不少報名的學生,一見夏芍在裡面,大多數人都圍門口走廊上沒進來,探著頭往裡看,議論紛紛。

  填表的時間不長,無非就是貼張照片,報個參賽項目。學校規定,一人最多可以報兩個項目,柳仙仙報了拉丁舞和民族舞,並填好了曲目,之後便就交到了剛才冷嘲嘀咕的文藝部長面前。

  柳仙仙把報名表啪地往桌子上一拍,態度惡劣。對方臉色變了變,眼底明顯一怒,把表接過來掃了眼,便交給了嚴丹琪,「舞蹈類的。」

  嚴丹琪接過來看了看,那文藝部長也盯著那張表看,眼底怒色不減——囂張什麼?自從夏芍來了學校,學生會的還有沒有點威嚴了!交表?哼!表是交上來了,可歷年沒保管好,弄丟了的也不是沒有。

  今年賽事大辦,報名的項目比往年多,而且人也多,弄丟個一兩張表也是正常的吧?別以為跟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是室友就可以囂張了!況且,她是不是還難說呢!

  就算是又怎樣?報名表從學生會到學校領導、再到各位評委手中,經過的環節不少,就算是丟個一兩張,也沒人能怪到學生會頭上來!假使她就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也得吃這個啞巴虧!而且,如果夏芍真是外界傳言的華夏集團董事長,在自己手中吃了這啞巴虧,不也挺大快人心的?

  那文藝部長看著嚴丹琪手中的報名表,眼底光芒一閃,怒色盡褪,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來。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想像中的大快人心中時,一隻纖白的手伸了過來。

  她一驚,霍然抬頭,胸前的學生會工作證已經被夏芍拿在手中。

  「你幹什麼!」

  「許媛。」夏芍目光落在工作證上,抬眸一笑,「我把柳仙仙的報名表交到你手上了,請保證這張報名表不會出任何問題。假如它出了問題,我就追究你的責任。」

  夏芍笑容淺淡,卻叫許媛一驚!這笑容,不冷不熱,卻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圖似的。

  她、她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夏芍卻懶得再說什麼,她要是連她這點小心思都看不透,華夏集團趁早關門算了,別在商場的爾虞我詐裡混了。她今天之所以陪著柳仙仙來填表,就是因為最近學校裡的傳言,柳仙仙跟自己是舍友,難保這群學生會的人不會把歪心思用來對付她。看來,她還真沒錯看她們。

  把工作證還給許媛,夏芍便轉身與柳仙仙三人走出了學生會。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走廊上才炸開了鍋。

  剛才她說什麼?如果報名表出事,她就追究文藝部長許媛的責任?她憑什麼追究許媛的責任?難不成,她、她真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

  這個傳言只能等到文藝大賽當天才能揭曉,離大賽還有三天時間,柳仙仙為了專心練舞,便去了市中心一家舞蹈會所,包了個練舞廳出來,由胡嘉怡和苗妍陪在那裡。而夏芍則有公司的事要忙。

  剛剛吞併了盛興集團,原來盛興集團裡留下的高管和外派去各地的經理這些人,經歷了公司的巨變,自然是要安撫的。接手了盛興之後,夏芍便發現,原來的盛興集團的高層裡,有不少王氏的親系和各個股東的親系,二代紈絝子弟占著經理的名頭,空拿薪水不幹事的也有。

  如今,王氏和各股東的股份都握在了華夏手中,這些人沒了倚仗,自然是人心惶惶。

  對於這些人,夏芍是不想留的,但要裁員,她卻不能憑自己一人的喜好,說不要就不要了。她只能採取公司員工信服的方式,先在公司裡進行了各部門的考核,宣佈不分親疏,選賢任能。考核的結果透明化公佈,對於沒有才幹的紈絝子弟和高管,毫不猶豫地裁掉。將有才能的提拔上來,安排在適合的職位上。至於那些王氏和原股東們的親系,在考核裡也有一部分人表現出才能來,公司便按其能力重新安排職位。這些人裡,大部分人只是能力平平,職位比原來降了許多,心理落差極大。

  這些人以前都是在公司裡胡吃海喝慣了的,職位高、薪水高,管著人還不做事,一切都交給底下的人去做。如今一調職,雖說是符合他們各自能力的職位,但心理落差怎能沒有?別說薪水降了,權力沒了,就連面子也沒了不是?

  果然,受不了的人沒過幾日便提出辭職,公司自然是欣然應允。但也有幾個能忍得住的,就算是被調離要職,也能忍著硬挺,打算就這麼混日子。

  對於這樣的人,夏芍暫不去管,公司剛剛進行了人事變動,雖然極得那些沒有任何關係背景的員工的擁護,但是人事變動之後,總需要穩一段時間,讓人心都穩定下來之後,再慢慢處理那些不太緊要的事。

  現在對夏芍來說,還有一件緊要的事就是接見原盛興集團在全國各地的古玩行經理,這些人對換了個年輕的老總,有欽佩的、有懷疑的、有觀望的,也有意見不小的。夏芍將這些人齊聚在華夏集團總部裡,開會一番長談,安撫、立威、穩定人心。

  這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很費心力。這些人哪個都比夏芍年紀大、比她在行業裡有經驗,要讓這些從來沒見過她的人信服她、尊敬她、跟隨她,不當面拿出點真本事來是不成的。除了古玩鑒定方面的眼力,令眾人震驚了一把外,夏芍的談吐、氣度,以及在安撫立威的過程中,談話的技巧都要把握好。她表面上悠然淡定,但連在公司開了兩天的會,也實在是有些累。

  但不管有多忙、多累,夏芍都把週六晚上的時間給排空,因為她晚上跟徐天胤要見面。

  徐天胤開著車來到華夏集團的大廈門口接夏芍,夏芍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員工們除了值班的,大都已經下班,她獨自在辦公室裡看檔,翻看公司最近的人事變動,聽著孫長德彙報拍賣公司在青市落成後的情況。

  青市畢竟是省會城市,青省也是整個華夏集團的根基所在,孫長德打算過了年就把家搬過來,日後華夏拍賣公司就以青市為總部,福瑞祥的根基就留在東市。畢竟東市才是整個省內古玩行業的重點所在。

  徐天胤到了之後,打了電話給夏芍,她這才乘了電梯下樓,出了公司。

  保安和值班的員工看見她下來,都趕緊恭敬地打招呼。夏芍笑著點點頭走了出去,一到門外就笑了笑。

  男人一身黑衣,穿得還是單薄,不過一件薄薄的毛衣,站在冷風裡,手裡捧著花。目光在她在公司大廳裡現身的時候,就定凝上去,再不移開半分。

  夏芍笑著走過去把花接過,瞅了眼懷裡一成不變的花束,好笑地想,他不會以後每次見她都是送花這一套,然後一直送到底了吧?

  噗嗤一笑,夏芍並非覺得有什麼不好,反而心情很樂。

  好呆!

  她笑咪咪的模樣引得男人留戀地看一眼——唔,為什麼突然笑這麼歡快?

  男人看著她,雖然她笑起來的模樣令他移不開眼,但他卻發現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花束上。

  喜歡?

  唔,那以後繼續送。

  把副駕駛座一側的車門關上,徐天胤這才上了車。夏芍猜他上車的第一個動作必然是將自己懷裡的花放去後座,然後便會傾身過來求抱。

  但是她猜錯了。

  徐天胤將她的花放去後座,轉身很手臂一撈,便把她撈到腿上,氣息沉渾地吻了下來。

  大半個月沒見,這些日子來的日思夜想都化在了這一吻裡。迫切、狂肆、極盡索取,直到夏芍眼前發黑,呼吸短促,徐天胤才放開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雙臂緊緊圈抱著,不願放開的模樣。

  車還停在公司門口沒動,大廈裡燈光亮堂照進車裡,雖然夏芍知道,外頭看不見車裡的情況,但她還是臉頰染上紅暈,低頭瞪男人一眼。

  徐天胤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眼來,非但沒有發現自己錯在哪裡了,反而盯著少女紅腫的唇和臉頰上的薄紅,有再索取的勢頭。

  夏芍立刻說了一句,「餓了。」

  男人果然便收兵了。

  徐天胤訂瞭望海風的酒店房間,他說叫晚餐到房間裡用,夏芍卻挑眉看著他,笑咪咪提醒:「晚上我得回宿舍睡,畢竟今晚可不是公司有事脫不開身。」

  徐天胤點點頭,不說什麼,叫了餐點來,兩人在房間裡用餐。房間裡茶几沙發齊備,不像是在酒店包間那般,反倒更像是家裡兩人吃飯。徐天胤約莫是喜歡這種氣氛,吃得比在外頭用餐的時候多。

  夏芍給他夾了筷子菜,問道:「學校放寒假後,我參加完省裡的企業家年會,就回家去了。師兄軍區的事忙嗎?要一起回去看看師父嗎?」

  「嗯。」徐天胤也不說忙不忙,他回答向來簡潔。

  夏芍笑了,「那好,我就不叫公司的車來接了。那天師兄來接我,咱們一起回去。」

  徐天胤點頭,把她夾給他的菜吃光。

  用過了晚餐,夏芍這兩天累了,只想休息一會兒,兩人就沒去外面溜達。在酒店房間裡看了會兒電視,正巧播著鑒寶的節目,夏芍便坐著看了看。徐天胤坐在她身旁,削蘋果、倒茶水,對電視節目不感興趣。

  夏芍雖然知道以他的性子,自己坐在一旁也不會覺得無聊,但她還是決定拉上他一起體驗樂趣。專家鑒定的時候,她便問:「師兄猜猜看,是真是假?」

  要麼,便是道:「快!猜價!」

  男人對她要求的事向來不會拒絕,很配合地真真假假地猜,當然,都是蒙的。但沒過一會兒,夏芍就發現,他蒙對的機率很高。

  她不由好奇,這才發現,男人根本就不看電視螢幕,他手臂伸過來抱著她,目光只放在她臉上。當一件藏品被端上來,是作偽招數比較高的贗品的時候,她一般會挑挑眉,露出頗有深意的笑來。若是真品,又是不錯的,她通常會眼神一亮。這些小動作,都落在徐天胤眼力,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訣竅。

  夏芍也是聰明的,她想想就想明白了徐天胤為什麼猜這麼準了。於是好笑地捶他一下,「你這是作弊!」

  男人唇邊微微帶起笑來,目光落在她的粉拳上,眸色漸深。

  結果,一場鑒寶節目沒看完,兩人便在沙發上一番激情深吻,以徐天胤去浴室裡洗冷水澡告終。徐天胤洗完澡,穿著黑色的浴袍出來,把夏芍抱了起來就往床上走。

  夏芍一挑眉,眼神警告,「我今晚要回宿舍睡,而且,師兄別想再做壞事。」

  「唔,知道。」徐天胤抱著她躺下,房間裡暖和,兩人也沒蓋被子,只是在床上躺著。男人伸手過來攬住她的腰身,側著身與她的身子貼合在一起,找到舒服的位置,把臉埋在她頸窩裡,模模糊糊道,「就一會兒,學校關門前送你回去。」

  他氣息熨燙著她,又燙又癢,夏芍縮了縮肩膀,徐天胤便往外挪了挪,但還是不肯離開她,靠近著把頭歪在她肩膀上枕著,閉上了眼。

  夏芍垂眸瞧去,見男人的面容近在咫尺,淩厲的線條此刻顯得柔和,最重要的是,他眼睫竟然挺長挺密,刷子似的覆下來,在臉上留下一片深濃的剪影。他呼吸慢慢變得輕柔了下來,沒一會兒,竟然呼吸平穩,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夏芍愣了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睡著了,不由怔愣之餘,心底泛起點微疼的滋味來。她不由又想起上回他從床上醒來,自己把自己給驚到了,然後看著床上睡過的位置,半晌沒動的模樣。

  夏芍看著徐天胤,心底微歎,他多年沒在床上睡過了,就叫他睡一會兒吧。

  但由於怕誤了回學校的時間,夏芍一直躺在床上睜著眼,她安靜地躺著,也不敢動,就怕動一動,把徐天胤給驚醒了。她以為她能撐兩個小時回學校,但沒想到,房間裡異常安靜,外頭只能聽見海潮拍岸的聲音,沙沙的聲音,聽久了就像催眠曲,她這兩日在公司忙碌,亦是疲倦,竟然睜著睜著眼,就慢慢合上,漸漸睡著了。

  兩個這一睡,就是一夜。待醒來的時候,已是早上了。

  醒來之後,夏芍自然是鬱悶,徐天胤受到她怨念的牽連,起床的時候被她瞪了兩眼。他自己許也沒想到,一睡就能睡上一整夜,起床的時候眸底還有些怔愣,但看見夏芍殺過來的目光,他又是微怔,下意識地去握她的手,漆黑的眸定定望她。

  夏芍見男人這副自己都怔愣睡了一夜,又擔心她生氣、一時手足無措的模樣,不由心就軟了下來。

  又好氣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沒生氣,夏芍這才下床拿起手機,打算給教務處主任錢海強打個電話,說明下昨晚夜不歸宿的情況。然後再給胡嘉怡打個電話,免得三人擔心她。

  結果,手機剛拿出來,便響了起來。

  夏芍一看,不由苦笑。這電話正是錢海強打來的。

  她接了電話,立馬說明了昨晚的情況。她自然是沒說真話的,只說有個商業飯局,吃完飯已經很晚了,學校關了門,就在酒店裡睡了。

  電話那頭,錢海強一點也不介意,表示夏芍的公司家大業大,自然事忙,這點學校很能理解。接著,便笑呵呵地說道:「是這樣的,明天就是學校的文藝大賽了。省內的專家評委都已經請到了,今天晚上七點,學校在望海風酒店設了場飯局,希望能邀請夏總出席。不知道夏總有沒有時間?」

  夏芍一聽,一點也不意外,這種飯局很正常。她對昨晚的事還有點愧疚,這件事上便應了下來。

  錢海強很是歡喜地掛了電話,夏芍去洗了澡,和徐天胤一起用過早餐,便說明了晚上飯局的事,並且說道:「今天公司依舊有會議要開,師兄怎麼安排,回軍區?」

  徐天胤點頭,臨近年關了,部隊的事也忙。他也要趕在她放假回家之前,把事情辦一辦。

  兩人今天都忙,用過早餐,徐天胤把夏芍送回公司,他便開著車回了軍區。

  晚上七點,夏芍準時坐著公司的車,又回到瞭望海風酒店,赴學校的飯局。

  她今晚依舊是一身旗袍搭著披肩,旗袍深紅的真絲料子,落著馥鬱的芍藥香影,雅致微熏,十分地隆重。由於顏色略深,她便搭了件淺色的披肩,濃重又不失朝氣,當她從公司的商務賓士上下來,邁進酒店的時候,在大堂裡等候她的教務處長錢海強都不由露出驚豔的眼神來。

  「哎呀,夏總。」錢海強竟然上前來與夏芍握手,這對於一個學校領導和學生身份的兩人來說,怎麼看怎麼彆扭。但考慮到今晚各自的身份,倒也不奇怪了。

  「盧校長在樓上陪著省內的評委專家們,人都已經到齊了,就等夏總了,呵呵。」錢海強邊引著夏芍往包間裡走,邊在路上說道。

  盧博文如今已經正式接任青市一中的校長職位,開學時的那位校長,因為潘向萱的事,已經受到了處分,被免了職。當初去東市接夏芍入學的副校長盧博文,就接替了其職務。盧博文一升任校長,副校長的位子便空了下來,錢海強已經被內定升職,要等過了年再上任。

  一切跟夏芍當初在教務處裡跟他說的一樣,錢海強對她便自然有另一份敬畏在。

  兩人一到包間裡,所有談笑的人就都靜了下來,竟是不自覺地紛紛站了起來。

  夏芍的打扮自然是叫人驚豔,但驚豔的只是以盧博文為主的學校領導、省內專家評委這一大桌的人,和一桌西裝革履、禮服隆重的中年男女,至於寬敞的廳裡,另一桌子人,那就是震驚,巨大的震驚了。

  包間裡很是氣派,竟然擺了三桌宴席。夏芍進門掃了一眼,便明白了。這三桌,一桌是學校領導和專家評委的,一桌是來打點關係的學生家長的,另一桌竟然是幾名學生的。

  這七八名學生,不是別人,正是學校學生會的一群幹部——學生會長程鳴、副會長嚴丹琪、文藝部長許媛,另有四人夏芍不知道名字,但都眼熟,顯然是那幾名部長級的學生會幹部。

  七人今晚跟著父母親來見見這些專家評委,自然也穿戴隆重。以程鳴為首的三名男生都穿著西裝,以嚴丹琪為首的女生都穿著款式別致的禮服。

  他們聽父母說,今晚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也要出席,自然是驚訝之餘,又有些緊張的。不是緊張要見華夏集團的董事長,而是緊張怕見到的人是夏芍。

  說是怕見到,其實還有點期待。期待的是見到的人如果不是夏芍,明天便叫學校的傳言散了,讓她這個被誤認為華夏集團董事長的人,好好受受同學們的冷嘲熱諷。

  這種心情可謂又是怕有些想,糾結,複雜,很難言說。

  七人就是在這種心情裡圍坐在宴席前,等著那位從開學時就被全校師生猜測了半個學期的華夏集團董事長。

  但這世上,許多事都是怕什麼,來什麼!

  夏芍隨著錢海強還沒進來的時候,屋裡就聽見了錢海強的哈哈笑聲,不由齊齊看向門口。程鳴、嚴丹琪這一桌子學生會的人伸著脖子,身子都從椅子上歪斜了出去,就為了在人一進來的一刻,就能將她看得清楚。

  人是進來了,也看清楚了。

  但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是她?

  真是她?!

  一桌子的女生都倒吸了一口氣,眼神驚慌,嚴丹琪這平時冷面的臉上都一口氣憋在了臉上,漲紅無比!而程鳴等三名男生卻先是目光驚豔,足足怔愣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

  而這時,校長盧博文已經笑著離席,走過來相迎了。

  「哎呀,夏總!我總算是盼到這天了!開學去接你入學的時候,就希望你能給學校的同學們做做演講,激勵激勵同齡人。奈何夏總低調啊!現在華夏集團又在商場創下豐功偉績,我看你現在是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了吧?哈哈。」盧博文一上來便跟夏芍握了握手,笑哈哈地邊說邊回頭看今晚請來的專家評委和學生家長。

  他這等於是跟眾人介紹了夏芍,一群人趕緊笑著依序上前,與夏芍熱情握手。

  今晚來的省內的專家評委裡,夏芍毫不意外見到了朱懷信,他是書畫方面的專家,青市一中請他當評委是必然的。

  他跟夏芍見過很多次了,比大多數人跟她都熟,來握手的時候態度除了客氣、恭維之外,還多了明顯的感激,「夏總,多虧了您啊。托您的福,我的身體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去醫院總覺得好一會兒又壞一會兒,現在持續的治療,已經是只見好不見壞了。我幾個兄弟也是,打算年前請您到家裡吃頓飯,感謝感謝您呢。」

  今天的來的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朱懷信在這場合說這話,除了感激夏芍以外,自然也存了給她打廣告的心思。

  夏芍心知肚明,笑著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但說者有意,聽者自然也有心,不少人都眼底神色閃了閃。把這事暫且記在心裡,便上前與夏芍笑著握手寒暄。

  看著學校的領導、省內的專家評委和自己的家長,都紛紛恭維地圍繞在夏芍身邊,程鳴和嚴丹琪那張酒席上,幾人震驚未去,心底便連番湧來諸多滋味,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怎麼好受。

  許媛驚疑不定地頻頻看向夏芍,震驚之餘,不免拉拉嚴丹琪,急切憂心地問道:「怎麼辦呀,副會長?我、我這次會不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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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54: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害人害己

  夏芍在校領導和專家評委這一桌上坐了下來,宴席陸續上來,少不得一番敬酒恭維,但明天就是文藝大賽,酒自然是不能多喝,但席間氣氛卻是熱烈。

  青市一中的校長盧博文說道:「夏總不僅是年輕有為,學習成績也是相當優異的。當初東市的中考狀元呢!學校特意招收入學的。」

  這話一出口,連桌上的專家評委們都露出些歎然的神色。坐在另一桌上的學生家長們更是相互之間看了一眼,臉色變了變。

  有人便舉杯站了起來,「這麼說,夏總可真是品學兼優啊!身為華夏這麼大的集團的掌舵者,還能兼顧著學習成績,實在是少見啊!」

  說話的男人四十來歲,眉眼與程鳴有幾分相似,應是學生會長程鳴的父親。他舉杯笑道:「像我家這孩子,從小就讓他學鋼琴,平時成績也不錯,在學生會混了個幹部,就整天心高氣傲。今晚見了夏總,總算是能有人給他上一課,讓他知道什麼是人外有人!」

  「瞧程總說的,程鳴這孩子也是不錯的了。在同齡人裡,有幾個像他這些優秀的?」說這話的是一名女子,一襲深紫長裙,頭髮高高綰著,身段苗條,高雅裡透著貴氣。

  這女子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保養得極好。她說話間也舉杯站了起來,對夏芍笑了笑,「只不過,夏總的成就確實是同齡的孩子所不能比的。少年英才,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呵呵,嚴夫人誇獎了。比其犬子來,令嬡才是冰雪聰明、才氣逼人啊。論琴棋書畫,當今有幾個孩子能學全了的?令嬡從小就請了名家教導,長成至今,也算是人中龍鳳了。」程父呵呵笑了起來,「不過,夏總年少有成,那當真是萬里挑一的!」

  兩人一人一句,恭維夏芍的時候,也不忘互相恭維。聽著是在相互誇著對方的兒女,倒像是趁機介紹了對方兒女的才藝,只不過比較有技巧罷了。且聽到對方誇獎自家孩子的時候,眉梢眼角還是流露著驕傲的神色。

  夏芍坐著,含笑聽著。她轉著頭,笑看著程父和嚴母,笑意靜雅,她手中也隨著二人舉著酒杯,目光也看著他們,並不沒有怠慢驕傲,但偶爾微微垂斂的眸和唇角略略勾起的笑意,都讓人覺得莫測高深。

  這分氣度不由讓對面那一桌子的家長紛紛互看,目光驚疑,實在不敢相信這少女跟自家兒女一個年紀。

  「呵呵,夏總哪是萬里挑一啊,就是到處找,也難找出年紀輕輕就有夏總這樣成就的。所以說,今晚見到夏總,合該讓這些孩子們都向夏總學習學習。來來來……」程父邊說邊向那邊桌上坐著的程鳴等人招手。

  家長們紛紛站了起來,程鳴那一桌的人相互之間看一眼,猶猶豫豫地站了起來。

  嚴丹琪垂著眼,輕輕咬唇,臉上的漲紅還沒下去,聽著剛才母親不住地恭維夏芍,她臉上都快滴出血來,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不只是她,在座的學生會七人,心中滋味只怕與她差不許多。這在學校曾一度傳出在宿舍裡給人起卦算命和被包養傳聞的新生,在他們眼裡是看不起的。每年學生會都會抓個典型,在新生中樹立威嚴,但今年的這新生卻成為學生會的一根刺,因為學校對她莫名的維護,令他們顏面大失。他們有驕傲的資本,家世好、成績好、多才多藝,在學校裡又有威望,受學生們的尊敬與崇拜,不像她,各種負面傳聞,名聲不好。

  他們向來是高人一等的,但今晚才知道低人一等的滋味。

  看這架勢,幾人不必想也知道自家父母叫自己起來做什麼。幾人猶豫著站起來,都低垂著眼,臉上一麻一麻的。

  果然,程父說道:「來來來,都來跟夏總打個招呼。」

  七個人嘴皮子一瞥,嘴角一抽,低著頭紮堆從座位裡挪出來。

  這副模樣看得家長們都是一愣,一位家長笑了笑,說道:「這是怎麼了?這群孩子平時一個個的不挺會來事的?今晚還靦腆上了!呵呵,來來,快來!靦腆什麼?都是一個學校的。跟夏總認識認識,以後在學校裡見了,多跟夏總學習學習。」

  校長盧博文和教務處主任錢海強是知道內情的,兩人呵呵一笑,表面上不說什麼,只是去看夏芍。見她端坐著,並無借機報復的意思,這才放了心。

  家長們把自家孩子招呼過來,今天帶著他們來,本就是為了給贊助商和評委們眼前混個臉熟的。雖說明天他們的名字會報給評委們,但這些專家在省內學術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有的人不太吃這一套,也有的人會給點面子,打分審評的時候會放寬些,大多數人為了自身名聲,不會把事情做得太顯眼。如果是參賽的學生底子太差,那也沒辦法把分數打得太高。畢竟每年獲獎的作品都會在省報上發表,底子太差的作品刊登上前,不是貽笑大方?

  但今晚來的這幾人,底子都是不錯的,丟人現眼是不會的。只是怕難免報名參賽的學生裡會有特長才藝特別好的,所以家長們才帶著孩子來跟評委和贊助商打聲招呼,希望如果遇到這種事,會看在印象和面子上,給個高分,把一等獎拿到手。畢竟連續三年能獲得一等獎,便可以角逐每年兩名保送京城大學的名額。

  京城大學,國內一等一的高等學府,這樣的名校和榮譽,對家長來說可是大事,自然要爭一爭。

  今晚,家長們就是帶著孩子來評委們面前混個好印象的,也順道介紹介紹自家孩子的才藝,讓專家們心中有個數,明天好辦事。

  程鳴七人今晚打扮得也很正式,男生穿著西裝,女生穿著禮服,手裡拿著香檳,被家長們推到了夏芍面前。

  程鳴和嚴丹琪被推在最前頭,臉上火辣辣,低垂著眼,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敢看夏芍。表情也很是僵硬,只是微微點頭,香檳不自然地舉了舉,「夏總。」

  這稱呼一從嘴裡出來,程鳴便臉上感覺有點掛不住。在學校的時候,他幾次暗示過自己學生會長的身份,還在她被傳喚去學生會的時候,故意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權威。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很蠢,她那時候心裡指不定多笑話自己吧?

  嚴丹琪跟在程鳴後邊,聽見他這麼叫,低垂的眼底百般神色湧出,冷若寒霜的臉微微低著,唇蠕動了幾次,沒張得開口。

  後頭跟著的人有的扯了扯唇角,尷尬地笑了笑,氣氛沉默。

  「瞧瞧,還真靦腆上了!哎呀,這群孩子……」有家長說道,邊說邊把自家孩子往前推,希望自家孩子能有點眼力勁,跟夏芍多攀攀關係,打打招呼。這可是贊助商呀,跟她打好了關係,比給評委個好印象都管用!而且,都是同齡人,又是校友,這關係多好拉呀?怎麼就不知道把握?

  家長們急得不輕,嚴母也往女兒腰上推了兩下,見她回頭,使勁給她使了個嚴厲的眼色——平時高傲也就算了,今天擺這股子傲氣幹什麼?只比你強一點的,你可以拉不下臉來,比你強上這麼多的,也不是你較勁就能較得了的!還端著個姿態幹什麼?還不趕緊?

  程父也給兒子使眼色,雖說兒子是跟夏芍打招呼了,但他總覺得不夠——就算華夏集團不是這次活動的贊助商,你也得打好關係呀。從長遠來說,跟這麼大的集團掌舵者搞好關係,對自家生意也有天大的好處不是?這小子平時見了女孩子挺會來事的,怎麼今晚就怯場了?怎麼說夏總也是女孩子,還是正值花季的女孩子,相貌氣質也是極好,這小子該爭氣的時候怎麼不爭氣了?就算人家看不上你,女未悅己者容是沒錯的!這麼帥氣的男生在面前,是個女孩子就該有點好感。有了好感,不就好辦事了嗎?

  不僅是程父和嚴母對自家孩子今晚的表現不滿意,其他家長也是一樣。拼命在後頭推著上前,眼色使了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嚴厲。

  有幾人跟夏芍沒有過直接衝突的,硬著頭皮上前,跟夏芍打了招呼,「夏總,你好。呃……以後就請多關照了。」

  夏芍沉穩地坐在椅子裡,看著幾名學生會的幹部對她舉了舉手中的香檳,她依舊唇邊掛著淺笑,意態閒適淡雅,並沒有算舊帳的意思,但卻是穩穩坐在椅子裡沒起身。

  今晚她的身份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此次文藝大賽的贊助商,自然受得起他們這一敬。無需起身,同樣對他們舉舉酒杯,已算是很給面子了。

  今晚程鳴和嚴丹琪幾人的表現都很靦腆,氣氛有些尷尬,家長們雖然是心中不滿自家孩子的表現,但畢竟處事上比他們老道,這種尷尬的氣氛,不好叫他們太長時間地杵在這裡。因而看著差不多了,便打著圓場攆他們回去自己那桌坐下了。

  然後,程父和嚴母便跟其他幾位家長一起來給夏芍敬酒套近乎了。這回夏芍倒是起了身,笑著與幾位家長少少地喝了幾口香檳。她笑容一直是寧靜淡雅,不失禮貌,亦不失沉穩。

  這氣度看在身為學校領導的盧博文和錢海強眼裡,倒是暗暗點頭,心中喟歎。他們是知道夏芍與學生會之間的不愉快的,以她這年紀,本該也有些少女心性,今晚身份公開,揚眉吐氣,就算是換做成年人,也難免不想把場子找回來。沒想到她能這麼沉穩,一點也不找茬,就連眉眼間的傲氣都看不見,這份心性,難怪撐得起華夏這麼大的家業來。

  而省內的專家評委們也是暗暗稱奇,他們倒不知這裡面的一些事,但外界這段時間對華夏集團的報導和讚揚滿天飛,是個人都難免有點驕傲,更何況她是少年有成呢?但今晚看來,這氣度倒絕不辱華夏集團當家人的身份。

  這些專家,尤其是書畫方面的專家,由於跟朱懷信走得近,知道他家裡的一些事,也最近時常聽他把夏芍掛在嘴邊,因而對夏芍本就有些好感,今天這一照面,好感更勝。而其他的一些評委,或因為夏芍的身份,或因為她的氣度,都對她十分地熱情。

  程鳴等七人坐回去之後,家長們也敬了酒,菜肴也都上齊了,不好一直杵在這裡,便只得都先坐回各自座位,先吃一會兒,再接著下一輪的敬酒、套近乎。

  席間,家長們這一桌和學生那一桌都是靜悄悄的,說是用著宴席,其實都豎著耳朵聽著校領導和專家評委那一桌上話題。

  在座的那些專家,都是學術界有名望的學者,討論的話題也有些深度,大多是學術界裡的事。但令人驚奇的是,夏芍竟然能插得上嘴,且談吐不凡,頗有見識與見地。不僅僅是古玩方面涉及到的書畫、歷史等事,她知道得甚多,就連學術界領域一些常人不太清楚事,她都能說上些來。這讓不少專家學者都是眼睛一亮。

  有些人就好奇了,「夏總對書畫、瓷器、古書籍方面的事知道得倒多,這也能理解。但是歷史方面,有些野史可是尋常讀不到的。有一些根本就沒成書,只是學術界裡的猜測,夏總從哪聽來的?」

  夏芍聞言不免一笑,「以前受過周教授一段時間的教導,在他老人家的薰陶下,聽了不少學術方面的事。不過,也只是聽聽,再深的我就不懂了,今天在這裡我也算是獻醜了。」

  夏芍其實並沒有說全,她之所以知道這麼多,與師父唐宗伯也有些關聯,師父年輕時候走南闖北,華爾街裡也闖蕩出過盛名。他知道的奇聞異事不少,她以前可都是當故事聽的。

  「周教授?哪位周教授?」專家們眼前一亮,趕忙問。

  夏芍一笑,也不隱瞞,「周秉嚴,周教授。」

  「周、周老教授?」夏芍雖是說得很淡定,在座的專家們坐不住了,就連盧博文都是一驚,抬眼看向夏芍。

  周老教授,早年就從京城大學退了休,在國際學術界那是相當有名望啊!在國內,老教授可是國學方面的泰斗!這些年在京城,又出了一些關於《易經》方面的研究,成果顯著,發表過不少論文,引起了很多大學的重視。學術界裡正在爭論,要不要在大學開設風水方面的選修課程呢!

  「夏總說的真是周老教授?可……您怎麼跟周老教授認識的?」朱懷信對周秉嚴那是崇敬得不得了,一聽這話,不由激動了。

  「朱部長有所不知,周老教授的老家就在東市,我跟著老教授學習過五六年的國學,是他的學生。」夏芍笑著解釋。

  「什麼?學生?哎呦!」朱懷信激動得一把握住夏芍的手,「夏總是周老的門生?這、這可真是……周老近來可好?有機會還請夏總引薦一下,我想拜會他老人家很多年了!」

  「是啊是啊。」另有兩位國學方面的省內專家也連連點頭。

  一頓飯局沒吃多久,沒想到就打聽出了這麼件事。夏芍身為周秉嚴的門生,這身份讓她跟在座的學者們不由感覺上又拉進了距離,這倒不是說這些人想攀她的關係見見周教授,而是有學識的人,對有學識的人的一種心理上的親近。夏芍雖然稱不上是學者,但她是國學大儒的門生,被周老看上的門生,那自然是有天賦的。這是一種對「自己人」的親近,跟知識份子看滿身銅臭的商人的那種應酬,就明顯不一樣了。

  這氣氛上的突然轉變,令家長們也都吃驚不少!有的人聽說過周老,有的人平時不關注這方面,並不太清楚,但現場的氣氛轉變還是能感覺到的。

  看著那些態度總是不冷不熱、端著學者姿態的專家評委們,轉眼就對夏芍從客氣和表面上的應酬,變得很隨和、很和藹,簡直就像是把她當做後生晚輩來看待一般,這更加讓家長們確定了一件事——今晚可以不搞定這些專家學者,但必須要搞定這位華夏集團的年輕董事長!

  但這氣氛的轉變,對學生會七人來說可稱不上好事。

  宴席進行的時間越長,越是有人坐不住了。

  許媛滿心焦急,臉上的憂心也越來越重,拼命地拉嚴丹琪,嚴丹琪見事情變成了這樣,也終於是看向她,兩人對視了一眼,目中同樣有光芒一閃。

  接著,嚴丹琪便起身走去母親那一桌上,說了聲要去洗手間,嚴母囑咐道:「快去快回,回來再去敬敬酒,好好表現!今天把你們都帶來,怎麼沒眼力勁?」

  嚴丹琪板著臉,對母親一點頭,便走了出去。她出去的時候,許媛也跟了出去。

  兩人來到了酒店這一層走廊上的盥洗室,關了門,許媛就拉著嚴丹琪急道:「怎麼辦呀副部長?你看今晚上這情況,明天她會不會公報私仇呀?」

  嚴丹琪寒著臉不說話。

  許媛繼續道:「咱們可是得罪過她的!在學校裡打的那一架,昨天我還說了她一句,梁子早就結下了!要是明天她說一句話,那些評委不給我們過了怎麼辦?去年你可是在書法和古箏上拿了兩個一等獎證書呢!我在舞蹈上也拿了一等獎的證書。咱們再堅持兩年,到了畢業那年,說不定能搶到保送京城大學的名額呢!要是明天毀在她手上,那這兩年在文藝方面下的苦功不是白費了?」

  嚴丹琪還是不說話。她們在才藝方面從小就受家庭重視,確實下過苦功,也有真本事。正到了要出成績的時候,怎能眼看著毀了?

  若是毀了,這些年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

  「副部長你說句話呀!」許媛都快急死了。

  嚴丹琪一眼掃向許媛,她立刻一驚,住了嘴。嚴丹琪這才寒著臉道:「知道了。確實不能毀在她手上,要想個辦法……」

  「想什麼辦法?」許媛試探著小聲問道。

  嚴丹琪垂著眼,神色變幻,很明顯在急著想主意。

  就在這時,盥洗室的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嚴丹琪和許媛一驚,後者更是險些叫出來,但兩人猛一轉身,當看見來人的時候,都是鬆了口氣。

  來的人是學生會長程鳴。

  「你們想幹什麼?」程鳴陰鬱著臉,臉色不太好看。他在席間就看出兩人神色不對勁,於是便跟了出來,剛才在門口已是聽見了她們的談話,這才進來問道。

  「當然是想個辦法,明天過關了!難道會長不想嗎?」許媛理所當然地道。

  「你們想出什麼餿主意?還嫌不夠亂的!她可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這次文藝大賽的贊助方!」程鳴怒斥道。

  沒想到他竟然不贊同,嚴丹琪看著他俊帥的臉上滿是怒意,斥責的看著她,她便是一皺眉,接著,竟然輕輕笑了。

  嚴丹琪平時多是冷豔的面孔,很少有笑顏,這一笑不覺得多美,反倒有些陰森,「華夏集團的董事長?董事長就了不起了?有把柄在我們手上,她照樣得乖乖聽我們擺佈!」

  程鳴一愣,許媛臉上露出喜意,忙問:「副會長想到辦法了?」

  嚴丹琪不看她,只看著程鳴,「想是想到了,就看咱們的會長肯不肯幫忙了。」

  「你想做什麼?」程鳴皺眉問。

  嚴丹琪又是一笑,沖他鉤鉤手指,許媛也湊過頭來,聽嚴丹琪一番吩咐。

  「你瘋了?!」程鳴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會長不同意?這可真是奇怪了。你不是想她想得吃不下睡不著嗎?從開學開始到現在,看見了眼就拔不下來。今天晚上這種情況,還偷偷看了好幾眼。沒想到,給你創造個機會,你倒不幹了。」嚴丹琪唇邊勾起冷嘲的笑,哼道,「我只要拿到照片,後頭的事,會長怎麼對她,我就不管了。我只管拿著這些照片在手,讓她保證我們過了明年和後年的文藝獎項,說不定,連保送名額都提前到手了。這麼好的事,對會長一點損失也沒有,你真的不考慮考慮?」

  許媛也連連點頭,「是啊,會長!我覺得副會長的主意,是現如今最管用的了。我和副會長還在二年級,可會長已經是三年級了!你已經連續兩年拿了省級一等證書,只要過了這次,以學長的家世,保送名額肯定是你的!你就願意這麼放棄了?辛苦兩三年了,就差臨門一腳,你願意明天都毀了?」

  程鳴聽著,眼底神色變幻,臉色複雜。

  「咱們會長改了風流性子要當癡情郎,說出去,不知道有沒有人信。反正,我是覺得這癡心要付諸東流。人家可是從開學到現在,正眼都沒瞧過你一眼。你在這裡扮情聖,她能知道?搞不好正在想著明天怎麼報私仇,你倒是一心一意對她,可到頭來,人家既不會多看你一眼,你這三年的努力還得白費了。女人,前程,一個也得不到。呵呵。」嚴丹琪嘲諷地笑看著程鳴。

  程鳴臉色變幻更重,心情複雜。嚴丹琪那句「正眼都沒瞧過你一眼」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頭,她確實從來沒正眼看過自己。今晚證實了她就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兩個人的身份就更是天差地別了,永遠沒有在一起的機會。

  他家裡不過千萬家資,拿什麼配得上她?

  或許,今晚要了她,她……她以後會跟著自己呢?

  畢竟,她是女孩子,女孩子總有柔弱的一面,自己要成了她的男人,或許,她就對自己不同對待了呢?

  這件事情,父親也該支持的吧?畢竟他要是拿下了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對他家裡也有很大的幫助。

  最重要的是……

  程鳴閉了閉眼,嚴丹琪的主意總是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儘管他是掙扎的,但他其實腦子裡自打聽見她主意的那一刻,就全是她衣衫盡褪的模樣。當初在校門口一眼驚為天人的白裙少女,後來在校內撂倒一群學生會男女的颯爽英姿,再到今晚,那一襲紅豔旗袍古典裡添上的幾分成熟風韻,都像是一縷罌粟纏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這樣的她這半個學期以來令他朝思暮想,她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不可征服的存在,若是這樣的她褪盡了衣衫,在自己身下承歡,任他欲與欲求,那……

  程鳴深吸一口氣,只是想著,身下已有些反應。他忙轉過身去,平復自己,告訴自己,這麼做,確實像嚴丹琪所說,對他沒有壞處,說不定是一舉兩得。他這才轉過身來,目光陰鬱幽暗地看了兩人一眼,點下了頭。

  ……

  嚴丹琪和許媛先回到了宴會廳中,程鳴則離去的時間有點久,回來的時候,程父都已是有些著急了,看見他不由瞪了一眼,問:「怎麼去這麼長時間!」

  程鳴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只說是肚子有點不太舒服。

  程父聽了瞪了他好幾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覺得兒子今晚表現實在是差得走樣,「趕緊的!這飯局都進行一半了,趕緊去給夏總敬杯酒,套套近乎!這些事,還用教你嗎?」

  程鳴這回倒是點頭答應了。他不僅是答應了,還很主動地叫來了服務員,開了一瓶紅酒,親自去酒櫃旁拿了新的酒杯倒酒。程父見了這才暗暗點頭,心道這還差不多。

  但他哪裡知道,在倒酒的一瞬,程鳴手裡一顆不起眼的小藥丸入了酒杯,一進去便化開了——這是他剛才出了酒店,去不遠處的一家酒吧裡買的。有迷幻的性質,喝了也催情。那酒吧本就離得近,他來回還打的車,這才在時間上瞞過了程父,沒讓他覺得去的時間久得不正常。

  他倒酒的時候,嚴丹琪和許媛也走了過去,兩人也拿了杯子,倒了香檳。三人都是在酒櫃跟前,背對著酒席,又以倒酒的動作為遮掩,相互之間擋著視線,因而下藥的過程很順利,酒席上學校領導和專家評委那一桌都在談著話題,壓根就不注意他們幾個,家長們那一桌倒是對他們投來了目光,但靠著相互之間的掩護,並沒有被發現。

  程父、許父和嚴母還挺欣慰,覺得自家孩子總算是開竅了。其他家長見勢也趕緊給孩子使眼色,等學生會的其他人也去倒酒倒香檳的時候,程鳴、嚴丹琪和許媛已經是一人端著兩隻酒杯,來給夏芍敬酒了。

  這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一個敬一杯,給夏芍的那一杯裡都放著東西,以防她一人只喝一小口,藥量不夠。

  三人來到夏芍面前,表情還是有些尷尬,但卻比夏芍剛宴會廳時放開得多。

  「呃,學妹……不,夏總。這杯酒是敬你的,開學時就聽說過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在學校裡,但是一直不知道是誰。我們對夏總都是很崇敬的,你是我們的榜樣,值得我們學習。這一杯你一定得幹了,以後在學校就請你多多指導了。」程鳴深深看夏芍一眼,眼神在她抬眸看來的時候略微有些閃爍,接著便笑了笑,把酒遞了過去。

  夏芍接了過來,笑容不變,只是垂眸看了眼酒杯,就對程鳴舉了舉杯。程鳴眼底光芒又是一閃,趕緊仰頭把自己手中的酒喝了,然後看向她。夏芍笑了笑,把酒觸到唇邊,只是還沒喝,就忽然想起什麼般地說道:「倒是忘了,明天有文藝大賽,今晚還是不喝酒的好,免得早起頭痛。學長也別多喝了,一會兒讓服務生倒點茶來,雖說一杯紅酒度數不高,可也還是早早解了的好,免得傷頭,影響明天發揮。」

  她不喝這酒,雖說是顯得有點不給面子,但這一番話卻是比喝十杯百杯的酒都管用!

  程父聽得眼底一喜,這話聽著倒是有點關切啊!兒子給力!

  程父贊許地看了兒子一眼,程鳴卻是眼底神色複雜,沖夏芍點了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身後的嚴丹琪和許媛卻是垂著眸,眸底冷笑——她們早就想到這種情況了。就怕夏芍不喝紅酒,這才沒三人都端了紅酒過來,程鳴端的是紅酒,兩人端的可是香檳。

  拒絕了紅酒,總不能再拒絕香檳吧?

  夏芍確實沒拒絕,她神態自若地接了過來,微笑著喝了一口。雖說只是一口,但也算是喝了。

  嚴丹琪和許媛敬的香檳,夏芍都喝了一口。兩人雖說是覺得有點少,但也不敢勸,就怕她看出不對來。見她喝下去了,也微微放了心,這才轉身走回自己的宴席上入座。

  三人沒看見的是,他們轉身的時候,夏芍轉過頭去,拿起手旁包裝好的濕巾擦了擦嘴。她動作自然,只是輕輕拭了拭,旁邊人也沒看出什麼。

  但拭過之後,夏芍卻是垂了垂眸,眸底一片冷意。

  她雖說是卜算不出自己的吉凶禍福來,但對方臉上顯示出的詭計之相,豈能看不出來?眼神閃爍,神不欲露,露則神遊,其心必凶!嚴丹琪和許媛是這樣,程鳴更是眼神虛浮、雙目四周泛桃紅,這可不是什麼好心思!

  夏芍不露痕跡地瞇了瞇眼,害人之心不可有。

  害人,終必害己!

  夏芍垂著眸,隨後,其他幾名學生會的人也來敬了香檳,夏芍同樣一人喝了一口,這些人才回去了。沒過一會兒,學生家長又來敬她,學生們則倒了酒來圍著敬學校領導和各位專家評委。

  敬酒的時候,嚴丹琪和許媛不停地看向夏芍,她喝的不多,兩人就怕沒有藥效。

  但好在藥效是有的,只不過發作得慢了些。

  約莫半個小時,夏芍便有點頭暈,她這副模樣立刻引起了盧博文和錢海強的注意,「夏總這是不太舒服?」

  「沒什麼。可能是喝得有點多了,我去趟洗手間,抱歉失陪一下。」夏芍笑了笑,說著便起了身。她身子有點搖晃,那邊桌上嚴丹琪和許媛趕緊起身,走了過來。

  「夏總喝多了吧?我們陪你去趟洗手間吧。」邊說,兩人邊扶住了夏芍。

  嚴母和許父神色贊許,夏芍也由著兩人扶著出了宴會廳。

  到了走廊上,夏芍沒走兩步就更是腿腳發軟的模樣,嚴丹琪和許媛扶住她,兩人互看一眼,前者眼神冷厲發狠,後者則一片喜意。

  兩人根本就沒扶著夏芍去洗手間,而是來到了這層上的一間房間。房間是程鳴去酒店外弄藥回來的時候開好的,三人敬酒完後坐回去時,偷偷把房卡遞給了嚴丹琪。

  到了房門外,兩人把夏芍架進去,關了房門,嚴丹琪便道:「扶她上床!」

  說著,便把夏芍交給了許媛,自己快速走去窗邊,拉上窗簾,回頭就去開燈。

  她開的是床頭燈,燈光暖黃曖昧。燈光一開的時候,嚴丹琪便露出抹冷笑——這麼曖昧的光,拍出來的照片會不錯吧?

  她邊冷笑著邊瞥去床上,打算好好看看夏芍迷蒙的臉,看看她栽在自己手上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

  然而,嚴丹琪一將目光放在床上,卻是愣了愣。

  床上……

  床上是有人,可——為什麼是許媛?!

  嚴丹琪一驚,霍然抬頭,看向一直站在床邊,讓她剛才一直以為是許媛的人。

  那人不是許媛,而是夏芍。

  她站在床邊,唇邊依舊掛著淺笑,但笑意在暖黃的燈光裡卻是發冷。她意態依舊那麼閒淡,談論天氣般問:「你也要上床嗎?」

  她這一開口,驚醒了嚴丹琪,她鬧不明白在她拉窗簾的那一息之間的工夫,房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只是覺得此時此刻的夏芍,笑容在房間裡看起來令她恐懼,她張嘴就想喊出來!

  一條綿軟的東西掃過來,纏上了她的脖頸,讓她一時間睜大眼,竟是聲音都發不出。

  那條綿軟的東西是夏芍今晚披著的披肩,嚴丹琪根本就鬧不清,這東西怎麼就隔著床纏上了自己的脖子。她只看見夏芍溫柔地衝她一笑,身手敏捷地翻身、越床,手刀在暖黃曖昧的燈光下像一道雪光般掃過來。

  嚴丹琪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她倒下的一刻,夏芍披肩一收,在嚴丹琪栽倒在床上的一刻,她已將披肩披回肩頭,連看也沒看床上的兩人一眼,便回身走到了房門後。

  房門沒一會兒就被敲響了,程鳴借機從宴會廳裡溜了過來。

  他一敲門,房門便虛虛地開了。程鳴溜進房裡,氣息有些沉重,迫不及待便往床上看,希望看見那讓他朝思暮想的少女。

  然而,他一看去床上,卻是一愣。

  床上,嚴丹琪和許媛以有些古怪的姿態倒在上頭。

  程鳴愣了愣,隨即便是一驚!他霍然轉頭,然而頭還沒轉動,脖頸便是一痛!程鳴兩眼一黑,直直栽倒了下去。

  他倒在房間的地毯上,夏芍立在他身後,冷淡地垂著眸。過了一會兒,才蹲下身子來在他身上翻了翻。

  她不確定能不能翻出東西來,但等她當真翻出來的時候,心底便是一怒!

  混帳!

  夏芍倏地站起身來,眼神冷寒地注視著手中一包小塑膠包裡躺著的幾粒小藥丸。目光緩緩在地上的少年和床上的兩名少女身上掃了掃。

  她唇抿著,眼眸微瞇。今晚,她只是看出三人沒存什麼好心思,但不敢保證一定是酒杯裡有東西,所以便小心著沒喝,之後又裝了裝樣子。嚴丹琪和徐媛一來獻殷勤地扶她,她就證明了心中所想。然而,她總不願做這種隨意猜測便出手的事,難免鑄下大錯。但此時此刻,在程鳴身上翻出的東西,已經是證據了!

  真是沒想到,她跟三人之間沒什麼深仇大恨,他們對她的那些敵意,在她眼裡就跟兒戲一般,不願與其計較。倒不想,她不計較,敵不過人有害她之心。

  夏芍一握手裡的塑膠包,冷哼一聲。

  想毀人一輩子?先嘗嘗自己一輩子懊悔的滋味吧。

  她將程鳴也摔去床上,接著一人喂下一顆藥丸,把剩下的放回程鳴身上之後,便冷冷地看了三人一眼,「害人終害己,是個什麼道理,自己慢慢體會吧。」

  說罷,她便再不看三人,轉身離開了房間。

  回到宴會廳後,夏芍看起來清醒了很多,但陪她一起去的嚴丹琪和許媛卻是沒回來。嚴母和許父很奇怪,但卻沒馬上過來問。直到過了一會兒,見女兒還沒回來,兩人便奇怪了。這才站起身來走過來給夏芍敬酒,順便問道:「呃,夏總,她們兩個不是陪你……」

  「嗯?」夏芍神色如常,笑了笑,「她們說有點私話要說,我就先回來了,想必現在還在洗手間吧。」

  嚴母一聽就皺了皺眉頭,這怎麼剛覺得女兒今晚有點長進了,就又辦出這麼不靠譜的事?有什麼私話說,比陪著夏總回來還重要?

  她心中惱怒,但面卻是笑了笑,與許父一起回去坐下了。兩人都是打算等女兒回來,好好訓斥一番!

  但左等右等,等了老長時間,那些學生又去敬過一輪酒了,兩人還沒回來!

  嚴母和許父坐不住了。不僅他倆坐不住了,程父也有點坐不住了。兒子今晚鬧肚子,說是去洗手間,怎麼也這麼長時間沒回來?

  「我去看看。」嚴母起身道。

  「我也去。」程父說道。

  兩人一齊出了宴會廳,往洗手間去,一人去找嚴丹琪和許媛,一人去找程鳴。可結果卻是,洗手間裡哪裡有三人的身影?

  嚴母和程父奇怪了,在走廊又找了一圈,回到宴會廳後,悄悄與許父一說,許父也愣了。三人又藉故出去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三人這才急了!一齊下了樓去,到了酒店大堂詢問,酒店服務員聽了三人的描述,記起了程鳴來。

  「那位先生剛才出去了酒店一趟,回來的時候開了間房,應該是在房間吧?」

  「開房?」三人一愣,面面相覷,「在哪個房間,帶我們去!我們是家長。」

  這麼一說,服務員只好查了記錄,帶著程父、嚴母和許父上了樓。房間就開在宴會廳那一層,只是待房門打開,裡面的場景卻是讓三名家長都驚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

  嚴母發瘋般地驚叫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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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5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文藝大賽

  嚴母這一聲驚叫太過淒厲,可謂驚天地泣鬼神,在酒店的走廊裡一嗓子喊出來,宴會廳裡的人都給驚動了!

  校領導跟省內的專家學者們都紛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這叫喊實在是太瘮人了,宴席上來的家長們和學生先一步離席,跑去了走廊上。

  但盧博文身為校長,自然不可能讓賓客們離席去看熱鬧,他趕忙尷尬地一笑,稍作安撫,然後給教務處長錢海強使了個眼色,錢海強便出去了。

  當看見嚴母、程父和許父都站在一間打開的房門外時,眾人都是一愣,接著便紛紛湧了過去。

  三人半輩子沒遇到過這種事,實在是太過震驚,直到人呼呼啦啦來了一大群,嚴母、程父和許父這才反應過來!嚴母尖叫一聲,發瘋似得衝進房間裡,伸手就去關門。

  但架不住有人腿快脖子長的,已經看見了屋裡的情況。

  這一看之下,不由震驚之餘,臉上火辣辣!

  房間裡,好一出春宮大戲!

  三副光裸的身子,正在大床上激烈地做著苟且之事。

  兩女,一男。

  3p!

  那腿快脖子長的正好是教務處主任錢海強,他一眼望見裡面的景象,四五十歲的男人臉上也火辣辣的,不知道該怎麼跟盧博文報告。

  而走廊上的騷動傳進還穩穩坐在宴席桌前的盧博文耳朵裡,他自然知道外頭出的定然不是什麼好事。他不由皺了眉頭,今年文藝大賽大辦,為的就是掃除潘向萱在校門口遇害那件事的惡劣影響,為學校爭取點正面新聞。眼看著明天就是大賽了,今晚又出什麼亂子了?

  錢海強儘管覺得難以啟齒,但是這事不報告顯然是不行,他只得回了宴會廳,來到盧博文身邊,小聲在他耳旁這麼一說。

  「什麼?!」盧博文臉上都發麻,接著漲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他掃了眼在座的人,好在今晚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管是夏芍還是省內的這些學者,一個個都不做湊熱鬧的事,很有分寸很沉穩地坐在座位裡,既不討論,也不問。

  但正因今晚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盧博文才恨不得衝出去宰人——人家不討論也不問,那是人家的素質。但還不許人家心裡自有定論?

  就算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學校今晚的人也丟大了!

  怎麼會出這種事!

  盧博文尷尬地沖在座的賓客笑了笑,又趕緊偏著頭對錢海強說了幾句話,讓他再去看看,到底是這麼回事!

  錢海強再從宴會廳出去的時候,家長們和幾名學生已經圍住了房門口。他們出來的比錢海強還早,有的人沖了過來也瞥見了一眼屋裡的情況,一看之下,頓時懷疑自己眼花了。

  怎麼可能會出這種事?這、這……

  震驚疑惑之餘,家長們不由把目光看向被嚴母關在門外的程父和許父,兩人也早已是顏面丟盡了,臉上漲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一輩子沒丟過這麼大的人,頓時顯得有點發懵。

  偏偏這時房門裡還傳來了嚴母尖利的叫罵和哭鬧聲。

  「你給我起來!起來呀!你個畜生——」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丹琪你給我解釋清楚!媽的臉都叫給你丟盡了呀!」

  「丹琪!丹琪你怎麼了?你聽不見媽說話嗎?」

  「畜生!你給我滾開!我女兒一輩子讓你給毀了呀!」

  酒店的房間隔音效果是有的,但也不是那麼好,嚴母的聲音太尖利,在靜悄悄的走廊上,聽得清清楚楚。

  這些話傳入圍在門口的家長和學生耳朵裡,就算剛才沒來得及看見裡面情況的人,也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被關在門外的程父聽了裡面一口一個「畜生」的罵,他知道那是在罵自己的兒子,心中更是羞憤交加,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但儘管是這種心情,他還是擔心自己的兒子,怕他在房間裡受嚴母的打罵,萬一打出什麼病來……

  相比起程父擔心兒子來,許父卻是殺了他的兒子的心都有!那裡面可是也有自己女兒呀!女兒才十七歲呀!這輩子就毀在他兒子手上了呀!

  許父兩眼發紅,拳頭緊握,額上青筋都爆了出來,一拳砸在門上,「開門!」

  既然是都聽見了,事情也瞞不住了,不如進去解決家醜先!

  但嚴母卻是不開門。她不是不開,而是太混亂了,大腦一片空白,壓根就沒聽見有人在砸房門。

  此刻,在房間裡,正上演著讓嚴母抓狂得快要瘋掉的一幕。

  程鳴、嚴丹琪和許媛全身赤裸地在她面前求歡,三人好像是對外界發生的事毫無所覺,只想著放縱求歡。

  嚴母進來房門的時候,程鳴正在嚴丹琪身上肆意律動,床單上點點血跡,而平時心性高傲的女兒,竟然發出一陣陣歡吟。更讓人接受不了的是,許媛赤裸的腿上也有血跡,卻是迷蒙著雙眼,不住地攀向程鳴。

  嚴母發瘋似的衝過來,把程鳴拉開,朝著女兒臉上就是一巴掌!但女兒卻是並不覺得疼似的,扭著腰身爬起來,眼裡只看得見那個毀了她一生的畜生!許媛也是一樣。

  這情況,嚴母不是沒發現不對勁,但相比起這個來,她卻是更覺得羞恥!憤怒!歇斯底里!

  更讓她羞憤的是,她去拽程鳴,不讓他再碰自己的女兒,他卻是反身過來抱住了自己!意圖連她也侵犯!

  這讓嚴母臉上的血都快噴出來了,羞憤與驚怒交加,一巴掌便狠狠甩了過去!平日裡修剪得精緻的指甲在程鳴臉上劃過,五道通紅的掌印外加劃痕,當即血就淌了下來。

  程鳴被一巴掌打去地上,嚴母卻是管都沒管他,羞憤地踩著高跟鞋,兩眼通紅地猛地打開房門。房門一開,便伸手把程父抓了進來,「給我看看你養的畜生!」

  許父也趁機衝進來,三人把房門再次關嚴鎖上,待程父和許父看清楚屋裡的情況,房間裡又是一陣叫罵、踢打和吵鬧。

  為人父母的淒厲聲音,聽得外頭身為家長的人心肝都是一抽。這種事,想想如果是發生在自家孩子身上,那當真是誰也接受不了的。

  而此時宴會廳裡,由於那邊實在太激烈了,有的廳裡和包間裡的顧客也出來看熱鬧,一打聽,頓時譁然,來來回回地有人在走廊上穿梭,一些議論難免傳了進來。在場的專家學者們也是震驚,相互之間看了眼,雖然沒當場議論,但看那神色也是各異。

  夏芍坐在盧博文身旁,在聽見三名家長淒厲打鬧、來來往往的流言和議論之後,心中悲涼,但卻並不後悔。

  今晚,若非她有玄學上的造詣,看出程鳴、嚴丹琪和許媛神色不對,就該是她著了道。今晚,被人這麼看熱鬧的人就會是華夏集團,被程鳴毀了一輩子的人就會是她!如果,自己遭遇了這種事,被父母親知道,日後傷心欲絕、淒厲叫喊的就該是自己的父母!

  學校裡的那些找茬只是小事,這些小衝突,夏芍自以為不觸及自己的底限,她便不與其計較。就連今晚,在發生這些事之前,她也沒打算公報私仇。因為那麼點小衝突,她就跟這些學生過不去,那只會讓她覺得自己幼稚。

  本想著,今晚來這場飯局只是給學校領導面子,再加上與這些專家評委打好關係,不僅對華夏拓展人脈有好處,對柳仙仙明天參賽項目的評委,她也可以提前瞭解一下,以便明天溝通。只要是這妞兒有真水準,她就保證誰也搶不走屬於她的榮譽。

  今晚,夏芍其實就存了這些心思,至於學生會這些人,壓根就不在她心上。

  可偏偏就是這些人要來惹她,在她身上動這種混帳心思!

  她若是連這樣惡毒的心思都能容忍,那她乾脆把資產都捐出去,做慈善家算了!

  還是那句話,害人者,終將害己!

  毀人一生,竟然只是為了一點小事。這種惡毒心思,合該自己去嘗!

  誰也沒想到,本是場文藝大賽前的飯局,最後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這事發生得令人匪夷所思。這三名學生,都是學生會的幹部,事情輕重不可能分不清楚,他們怎麼就能幹出這種事來?還是在今晚,在宴會進行的時間裡!

  這不正常啊!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就是想做這種事,也該是偷偷摸摸的,不該挑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這件事明顯有點問題。

  盧博文身為校長,飯局上學校裡的學生鬧出這種醜事,他自然是顏面無光的,但在座的都是省內的專家學者,他有火也不能現在發,只得尷尬地笑一笑,對這件事避而不談。而宴席此時已經進行了大半段,出了這種事,一桌子人也知道是到了散的時候了。

  夏芍淡淡一笑,這才開了口,「校長,明天開始,有三天的文藝大賽,評委們到時要忙了,我看宴席也差不多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也叫學生們回去休息,別影響明白的比賽。」

  夏芍身為贊助商,她開了頭,在座的專家學者們自然就好提出離席了。一行人紛紛附和,盧博文也巴不得趕緊把這些評委送走,然後他才能去處理今晚的亂子。於是他趕緊應了,親自送了評委們出了酒店。

  夏芍坐上了公司的車,盧博文笑呵呵把她送上車,並囑咐她晚上早點休息,明天還有開幕演講的事要忙。夏芍笑著點頭應下,這才讓司機開車把她送回了學校。

  待車開走以後,盧博文卻是盯著夏芍乘坐的那輛黑色商務賓士,負手立在酒店外,許久沒挪得動腳。

  如果他沒記錯,宴席的時候,夏芍去洗手間的時候是嚴丹琪和許媛陪她去的,她回來的時候,兩人就沒跟回來,接著就出了事。

  這裡面會不會有點……

  盧博文趕緊搖了搖頭!不能!不可能!

  從開學去東市接她來學校報導的路上他就能看出來,這孩子年紀雖輕,可心性絕對是上乘。今晚在飯局上,她的表現就很沉穩,不像是有公報私仇的心思。且就算她有這心思,明天文藝大賽上跟評委們露個口風就成了,何必來這一套呢?

  盧博文皺眉沉思,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蹊蹺,便趕緊回身,又回去了酒店。

  到了那一層樓上,錢海強遠遠就迎了過來,身邊帶著名酒店服務員,在盧博文耳旁說了句話。

  盧博文一聽立馬就大怒,「混帳!太不像話了!程鳴的家長呢?」

  這事果然是程鳴的責任!

  錢海強趕緊一指緊閉的房間,「都還在裡面呢,還沒鬧騰完。」

  程父、許父和嚴母確實還在房間裡,他們合起夥來,把浴室裡放了冷水,把程鳴、嚴丹琪和許媛拎進去,一番折騰,三人最終全都癱軟在浴室的地上,意識依舊模糊,卻是不再發瘋了。

  程父趕緊打電話叫了救護車來,用浴袍把三人給裹好。救護車來的時候,房門才打開了,門外,今晚出席宴會的家長們、學生會的另外四名幹部和校領導都沒走。

  一見程父出來,盧博文就一臉怒氣地負手過來,「程總,出了這樣的事,讓程鳴他們三個好好在家裡休息吧!明天的文藝大賽,就不用參加了!」

  出了這種事,以程鳴、嚴丹琪和許媛的情況,別說明天的身體能不能恢復,就是能恢復,三人的精神大概也得大受打擊,哪裡還能參加文藝大賽?

  但不能參加是一回事,被學校告知取消參賽資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明顯今晚的事給學校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別說三人從小在文藝上下的苦功毀於今晚,就連保送名額估計都不可能了。

  這樣的後果,程父自然想得到,他滿心震驚、羞憤和疑惑,卻沒處發洩,面對校長盧博文的怒火,他還得趕緊為兒子解釋,「盧校長,這件事真的是非常抱歉!但是今晚的事有點蹊蹺,這三個孩子被下了迷藥,這、這……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你等我查清楚,一定給學校個答覆。」

  這話讓周圍的家長嗡地一聲,議論紛紛!邊議論邊還看向自己的孩子,暗暗慶幸,幸虧自家的孩子沒事。

  盧博文卻一點也聽不進去,怒哼一聲,「免了!程總,我看你還是好好問問你兒子吧!酒店的服務員都證實了,這房間是程鳴開的!你還有什麼好查的?虧學校今晚還設宴讓你們家長把孩子帶來,在贊助商和評委面前留個好印象,你們就是這麼留這個印象的?現在別說是你們,連學校的臉都丟光了!這就是我青市一中,百年名校教出來的好學生!還學生會幹部!」

  「房間是程鳴開的?」家長們面面相覷,不可思議地看向程父。

  程父臉上火辣辣,房間是他兒子開的,所以他再是覺得這件事情有點蹊蹺,也搞不懂他開這個房間幹什麼!就因為房間是他開的,今晚的事他才脫不了干係。服務員還說他出了趟酒店,他出酒店幹什麼去了?剛才在他的衣服裡還搜出迷幻藥來,嚴母和許父看見了,差點連他也揍了,兒子更是被兩人按在水裡差點沒出人命!

  程父實在不敢想,這迷幻藥難不成還能是兒子去買的?如果真是,這小子是不是瘋了!竟然在今晚幹出這種混帳事來!這可毀了他的前程呀!

  「這件事情,他們三人必須給學校一個交代!文藝大賽之後就放寒假,等開學後,叫他們三人交檢討上來,把事情說明清楚,等候學校處分!」盧博文已經是懶得再在這裡待下去了,說完這話,便怒哼一聲,先行離開了。

  錢海強站在走廊裡,安撫了其餘的家長,並囑咐眾人趕緊帶著孩子各自回家休息,別耽誤明天的比賽。

  出了這樣的事,家長們也怕影響自家孩子的情緒,自然是應下,趕緊帶著孩子走了。這件事雖說是醜事,但結果對這些家長家裡的孩子來說,未必不好。少了會長、副會長這樣的競爭對手,明天自家孩子出線的機率更高。因而,回家的路上,家長們自是免不了一番囑咐,分析利弊,安撫孩子的情緒,讓他們要以明天的比賽為重。

  這一天晚上,對一些人來說必然是不眠之夜,但對一些人來說,在唏噓不已的同時卻又暗自竊喜。

  第二天,文藝大賽。

  青市一中的文藝大賽,今年是大辦,不僅增設了比賽項目,請足了專家評委,還請來了媒體,現場報導。

  今年,文藝大賽的開幕儀式上,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會出席演講,這令媒體們也很欣喜,蜂擁進了學校。這位年輕的董事長,如今還是學生,就在青市一中讀書,各家媒體早就想圍繞她平時的學習環境,拍攝一期節目了。因而青市一中的領導一打電話約他們,立刻就受到了各家媒體的重視。

  不僅是媒體重視,全校學生都對這一天盼望已久!

  開學的時候,就傳出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在學校讀書,是剛入學的新生。而前段時間,又傳出這個人是夏芍。到底是不是,今天終於能見分曉了!

  早晨八點,全校師生,齊集在學校禮堂。

  黑壓壓的一片人,望著禮堂舞台上頭拉著的大紅帷幕上。燈光大亮的一刻,禮堂裡寂靜無聲,帷幕無聲拉開,舞台上早就擺好了鮮花、桌椅,一排座位上,牌子醒目——省、市教育局的領導、省內主要評委專家、校領導和贊助方。

  贊助方的座位緊挨著省市教育局的領導,竟是與校長盧博文的座位一左一右,專家評委反而被安排在再往後的位置。

  而那贊助方的標記牌上明顯寫著——華夏集團董事長!

  向來對開幕式上領導發言不感興趣的學生們,目光在此刻齊聚在那標記上,齊齊望向舞台的一側,不想錯過任何入席的一幕。

  八點,校長盧博文熱情地請著省市教育局的領導、省內主要專家評委和贊助方走了上來!

  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走在盧博文身後,她一身白淨雅致的旗袍,外頭穿著件同色的古典薄紋燈籠袖的羊毛呢大衣,腰帶斜斜系在腰間,踩著白色高跟鞋,髮絲鬆軟隨意地垂在肩頭,唇角含笑,眉眼意態悠然。

  她走在燈光閃亮的舞台上,在一群西裝革履的專家領導堆裡,異常顯眼。那一襲民國風的衣著,悠閒的步態,走在這舞台上,走在下方媒體閃亮的閃光燈下,卻神態淡雅,似走在一條時光回轉的長路上,跨越成輝煌的傳奇……

  禮堂裡全體師生靜悄悄,直到她被盧博文熱情地請去教育局的領導身旁坐下,禮堂裡才「嘩」地一聲!湧動不已!

  她坐去的位置,正是那放置著「華夏集團董事長」標記牌的座位!

  傳言是真的!

  不少學生捂住了嘴,尤其是這半個學期以來,跟夏芍同班的一群同學,更是差點驚喊出來!

  「天哪……」

  傳言是一回事,但被證實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名在學校風評並不怎麼好的新生,竟然真的是華夏那麼大的集團的董事長?

  她可是當家人呀!聽說華夏集團就是她一手創立的!這太不可思議了!跟這樣的人同班半個學期,怎麼就一點也看不出來呢?

  那些當初在夏芍剛入學的時候,到她宿舍裡找她算卦被她拒絕後,一直覺得她清高的人不由咬咬唇。清高?她確實有清高的資本。但,這資本如此驚人,現在再回頭想想,她真的是清高嗎?沒有人記得她曾在誰眼前炫耀過什麼,在新生入學的時候,在有些家世的學生都在以此聚攏自己的小團體的時候,她做過什麼?

  什麼也沒做,就這麼默默度過了半學期。

  當然,也不是那麼「默默」。神棍的傳聞、被包養的傳聞,毆打學生會的傳聞……沒有一樣是好的,只要她公開身份,這些事立馬就會被學生們的瘋狂崇拜和追隨淹沒,但她卻是半點也沒提過。

  而如今再想想那些被包養的傳聞,實在是那麼的可笑。自打夏芍開學起,就把她和胡嘉怡奉為班花的男生們,此刻神采飛揚,十分得意——包養?開什麼玩笑!是誰當初說這話的?人家有那麼雄厚的資產,還缺被包養那點錢?笑話!

  隔壁班級,跟潘向萱同寢的三名女生更是咬著唇,臉上發紅發漲——這也不是她們造的謠啊!那都是潘向萱……

  而學生會從上到下,都是震驚得無以言喻!他們其實今早就得知了這件事,是昨晚去宴會上的那四名學生會幹部透露的。他們震驚之餘,便是憂懼了。今天文藝大賽,她會不會公報私仇呀?

  而且,程鳴會長、嚴丹琪副會長和文藝部長許媛學姐哪去了?今天怎麼沒見到?

  這件事,那四名學生會幹部沒說,學生會的人由於震驚,也忘了問。

  其實,就算是他們問了,四人也不會說。他們昨晚都遭到了自家父母的嚴厲囑咐,這件事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千萬不能在文藝大賽上,那麼多記者在的時候傳出去,否則,學校丟了人,要查出是他們傳出去的,這印象不好,是會影響前途的!

  要站在學校的角度,維護學校的名譽,日後才會有更多的機會。

  四人記住父母的教誨,對昨晚的事守口如瓶,至少是在文藝大賽的這三天裡只管自己的比賽,先趁著今年勁敵落馬,把機會把握到手再說。

  禮堂裡,全校的學生們在震驚裡,各有各的心思。隨即聽著省領導、校領導發完言,在盧博文的介紹下,把麥克風交給了夏芍。

  夏芍的發言不像省市的領導那樣對著稿子念,她完全是即興發揮,神態淡然,語氣隨和。雖然也大多是些場面話,但下方禮堂坐著的學生們卻比聽領導發言認真多了。

  閃光燈打得晃眼,夏芍卻沉穩淡然地坐著,無數雙眼睛注視著她,安靜專注的氣氛,令校長盧博文暗暗點頭微笑。他就知道這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比校領導叨念多少遍都管用。同樣的話,一個就在自己身邊的成功人士去說,效果自然不一樣。

  看來,今天起,要有不少學生被激勵了。

  夏芍說到最後一笑,「你們要問成功的訣竅,我只能告訴你們,每一段成功的路都是不可複製的,每個人走得都不一樣,只能自己去追尋。但無論你走的是哪一條路,有兩個字必不可少。我送給各位校友,就當是文藝大賽開賽前的助興節目好了。」

  滿堂學生豎著耳朵等著聽的時候,聽見她說「助興節目」,不由一愣。

  卻只見校長盧博文呵呵一笑,看了一眼舞台後頭。立刻便有人推上來兩幅畫軸,都是空白的,顯然已經裱好了。畫軸被固定在架子上,一張抬上來的桌子上放好了筆墨。台上坐著的省市領導和專家評委已經笑呵呵地起身,走去架子旁邊站好,看著夏芍走過去,提筆,蘸墨。

  禮堂裡又是一聲震動,這明顯就是要現場題字呀!

  這以前在文藝大賽開幕式上從未有過即興節目,令禮堂裡氣氛高漲!連坐在人堆裡的元澤、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都是眼神一亮,緊緊盯著台上。

  這是盧博文在昨晚宴會上聽到夏芍說她是國學泰斗周老的學生後,想到的法子。一來可以助興,二來裱起來掛在學校裡,那絕對是一大宣傳!

  他今早才跟夏芍提起,夏芍也沒拒絕,這才來了這麼一出。

  只見得夏芍提筆、蘸墨,在畫軸中間空白的紙面上落筆,揮灑而下,漂亮的行書。

  眾所周知,書法站姿書寫難度是很大的,即便如此,兩個大字,依舊轉眼而成。

  待夏芍把筆墨放下,笑著退去一旁,一旁的專家評委們倒是先品評起來了。一看之下,不由眼神一亮!

  好漂亮的行書!

  只見台上的畫軸上,落著兩個大字——勤,德。

  兩字筆墨厚重,下筆蒼勁有力,揮灑如意,心胸之廣立現!字如其人,若不細看,八成以為要是出自鬚眉之筆。但細看之下,婉轉之處藏鋒斂勢,頗為柔韌。正所謂「寓剛健于婀娜之中,行遒勁於婉媚之內」,頗具神韻!

  「不愧是周老的門生啊!呵呵,夏總,你不參加這次文藝大賽虧了呀!」朱懷信笑道。

  朱懷信是省內書畫方面的權威專家,他這麼一說,媒體的閃光燈更是打得厲害,下面學生們更是聲聲驚異。

  夏芍倒是淺笑著轉過身來,將麥克風拿到了手中,「這兩個字送給各位校友,萬事無勤不成!而無德者,即便是成了,早晚也要失!」

  她這話似頗有深意,話裡有話的意味,這半個學期以來在學校裡傳播謠言的人不免低頭,臉上發漲,都以為是在暗指自己。哪知夏芍指的,另有其人。

  而她指的人,已經被取消參賽資格了。

  夏芍的題字被拿了下去,後來被掛在青市一中的校長會客室裡,受盡前來拜訪的家長和學生的欣賞。當然,這是後話了。

  由於夏芍的開場題詞,今年的文藝大賽開幕式比往年熱烈得多,氣氛被一下子點燃了!開幕式之後,第一年參賽,原本有些忐忑的新生都卯足了勁。

  這裡面就包括柳仙仙。

  柳仙仙報了拉丁舞和民族舞兩個參賽項目,文藝大賽分初賽、複賽、表演賽三個部分。複賽就已經是決賽了,而表演賽是大賽結束之後,晚上在學校禮堂裡,由獲獎者為全校師生獻上獲獎才藝,以此作為文藝大賽的落寞式,也激勵其他的同學。

  初賽只是篩選,對柳仙仙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她的舞技,宿舍裡的人都見過,對她能過初賽都沒有一點懷疑。

  夏芍身為贊助方,不參與打分評判,但她可以隨意在各個賽場裡轉悠。只是她身份在學校一曝光,凡是轉悠到的地方,都有媒體記者跟著,連參賽的學生都難免緊張。尤其是學生會的人,就怕她公報私仇。

  夏芍才沒這無聊的心思,她只是偶爾翻翻手裡的報名表格,對新生裡家世普通些又才藝特別出眾的留了個意,並暗示評委,請給這樣的學生一個機會。

  評委都是專業專案裡的專家,對才藝特別好的學生也有惜才的心思,見夏芍暗示,自然欣然應允。

  文藝大賽第一天,柳仙仙果然順利過了初賽。

  第二天複賽,也是決勝賽。

  夏芍便和胡嘉怡、苗妍一起去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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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5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舞魂,寒假

  舞蹈項目的比賽現場就在學校的禮堂,評委們在前頭一排坐著,參賽的學生在舞台上進行表演。

  夏芍到了的時候,不少學生都已經坐在後頭觀賽了。

  青市一中的文藝大賽,參賽的多是學生會,普通學生也有參加的,但大多數學生都屬於觀眾,文藝大賽對他們來說是寒假前的娛樂節目,他們穿梭在各個賽場,看比賽、吃零食,比看運動會還熱鬧。

  有的學生更是跟在夏芍後面跑,見她去哪個賽場,便轉移到哪個賽場,每次夏芍一離開,後面便有一大群學生跟著她轉移,堪稱往年沒有的一大奇景。

  柳仙仙初賽的時候,只有胡嘉怡和苗妍到場觀看,夏芍在其他項目的比賽場地忙著,沒一直陪著她。今天是她的決賽表演,自然不可能不來。

  每個項目的比賽場地裡,評委席上都給夏芍留著座位,她來到了學校禮堂,直接坐去了評委席上。評委席後頭是媒體的席位,胡嘉怡和苗妍只得往後坐。

  坐下來的時候,胡嘉怡衝著夏芍眨眨眼,她已經打聽過了,這場比賽是拉丁舞,學生會只有兩個人參加,不算勁敵。但學生會的人都不能小看,萬一之前跟評委打過招呼呢?所以,胡嘉怡便對夏芍使了個眼色,一副「就靠你了」的模樣。

  夏芍對她笑了笑,這才坐下。

  但兩人的目光交流卻落在了評委席後排的媒體記者們眼裡,登時便有幾名記者互看一眼,有人回身裝模作樣地拍後面的觀眾席,實際上卻是對著胡嘉怡和苗妍拍了兩張照片。坐得離夏芍最近的那名記者搶先一步在夏芍坐下的一刻,笑了笑。

  「夏總。」

  夏芍回過頭來,看向身後座位上的省報記者。

  那記者笑了笑,問道:「夏總,今年青市一中的文藝大賽增設了許多參賽項目,參賽人數也比往年多了三成,看您昨天一直在各賽區巡看比賽,不知您對同學們的才藝水準有什麼看法?」

  夏芍笑答:「大家都各有所長,青市一中不愧是百年名校,注重培養學生的才藝和綜合素養,我這兩天算是大開眼界。」

  這問題問得很正常,夏芍答得也就很官方。那記者笑著點頭,很自然地又接著問:「夏總來到青市一中這樣的百年名校讀書,不知平時的朋友多不多?」

  「還好。總有那麼幾個合得來的。」

  「那這次的文藝大賽,有您的朋友參賽嗎?」

  這問題才是重點。一問出來,旁邊的記者們立刻目光一閃,手中的筆都準備好了。

  夏芍的回答沒叫他們失望,她依舊笑容淡雅,「有啊,今天就是來看朋友的決賽的。」

  那記者一激動,還得裝出驚訝的樣子,趕緊感興趣地問:「那您的朋友是幾號參賽選手?您認為她能獲獎嗎?」

  這問題明顯埋了陷阱,夏芍若是答不好,很容易就會變成「華夏集團董事長親臨為友助,成績存疑」之類的報導了。

  夏芍看著那記者,依舊是一副笑意淺淡的模樣,卻是眨了眨眼,略顯有些俏皮,只答:「我看過她跳舞,我相信她是最棒的。不如一會兒大家猜猜看,看能不能猜出是哪個。」

  說完,夏芍便轉過頭去看比賽了。只留後面的記者面面相覷,暗道這話答得可真滴水不漏。

  猜?怎麼猜?她都說了相信朋友是最棒的,那就表示她相信朋友能奪冠,但他們總不能看著比賽結果猜吧?真猜對了,那就表示他們也認可參賽學生的水準。要是猜不對,人家都沒奪冠,這不就正好說明評分沒有貓膩嗎?

  記者們望著夏芍的背影,暗暗驚歎,離得這麼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這少女比同齡人的高深之處。

  夏芍卻沒空再理這些人,比賽沒一會兒就開始了。

  這年頭,拉丁舞在國內還不是很熱,參賽的選手並不多,柳仙仙因為初賽成績好,排在第一名出場。

  她一上場,就差點讓禮堂裡觀看舞蹈比賽的學生們鼻血灑一地!

  連夏芍都垂眸忍了忍笑意,這妞兒的舞蹈服也太扎眼了。本來拉丁舞就火熱,舞蹈服以黑紅為主,多為短裙,盡顯熱情奔放、嫵媚風情。但柳仙仙竟穿了身肉色的舞蹈服!她的拉丁舞服,貼身的肉色,將上身的渾圓、纖腰勾勒得分毫畢現!不細看,還以為她是裸著上場的!

  好在胸前兩條大紅的流線淌下,才能讓人看得出,她上身並沒有裸著。但也正因有這兩條流線,反而更讓人鼻血欲噴。

  那兩條流線鮮紅如血,自胸前流下,如身體裡流淌而出的鮮血,那般鮮活,彙聚成流之處,剛好是私密之地。那裡的鮮紅和裙擺的鮮紅融在一起,遮著翹臀,像一朵綻放的烈焰之花。

  扎眼,如一根刺一般,刺激著在場評委和觀眾的視覺神經。從她一入場開始,禮堂就靜悄悄無聲。

  柳仙仙是獨舞,一首巴西風情的曲子,節奏感強烈,她在舞台的強光燈下起舞,舞態花哨,舞步搖曳多姿。

  拉丁舞起源於拉美,是拉美人民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形成的鮮活激情、浪漫火熱的舞蹈。桑巴的激情,恰恰的活潑,倫巴的婀娜,鬥牛的強勁,牛仔的逗趣,無一不體現拉丁舞的風情。

  但由於東西方文化的詫異,東方人大多含蓄、內斂,拉丁舞跳起來使得不少人會有一種羞怯的意識,不太敢於表現火熱奔放。但柳仙仙不一樣,這妞兒平時就大膽奔放,跳起這種舞蹈來,才更能表現出她的火熱和嫵媚風情。

  隨著每一次地搖擺,舞台之上,少女如一朵綻放在烈火中的東方玫瑰,挑逗、纏綿,火熱、卻又若即若離,勾著人的魂,刺激著觀眾的視覺神經。

  一舞終了,那舞動的畫面還在很多人腦海裡揮之不去。這直接導致下面的比賽,觀眾看是看了,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就是沒有第一場舞那麼勾人,在場的人除了評委能從專業的眼光來評判外,從觀眾的角度來說,大概就是少了那麼點……味道!

  成績並非現場公佈的,而是到了明晚的閉幕式才會公佈、頒獎,順道讓獲獎選手進行現場表演。

  柳仙仙報了兩個項目,拉丁舞在上午比賽,民族舞則在下午。為了避嫌,夏芍並沒跟她直接接觸,連胡嘉怡和苗妍她都沒讓兩人過去,免得那些記者亂寫。

  中午學校提供午餐,這兩天太鬧騰,夏芍總覺得少了點清淨,中午便想與胡嘉怡和苗妍一起領了午餐,回到宿舍去吃。

  哪知起身想走的時候,又遇上了記者的採訪。夏芍只得讓胡嘉怡和苗妍去幫自己領份午餐,然後回宿舍等她。

  應付完了採訪,夏芍回宿舍之前,去了趟禮堂裡的洗手間。這個時間,學生們都散了,洗手間裡沒什麼人。但還沒出來的時候,便聽見有人進了洗手間,聽腳步聲應是四五個人,走進來,約莫是看著裡面沒人,就開始嘀嘀咕咕,一聽就是參賽的學生。

  「柳仙仙那個賤人!你們看她今天跳那舞,風騷得那個樣兒!你們說,評委不會真給她拿高分了吧?」

  「不好說。要是許媛學姐在,肯定輪不到她。不過,今天許媛學姐沒來,真是奇了怪了……你們說,許媛學姐為什麼沒來?我去跟劉學姐打聽,她什麼都不說。」

  「你們沒發現會長和副會長也沒來嗎?奇怪了。聽說明年保送京城大學的名額,已經有一個肯定是會長的了。他只要今年再拿一次省一等獎就行了,你們說他怎麼能沒來呢?」

  「不知道……副會長也沒來。你們說,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難說。剛才誰說許媛學姐在,輪不到柳仙仙拿獎的?沒看她跟誰一個寢室麼!」

  一陣沉默。

  「你們說,她能走夏總的後門?」

  「哼!只許你們請評委吃飯,不許人家也拉好關係呀?而且,人家那關係,可硬得多。」說話的人語氣輕嘲,「我看你下午的民族舞要小心的,搞不好讓人家拿兩個一等獎。」

  「她敢!」那女學生語氣一厲,「我從小就學民族舞!她算什麼東西?敢搶我的名次,我就去跟記者爆料!說她的成績是走華夏集團的後門來的!看看誰丟人!」

  那女學生瞇著眼,一臉厲色,卻在轉身的時候愣住了。

  最裡面的門打開,夏芍從裡面走出來,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走去洗手槽裡洗手。

  四五名女生都愣在了當場,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她。這也太背了吧?

  那女生咬著唇,神色變幻,她是新生,還沒加入學生會,目前正在申請中。學生會的招收最低條件是成績優異,要想當上學生會幹部,那就不僅得家庭條件比較好,文藝大賽上最好還得獲個獎。而她,不僅成績還算優秀,家裡條件也算中上。這次文藝大賽她早就盯準了的,父母早就提前請了舞蹈項目的評委,一人塞了一萬塊錢,請他們給自己個名次,別人別人給擠下去。

  原本,民族舞這個項目,有嚴丹琪副會長參加,她也沒想著要拿一等獎,只想著有個二三等獎也是不錯的。但沒想到,今天副會長沒來!雖然感覺驚訝,但這對她來說卻是個好機會!

  副會長沒來,她家裡有請過了評委,說不定一等獎就是她的了!

  哪知道半路殺出個柳仙仙來,在拉丁舞項目上大出風頭也就算了,她還報了跟自己一個項目的民族舞。

  這怎麼成?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叫她搶了自己民族舞的冠軍!

  只是沒想到,今天運氣真是背,說句話都能跟夏芍撞在一起。雖然以為因為那些傳言而看不起她,但現在她可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學校文藝大賽的贊助商,讓她聽見她們在背後說人壞話,這可怎麼辦?

  原本,要是不想著拿冠軍的話,自己少說也有個二三等的獎項拿,可現在得罪了夏芍,萬一她在評委們面前說句話,自己家裡那錢不就打水漂了?這要是讓父母知道了,還不被罵死?

  「夏、夏總,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女生神色變幻之後,趕忙堆起笑容來,討好地上前,想要解釋。

  夏芍已洗好了手,她眼也沒抬,只淡淡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我……」那女生在後頭手足無措,其餘人趕緊站得遠點,靜悄悄不說話。

  「你從小就學習舞蹈,那你有成為一名舞蹈家的夢想嗎?」夏芍語氣極淡,抬起眼來從鏡子裡看那女生。

  女生眼神閃爍,支支吾吾,「我……」那都是父母逼著學的,誰想當舞蹈家?有前途嗎?

  「如果你沒有,那你不可能跳出柳仙仙的水準,她對舞蹈有特殊的感情,我能感覺到,她是用生命在跳舞。如果你有這夢想,那我只能說你剛才的話有失水準。你的舞蹈老師沒有教過你,什麼是舞魂嗎?」

  夏芍說完,轉身走出洗手間。

  只聽女生在後面喃喃,「舞魂?」

  「心裡想的是什麼,你的舞就會傳達給人什麼。尊重對手,尊重從小伴隨你長大的舞蹈,尊重你的舞台,你才值得被人尊重。」夏芍微微頓了頓腳步,卻沒回頭,「言盡於此,能聽得進去,自然是好。如若聽不進去,也請別做出格的事。否則,害人害己。我敢保證,後悔的一定是你。」

  夏芍語氣雖淡,說到最後,已是有點冷了。直到她走遠了,幾名女生還沒反應過來。為首的女生更是臉色發白,低著頭,似在深思。而周圍的女生卻是冷汗都出來了。

  說來也奇怪,夏芍也沒說什麼重話,但她們就是感覺脊背有點發涼,以前怎麼沒覺得,平平常常的一句話,也能讓人聽了覺得這麼有力度?

  或許是在得知她的身份之後,想想華夏集團的資產,是個人都該知道,能創立這麼大的集團,它的當家人怎麼可能是泛泛之輩?這樣的人,哪怕只是說句極淡的話,都能讓人覺得心頭一震吧?

  別的不說,她們聽得出來,那句「後悔的一定是你」的話,絕非威脅。

  如果她們做出對柳仙仙或者華夏集團的聲譽不利的事來,這句話一定會變成現實。

  ……

  柳仙仙報民族舞的事,令夏芍和苗妍都有點意外,她這些性子的人,若說是跳熱情的拉丁舞,那她們能想像得出,她跳民族舞?

  為了看看柳仙仙跳的民族舞,夏芍下午來得早。自然,除此之外,她還是為了防止那幾名女生真幹出什麼事來。她吩咐了胡嘉怡,讓她去後台通知一聲柳仙仙,看看服裝、舞鞋和曲目帶子之類的有沒有問題,胡嘉怡回來之後,表示一切正常。

  夏芍聽了點點頭,這才入了場。

  事實上,這件事真是她想多了。那幾名女生,不像程鳴、嚴丹琪那樣的家世,只不過是比普通家庭條件好一些而已,並非像學生會那幾名幹部那樣,高傲且手段狠毒不計後果。她們一被夏芍撞見,就害怕了,哪裡還敢真鬧出點事來?

  民族舞的比賽,柳仙仙出場偏後,倒是中午那名女生先出了場。

  那女生舞蹈功底是不錯的,也不知中午夏芍說的話是不是對她有所觸動,至少她跳舞的時候,讓夏芍也微微挑了挑眉。

  那舞,竟能看出點錚錚之氣來,有那麼點剛烈不服輸的味道,倒是讓人有點意外。連評委都相互交談了幾句,點了點頭。

  柳仙仙隨著那女生之後出場,她上午那身火熱的演出服給人的印象太深刻,一上場便吸引了觀眾的目光。

  但她這一場卻是簡潔風,說是簡潔,其實倒有些飄逸。素白的古典羅裙,不以任何修飾,長髮白緞束於身後,長袖飄飄,素淨。

  還是頭一回看見她這種打扮,夏芍都眼前一亮,但音樂已經響起了。

  那是一段柔美的古箏曲,聽得見清風,聽得見溪流,聽得見芳草碧翠間燕過枝頭的鳴啼,一切好似一段唯美的故事。

  恍惚間,好似看見一名妙齡的女子在青松蔥蘢的山間起舞,婀娜柔美的舞姿,像降至凡塵的仙子,遇上了塵世間的情愛,細膩含蓄的情韻。但舞著舞著,這舞便換了意境心緒。

  場景好似改換,山下芳草碧翠,湖面綠波粼粼,鳳鳴水聲,宛若琴音。女子在湖畔起舞,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對月起舞,舞姿哀婉,背影孤寂,似一場久久的等待,最終卻孤身一人。

  這哀婉的意境漸漸濃烈,變得驚天動地,古箏的哀婉、竹笛的激昂、胡琴的壯烈,再歸於古琴的淒婉。

  一曲濃殤,一段女子的愛恨,終了在女子淒美的逝去裡……

  看得人心裡像堵了什麼,生疼。有的女生情感豐富,已是看得眼眶發紅。躲在舞台後觀看這場舞蹈的低著頭,轉身,離去。

  隨著音樂終了,卻沒人出聲。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讚歎的鼓掌聲響起在禮堂。

  不是夏芍,竟是一名評委老師。

  「太棒了!好多年沒見過這樣的舞蹈了。同學,你有成為一名舞蹈家的天賦!」

  柳仙仙站在台上微笑,但夏芍還是發現,她在聽見舞蹈家三個字時,明顯眼底有淚花閃爍。

  夏芍一笑,也站起身來,鼓掌。禮堂裡隨即跟著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掌聲,毫無疑問,柳仙仙這妞兒的一曲民族舞征服了評委和觀眾,她必須是今天的贏家。不然,報紙上才該說這次比賽評分有貓膩。

  不出所料,柳仙仙成為了今年青市一中文藝大賽的大贏家,在第三天的頒獎典禮上,一人捧回了兩個省級一等獎,打破了多年一等獎由學生會包攬的局面。也同時讓她成為了學校的風雲人物。

  這妞兒歡脫得不得了,文藝大賽結束的當晚,便拉著夏芍、胡嘉怡和苗妍去酒店開吃,揚言今晚這頓她請!

  飯桌上,柳仙仙喝得不少,大著舌頭來敬夏芍,以表示對她的感謝。

  夏芍卻是笑著搖頭,「不必謝我,我之前就說過了,只要是你有真本事,沒人能搶的去該屬於你的榮譽。你征服了評委和觀眾,憑的是自己的舞技,與我無關。」

  柳仙仙對這誇獎,自然是不客氣。但她也不是傻子,不管夏芍做沒做什麼,她坐在那裡,對她來說就是保障。如果這次有嚴丹琪那幾個學生會的人參加,大獎評委還會毫不猶豫給她嗎?

  柳仙仙想的一點也不錯,夏芍雖說是沒跟評委打招呼,但她去看她的比賽,就是為了杜絕某些事情的發生。如果,當真出現評委昧著良心打分的情況,她勢必會阻止。但慶幸的是,沒出現這種情況。那名家裡請過評委的女生得了二等獎,也算不錯了。

  最主要的是,嚴丹琪這幾個人在賽前就被夏芍清理了,她們沒出現,也就沒發生評分方面不太好辦的事。

  說起嚴丹琪來,柳仙仙這才奇怪地問道:「你週末那天晚上不是說出席學校和那些專家評委的飯局嗎?學生會那些人,沒讓家長去攙和攙和?他們怎麼沒參加這次大賽?出什麼事了?你老實交待,是不是提前把他們的參賽資格給取消了?你要是為了幫我幹這種事,我可覺得我自己害人了。」

  夏芍一聽便笑了,這件事,對於宿舍這幾個姐妹來說,瞞不瞞都無所謂,反正寒假之後開了學,學校也要處置這件事,搞不好要全校通報,到時也都知道了。

  於是,她便把那晚的事一說。

  這一說,胡嘉怡和苗妍不可思議地互望一眼,柳仙仙當即就砸了手裡的啤酒罐子,跳了起來,「什麼?!媽的!老娘宰了他們去!」

  胡嘉怡一拉她,眉頭皺著,臉上也有怒色,「你上哪裡宰人去?他們都在家裡呢!等開學,我跟你一起!」

  「等不了開學,我現在就想揍人!揍不到人,老娘不爽!」柳仙仙一腳踹了椅子。

  苗妍則擔心地看向夏芍,問:「你沒事吧?他們……真沒把你怎麼樣?」

  「沒有。這不好好的嗎?」夏芍一笑,拍拍苗妍的手,垂眸,「這件事過了年再處理,這三個人,我不會再讓他們出現在學校。」

  柳仙仙一聽,滿心怒氣沒處發洩,鬧著非要找到程鳴、嚴丹琪和許媛家住哪裡,要埋伏在他們家周圍,趁著出來的時候打一頓出氣。

  胡嘉怡居然自告奮勇說找她家裡的關係去查,一定能查出住址來。連苗妍都說了句,要是查不到,她可以打電話給她父親,問問看有沒有關係。

  對於這三個妞兒要給自己報仇的心思,夏芍心裡溫暖,卻是把三人好一通勸,不讓她們惹事。

  「這事我也不會就這麼算了,畢竟對方用心狠毒,等過了年開了學,我自會處理。」夏芍說道。

  三人看她神色認真,眼底神色微冷,便知她不是說假的,這才點了頭。

  文藝大賽之後,青市一中便放了寒假。

  柳仙仙和胡嘉怡收拾了行李,跟著胡嘉怡家裡的車走了。苗妍也被她父親的車接回家去,宿舍裡關了門。

  夏芍便收拾了行李,去了酒店暫住。

  她要三天後再回家。

  因為明天,是省內的企業家大會。華夏集團早就收到了邀請函,明天,她要出席企業家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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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再遇,企業家年會

  省裡的企業家年會每年都舉行,受邀的無不是省內企業的領頭人,納稅大戶。屆時省委省政府的領導也會出席,發發言,做做表彰,促進一下企業與政府之間的交流。說白了,就是做做官面上的文章,以表政府對企業家的關懷和高度重視。

  這樣的年會,凡是接到邀請函的,自然沒有推脫的。畢竟是省裡舉辦的,沒人會不給權力部門面子。再者,到了年會上,拿獎受表彰是其次,各位企業家和省裡各部門的領導見了面,建立建立人脈才是主要的。

  夏芍在華夏集團落戶青市的發佈會後,就接到了邀請函。早晨八點,她來到會展中心的時候,外頭已是一片盛況。

  各企業的車齊整得圍著會展中心停著,與會的企業家們在門口遇見,還沒進會展中心,便在門口熱情地握手寒暄起來。

  華夏集團的商務賓士開過來的時候,很多人沒注意到,但夏芍一下車來,便讓看見的人目露驚豔!

  她一襲玫瑰香影款的香雲紗旗袍,領口袖口滾著暗色的貂毛,身外披著一襲白貂披風,露出一截玉藕般的手臂,腕間戴著翠綠的玉鐲。優雅高貴、雍容莊重。

  原本在會展門口握手寒暄的人看見她,都不由一呆,接著反應過來,熱情地笑著大步走了過來。

  人還沒到,便伸出了手,「哎呀!夏總!在門口就碰見你了,實在是太有緣了。」

  夏芍含笑與來人都握了握手,有些認識,有些應該是省裡市裡某些部門的人,不管怎麼說,夏芍都與其打了招呼。

  這時,一輛黑色華貴的賓利車漂亮地甩了個車尾,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看見這輛車的人都臉色微微一變,人還沒從車上下來,眾人便都笑呵呵上前了。

  那是金達集團的車,曹立從車上走下來,笑著跟眾人握手,眼卻是望向遠處正準備進入會場的夏芍。

  「夏總。在門口就遇見,實在是有緣啊。」曹立笑著走過去。這話跟剛才幾位老總跟夏芍打招呼的話如出一轍,聽得讓周圍人都有點黑線。

  曹立今日一身白色西裝,三十出頭的年紀,步伐意氣風發,笑起來還帶著幾分痞氣,儘管五官不那麼出眾,氣質也足夠吸引人了。

  「看來我跟夏總是心有靈犀啊,咱們今天穿的禮服倒是相配。」曹立的目光定在夏芍臉上,與她握手時更是不自覺地加重力道,感覺著手心裡溫軟如玉的觸感,心頭微動。

  今天的企業家年會,曹立早就打聽過了,徐天胤不會來。

  上回在華夏的聖誕舞會上,儘管徐天胤突然之間的到來令他措手不及,但事後回去想一想,曹立便放下了心。

  眼前這名少女,確實有令男人追逐的資本,徐天胤看上了她並不奇怪。但她要是想嫁進徐家,是不可能的。且不說徐家是個什麼樣的家族,就是徐天胤本身,也不見得就對她有多認真。男人嘛,看見漂亮的女人總是心癢難耐,想弄到手玩一玩的。

  徐天胤不見得就是認真的,因此曹立便覺得他沒有必要將夏芍認識徐天胤的事太放在心上。

  夏芍微笑不語,垂眸看了看曹立不太規矩的手,好在此時會展中心門口不時地有人來到,下了車便是一番寒暄,因而夏芍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轉身去和其他到來的企業老總握手。

  大冬天的,夏芍穿得不算厚實,有的老總見了便趕緊笑道:「這麼冷的天兒,還是進去談吧。」

  夏芍笑著點點頭,一群人便往會展中心裡走。

  誰都沒看見,曹立對著停好賓利車、從車上下來的一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探頭探腦,打量了夏芍好一會兒,見她要往裡走,這才喊了一聲,奔了過來。

  「堂妹!」

  這一聲喊,讓上了台階走到門口的一群老總都跟著停了下來。夏芍不著痕跡地垂了垂眸,回身。

  奔過來的男人二十五六歲,一身西裝頗為隆重,五官有點小帥,目光正望向夏芍,眼底有著驚喜的神色。

  夏良。

  夏芍大伯家的堂兄,幾個月前在雲海迪廳搭訕柳仙仙碰了釘子,又被徐天胤給卸了下巴丟出去的夏良。

  沒想到今天在這裡又遇上了他,這讓夏芍微微蹙了蹙眉,內心有些反感。她發現夏良是從曹立坐著的賓利車的方向來的,想必今天是與曹立一起過來的。

  她知道,堂兄夏良是金達地產的安保經理,今天這種年會,按理說用不著他來。但他竟與曹立一起來了,不必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堂妹!」

  夏芍垂眸的時候,夏良已經一臉喜意地上了台階,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熱絡道:「多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我是你堂兄啊,記不得我了?」

  堂兄妹?

  夏芍周圍的企業老總都是一愣,目光紛紛在夏芍和夏良兩人身上轉。

  不少人是認識夏良的,他身為金達地產的安保經理,平時沒少幫著曹立幹些暴力拆遷、收帳要帳和一些霸王買賣。提起他來,在業界可是很有名聲的,雖然不是什麼好名聲,但是夏良既然是曹立的心腹,平時各企業老總見了他也是給三分薄面的,只是沒想到,這樣的人竟然跟夏總是……親戚?

  夏芍內心蹙眉,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只是她還沒說話,曹立便笑了起來,一副驚訝的樣子看向夏芍。

  「怎嗎?夏總跟我們金達地產安保部的夏經理是親戚?這可真是緣分。夏經理在我們金達地產任職許多年了,是我們集團的中堅力量啊!真沒想到,夏經理跟隨我多年,到頭來竟是夏總的堂兄。呵呵,看來夏總跟我的緣分多年前就定下了呢。」

  曹立絲毫不介意在眾人前說這些話,他壓根就打好了主意,就是要讓整個省裡上層圈子的人都知道夏芍是他曹立看上的人。

  夏芍卻像是沒聽出他這話裡的意思,只是將夏良打量了一眼,笑著搖頭道:「曹總玩笑了,這位先生只怕是認錯人了。家父在家中排行老大,我並無伯父,怎會有堂兄?」

  這話一出口,周圍的人都愣了愣。

  這、這是演哪一出?

  夏良也是一愣,有些尷尬。對於這堂妹,他其實也是沒有印象的。小時候聽父親說過夏家的那些親戚,因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早就已經很多年不來往了。他父親那脾氣跟老爺子合不來,他連老爺子都沒回去看過,更別說那些兄弟姐妹了。

  原以為,自家算是混得不錯的,跟著金達地產的董事長曹立,跟省委書記連著親,在省裡是個老總就得給自家點面子,橫著走都沒問題。但怎麼也沒想到,二叔家的閨女出息了!竟然就是近來風頭無兩的華夏集團的董事長!

  華夏集團的事,夏良是早就知道了的,但他從來就沒見過夏芍,更別提認出她來了,因而就沒太放在心上。直到耶誕節之後,華夏集團吞併了盛興的發佈會上,鬧得大街小巷人盡皆知,那報導正巧被他父親夏志偉看到了,報導上還提了華夏集團董事長的出身,他父親才震驚地發現,這竟是自家的親戚!

  這一發現,讓父子兩人很是震驚,但繼而便成了驚喜。跟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是近親,那好處自不必說了!

  本想單獨來找夏芍認親,但這段日子卻發現,曹立的辦公室裡總是少不了華夏集團的報導,他將報導中夏芍的照片就放在桌上,時常拿出來看看。夏良這才發現他這位老總許是對自己的堂妹有意,這讓夏良喜上加喜,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事與曹立一說。

  果不其然,曹立驚訝之後很是欣喜,對他自是一番提拔和嘉獎,並對他明說,如若能做成了這樁好事,以後他夏良便是曹立的大舅子,華夏集團和金達集團兩位老總的親戚!且跟省委書記楊洪軒也攀上了親!這可是風光無限啊!

  夏良一下子就看見了自己飛黃騰達的未來,這才跟曹立商量好,今天為曹立充當司機,送他來會場,趁機跟夏芍認親。

  只是沒想到,她竟當場說不認識自己!

  夏良很尷尬,就算是沒見過,也總該聽父輩的人說起過吧?難不成,這些年他父親夏志偉沒回去看老爺子,老爺子一生氣,連有這麼個兒子都不讓家裡人跟小輩說了?

  但看夏芍的神態,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難不成,她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有自己這麼個堂哥在?

  旁邊的人也是看得摸不著頭腦,曹立也愣了愣,看向夏良,微微皺眉。這小子是不敢騙他的,這點他心知肚明。但對方連他這麼個堂哥都不知道,他就提議今天當面認親,這不是給自己丟人麼!

  夏良一看曹立皺眉不滿,便嚇出一身冷汗來,他跟了曹立這麼多年,心知這人有多心狠手辣,要是讓他在人前丟了面子,自己回去就等著倒楣吧!他趕緊給夏芍陪笑,點頭哈腰要討好。

  夏芍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她一副認定他認錯人的模樣,對他和善地點點頭,看了看周圍的企業老總,笑道:「時間差不多了,還是入場吧。」

  說罷,便當真頭也不回地往會場走了。

  看得夏良在後頭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之後,才奔過去,跟在後頭喊:「哎!堂妹!我真是你堂兄啊!你回去問問爺爺,我爸是他元配妻子的兒子!雖然說多年沒聯繫了,但老爺子不可能忘的!你回去問問,你就知道我沒說謊了!」

  夏良跟在後面喊,夏芍已經進了會場。但這話還是讓跟在周圍的老總們聽見了,一行人不由互看一眼。

  元配的兒子?這怎麼還出來個元配?老爺子那個年代,可不流行再婚啊。這麼看來,還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一行人不由去看夏芍,見她正笑著與會場裡大笑著走來的熊懷興握手笑談,完全沒聽見身後夏良的喊聲一般。

  有些人一看,不免露出深意的笑來——夏總是當真不認識金達地產的安保經理?難說。不過倒也能理解,誰家裡沒遇到過幾個難纏的親戚?

  曹立也看出夏芍其實就是不想認這門親來,但這對他來說無所謂。他跟在夏芍身邊,儼然她今天是他的女伴一般,遇見前來寒暄的人,便自動地給夏芍介紹。

  「這位是省政協的張主席。」

  「這位是社科院的劉所長。」

  「這位是……」

  他這麼一介紹,讓外人看著,意味總有些不同。夏芍垂著眼,對曹立的糾纏實在有些反感,也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她內心冷笑一聲,表面上華夏集團跟金達地產沒什麼過節,就衝著他是省委楊書記的小舅子,她也不好不給他面子。但不代表別人不得不吃他那一套,自己也得受他擺佈!

  夏芍笑著與面前的人握手,另一隻手卻是靠著披風的遮掩,無形中掐了個指訣。

  剛要放開,就聽曹立道:「咦?這不是艾達地產的艾米麗小姐嗎?」

  夏芍抬眼望去,果見艾米麗走了過來。她這種場合穿得也很職場,一身黑色女士西裝,幹練而嚴謹。

  「曹總,你好。這位是……華夏集團的夏總?」艾米麗裝作不認識夏芍道。

  夏芍笑著頷首,對艾米麗伸出了手。今天艾米麗出席企業家年會的事,她是提前就知道了的。原本,以艾米麗的剛剛建立的這家地產公司來說,要出席這種年會還不夠格。但正是因為她買下的是市中心那塊地標,這才引起了省裡領導班子的重視。

  那塊是商業旺地,不死不活很多年了,早就是塊心病。艾米麗將其買下來,若是能建設好了,那可謂解決了省領導班子的一塊心病。而且當初都以為她開工之後會事故不斷,結果,開工一個月來,竟是一點事都沒有!

  這不由讓人驚奇,省裡也覺得,說不定這塊地標最終能利用起來,於是便邀請了艾米麗來參加這次年會,一來鼓勵她要把這塊工程做好,二來聽說她是德國國籍,來青市創業,這怎麼說也是外國友人,對她放寬點條件,也好以示友好和關懷。

  「你好,夏總。我是艾達地產的艾米麗,很榮幸見到你。」艾米麗認真地看著夏芍,「近來看了很多華夏集團的報導。我對夏總很是欽佩,今天有幸見到,不知能不能邀請你到那邊談談?」

  「當然。能見到艾米麗小姐也是我的榮幸。」夏芍笑著點頭,兩人便要往一邊走。

  曹立在一旁看了不免微微皺眉。這艾米麗是德國來的,就是不太懂規矩。也不看看今天他在夏芍身邊,有誰敢過來跟她私聊的?而且,她還是艾達地產的老總,當真以為自己這個金達地產的同行不在的?

  曹立心底冷笑,不懂規矩不要緊,到了國內的地面上,就得懂國內的規矩!不懂?他就教教她。

  眼看著艾米麗和夏芍已經笑著遠離自己,曹立立刻笑著上前。

  卻不想,他剛一動腳,忽覺腳下一涼!

  那是一種腿麻了的感覺,雙腿冰冷麻木,一動腿腳,曹立才忽然驚覺,自己的腿竟沒了知覺般!

  他心中一驚,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腿便已經邁了出去。

  這一邁出去,腳下便是一軟,整個身子在他還在震驚的時候,以一種狗啃泥的姿態狼狽地撲倒在地!

  「噗通!」一聲,聲音不大,但在到處都是握手寒暄的企業名流裡,曹立這一撲倒顯得異常扎眼。

  他可是省委書記楊洪軒的小舅子,省內地產界的一霸,商場裡沒人不給他面子,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在企業家年會上當眾摔倒,可算是出了醜了!

  更丟人的是,曹立倒下之後,保安立刻跑過來扶,旁邊有幾名企業老總也不能當做沒看見,也趕忙過來扶他,而他卻像是癱了一般,腿怎麼也站不直!

  「曹總!這、這是怎麼了?」

  「哎呦,不好!快快,快叫救護車!」

  眾人臉色大變,都以為曹立得了什麼急病,曹立自己也是嚇了一跳,心中驚懼——這怎麼突然間腿就沒知覺了呢?

  周圍人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會展大廳裡已是眾人側目,聽說是省委書記的小舅子出了事,都過來表示關切,一群人呼呼啦啦圍著,場面哪像是企業家年會?分明就是菜市場趕集!

  而這時,會展中心的門口,一名身材發福、舉止威嚴的中年男人,陪著一名淺白色中山長裝的俊逸男子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群政府的工作人員,和幾名西裝革履面容冷肅的人。

  一行人走進大廳,正見到這副「趕集」的場景。

  「這怎麼回事?」中年男人皺了皺眉,臉色不太好看。身後立馬有工作人員快步走過去瞭解情況,回來後在男人耳邊報告了一句。

  男人的眉頭皺得更緊。

  而因為工作人員剛才過去詢問,已經有人發現了門口的一行人,抬眼看過來的人都不由一驚!

  驚的不是那中年男人,而是中年男人身旁俊逸謙和的男子。

  這男子,一襲淺白的中山長裝,袖口領口壓著銀紋,素雅低調的雍容華貴。大廳裡這副場景,他依舊面含微笑,鳳目微挑,意態帶些慵懶風流。

  他含笑看著這場景,目光頗含趣味地在人群裡一繞,接著便落在了人群之外,那在這亂糟糟的事態裡,還淡定立著,與身旁一女子笑談的少女身上。

  而少女在他目光落來的一刻,便似有所感地抬眸望來。

  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處。他的是一曲琴音流瀉裡的靜凝,雍容,含笑。她的卻是微訝,繼而似想起什麼般的尷尬。

  她的尷尬令男子輕輕挑眉,笑意越發有興致。

  夏芍卻微微垂眸,咳了咳。

  「夏總,那位是?」艾米麗發現了夏芍的不同常態,問道。

  「咳,安親集團的董事長,龔沐雲。」他怎麼來了?

  「安親國際集團?」艾米麗驚訝了,抬眼好生看了龔沐雲一眼,「安親集團資產頗巨,在國際上很有名望。他們的總部不是在台島嗎?為什麼內地青省的企業家年會,安親集團的當家人會親自來?」

  夏芍是不知道龔沐雲為什麼來湊這熱鬧,但她卻是在見到龔沐雲的一瞬,想起了一件事。華夏聖誕舞會那晚,龔沐雲讓嚴龍淵給她帶了副珍珠耳釘當做賀禮,她說好了要給龔沐雲打電話親自道謝來著,後來太忙了,她就給……忘了。

  這時,那與龔沐雲一起進來的中年男人已經負手走了過來,直奔亂子的始作俑者,「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他一說話,人群便呼啦一聲散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由人攙扶著站立不穩的曹立身上,沒人看見,人群外的夏芍指尖微微一動,把鎖在曹立腿腳上的陰煞之氣給收了回來。

  陰煞之氣這一收回,曹立的雙腿便立刻有了知覺!

  他心裡先是一驚,再是一喜,接著臉色便有些不太好看,「楊書記。」

  面前的人正是省委書記楊洪軒。但在人前,楊洪軒還是很避嫌的,從來不讓曹立喊他姐夫,在家裡是一回事,到了人前就得喊他「楊書記」。

  楊洪軒皺著眉看了曹立一眼,「怎麼了這是?」

  曹立又是疑惑,又是叫苦。疑惑的是,他的腿剛才明明麻冷得站不穩了,怎麼現在又有知覺了?而叫苦的則是,這事好死不死,剛好被自己姐夫撞上。這企業家年會上出這麼大的醜,回去他就等著被他訓斥吧!

  「呃,沒什麼,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經沒事了。」曹立笑了笑,拍了拍身上,尷尬地站直了身子。

  他這一站直,旁邊的人驚疑了——咦?這怎麼又能站起來了?剛才不還站不穩嗎?這、這……這是鬧哪一出?

  楊洪軒則眉頭皺得更重,暗暗瞪了曹立一眼,「沒事就好。」但轉身看向龔沐雲時,已是換了張笑臉,「呵呵,龔董事長一來就看見這樣的笑話,實在是不好意思。」

  「哪裡,誰都有不小心的時候。」龔沐雲含笑道。

  而楊洪軒這一聲「龔董事長」卻是讓人群嘩地一聲,剛才就猜測龔沐雲身份的人,一聽這話算是確認了。

  這人……當真是安親國際集團的董事長?

  他、他來內地的企業家年會做什麼?沒聽說今年會請這麼尊大神來啊!

  曹立也是驚懼地望向龔沐雲,但他卻發現,龔沐雲的目光一瞥,正落在夏芍身上。那目光說不出的慵懶意態,含著的笑意三分打趣三分數落,還有幾分別樣的意味在其間,說不出的曖昧。

  明眼人一看就知龔沐雲和夏芍是相識的。且有心人立刻想起華夏的聖誕舞會上,嚴龍淵是曾說過龔沐雲不能親自到場,讓他代為道賀的話。

  不少人驚異了。

  這位華夏集團的董事長,能量不小哇!不僅與省軍分區的司令認識,還認識安親國際集團的董事長?而且,她跟香港嘉輝國際集團的李老也交情匪淺的樣子!

  這是什麼樣的人脈!

  「這位就是華夏集團的夏總?」楊洪軒這時也看向夏芍,他自然是已從各種報導上看見過夏芍的模樣的,這話不過也就是這麼一問,隨即和善又不失威嚴地笑了起來,「夏總年輕有為,為年輕人帶了個好頭啊!也為省內的經濟發展做出了不菲的貢獻,年輕一代人裡,夏總堪為表率啊!怎麼,夏總這是跟龔董事長認識?」

  夏芍笑了笑,看了龔沐雲一眼,「一面之緣而已,算得上認識吧。」

  她這麼說雖然謙虛了些,但也不算錯。她跟龔沐雲本就只見過三兩面,不熟。

  哪知這話讓龔沐雲挑了挑眉,似乎對她這句「算得上」的說法不甚滿意,定著夏芍笑道,「哦?只是算得上認識啊?怪不得……」

  男子垂眸一斂,小刷子般的睫毛輕輕一剪,再抬眸時眼底光華流溢,略顯幽然,只是沉緩一笑,「怪不得,夏總說要給我打個電話,我守了一月都沒接到。鬧了半天,你我只算得上認識,怪不得如此。」

  旁邊的人早就豎直了耳朵,目光不住在兩人身上來回轉。

  這是……有什麼內情嗎?

  安親會的當家這話裡的意味,可是有別的意思?

  嘶!還別說……這兩人容貌氣質倒是般配,且兩人氣韻都古典雍容,少女寧靜淡雅,男子謙謙俊逸,瞧著倒像是一對壁偶。

  有人不免看向此時臉已經有些黑的曹立,想起他在門口時說的那句「你我心有靈犀,穿的禮服倒是相配」的話,不免撇撇嘴。

  相配?這才叫相配!

  而出席過華夏集團聖誕的熊懷興和胡廣進,在一旁看著曹立黑著的臉,都快憋出內傷來了。太好笑了!那天晚上曹立就想獨佔夏總,結果半路徐司令殺到,今天曹立又想獨佔夏總,結果鬧了笑話不說,又遇上了龔沐雲!

  噗!太背了!

  眾人想什麼,夏芍管不著,她自己此時還鬱悶著。龔沐雲這人,瞧著性子溫潤雅致的,怎麼今天當眾揭她的短?被她放了一個月的鴿子,真有這麼怨念嗎?而且,他在華夏聖誕舞會上送她賀禮時,尚能成全她不願太高調的心思,怎麼今天就當眾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夏芍輕輕皺眉,雖說不太明顯,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龔沐雲似乎有點……不快?

  「這事是我忙忘了,不管怎麼說,是我不對。龔當家的若是賞臉,今晚我設宴賠罪,如何?」想不通,夏芍便不想了。反正他已經把話說出來了,事情也是她不對在先,那就補償吧。

  她這麼一說,龔沐雲果真抬眸輕笑,風華流溢,慢聲道:「好。夏總款待,豈敢不從?」

  兩人這你一言我一語,看得周圍人眼都不眨,雖說還是沒看出這兩人間有什麼糾葛來,但唯一能確定的一點就是,安親會的當家確實對夏總有意。

  嘖嘖!先是徐司令,現在又是龔沐雲,這位夏總魅力不小哇!

  當然,她本是確實有這個資本。這世上,不是隨隨便便哪個人,就能年紀輕輕白手起家創立這番家業的。

  龔沐雲應了夏芍的邀約,工作人員便來楊洪軒面前說道:「楊書記,時間到了,年會可以開始了。」

  企業家年會可不是舞會性質的,有省裡領導出席,自然是正式的開會。講講國家發展經濟的決策、宣揚一下企業誠信務實的精神,再推廣一下政府的某些扶持政策。

  與會的企業家們全都安排了座位,在禮堂裡聽著領導的發言。

  龔沐雲就坐在夏芍身旁,她自從說了要晚上請他吃飯,便一副還清了模樣,再沒什麼壓力,漸漸恢復從容淡定的神態,全程含笑聽著領導講話。

  領導發言結束後,便是企業家的發言環節。無非也就是企業誠信這一類的事。但凡各行業領軍企業的掌舵者,無不需要上台發言。龔沐雲作為安親國際集團的當家,自然是第一個被請上去發言。而夏芍作為今年風頭最盛的華夏集團董事長,也在被邀請發言的行列。除此之外,熊懷興、胡廣進、曹立,都在此列。

  曹立是緊跟著龔沐雲之後上台發言的,他上台的時候有意無意瞥了眼夏芍坐著的位置,而龔沐雲剛好回來,坐回她身旁。兩人坐在一起,同樣看似畫中人,很美的畫面,卻刺了曹立的眼。

  他垂眼,眼底神色不太好,抬腳就往台上走,步子邁得卻是意氣風發。

  只是沒看見,夏芍坐在台下,看著他那意氣風發的步伐,勾起唇角輕輕一笑。

  指尖輕輕地,一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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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55: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暗殺

  曹立今天很倒楣。

  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倒楣!

  他在會展大廳的時候,已經腿腳不靈光地當眾摔了一跤了!那一跤已經讓他今天丟夠了人,而他剛剛在上台的時候還在想,要好好做做演講,為自己挽回點面子,卻不想在上台階的時候,腳一抬……

  「砰!」地一聲,曹立摔了出去!

  「嘩!」地一聲,台下集體側目!

  曹立摔倒的姿勢太令人難忘了,他腿腳一僵,以單膝跪地的姿態給省領導的演講台上來了個大禮!然後身子一歪,以頭搶地!

  他身子歪倒在台階上的一瞬,本能地伸手一扯,結果不幸扯到了領導演講台的桌布,深紅的桌布,上面壓著的鮮花、茶杯、麥克風,一股腦兒地被扯了下來!

  乒呤乓啷!

  稀裡嘩啦!

  省委書記楊洪軒臉黑了,而曹立已是被砸了個滿頭包!

  看著這突來的場面,台下的企業家們寂靜無聲,台上的省市領導臉皮抽搐尷尬至極。

  台上台下,唯有一名少女低垂著頭,肩膀微顫。她唇角翹著,下巴融在毛茸茸的小白貂披風領子裡,襯得臉蛋圓潤薄粉,嬌俏不已。

  她收回掐著的指訣,身旁坐著的男子卻將目光在她指上輕輕一落,眸中含笑,卻生出抹別樣的意味來。

  「得罪你,真是不幸。」

  龔沐雲的話讓夏芍抬眼,她尚未從小小地報了仇的快意裡走出,眼眸仍彎著,月牙似的,比平時的寧靜淡雅多了分嬌俏鮮活。看得男子微微一愣,緊接著眸中笑意裡生出些繾綣溫柔來。

  這略帶些寵溺的眸讓夏芍也愣了愣,隨即便恢復常態,從容淡定地坐好,望著台上,「沒什麼,小失懲戒而已。」

  如果曹立再糾纏她,她會給他找點事做,讓他忙到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她的。

  台上,自夏芍鬆開手的那時候起,曹立的腿腳便恢復自由了。但他也知道今天這事鬧大了,當眾出醜不少,還害省市領導跟著一起出了醜。這要是說自己只是不小心摔著了,那可不好交代,還不如推脫說自己腿腳不靈便呢。

  於是,曹立便裝模作樣倒在地上不起來了,這雖是權宜之計,但在省內企業家到齊了的場面裡,實在是臉都丟到姥姥家了。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而省委書記楊洪軒也恨不得找個地洞把他塞進去!

  平時腿腳挺靈便的,來他家的時候不是挺勤快嗎?怎麼今天搞這麼一齣!還是在這麼重要的場合裡!

  工作人員過來,把「腿腳不靈便」的曹立給抬了出去,安置在了休息室,等救護車來了,直接給送去了醫院。

  一場企業家年會,被曹立給搞得兩度場面混亂,直到散會,省委書記楊洪軒還臉色發青。

  估計,曹立這個年是過不好了。

  但夏芍卻是舒心了些,散了會她便笑咪咪地坐進公司的車,告訴龔沐雲晚上訂好酒店打電話給他,然後便坐車回了公司。

  快過年了,公司也有很多事要處理。光是年終總結,就有不少會要開。且今年華夏集團成立之初就擴張很快,打了一場商戰,容納了不少人員和業務進來。員工在集團度過的第一個新年,必須要安排好。除了年終獎勵、表彰,還得想辦法穩定員工的心態,令其對公司有歸屬感,並對新一年的工作充滿期待與幹勁。

  這些事並非小事,在企業發展裡,人力資源永遠是基石。穩定了人心,留住了人,企業才能平穩地發展。

  這些事雖說不用夏芍親力親為,逐一過問。但她卻必須要重視,孫長德提議舉行年終舞會,他在國外的時候,公司一些激勵員工的制度很不錯,可以在華夏集團裡試行一下,夏芍對此點頭應允。她前世在公司時也有年終舞會,那時一些激勵員工的方法也很奏效,她與孫長德一討論,決定今年試行一下。

  公司還沒到放年假的時間,夏芍雖然後天就回家,但她回去後也不是沒事做的。福瑞祥的總部在東市,回去後照樣有公司的事要處理。年終舞會的時候,她還得再回來出席。

  說是寒假,她一點也不輕鬆。

  而且,除了安撫和激勵員工的事,公司新一年的營運計畫與策略卻是真正需要夏芍掌舵的。

  新一年公司的營運方面,夏芍早就想穩一穩,先把原盛興集團的那部分穩住了再說。全國各地吸收進來的古玩行、華夏在青市和東市的兩處拍賣公司、艾達地產,還有原來盛興集團投資的幾家酒店。她要給集團一個融合穩定的時期,也給人心一個穩定的時期。未來兩三年,華夏集團小動作可能有,但大的動作應該不會有。

  明年一旦艾達地產公司將市中心那塊地標建成,她的私人會所開業,她便要在會所布下風水局,除了為華夏積累人脈以外,她自己也要在其中潛心修煉,提高一下在玄門術法上的造詣,以應對一年半後的香港之行。

  但要布風水局,夏芍還需要幾件吉氣蘊養出來的法器。因為這風水局,與尋常所布用處不同,她要在其中修煉玄門心法,有法器助陣才可事半功倍。只是法器不易尋,夏芍雖已提醒陳滿貫,讓他留意古玉,但僅憑福瑞祥的力量,不一定能這麼快就尋得。

  因此,夏芍決定,明年在東市的夏拍之前,先在青市這邊舉辦一場古玉器和古傢俱方面的專場拍賣會。一來把古傢俱這方面的市場炒熱,二來通過玉器拍賣的專場,大範圍地搜尋好玉。

  倘若這種辦法再尋不到,夏芍便要考慮明年暑假尋訪國內名山大川,找處風水極佳之地,自己蘊養法器了。

  但這些事現在還沒定下來,眼下夏芍要做的就是安排公司的年會、回家看望父母師父,以及穩定公司、準備明年的拍賣會。

  當然,還有今晚要設宴款待龔沐雲的事。

  夏芍在市區訂了家菜色很有特色的酒店,她也不訂那些法國餐廳、義大利餐廳之類的,這樣的餐廳他指定也沒少去過。夏芍總覺得,他來青市一趟,品嘗些當地最有特色的菜才是最好的。

  訂的房間頗具古典氣派,一水兒的紅木裝潢,牡丹屏風後隔著小茶室,宴會廳處還內置了張檯子,以雕欄相隔,置琴架古箏,客人用餐時酒店有現場演奏的服務。

  夏芍覺得這家酒店不錯,很適合龔沐雲。她先一步來了酒店點好了餐,然後便坐去茶室裡要了上好的碧螺春來,親自焚了香,選了雪白透淨的瓷器。

  對於茶藝,她跟著師父學過,只是平日喝茶也不是每次都這麼講究。但今晚宴請龔沐雲,本就是為了賠罪,夏芍自然認真些。

  龔沐雲來的時候,已是一室幽香,少女坐在軟榻上,一襲淺嫩色的半袖旗袍,繡著春綠的新枝嫩芽兒,有雀鳥落於其上,婉轉空靈。她髮絲未簪,軟軟垂落肩頭,純美靈動裡帶些學生氣。外頭分明還是隆冬,枝頭尚落著雪,一見她這身打扮,便忽覺春來。

  「我以為,你會親自到外頭迎我的。」龔沐雲含笑走來。

  夏芍正滌著茶具,抬眸望去一眼,便嫺靜一笑,「外頭多冷啊,我坐在這裡多舒坦。」

  她理所當然的模樣,換得男子眸中帶起些打趣的笑來,「哦?這回倒是不跟我見外了?」

  夏芍手中動作微頓,瞥龔沐雲一眼,內心有點鬱悶。這人,瞧著溫雅謙和,怎麼這麼記仇?她不就說了句兩人不熟麼,她說的是實話啊。

  「我以為焚香斟茶,才更是待客之道。」夏芍垂眼,看著眼前的茶杯晶瑩剔透了才停下動作,「請坐。」

  龔沐雲依言坐來她身旁,話語卻是沉緩,慢聲道:「哦?那這麼說來,果真是為了賠禮,你才如此隆重,說到底,還是把我當客了。」

  夏芍:「……」

  她可以揍人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這男人就不能不提嗎?這人……好小心眼!

  夏芍抬起眼來,好生看了龔沐雲一眼,實在鬧不懂,這容顏絕世謫仙般的男子,本應是美好的讓人不忍褻瀆的存在,但為什麼這麼好的氣質,還是能讓她生出想揍人的衝動呢?

  她眸中的意味雖只是一瞬,但那小刀子般的光芒仍是被男子捕捉到了,他不免微怔,輕輕挑眉,繼而愉悅地輕笑出聲。

  夏芍垂眸,不再理他,開始斟茶了。

  品碧螺春合共十二道茶藝,每道都有講究,焚香稱為「焚香通靈」,滌器稱作「仙子沐浴」。

  碧螺春只能用八十度左右的水,熱了不成,冷了也不成。夏芍將茶桌上晶瑩剔透的茶盞燙過一遍,敞著壺,看那壺口水汽氤氳,這道程式便叫「玉壺含煙」。

  夏芍將茶拿過來,親自挑揀賞茶,看那茶葉條索纖細、捲曲成螺、滿身披毫、銀白隱翠,多像民間故事中嬌巧可愛、羞答答的田螺姑娘。碧螺春有「四絕」——形美、色豔、香濃、味醇。賞其形美,便叫「碧螺亮相」。

  龔沐雲見她細細挑選,專選那銀芽兒隱翠的,動作輕緩,意態專注,不免含笑望著她。她腕間一只碧玉圓鐲,將半截手臂襯得雪潤,七分的袖子,更是將手臂襯得精緻。

  多年來,她是他唯一見過的氣韻如此古典淡雅的女子。這旗袍、這玉鐲,在她身上如此契合,寧靜淡雅,若不思那窗外煩擾世間,倒以為時光倒退,回到了那古雅的年代。

  他看著她執過壺來,悠然斟茶,水只注到七分滿,留三分含情,水汽氤氳,這「雨漲秋池」的程序在她手中,竟如此悠然自得,當真有幾分李商隱「巴山夜雨漲秋池」的絕美意境。

  「這茶藝跟誰學的?」龔沐雲笑問。

  「師父。」夏芍垂著眼,將茶荷裡的碧螺春依次撥到已沖了水的杯中去,看那滿身披毫、銀白隱翠的碧螺春,如雪花紛紛揚揚飄落杯中,白雲翻滾,雪花翻飛,煞是好看。她不由一笑,「師父常說,養氣之道,心境宜空明虛靜,修習茶藝於養心有所助益,我自小便學,有陣子沒這麼沏茶了。」

  「哦?」龔沐雲聞言輕緩地點頭。

  夏芍忽然覺得最後一句話多餘了,她趕忙抬眼,警覺說道:「不準再提今天上午的事!」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男人溫雅謙和的外表不過是表像,他絕對是記仇的。上午得罪他一句,今晚才剛進門,他就提了兩回了。以他剛才的做派,指不定要來一句「哦?看來果真是把我當客了,不然為何這般隆重」之類的。

  他已經提了兩回了,再提一回她一定會揍人。

  龔沐雲被她一句唬得一愣,繼而輕笑,眸中風華流溢,十分勾人,「我沒打算提啊,你冤枉我了。」

  夏芍翻了個白眼,她可不這麼認為。

  瞥一眼桌上的茶水,已如春染碧水,她這才將茶盞端來,遞給龔沐雲。

  男子接過,輕輕一品,眉眼舒展。

  碧螺春之美初嘗如玄玉之膏、雲華之液,色淡香幽、湯味鮮雅,再啜便如瓊漿,醇美回甘。待到三品,已如法味,人生百味,皆在其中。

  「怪不得佛典中以醍醐來解最玄妙之法味,好手藝。」龔沐雲品過茶,意態讚歎,「有生之年,這是第二回品到如此絕佳的手藝。」

  「那第一回呢?」夏芍好奇問。

  龔沐雲一笑,曼聲道:「我自己。」

  夏芍:「……」

  自戀!

  兩人品過茶,焚香剛好燃盡,時間上剛剛好。這時,服務員進來,表示菜肴已經準備好了,詢問是否上菜。

  夏芍點頭,這便與龔沐雲去了前廳入了席。

  菜品都是夏芍精心挑選的,青市這邊的特色菜,別的地方吃不到這正宗的味道。菜色上齊全了,一名穿著黑色長身旗袍的女子便隨著服務員進來,給夏芍和龔沐雲行了一禮,便去了欄台後的琴台上。

  夏芍給龔沐雲布了菜,放下碗碟才轉頭看了眼琴師,女子正背對著二人走上琴台。夏芍的目光在女子的旗袍上定了定,只覺得今夜她宴請貴賓,這顏色略顯暗沉了些。但好在見女子旗袍邊上滾著一溜紅線,瞧著也不說太黑沉,她這才把目光收回來。

  夏芍把目光收回來的時候,龔沐雲抬眼望了女子一眼,只一眼便垂眸一笑,與夏芍用餐了。

  夏芍親自布的第一道菜,龔大當家的自然是賞臉。他用餐時也是不緊不慢,優雅沉緩,細嚼慢嚥,看他用餐是一種享受。

  廳裡箏曲悠然,美如謫仙的男子含笑用餐,畫面實在是美。夏芍看著,原想著為他介紹下菜色,這會兒倒覺得不好開口了,怕他有食不語的習慣。

  反倒是龔沐雲看她一眼,嚥下口中菜,輕啜了口溫水,放下筷子,這才問道:「怎麼不說話?」

  「食不語。」夏芍挑眉,很自然地笑道。

  「你已經語了。」龔大當家的笑看她。

  夏芍一愣,輕笑一聲。既然他不介意,她這才盡地主之誼,為他介紹起了菜色。為了表示自己對這頓宴請的認真陪過之心,夏芍下午還是花了些時間跟酒店的工作人員瞭解這些特色菜肴的來歷說法、烹製技巧,有沒有什麼歷史故事之類的。

  龔沐雲邊聽邊用餐,眉眼舒展,聽著琴音,再聽著夏芍的講解,很是愜意。

  他晚餐用得並不太多,但每道菜都精細地品嘗過,夏芍點的菜不少,連著嘗過幾次,她都有了七八分飽,不免說得多,吃得少,筷子動得越來越乏。

  龔沐雲目光在她手中筷子上頓了頓,垂著眸,這才忽然開口道:「漢宮秋月。」

  夏芍被他突來的話鬧得一愣,卻見他笑了笑,夾了筷芙蓉蝦球入碗碟,入口前說道:「《漢宮秋月》此曲乃是衷訴宮怨之曲,哀婉悲愁,意境怎適合今夜晚宴?換首曲子來聽聽。」

  夏芍這才聽出他是跟琴師說話來,不免翻了個白眼。這人真是講究。

  「就換《陽春白雪》吧。」龔沐雲漫不經心吩咐。

  台上琴師住了曲子,這才換了他指定的曲子彈。

  只是剛曲子剛起,龔沐雲嚥下口中芙蓉蝦球,慢悠悠地喝了口水,便放下筷子一笑,「陽春者冬去春來,白雪者清潔,雪竹琳琅之音。心氣沉,如何奏得出清新意境來?這是哪裡請來的琴師,這般水準,也來獻藝?」

  他這麼一說,那台上的女子便琴音一亂,住了手。

  夏芍微微蹙眉,看向龔沐雲,總覺得他這話太無情了些,以他的素養,不該如此才是。

  龔沐雲卻已起了身,走向那名女子,「琴不是這麼撫的,你且從旁聽著。」

  那名琴師低垂著頭,輕輕一欠身,見龔沐雲走來便要起身讓位。龔沐雲已是從雕欄旁繞去了台上,笑著往那女子肩上一按,「我撫琴時,不喜有人立在高處,你就坐我身旁聽吧。」

  他手按向那女子肩膀的一瞬,女子身子幾不可查地僵了僵,坐在座位裡的夏芍一愣,正將這僵態看在眼裡,不免微微蹙眉。

  那名琴師依言坐去旁邊,龔沐雲在她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當真撫起了琴,琴音輕快,當真有萬物向榮之意,他似沉浸在琴音裡,身旁女子低頭聽著,臉埋在陰影裡。

  這場景說不出的怪異來,夏芍也道不清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但她就是有種感覺,總覺得龔沐雲和這女子都有點怪。

  她見那女子一直低垂著頭,看起來像是羞愧,但她耳根並沒有發紅的樣子。夏芍不由蹙眉,這種怪異的感覺讓她一直盯著女子,卻剛好看見女子手臂幾不可查地動了動。

  這一動手臂的動作很輕,幾乎看不出來,但女子周身的氣息卻變了。

  那是一種跟陰煞之氣極為接近的殺氣。

  這殺氣剛剛微顯,夏芍便目光一斂,急速從座位上彈起來,大喊:「龔沐雲!小心!」

  她大喊的聲音卻與龔沐雲的輕笑聲重合在一起,在女子殺氣微露、夏芍衝起來的時機裡,龔沐雲竟笑著一把握住了女子微動的那隻手,笑道:「來,試試看,剛才那首曲子再奏一遍我聽。」

  那女子抬眸,眸中已殺氣畢露,以看變態的目光看向龔沐雲。

  龔沐雲在她這殺氣畢露的當口竟還撫了撫女子的手心,搖頭,「這拿刀槍練出來的生繭的手,怪不得撫不出好琴來。既然如此,這手,廢了也罷。」

  他說這話時唇邊還噙著笑意,眸中意味卻已是涼薄,話音未落,便聽見「哢嚓」一聲!

  一切其實只在一瞬。

  從夏芍奔來,龔沐雲牽起女子的手,到他翻掌斷然一擰,不過是一息之間。

  這一息之間,夏芍奔到,女子竟忍住了手腕被人生生擰斷的疼痛,身子敏捷地一旋,另一隻手已從旗袍下摸出把雪亮的刀刃,翻手便劃!

  就在此刻,廳裡的燈光忽暗!

  斷電?!

  這念頭在夏芍腦中一閃而過的時候,黑暗裡已經傳來又一聲骨裂聲,接著一聲槍響!

  槍聲帶了滅音器,並不刺耳,但子彈釘入身體的軟棉聲卻是聽得人脊背發涼。夏芍重生之後自認為也遇險過,但還是第一次遇上槍戰!

  她來不及多想,而這時龔沐雲已帶著她翻去雕欄外頭,兩人身形極快得閃去茶室裡,躲去軟榻後的時候,龔沐雲手中明顯還帶著一個人。

  剛才那名琴師。或者,這時叫她女殺手更為合適些。

  如果她不是殺手,夏芍不可能看不出她有異常來。聽說,經過訓練的人,可以掩飾自己身上的殺氣,這話果真不假。這女子從跟隨這服務員進來到龔沐雲走過去,她壓根就沒發現她有異常之處!

  這也令夏芍有點想不通。

  按理說,一個人就算殺氣隱藏得再好,她的面相上也該能顯示出某些資訊來,這不是經過訓練能控制住的東西,為什麼她沒看出來?

  雖然那女子隨著服務員進來後,因為沒感覺出什麼異常氣息來,夏芍就沒多注意她。之後便一直給龔沐雲介紹菜色,壓根就再沒注意這女子。但龔沐雲起身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向那女子,可還是沒看出她臉上有何異常的面相顯示。

  這是為什麼?

  看龔沐雲今晚的舉動,他明顯是早就看出這女子有問題的,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而且,還有一點,那就是龔沐雲的面相。夏芍記得,當初與龔沐雲在東市福瑞祥店裡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有狙擊手暗殺他,她就看了出來。今晚竟然沒看出來!

  這不由令夏芍蹙了蹙眉,因為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今晚這件事連她也牽扯在內。

  只有跟她也有關的事,她才看不出吉凶來!

  這殺手什麼人?是要暗殺龔沐雲,把她牽扯了進來,還是說……

  夏芍腦子裡這些念頭不過是一閃,手中龍鱗短刃已經橫在胸前。

  不管是什麼推測,此刻也只得暫且放下。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好在她發現女子有異,奔過去的時候,龍鱗便被她從隨身帶的包裡摸了出來。

  兩人藏來軟榻後頭已有一分鐘左右,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龍鱗短刀在夏芍手中,雖沒亮出,它那刻著符咒的奇怪的鞘便引得龔沐雲多看了一眼。

  他手中還帶著那名女殺手,女子此刻橫倒在地上,已是暈過去了的樣子。她兩手皆斷,離胸口極近的地方還中了一槍,黑暗裡血腥氣極重。

  夏芍聞見這血腥氣,略有不適,但很快便忍住了。按理說,常在刀口舔血的人對血腥氣都比較敏感,龔沐雲帶著女子,未免有點告訴別人自己藏身點的感覺。

  但若是逆向思考的話,對方聞見這血腥氣,難免不會覺得是陷阱,反而不敢過來。

  這時,龔沐雲看了夏芍一眼,指了指地上的女子,然後給她做了個手勢。那手勢的意思大約是讓夏芍與這女子在這裡待著,他出去對付外面的殺手。

  這明顯就是想讓這女子給夏芍護身的意思,夏芍哪裡能同意?

  她見龔沐雲將女子刺殺他時的刀刃收在袖口,登時便要出去。夏芍便一把按在了他手上!

  黑暗的屋子裡,少女的手按在男人手上,果斷,慎重。她眸微微發亮,星子一般,對著男子搖搖頭,然後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奇怪的刀。

  此時,廳裡斷了電,按理說酒店應該會發現,要麼派人來查看,要麼發現了事情不對,一定會報警。至少,應該會有騷亂。可是從剛才斷電開始,這一層就聽不見任何聲音,一片死寂!

  這代表什麼?這至少說明,能出現這樣的局面,來人定然不止一人!

  除了這女子和剛才的槍手以外,還有幾個人埋伏在這層樓裡,都不好說。龔沐雲只有一人,讓他一人出去,太危險了!

  夏芍心思急轉,然後給了龔沐雲一個「你先等等」的眼神,便轉頭集中精神望向了外廳。

  她開了天眼,但不知道這麼做有沒有用。

  她的天眼,向來只用來看人,從來沒看過景物。不知道看著眼前的場景,能不能看到之後會發生的事。

  但此時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夏芍只能試試。她集中精神,盯著外廳的方向看,片刻之後,便看見一道黑影閃過!

  那黑影從餐桌旁摸過來,擦過牡丹屏風,一閃身過來黑洞洞的槍口便指向了軟榻處!

  但那殺手應當是聞見了血腥氣,不確定這裡是否是陷阱,所以他猶豫了一下。也正是他猶豫的時候,那女子被龔沐雲從軟榻後甩了出去,殺手立刻開槍,血花四濺,女子被打穿倒在地上,就在此時,龔沐雲起身,手中刀刃擲出,正中那殺手額頭。

  殺手倒地,龔沐雲起身,手中多了把槍,只是還沒摸到殺手身旁,便有三道人影又從前廳竄了過來!四人一番亂鬥,正當此時,突然有一陣亂槍掃射!竟又有一人在前廳處,手中拿著竟是衝鋒槍一類的槍械!

  龔沐雲身形敏捷地躲閃,連連將那三人送去了槍口上,但他自己也被逼去了一角,正當此時,一個圓滾滾的黑色東西丟了進來,看起來竟像是手雷!

  夏芍一驚!天眼中畫面一散,神色嚴峻,趕緊給龔沐雲連打手勢。

  龔沐雲在黑暗裡視物能力極好,竟能看清夏芍一連串連比劃帶張張合合的口型。一看之下,他不由瞇了瞇眼。

  她這是在告訴他,一會兒會有一個人先進來,前廳裡還有三個人,另外有一個人在暗處,有衝鋒槍和手雷一類的東西。

  對於她準確的提醒,龔沐雲不是不好奇,但他知道她是玄門掌門的嫡傳弟子,有些玄妙的本事不足為奇。他就親眼見過當初在福瑞祥的茶室裡,她使了個法決困住了要暗殺自己的狙擊手。

  對龔沐雲來說,世上許多在尋常人眼裡的稀奇事,在他眼裡不過是一笑了之不足為奇之事。但此刻令他感到奇特的是,她不僅告訴他這些,她還在不停地跟他比劃,看起來像是應對計畫。

  夏芍確實在告訴龔沐雲應對之法,她手裡有龍鱗在,以龍鱗的煞氣,催動符籙,應當能困住這些人。她已知道了這些人出現的時機,需要的是龔沐雲的配合,把這些人解決掉。

  但她卻不知道,此刻身旁男子的眸正看著她亮如星子的眸,那張張合合的唇齒,眸底升起眸別樣的笑意來。

  夏芍發現龔沐雲在笑,不由搞不懂他這時候還笑什麼,心急之下一拳搗了下去,蹙眉,以口型問:「我說的聽清楚了沒!」

  這一拳打得可不客氣,結結實實打在男子盤起的腿上,依稀能感覺到平日裡看似俊逸實則精實的觸感。

  龔沐雲盯著夏芍,一瞬間眸底似有什麼東西湧了湧,但事態所逼,他笑著點點頭。只是唇邊笑意略顯怪異。

  夏芍卻沒注意到,她將龍鱗的鞘輕輕一彈,一抹雪光立刻照亮了她的眉眼。

  龍鱗只是出鞘了一分,煞氣便急速湧出,龔沐雲感覺不到,但看見那一抹雪光,也不由眼神一亮!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閃進了前廳,向茶室小心謹慎地摸來。

  那殺手還沒進入茶室,便聞見了一抹淡淡的血腥氣。他目光一動,順著血腥氣的來源閃進茶室,一眼便精準地盯住了軟榻後頭。

  手中的槍指向軟榻,那殺手果然是一瞬間的遲疑,但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渾身一僵!全身都動彈不得!

  他雖然動彈不得,但槍卻還是指著軟榻處,身體動作程一種警戒瞄準的姿態。

  這姿態從背後看沒有任何異常,不一會兒,有三道黑影也進了前廳,拿著槍在廳中四處一番搜索,便一齊進了茶室。

  感覺到身後的同伴也進了茶室,先前那名殺手目光直閃爍,拼命打眼色。但他背對這三人,三人如何看得見?

  三人一齊踏進茶室,這一踏進來,便齊齊覺得身子一僵!同樣動彈不得。

  這詭異的事情讓三人眼神驚駭,但剛一驚,軟榻後頭便一道雪線刺來!正入最先進入茶室的那名殺手的眉心!

  那殺手應聲而倒,身子倒在地上竟聲音很輕,三人再是一驚,已看見地上蹲了名淺白唐衫的男子。

  他什麼時候到的,三人幾乎就沒看見,只覺得應是在匕首刺出的一瞬,那名殺手倒下時從死角裡逼過來的。但他身形實在太敏捷,那殺手倒下,他已接住。

  輕放,手腕一轉,那殺手裝了消音器的槍已在他手中,他動作悠然,甚至帶著幾分優雅,三名驚駭的殺手已一人眉心多了個血洞,齊齊倒地!

  三人一倒地,龔沐雲便敏捷上前,一手接住一人,兩手一撈,抬腳撐住另一人,三人往地下一放,竟是聲音極輕!

  這身手看得夏芍都是一歎,只是一間茶室裡,倒了一女四男五具屍體,這讓第一次在死人堆裡走過的夏芍,讚歎的心情減了不少。

  此時此刻事情的發展已經與方才天眼看到的完全不同,時間上,兩人合作放倒這四人用了很短的時間,那名拿著衝鋒槍的殺手還沒進來。

  夏芍與龔沐雲互看一眼,立刻往茶室外面走。因為茶室裡面是間死室,連窗子都沒有,一旦真有手雷丟進來,兩人躲都沒地方躲!

  但正當兩人剛一腳踏出茶室的時候,廳門處剛好一道黑影進來!

  三人撞在一起,那黑影手中提著把長槍,應該就是那把衝鋒槍!

  三人身形同時一僵,接著,龔沐雲將夏芍往身後一擋,抬槍!那名進來的殺手也舉槍!夏芍在龔沐雲身後龍鱗匕首「錚」地一聲全然出鞘!

  三人動作都很快,但龔沐雲剛才是先護的夏芍,抬槍的動作便慢了那麼半拍,眼瞅著兩人對射起來,龔沐雲便要有性命之憂。夏芍手中龍鱗煞氣大盛!雪光映亮了半間前廳,也沒什麼花哨的動作,只把煞氣往門口一湧!

  龍鱗全盛的煞氣豈是普通人能敵?那殺手抬著槍,還沒掃射,便在莫名一口血噴了出來!緊接著,連吐幾口血,雙目鼻孔都冒出血來,竟是直直倒地!七竅流血而亡!

  這一幕不僅是龔沐雲看得微愣,連夏芍都是一愣。她第一次這麼殺人,這種感覺,說實話,不太好。

  但就在此時,夏芍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門口一閃!

  她一驚,頓知不好!

  卻聽極細微的「噗」地一聲,門口那人咚地一聲倒地,手裡還握著一隻掌心雷。

  夏芍一驚,細一看發現那雷在掌心,似是尚未拉開。

  剛才她在天眼裡是看見有人丟了顆手雷進來,但卻沒看見是不是還有一個人。她一直以為是那名持著衝鋒槍的殺手,卻不想還有一個人。

  而此時,夏芍身旁,龔沐雲剛剛放下槍,回頭對她漫不經心一笑,一瞥她手中龍鱗,笑道:「好刀。」

  夏芍深吸一口氣,心情雖還沒平復,但面上卻也是跟著一笑,看向龔沐雲手中的槍,「好槍法。」

  兩人對望一眼,相視一笑。

  但還不能確定這就沒事了,夏芍立刻又用天眼將外頭看了一遍,發現沒多久酒店的人便上來了,場面一片混亂。她便知道沒事了。

  「沒事了。」夏芍對龔沐雲道。

  龔沐雲看著她一笑,拿出手機來,撥打了一個號碼。

  夏芍想,他應是給嚴龍淵打電話,這事應該有安親會出面處理。但正當龔沐雲打電話的時候,夏芍的手機也響了。

  她拿出手機一看,是徐天胤打來的。

  夏芍接起來,便聽見電話裡徐天胤冷沉微帶急切的聲音,「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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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55: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推論與超渡

  徐天胤打來的電話讓夏芍一愣,隨即才想起來,龍鱗刀的鞘是他親手制的,上面的符咒也是他下的。她一打開,他便知道。

  聽著電話那頭清晰地傳來開車的聲音,車速開得挺快的樣子,夏芍趕緊道:「沒事了,已經解決了。師兄不必過來了。」

  徐天胤的車速半點也沒減慢的樣子,問道:「在哪裡?」

  夏芍聽了苦笑,兩人原是約好了明天見的。因為後天要回家,徐天胤在軍區的工作也明天就安排好,她明天想去給父母師父買點東西帶回家,便把師兄抓來當苦力。原是定下明天中午見的,沒想到今晚遇見這事。

  徐天胤的性子夏芍知道,他這麼問那就是一定要來了,勸也沒用,於是只得說道:「望海風見吧,你來了我應該都回去了。總之我沒事,你慢點開。」

  夏芍邊說邊看了眼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時間,接著說道:「十一點之前你要是到了,我不給你開門。」

  她知道軍區到市裡的路程開車要兩個多小時,因此便乾脆給他規定個時間,免得他路上開得太快,不安全。

  果然,夏芍這個到早了就不開門的威脅很管用,電話那頭車子的聲音明顯沒之前那麼吵了,徐天胤說了句:「等我。」

  然後,便掛了電話。

  夏芍將手機收起來,見龔沐雲正看著她,黑暗裡眸似變得深邃,不知名的意味湧動。

  「你打過電話了?」夏芍挑眉問。

  龔沐雲一笑,這才把號碼撥了過去,只是在那邊接起來之前看了夏芍一眼,笑道:「你們師兄妹感情倒好。」

  夏芍一聳肩,感情好有什麼問題嗎?

  她不答,電話那頭已聽著傳來嚴龍淵的聲音。龔沐雲簡略一吩咐,便掛了電話。

  這時,便聽見了外頭嘈雜的聲音,「怎麼回事?這層燈怎麼不亮了?」

  「咦?怎麼沒人來通知?」

  「不知道,快去看看顧客怎麼樣了!」

  夏芍一聽這聲音,便果斷將門廳的門關上,將裡面的情況給隔絕在外,然後看向龔沐雲。雖然,兩人可以現在從走廊那頭的逃生通道下樓,但是沒用。今晚這酒店是她訂的,屋裡死了這麼多的人,又是刀槍又是手雷的,酒店一報警,她立馬就會被盤問到。所以,這件事要看安親會怎麼處理了。

  龔沐雲的眸中露出些讚賞神色,如果他沒看錯,地上躺著的這人是她第一次動手殺人。如今還能鎮定地站著,思及她的年紀以及成長軌跡和受的家庭教育來說,已經很不易了。

  今夜的事若沒有她,不會解決得這麼順利。對他來說這些暗殺之事乃是家常便飯,但對她來說,怕是頭一回。

  這時,房間的燈閃了兩閃,便亮了起來。

  突來的光亮讓眼睛有些不習慣,夏芍瞇了瞇眼,眼前的光卻忽然一暗。

  一隻手覆來她眼前,淡淡的檀香氣,夏芍一愣,本能便要閃開。

  「噓!」龔沐雲將她拉來牆邊,掌心又往她眼前覆了覆。

  這時,外頭嘈雜聲更甚,有人來來回回在走廊奔走,「這怎麼回事?顧客都、都……」

  「都怎麼了?都死了?」

  「都暈過去了!」說話的人語氣也是一鬆,但緊接著就又緊張了起來,「這、這怎麼回事?咱們酒店的飯菜有問題?」

  「瞎說什麼呢!其他顧客怎麼沒事!別管那麼多,趕緊叫救護車!」

  走廊上又是一番奔走,接著便有來敲門,「裡面的客人,請問有沒有事?」

  「我們沒事,先去忙活其他人吧。」龔沐雲隔著門道。

  門外的服務生也覺得奇怪,其他廳裡的客人都暈了過去,怎麼就這廳的沒事?但此時亂糟糟一片,人手不夠,服務生也便沒有多問,趕緊就去其他地方幫忙了。

  人走之後,龔沐雲的手仍是覆在夏芍眼前,夏芍的視線裡,除了男子掌心的薄粉,什麼也看不清,只能聞見地上的血腥氣,卻看不見地上躺著的屍身。她這才明白過來,龔沐雲是不想讓她看見屋子裡的慘狀。

  夏芍笑了笑,卻有些不習慣地往旁邊一退,離開男子的掌心,「沒事。」

  人是她殺的,連殺人她都敢,還怕看看屍身嗎?再者,這人的性命是交代在她手上,不管怎麼說,該背負的,她都要背負,記住這個人也是應該。

  龔沐雲看著她退開,少女低垂著頭,一副避開的模樣。他感覺到掌心裡那一抹溫軟的熱度離開,甚至剛才掌心裡被兩把小刷子刷過微癢的感覺,仍然存留著。她一襲早春般淺嫩的旗袍,乾淨整潔,立在門口兩具染血的屍身前,似這世間一寸安詳的淨土。

  龔沐雲一垂眸,抬手便往牆上一處覆去。

  「啪!」

  廳裡的燈被他關了。

  夏芍一愣,卻見龔沐雲立在牆邊,黑暗裡身形俊逸修長,語氣還是那麼地漫不經心,含笑道:「我那時候比你年紀小得多,殺了那人,我就沒去看他的樣子。第一個就不看,往後的便都是一個樣了。」

  他語氣談笑一般,夏芍卻聽出他是在說他第一次殺人的事。

  第一個不看,往後就都一樣了?

  這話說的是輕巧,但她總覺得男子散漫不經的笑意裡說不出的蒼涼。好似一個不大的孩子,從小就在殺人與被殺裡成長,一路走來,倒在他腳下的人他從不去看,漸漸的,所有人對他來說都一樣,面容模糊,唯有死亡時淌出來的血才是真實。

  然而,連這些真實他也懶得看,只是看著這些人前赴後繼,他們送死,他含笑。

  這是什麼樣的生活?

  夏芍淡淡垂眸,很明顯,龔沐雲生活的世界與她的相隔太遠。

  「看來,安親會的當家,日子也不好過。」夏芍笑了笑,摸黑走去衣架旁取了外套的小風衣穿上,然後去宴席旁拉開張椅子坐了下來,把龍鱗收進包裡,等。

  龔沐雲望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也不再說話,跟她一起等。

  嚴龍淵來得很快,市區這麼大,龔沐雲打了電話,他竟約莫七八分鐘便到了。

  一行二三十名面容冷肅的黑衣人進來,把屋裡的情況一看,嚴龍淵竟走過來單膝跪在了龔沐雲面前,低頭請罪,「當家的,讓您受驚了。」

  龔沐雲一直長身立在門邊,如畫的眉眼間一派漠然涼薄,淡淡垂著眼,卻能讓人覺出力度來,「我倒無所謂,好好的一晚,讓夏小姐受驚了,倒是十分過意不去。」

  嚴龍淵一聽,在地上沒起身,只是轉了個身,對坐在椅子裡的夏芍跪著請罪,「夏總,屬下們來遲了,讓您受驚了。」

  夏芍雖知安親會來歷古老,但沒想到還保留著這些規矩,被人跪著,她雖不習慣,但臉上也沒表現出來,只說道:「嚴老大起來吧,今天這事,說來跟我可能也有些關係。」

  嚴龍淵聞言一點反應也沒,跪在地上,腰板挺直,頭低著,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你只是請我吃頓晚餐而已,這些人是無孔不入的。」顯然龔沐雲以為夏芍的意思是,如果她今晚不請他吃飯,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他笑意溫和,再垂眸看向嚴龍淵時眸中意味已成了涼薄,漫不經心問,「這些人的來路看出來了?」

  嚴龍淵跪著回身,俯身道:「戚宸。」

  龔沐雲淡淡挑眉,卻並不意外,轉頭往茶室裡看了眼,「那女子尚有一口氣在,救活她。送回去給戚當家的做個回禮。」

  「是。」

  夏芍看著平時在省內黑白兩道人人敬畏的嚴龍淵,此刻在龔沐雲面前竟大氣不敢出一聲,不由垂眸,內心搖頭,暗歎這些人,果真跟自己不在一個世界。

  既不是一個世界,她也不多管閒事。只是龔沐雲提起那女子,倒叫她想起一件事來。

  夏芍立刻起身,去了茶室。地上四具男人的屍身,皆眉心中招而亡,這人雖是龔沐雲殺的,但卻是她動手困住的,有她的一份在。她一路從屍身旁走過,來到軟榻後,看見地上躺著的那女子氣息已很微弱。

  夏芍想弄清楚的是,為什麼她沒從這女子的面相上看出殺機來。她的殺氣通過訓練可以收斂,但面相上的資訊不是憑她的意識便能掩飾的。

  為什麼,她沒看出來?

  夏芍盯著女子看,女子倒在地上,兩隻手腕呈不自然地扭曲,胸口處還中了一槍,氣息微弱到幾乎已經快不行了,眼睛更是緊緊閉著,人已昏迷了。

  此時茶室裡燈光亮堂,暖黃的燈光照在女子臉上,可以看出這女子面容姣好,肌膚白裡透紅,柳眉紅唇,稱得上美人了。

  「……」咦?

  夏芍忽然一愣,覺得哪裡不太對。

  美人?

  美人倒沒什麼問題,只是……這肌膚是怎麼回事?!

  這女子受了如此重傷,為什麼肌膚還是白裡透紅的?尋常人早就慘白了吧?

  夏芍目光一變,想到一個可能性,倏地蹲下身就去摸女子的臉。她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對不對,只是想起以前看電視時候的場景,在女子臉頰一側摸著什麼。

  身後卻伸來一隻修長如玉的手。

  那手雖溫潤如玉,探去女子臉頰一側的手指卻含著涼薄果斷的力度,精準地便揭開了一角,順手一撕,一張薄薄的面具便已在手。

  夏芍驚訝地看著龔沐雲手上的面具,她曾聽師父說過,民國年間就有老藝人能做出人皮面具來,覆在臉上,跟真人的臉皮子沒什麼區別。這種手藝現在是沒有了,但科技越發進步,倒是能用一些高科技的材料做出來。這事以前夏芍只是聽聽,沒想到今晚真被她給見到了!

  夏芍沒接那面具,只是再看一眼女子如今全然不同的臉,臉色已是慘白,哪有一分血色在?

  「原來如此,怪不得。」夏芍喃喃道。怪不得,她看不出女子面相上的資訊,原來這根本就不是她的臉!

  一張易容過的假臉,還真是面相術上的大敵。

  「這些人,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很多。所以我才說,有些臉,不看也罷。即便是記住了,也不一定就是你看見的那張。」龔沐雲將面具隨手丟棄在一旁,如同丟棄一團垃圾。

  夏芍聽得出,他這話的意思還是在安撫她,不想讓她去看這些臉,免得背負太多。但她只是一笑,龔沐雲也太小看她了,她沒那麼脆弱。她不畏懼背負,只怕自己連背負的膽量都沒有。

  「方便問問,戚宸是誰嗎?」夏芍一笑,突然開口。

  安親會的事,她懶得過問,也不會過問。但這件事有疑點,雖然弄明白了這殺手的問題,但還是有一點。倘若今晚是衝著龔沐雲來的,她應當會看出他有這一險來。沒看出來,只能說明這事跟她有關聯!

  這個戚宸,是誰?

  戚宸是誰,龔沐雲並不隱瞞,即使是夏芍沒告訴他問這個的緣由,即使是她此時看起來頗有打聽安親會事務的意味,龔沐雲還是溫雅一笑道:「戚宸,是如今三合會的當家,老對頭了。」

  夏芍抬眼,三合會的當家?

  「……」突來的答案讓夏芍垂眸,心裡說不出的感覺。她心思轉了轉,卻沒再多言。

  今晚出來遇到了這種事,她也想早些回去歇息。心裡的諸多推測,如今說來也只是推測而已,她就不在龔沐雲面前多談了,還是等師兄來了再說。

  安親會處理這些暗殺的事,自有一套手段。他們已經跟酒店的高層打過了招呼,待淩晨酒店歇業的時候,這些屍體便從秘密頻道抬出去,由幫會裡處理掉。神不知鬼不覺,壓根就不會驚動警方。

  這些處理上的事,嚴龍淵坐鎮就行了,用不著龔沐雲守在這裡。他便與夏芍一起出了酒店,一走出去,便笑著看她,「要回去?」

  「嗯。」夏芍點頭,她今晚是自己開著車來的,沒讓公司的司機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夏芍怕龔沐雲提出要送她,便先一步說道。

  哪知換來男子輕輕挑眉,眸底光華剔透,只是一笑,一抬手不知從哪裡滑出樣東西來,遞給夏芍,「給,安神的。」

  夏芍目光落去龔沐雲掌心,見男子掌心裡落著一塊雕琢精緻的紫檀香,做成了掛件的模樣,十分雅致。夜風裡,紫檀香氣沉幽,夏芍聞著輕輕挑眉,這才發現怪不得覺得龔沐雲身上有種淡淡的檀香,還以為他是衣物用香熏過。沒想到,這香就戴在身上。

  只是,龔沐雲隨身帶著的物件,她怎能要?

  「不是什麼金貴之物,我多得的是,帶著安神的。今晚你受了驚,拿去用吧。」似料到她會拒絕,龔沐雲先一步笑著望著夏芍,「世上之物本無輕重之分,一切皆看心意。你看它重它便重,看它輕它便輕。你若瞧著它裡面有別的心思在,那便是看它重,這才不敢輕易收取。可它於我來說,只是送給朋友的一件安神之物,聊表今夜的歉意而已。」

  他話說到了這份上,倒顯得坦蕩。夏芍覺得,自己若是再不收,未免顯得矯情。她這才笑著接過,「行,那我就真當它是安神用的,回頭找個香爐把它給焚了。」

  「隨意。」龔沐雲輕笑一聲,送夏芍上了車。

  夏芍發動了車子,漸漸駛離了酒店。

  卻不知,在車子開走之後,男子負手立在酒店門口,望著她的車子,沉緩一笑,眉宇雍容貴氣,眸底卻似多了點得逞的意味。

  夏芍在望海風酒店訂的房間號早就告訴了徐天胤,她回到酒店的時候,是夜裡十點,時間還早,本該去浴室洗個澡,但夏芍卻沒這心思,一關上門,房間裡寂靜如水,她腦中便全是今夜的事,把東西和外套隨便往床上一丟,便坐去了沙發裡。

  這一坐就一直坐到了聽見房門被敲響。

  「誰?」房門被敲響的聲音帶著些沉急,夏芍本能轉頭一問。

  「我。」門外傳來徐天胤的聲音,他聲音冷沉,卻還是特意補了一句,「我沒來早。」

  夏芍聞言抬眸看了眼牆上的鐘,剛好在十一點上,這才想起自己規定他慢點開車,不許來早的事。只不過,這時間掐得也太準了些。夏芍笑了一聲,這才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迎接她的便是男人起伏沉厚的胸膛。

  男人依舊一身黑衣,衣服冰涼,帶著冬夜裡的寒冷,胸膛薄薄的毛衣下卻透出燙人的溫度和沉沉的心跳。他將開門的少女抱在懷裡,雙臂禁錮的力度之大,似是怕她沒了一般。

  夏芍的臉埋在男人的胸膛裡,聞著那熟悉的味道,雖知他看見她,此刻必然是安下心來。但他許不知,她此時也有種安心的感覺。

  兩人在門口相擁許久,直到情緒各自安定下來,這才進了門。

  房門關上,夏芍便去倒了熱水來,想給徐天胤驅驅寒氣,也順道說說今晚的事。當然,今晚的那些事,衝鋒槍和手雷的事她是要隱瞞的,免得讓他擔驚後怕。

  但夏芍剛一開口,「今晚……」

  「我知道了。」徐天胤坐在沙發裡,捧著冒著熱氣的水杯,抬眸望著夏芍。

  「嗯?」夏芍一愣,「你知道什麼了?」

  「龔沐雲,殺手,戚宸。」徐天胤簡潔說道。

  夏芍愣了,他怎麼知道的?他不是在路上嗎?

  「師兄,你是聽我的話,路上有慢點開車吧?」夏芍突然笑咪咪問。

  「唔。」男人明顯微愣,黑漆漆的眸看著她,半晌,居然還敢點頭,「嗯。」

  「胡說!騙人!」夏芍咬唇,瞪著眼前男人,「你有慢點開車,現在就應該是剛到。既然是剛到,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有消息管道。」徐天胤答得還是很精簡。夏芍不放過他,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果然還是男人投降了,「你只說十一點前不許到酒店。」

  他這話一說出口,夏芍便被他氣笑了,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你還學會找漏洞了?」

  男人看著氣勢逼人的少女,面無表情,但那漆黑深邃的定凝的目光就是有本事讓人不忍心指責他。夏芍一翻白眼,徐天胤把杯子往旁邊桌上一放,手臂一撈,又將她抱了過來。

  「我怕你有事。」他聲音發沉,氣息更是緊張,心跳沉厚如鼓。

  夏芍卻是在他懷裡一笑,眸光輕柔裡透著心疼,她又何嘗不是怕他有事?不然何必不讓他開那麼快的車?

  「什麼時候到的?」

  「十點。」

  夏芍:「!」

  她呼地從徐天胤懷裡起來,眼底又有刀子,兩個多小時的路程,他生生用了一半時間到了!這車速得快成什麼樣子?

  見她目光又有殺伐,男人再次目光幽幽,直到把夏芍看得沒脾氣了,她這才歎了一聲,警告他以後不許再這樣,這才把晚上的事細細一說。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那隱瞞也沒用了,接著,她便說出了自己的隱憂,「你說,三合會能不能已經知道師父在這裡了?今晚的事,是衝著龔沐雲來的,還是……連我也算在內?」

  夏芍總覺得,自己在風水上的名氣還沒到那份上,位於南方總部在香港的三合會,不該知道這麼早。

  而且,他們若是知道師父就在東市,也應該是找師父的麻煩才是。即便是對付她,也不該只有今晚這種手段!畢竟,若是知道自己是師父的嫡傳弟子,就該知道那幾個殺手對尋常人來說是足以致命,但對於精通奇門術數的她來說,那幾個人來了也是送死。更何況,今晚還有龔沐雲在呢?

  安親會的當家,怎麼看也不是這麼幾個人就能解決的吧?

  所以,夏芍不確定,這些事是她多想了還是怎樣。又或者,今晚的事就只是衝著龔沐雲來的,因為兩人一起,她被牽連其中,這才沒看出他有險來?

  「你多想了,還不至於。」徐天胤道,「龔沐雲和戚宸少年時代鬥到現在,戚宸狂傲跋扈,與龔沐雲走得近的人,他殺了不少,兩人有死仇。你今晚是被龔沐雲牽連了。」

  徐天胤很少一次說這麼多話,只為安她的心。

  夏芍聽了有點不可思議,就只是因為這樣?

  但徐天胤的推測,她還是信的。畢竟對於這些人的事,他手上的資料肯定比她多,搞不好還很瞭解。假如三合會的當家真的是以殺龔沐雲身旁的人為樂的話,那她躺著中槍的可能性確實有。

  如果真的只是因為兩人多年來的恩怨,那就是說,師父還活在世上的事還沒被三合會知道。

  這麼一想,夏芍才鬆了口氣。師父失蹤七八年了,許多人都以為師父不在人世了,而且就算自己省內很有名氣,但世上的也不說所有有名氣的風水師,都能聯繫到師父身上。但龔沐雲看來以後是不能走得近了,免得真的被有心人注意到她。至少香港之行前,她跟安親會明面上不能走得太近。

   「我來處理。」徐天胤突然開口的聲音,打斷了夏芍的思索,「做你的事就好,其他的,我來處理。」

    夏芍看向徐天胤,他卻已起了身,走去浴室放了水出來,讓她去洗澡。

    直到浴室里傳來水聲,房間裡的燈才被關了。徐天胤立在黑暗的房間裡,望向落地窗外,修長精勁的背影在黑暗裡透著危險的力度。

    「戚宸!」

    ……

    夏芍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徐天胤仍站在床邊。見她出來便過去抱來沙發上,拿來吹風機給她吹頭髮,待頭髮乾了才將她放去了床上。

   夏芍的東西還丟在床上,徐天胤幫她掛了外套,把包放去桌上的時候,手頓了頓。

   包裡淡淡的檀香氣,她從不用這種東西。

    夏芍見徐天胤的目光看向包裡,愣了一陣兒才發現他看什麼,不由一笑,「紫檀香。龔沐雲說今晚我受了驚,送給我安神的。本想著不要,他說送給朋友的,我覺著拒絕倒顯著矯情了,反正只是塊檀香而已。」

   夏芍邊說邊把包拿過來,將裡面的紫檀香拿出來,攤開給徐天胤看,柔柔一笑。她收這東西只是尋常心思,坦坦蕩盪,倒覺得隱瞞不好,免得讓兩人之間有什麼誤會。

    只不過,夏芍想起當初收龔沐雲的那件珍珠耳環的賀禮時,某人就亂吃了一通醋,所以夏芍儘管是不瞞徐天胤,但還是警覺地看著他,唬道:「師兄不許亂想,否則,今晚不讓你在床上睡!」

    徐天胤看她一眼,將紫檀香從她手裡拿過來,依舊是握了握,恨不得捏碎一般,目光仇視。但終究是沒動她的東西,只是沒放回包裡,在桌上推去老遠,確定夏芍聞不著那香氣,這才讓她躺下,給她蓋了被子才轉身去浴室了。

    待浴室里傳來水聲,夏芍才閉上眼,但卻是睡不著。腦海裡總有今夜經歷的那些事的影像,與人鬥法是一回事,畢竟那些人是同道中人,但對她來說,與人槍戰就是另一回事了。頭一次經歷,沒那麼容易忘記。

    直到徐天胤從浴室出來,夏芍才睜開了眼。他依舊一身黑色系的浴袍,袍帶鬆垮垮系在腰間,深V的風光,從胸膛一直敞到小腹,緊實的麥色,野性帶有侵略的氣息。

    夏芍感覺瞥開眼,一眼瞥見他髮尖兒上還沾著水珠,便起身道:「師兄去坐著,幫你吹吹頭髮。」

    徐天胤卻沒理她,到了床上便把她壓在了身下。

    夏芍立刻警覺起來,雖說徐天胤沒進被子,但畢竟要做什麼事,這被子很好清除,因此她警覺地盯著身上的男人。男人卻沒做什麼,只是把臉埋去了她頸窩,聲音低沉,有些悶悶的。

    「我在,我幫你安神,不用那東西。」

    夏芍一愣,隨即發笑。他這還是吃醋了。

    瞧著徐天胤吃醋,聽著他悶悶的聲音,夏芍雖是覺得有趣,但唇邊笑意卻漸漸有點奇怪的意味。

    也不知為什麼會有這種怪異的感覺,就是看著師兄吃醋,腦海中突然生出的閃念。

    以徐天胤對龔沐雲和戚宸這些人的了解,想必龔沐雲對他也是知道些的。今晚龔沐雲是聽見自己打電話的,知道徐天胤要來。那……這香,到底是送給她的,還是為了給徐天胤看見的?

    這怪異的念頭在腦子了一繞,夏芍便搖頭一笑。

    定是她多想了。若真是衝著徐天胤來的,豈不是說明龔沐雲對自己有什麼心思?這怎麼可能?今晚經歷的事多,她倒對什麼都疑神疑鬼起來了。

    轉眼夏芍便不想了,見徐天胤在她頸窩裡埋了有一會兒了,夏芍怕他睡著,便把他推起來,下床去幫他吹乾了頭髮,這才允許他上床睡覺。

    但徐天胤睡是在床上睡,他卻不蓋被子。夏芍知道,他這也還是習慣使然,縱使在床上睡,也還是保持著一份警惕。對此,夏芍倒不急著改變他的習慣,先讓他熟悉睡床再說。反正房間裡有空調,暖和著,也凍不著他,於是便由著他了。

    而且,他在被上,她在被下,才讓她覺得有點安心。儘管知道這被子不頂什麼用,但心理上還是會有點安全感的。

    躺下的時候,徐天胤便靠了過來,連同被子一起把她抱在懷裡,手在她背後輕輕拍著,一副安撫她,讓她睡覺的模樣。

    對此,夏芍有些發笑,只覺得他這動作生疏地不得了,但聞著男人胸膛已經讓她熟悉了的氣息,不免當真生出些安心的感覺來。唇邊的笑意越變越柔,夏芍閉上眼,疲累湧來,竟當真慢慢睡著了……

    只是睡著後,向來夜裡夢少的她,竟做夢了。夢裡,那被龍鱗殺死的殺手,七竅流出黑血,黑洞洞的眼無神地盯著她,觸目驚心。

    夏芍一驚,竟是生生驚醒了!

    她倏地睜開眼,徐天胤也被她給驚醒了,看著她坐在床上喘氣的模樣,男人深黑的劍眉微蹙,竟下床掀開被子,進了被子。

    徐天胤好生將她擁在了懷裡,讓她的臉靠在他胸膛,輕輕撫她的背,「我在,別怕。」

   夏芍垂眸苦笑,她倒不是怕,只是難以忘懷。以前看電視小說,總覺得殺了人後,很快就能適應,但真到了自己才知道,哪有那麼容易?這是她親手殺掉的第一個人,那種血從七竅裡湧出來的一瞬,那殺手扭曲的表情,在她腦海裡清清楚楚。

    「明天去趟酒店,將那些人超度了吧。」夏芍低聲說道。

    「嗯,明天就去。」徐天胤拍著她,「別多想,睡吧。」

    夏芍點點頭,試著閉上眼,卻覺得男人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她從他懷裡一抬頭,他的吻便落了下來。

    他從來沒這麼輕柔地吻過她,大抵是為了安撫她,而不是為了慾望,他吻得很柔,但技巧很生疏。努力控制著氣息和力度,像對待一碰就碎的珍寶一般,輕輕地糾纏安撫。儘管他的技巧是生疏的,帶著點摸索,但夏芍心中卻是溫暖。她輕輕一笑,享受這吻,並且試著回應他。

    但她的這一回應,明顯令男人胸膛一震,呼吸變沉,這柔柔的一吻眼看便要變了味。

   徐天胤卻是放開了夏芍,大抵是不想在她這種心情的時候,與她有肢體上的糾纏。放開她,他仍氣息發沉,微微調試了一會兒,便伸過手臂,讓她枕著他的臂腕,緊緊貼著她抱著,大掌在她腰身上輕輕地拍,「睡吧,我幫你守著,不會有事。」

   說話間,徐天胤的手指卻是掐了個指訣,在她身上輕輕一撫。

    夏芍感覺到他這是在幫她調整氣場,便柔柔一笑,「守什麼?我哪有那麼脆弱?師兄也睡吧,我沒事。」

    「嗯。」男人模模糊糊應了一聲,便也閉上了眼。

    夏芍這才笑了笑,也安心閉上了眼。周身氣場和順,枕著男人的胳膊,他的氣息又全然包裹著她,聽著他胸膛沉沉的心跳,夏芍竟覺得心安,再次漸漸入了眠。

    這一睡,便當真沒再做夢,一覺到了天亮。

    睜開眼來的時候,夏芍竟發現自己周身的元氣今早尚未調整,便十分順暢。她一愣,轉頭一看,發現徐天胤的指尖仍維持著指訣的形態,看這樣子,竟像是一晚上都在幫她調整元氣和氣場。

    怪不得,她能一夜無夢。

    轉過頭來,夏芍怔愣地望向徐天胤,果見男人睜著眼,深邃的眸黑亮亮,明顯就是醒著的。

    「師兄一夜沒睡?」夏芍蹙眉,心底感動難言,卻是夾雜著心疼。一晚上都幫著她維持氣場,這得多耗心神?

    「不困。」男人目光柔和,唇邊淺淺的弧度,化了他臉上凌厲的線條,在晨光裡異常吸引人。

    見她醒來,徐天胤便放開了手,起身要下床去浴室給她放洗澡水的模樣。

    夏芍卻一把拉住他,「別去了,睡一會兒吧。早餐晚點再叫,今天晚點再出門。」

    「沒事。」徐天胤卻是堅持下了床,放好了洗澡水便叫早餐。

    兩人說好今天一起去置辦些東西,明天一早便開車回東市的。結果今天夏芍又要準備去昨晚的酒店超度下昨天的事,這樣一來,今天的行程便更是緊。見徐天胤堅持起了床,夏芍心裡心疼他,便想著今天一天早些把事情做完,晚上讓他早些睡。

    兩人用過早餐,上午便去廟街帶了些東西,前往酒店。

    酒店經過昨夜的事,正在整改中。昨晚夏芍和龔沐雲用餐的那間廳房裡的事,外界自然是不知曉的,但其他莫名其妙暈過去的客人在被送去醫院後,雖說沒事,但酒店名聲方面也是受了些牽連,當即今天便停業整頓。

    夏芍和徐天胤到了的時候,服務生自是不讓進。但夏芍卻是與徐天胤一起抬頭往上看,昨晚,那間廳房的位置,窗戶緊緊關著,卻是有氣場很亂的陰煞之氣從裡面透出來!

    夏芍一皺眉,怎麼回事?

    昨晚走的時候,她還看了看房間,覺得不太要緊,怎麼這才一夜,就成這樣了?

    原本,今天來酒店做這些事,她只是為了求個自己安心,也為了讓徐天胤安心,免得晚上她睡不好,他便跟著不睡。卻沒想到,今天到了酒店,竟看到這種情況。

    那個房間裡,必然出了問題!

    「你去把你們經理叫來,我親自跟他說。」夏芍也不為難那服務生,只是面容有些嚴肅地道。

    服務生看見徐天胤的車子和牛氣的車牌,自是不敢惹,態度還算得上好,聽了這話便只得進門去找經理。

    沒一會兒,酒店裡出來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一身西裝,打扮得職業,一看見夏芍便愣了,「夏總?」

    夏芍輕輕頷首,昨天她訂餐便是這位經理接待的,今天仍是他在,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那經理認得夏芍,自是不敢怠慢,將她熱情地請進酒店,便說道:「夏總,實在是抱歉。昨晚您大駕光臨,酒店裡卻出了點事故。不過您放心,這些事只是意外,不會再發生。昨晚給您帶來的麻煩,我們總經理吩咐了,這是我們酒店的貴賓卡,昨晚的餐費就算做酒店的,日後您在酒店的消費,一律七折。」

    夏芍接過這張卡,對打折的事卻並不在意,只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她見這大堂經理像是也不知昨晚發生的事一般,便道:「我想去昨晚的房間裡一下,你把你們總經理的電話給我,我跟他說。」

    這大堂經理一聽就愣了,他確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昨晚那一層的事都很奇怪,至今員工還在議論,總經理昨夜親自到了,吩咐誰也不准進那個房間,神神秘秘的。

    聽夏芍要進那間屋子,大堂經理便覺得有些不妥,但他卻是不敢因此得罪夏芍,便給總經理去了電話,在電話裡說明了情況,放下電話便恭敬地道:「夏總,我們總經理說一會兒就到,請您去那邊休閒區先坐著用點茶點吧。」

    夏芍點點頭,便和徐天胤過去坐著了。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這中年男人大冬天的,手裡拿著把黑色的扇子,手上戴著佛珠,一身唐裝,身材微微發福,臉上笑容和藹。這身儒雅的打扮倒跟這家中式風格的酒店十分契合,只不過這人身上的氣質還是帶著明顯的商人氣的。

   他一進來,大堂經理就走過去恭敬地說了兩句話,然後將他往夏芍和徐天胤坐著的地方一引,帶著他走過來。

   他人還沒到,就搖著扇子笑了起來,「哎呀!夏總!久仰大名,今天一見,果真是少年英才,氣韻不凡啊!」

   夏芍聽著他這話怪好笑的,但卻沒心思笑,那大堂經理將這男人引過來便很識趣地退了出去,留下三人坐在休閒區裡,夏芍這才開門見山道:「于經理,我是名風水師,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昨晚那房間裡發生的事。那件事想必安親會跟你打過招呼了,你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房間裡氣場有點不太好,我打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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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回家

  那經理姓于,名叫于豐。打理著這家在青市小有名氣的酒店,由於酒店的菜肴很有特色,裝修也雅致,生意還是不錯的。

  這家酒店經營了有七八年,從來沒發生過惡性事件。昨晚嚴龍淵打來電話,于豐一開始很是懵了一陣子。怎麼也沒想到,這位在省內黑白兩道赫赫有名的戰將,居然會給自己打電話!但當他得知酒店裡死了人的時候,嚇得心臟病都快犯了!

  那間廳裡可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和安親會當家人在用餐,怎麼會死人了?他、他會不會得罪這兩尊大神了?而且,別說做生意的忌諱死人,就是尋常人家裡死了外人,也也是很晦氣的。

  雖然嚴龍淵吩咐,這件事情安親會會負責處理,不必他過問,但他還是趕緊來到了酒店。

  只是安親會的人把守著房間,誰也不讓進。直到淩晨,酒店歇業,他們才將裡面的屍體一具具抬了出來,從秘密頻道去了後門,抬去了車上。那些屍體是裝在袋子裡的,于豐沒看見什麼樣子,但是卻知道抬出了五六具去。他特意數了數,嚇得渾身冷汗,等人走了,他進去一看,地上到處是血,場景嚇人。

  大半夜的,他也不敢收拾,只得以下令整改為由,打算今天中午自己親自過來,悄悄把那些血擦了,屋子重新粉刷過再開業。

  沒想到,這才一大早,夏芍便來了酒店,提出要去那房間看看。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她還敢來?這絕非尋常女孩子的膽量,而且,她竟說她是風水師?

  于豐怔愣著,看夏芍的目光有些驚異。這位年紀輕輕的華夏集團董事長,在圈子裡還有個獨具一格的身份——風水大師。這件事,他曾聽朋友提起過。當時不過是一笑了之,覺得這麼輕的年紀,實在是有點扯。

  但難不成,這事是真的?

  「于總,你放心,今天我做的事不收你一分勞資,你只需允許我去看看。」夏芍見這于豐心思轉去了別處,便開口提醒他,「老實跟你說,昨夜我走的時候,房間裡氣場還沒這麼亂。今天我一來你這酒店,那屋子裡窗關著,都能感覺到陰陽氣場混亂。屋子裡情況很嚴重,我必須去看看。否則,你這酒店日後開業,也必定麻煩不斷。」

  「什麼?麻煩?」于豐一聽就驚愣了,吶吶看著夏芍。坐了一會兒,便慌忙起身,也不管信不信夏芍的本事了。反正不要錢,幹嘛不試試?

  「那可就麻煩夏總了,您請!」于豐親自帶著夏芍和徐天胤上了樓,進了昨晚那一層樓。因為今天停業,酒店裡沒有客人,此刻走廊上寂靜如死。夏芍和徐天胤走路都輕,唯有于豐落地有聲地踩著地毯,三人的腳步聲形成一種奇特的對比和韻律,在寂靜的走廊上竟是聽得人背後有點發冷。

  昨晚用餐的那間房間門是鎖著的,夏芍還沒走到門口,就蹙了眉頭。

  一股子佛香的味道隱約飄了出來。

  「你做什麼了?」夏芍轉頭問道,神色嚴肅。

  于豐一愣,「沒什麼啊,就是昨晚那事太瘮人了。我不安心,聽說燒點香管用,就點了點佛香。呵呵,夏總,做生意的人都忌諱這個,死了人不太吉利……」

  話沒說完,就看夏芍臉色有些不太對,于豐趕忙問:「夏總,這……有什麼問題?」

  「你把佛香點在什麼位置?供佛像了嗎?」夏芍雖這麼問,但幾乎已經可以肯定答案。

  于豐一愣,「我這餐廳是吃飯的地方,就點這麼一晚上,我供什麼佛像啊。我打算點一晚上,驅驅邪氣,今天中午就把這廳清洗了,重新粉刷的。怎麼,這有問題?」

  「不供佛像,你請的是哪門子的神?只怕神沒請來,倒是請了些好朋友來。怪不得這屋子氣場這麼亂!快把房間打開我看看。」

  「好朋友?」于豐瞪大眼,聽著夏芍的吩咐,趕忙應了。但心裡卻是有些打鼓,這話裡的意思不就是說屋裡不乾淨?

  說實話,自己酒店裡死了人,他自然是心理上不太舒服。但覺得晦氣是一回事,說這屋裡有不乾淨的東西就是另一回事了。這說的也太邪乎了,世上有沒有這些東西還都難說呢!他點香只是為了讓自己心裡頭好受點而已,而且這佛香的味道也能蓋住屋裡的血腥氣。說他點的佛香招惹是非?有沒有這些邪?

  于豐在心裡撇了撇嘴,但手上動作卻是沒怠慢。不就是到這廳裡看看嗎?只要把這位夏總哄樂意了,以後還是個大客戶不是?

  這麼想著,廳房的門便打開了。

  門朝裡面打開,無聲無息,剛開了一條縫,夏芍就皺了眉頭。

  裡面濃郁的佛香氣便撲面而來,嗆得人難受。地上更有斑斑血跡刺入眼簾,這腥紅的血跡伴著嫋嫋佛香,竟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喀!」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響,在死寂的走廊裡十分突兀,嚇得于豐差點跳起來,驚慌四看。

  「喀啦!」

  就在這時,這聲音又傳來,卻是一種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爪子撓牆一般,聽得人頭皮發麻!

  「什、什麼聲音!」于豐驚慌問道。

  夏芍的目光卻投來他身上,問:「你身上戴著什麼?」

  這話無疑是在說,聲音的來源在於豐身上,嚇得他三魂沒了倆,臉色煞白地在身上一通翻找。他認為自己是不太信這些邪乎的事的,但是這氣氛太嚇人了,四十多歲的男人竟然都嚇得臉色發白,抖著手胡亂在身上亂找,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

  夏芍看向于豐,他穿著青藍色的唐裝,手指上戴著只貔貅的翡翠戒指,手腕上還戴著串佛珠,在他驚慌翻找的時候,一低頭間,她便看到他脖子上有串紅繩一樣的東西,穿著玉珠,明顯是個掛件。

  「你脖子上戴著什麼?」

  這麼一問,于豐便是一愣,下意識地便摸向衣領裡,把脖子上戴著的東西給提了出來。

  東西一提出來,于豐便更是震驚了!

  他脖子上戴著的是一條紅繩加玉珠子穿起來的掛件,末端綴著只玉葫蘆。那玉葫蘆水潤清亮,十分討喜,而現如今卻是從葫嘴開始斜著向下,出現了一道明顯的裂痕!

  「這、這怎麼回事?!」就在於豐震驚的時候,這葫蘆又傳來一聲裂響,這一回,直接裂做了兩半,一半掉落下來,落在了于豐掌心裡。

  夏芍一垂眸,歎息,「于總這玉件養了好些年了吧?感謝它吧,幫你擋了一劫。」

  于豐傻愣愣抬頭,有點懵,還沒反應過來。

  夏芍說道:「燒香不請神位,哪位靈性都可以來接收的。這就像你在大街上拿著錢叫人來領,不說給誰的話,誰都會來搶是一個道理。」

  而且,即便是請神位,也得看方位,算時辰,請了之後虔誠供奉,每日焚香禱告,不需要了也得有儀式送走,馬虎不得。民間有說法:「請神容易送神難」,是很有道理的。

  怪不得她會覺得這廳裡氣場極亂,原來是來了不少靈體。這些靈體各有各的氣場,聚集在屋子裡,陰陽氣場不亂才怪!

  「于經理門口等著吧,我進去看看。」夏芍和徐天胤一起進了屋,接著便把門關上了。

  門口的于豐還沒反應過來,懵了很久,才驚疑不定地去看自己掌心裡斷掉的玉葫蘆,「這、這些事是真的?!」

  他在門口脊背發涼地站著,廳裡,夏芍一進來便掃視了眼屋子。一看之下便皺了眉,屋裡被引來的靈體還不少,竟有七八人。其中便有昨夜被夏芍所殺的那麼殺手!

  那殺手被龍鱗的煞氣所傷,龍鱗本就是千年前淩遲凶刀,沾染了太多怨念聚集而成的凶煞,那殺手被龍鱗殺死,死前不知什麼感受,死後便有意念留在世間,不僅成了如今的靈體,還被煞氣所染,整個屋子裡,其他的靈體只是讓氣場亂了些,他卻是整個陰煞的來源。黑森森的,幸虧今天夏芍想來酒店看看,不然再過些日子,整個酒店被煞氣所擾,定是要出事的。

  徐天胤一進屋便將夏芍護在身後,掐了個指訣幫她加持元氣,目光一掃地上的血跡。以他久歷這些事的經驗,昨夜又聽她把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今天到了現場,怎能看不出昨晚的戰況?

  他指節捏得發白,骨骼響聲發沉,氣息更是駭人。

  夏芍一見便趕緊安撫他,「沒事,我這不好好的嗎?把這件事做了,我便安心了。趕緊吧,今天還要準備回家的東西呢。」

  她這麼一說,徐天胤果然默默幫她把東西拿出來。

  超度之法,佛家和道家各有說法。佛家認為無論在世或者過世的人,都可以超度。超度不僅能清淨無始以來之業障,去病魔增福廷壽,還能使眾生在他們所在的各道中得到福報,減少痛苦,接觸到佛法因緣。而道家則沒什麼超度的說法,道家講究道法自然,人法地地法天地法道道法自然,一切皆有定數。

  但道家雖沒有超度之說,卻有度化之法。佛道兩家在度化方法上自然是不同的,夏芍為了節省時間,今天用的便是道家之法。

  道家度化靈體主要是開壇、祀拜、請神,然後用疏文焚燒即可。形式簡單,效果又快。只是疏文的格式、印章很有要求,這些東西夏芍一早就準備好了。

  設壇的物件比較多,壇桌、壇布、三清神像、開光表文、燭台、供盤,鎮神八寶等等。桌子尋了酒店了合適的尺寸的,讓于豐幫忙送來,但夏芍卻沒讓他進。這裡面氣場太亂,她跟師兄有元氣護體,自是沒事,尋常人在這裡面對身體不好。

  于豐親眼看見自己的玉葫蘆是怎麼斷掉的,心神未定,對這廳有些恐懼,夏芍不讓他進,他哪裡敢進?在門口探頭探腦了一陣,便趕忙把門關上了。儘管好奇夏芍在裡面做什麼,但這時候好奇還是比不上性命重要。

  夏芍在屋裡的時間並不長,也沒有那些道士作法時的吵鬧,屋子裡大部分時間很安靜,于豐把耳朵壓在門邊,也沒聽清她在念什麼,最後只是隱約聽見夏芍念念有詞道:「……殺你非我身本願待,你來世間積累福分換自在,來生善果終得報,投的好胎終安泰……」

  後面的話于豐也沒聽清,只是聽見那句「殺你非我本願」的話,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話什麼意思?昨晚酒店裡這些人……是、是夏總殺的?

  這不太可能吧?

  于豐耳朵貼在門上,驚駭不已,夏芍一開門出來,把他嚇得差點跌坐在地上,看夏芍的眼神更是驚恐。

  夏芍有點莫名其妙,也沒多想,只道:「好了,沒事了。屋裡的香既然是于總燒的,你便把香灰收集起來,儘早送去附近廟裡就成。切記不能亂丟,日後更是不能亂焚香。若是要請神位,還請找風水師來看方位和日子,自己不可胡亂擺設。」

  于豐聽著夏芍的話,只管吶吶點頭,眼神閃爍,甚至不太敢直視她。

  「把香灰送走後就沒什麼事了,這廳收拾好了,就可以放心開業了。」夏芍不是沒發現于豐對她似乎有點懼怕,但她卻懶得管。反正今天她來這裡,只是為求自己心安,至於燒香誤惹靈性的事,只不過是順道送走,舉手之勞。事情做完了,該吩咐的也吩咐了,剩下的就不歸她管了。

  聽說夏芍要走,于豐趕緊相送,心情卻是有點糾結。他哪裡會想到,自己燒點香也能招惹這麼多麻煩?自己戴了多年的玉件就在眼前斷掉,他不信也得信了。夏總看起來真有些本事,本來這樣的風水大師,他是該好好謝謝她、好好供著的。但、但……

  那些人要真是她殺的,這煞星可不敢惹!他親眼看見抬出去五六具屍體啊!

  于豐糾結著,夏芍卻哪裡管他糾結什麼。她事情做完了,出了酒店便跟徐天胤一起去了商場。

  臨近年關,夏芍要回家,自然是打算給師父、奶奶和父母買些東西帶回去。

  她拉著徐天胤去了商場,給師父唐宗伯挑了件顏色喜慶的唐裝,過年的時候穿。爺爺奶奶也同樣挑了身唐裝,對於爺爺夏國喜,夏芍雖然是從小就不受他的重視,與他也不親近,加上之前分家的事,跟老人關係不太好。但她可以不理姑姑叔叔那些人,對老人總是有份孝道在。總之,該盡的孝道她一分都不少,至於有沒有親情,那就另說了。

  給奶奶挑過年衣服的時候,夏芍不免有些感慨。前世的時候,她工作之後,跟的第一個工程拿到的獎金,便拿來給奶奶買了過年的新衣,卻沒想到打電話回家時才得知,老人已經去世一個多月了。家人怕她得知噩耗不顧工作地趕回來,便對她隱瞞了這消息。結果這件事成為了她最大的遺憾。

  而現如今,奶奶的身體健康著,只要一想到總是笑容和藹慈祥的老人能現在就穿上自己給買的衣服,夏芍便笑著拿著衣服比量過來,比量過去,認真確定了尺寸,才讓服務員包好。

  徐天胤跟在她身後當苦力,在人來人往的商場裡,只管跟在她身後提東西。他不像大部分男人那般,跟著女人逛商場會嫌麻煩,也不像有些男人那般表現紳士。他面無表情地跟著夏芍身後,像在做一件尋常的事。她問他,他就應一聲,不問,他就默默跟著。

  他孤冷的氣場回頭率頗高,在商場裡幾乎走過的人少有不回頭看的,尤其是年輕的女孩子,常紮堆躲在一旁,低低尖叫。有狂熱些的,不管夏芍在前頭走著,便想衝過來搭訕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徐天胤一眼看去老遠。除了這些女生,有被夏芍寧靜的氣質吸引的男人,但凡是看過來一眼,就會被徐天胤瞪去更遠。

  夏芍才不管他在後頭做什麼,她只管挑衣服。儘管知道徐天胤不擅長著裝這些事,但她還是會忍不住回頭問,倒不是想讓他拿主意,只是趁機逗逗她的呆萌師兄,娛樂一下自己。

  於是,兩人在逛商場的過程中,時常會聽見這樣的對話。

  「師兄,這件衣服好看嗎?」

  「嗯。」

  「那這件好看嗎?」

  「嗯。」

  「這兩件挑一件,要哪件?」

  「唔。」男人深邃漆黑的眸盯著少女手上的兩件衣服,眉宇間露出一點迷茫。

  但他還是會認真地看,只是越認真,面前的少女笑容越明豔,眼眸越彎,直到欣賞夠了男人這副呆萌的樣子,她才會把早已看好那套衣服遞給服務員。

  三番兩次下來,是個人就能看出少女根本就是故意的。她其實很有主意,只不過對逗男人的事樂此不疲。但男人卻是沒發現她意圖似的,只要她問,他便答。問幾次,他都同樣認真,只不過從來沒挑出來一件過。

  兩人上午給師父唐宗伯和夏芍的爺爺奶奶買了過年的新衣,中午回去酒店用餐。夏芍心疼徐天胤昨夜沒睡,中午便讓他午睡了一段時間,醒來之後,兩人才又出發再去商場。這回是要給夏芍的父母挑衣服。

  夏芍給母親李娟買了件大紅的風衣,顏色很正的紅,款式簡潔大方。她知道母親的喜好,從小就喜歡紅衣服,但因為那年頭日子太苦,她穿衣都是姐姐穿小了改過的,很少有機會買件新衣服。後來工作結了婚,過年穿件紅衣,還被大姑子和妯娌笑話,說是她膚色不適合穿紅,太土氣。

  夏芍心裡對此一直是有口氣在,只要母親喜歡,什麼顏色不能穿?膚色也不是改變不了的,化妝、美容、多鍛煉身體,都有效果。即便是沒有,人這一輩子,何必那麼在乎別人的眼光?不管美與醜,終究都有人去說,何不隨心隨性,按著自己心意來?

  給母親挑好了衣服,夏芍便打算給父親買套西裝。兩人在逛商場的時候,還順道買了補品一類的東西,徐天胤提著大包小包,夏芍便讓他把東西先放去車上,然後便自己先進了一家男裝店。

  店裡的人不多,店員對夏芍卻有些愛答不理。原因是夏芍的年紀看起來太年輕,而且她今天穿著件白色的小棉外套,毛衣、圍巾、休閒褲,怎麼看都是學生的打扮。雖說她相貌好氣質佳,衣服的款式也不錯,但怎麼看都不像是名貴品牌。

  這家店是品牌男裝,衣服款式很時尚,價錢也很好看。一般進來的人,店員打眼一看,便知道是不是消費人群。因此看夏芍的打扮,店員只是不冷不熱地跟在後頭,也不推薦。

  夏芍正好也用不著人推薦,她對自己想買什麼款式的衣服向來心中有數,因此沒人來打擾她也自得其樂。但看過一圈之後,夏芍發現這家店裡的男裝適合的人群是二三十歲的成功男人,款式都比較時尚,不太適合父親那個年紀的。

  雖說不是要找的款式風格,但夏芍卻是比櫥窗裡模特穿在身上的一套西裝吸引了注意力。這套西裝黑色的底子,隱暗的條紋,風格內斂,款式略帶休閒,沉穩又不失時尚。

  夏芍一看見便眼前一亮,覺得這款式很適合徐天胤。他今年過年要回京城,雖說衣服家中肯定會給他準備,但徐天胤的性子,必然是不會現場試,給他什麼他就穿什麼。今天既然看見了合適的,倒不如讓他試試,合適就一起買了。

  「請把這套西裝拿給我看看。」夏芍這才轉身說道。

  而她一轉身,才發現店員早就站去了門邊,連跟著她都懶得跟了。

  夏芍只得又重複了一遍,「能把這套西裝拿給我看看嗎?」

  她都問了兩遍了,那店員再想裝聽不見也不好,但她卻沒走過去,只是傾身伸頭看了一眼夏芍站的位置,便撇嘴笑了笑,「那套西裝是今年新設計的時尚經典款,三萬二。」

  那店員邊說邊拿眼瞥夏芍,笑容裡意味明顯。

  夏芍卻淡淡看她一眼,目光從她身上轉開,在店裡尋找其他的店員,「還有別的服務人員嗎?我需要有人幫我拿這套西裝看看。」

  店裡的人不多,店員也不忙,不遠處一名跟著一對夫妻的女店員往這邊看了一眼,抽空過來笑著問道:「是這套嗎?請問小姐,您要的尺碼是?或者,您告訴我對方的身高體重,我幫您看看尺碼。」

  這店員笑容甜美,略帶青澀,年紀也就二十出頭,一看就剛工作不久。

  夏芍對她和善地笑了笑,報了尺碼,店員便點頭去拿。

  站在門口那女店員撇了撇嘴,剜了同事一眼。但瞥到被同事暫時撂下的那對夫婦,目光一閃,笑著走了過去。

  愣頭青!有好顧客不知道把握,去管那學生打扮的女孩子幹嘛?新手就是新手,連顧客有沒有能力消費都看不出來,活該浪費了這麼好的顧客!

  那女店員笑著,這就想去接替同事之前跟著的那對夫妻,這麼貴的衣服,賣出一套去,光提成就能拿不少。自己沒把握好,就別怪她了!

  然而,她剛走上前兩步,就聽見店門打開的聲音,身後又有人走了進來。那女店員只是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接著便愣住了。

  走進來的是個男人,二十五六歲。面容冷漠,身材修長,這麼冷的天兒,他竟穿著件V領的毛衣,在店裡微冷的櫥窗燈光下,那微微顯露一線的胸膛十分勾人。最要緊的是,男人氣質太冷,冷得像鋒利的刀,孤寂冷漠的氣場看得人心肝一顫!

  他一進來,店裡的顧客都齊齊抬頭,反應都差不許多。

  那女店員立刻收回腳步,不管那對夫妻了,她轉身就換上甜美的笑容,打招呼道:「歡迎光臨!這位先生,請問您有什麼衣服需要挑選?我可以為您服務。」

  她邊說邊笑著朝男人走過去,但剛走了兩步,在離男人還有三步遠的時候,步子便突然一頓,臉色一白!

  男人的目光深邃如淵,沉得冷寂,只是一眼,卻帶著危險的氣息,讓女子一瞬間似被野獸盯上,心跳都停了一拍!

  只是一眼,女店員就怔愣在了原地,不敢再靠近。

  男子的目光卻從她身上收回來,獨自走進了店裡。

  夏芍一抬眼,見徐天胤來了,正好身旁的服務員已經幫她拿出了衣服,她便笑著衝他招手,「師兄快來!」

  徐天胤走過來,看著夏芍把一套西裝往他懷裡塞,上面還放著件銀黑的襯衣和一條黑色領帶。

  她推推他,一指試衣間,「去,去試試!」

  男人的目光在手上一堆衣物上看了一眼,見她笑容帶些期盼,便一點頭,很乖地去試了。

  直到徐天胤進了試衣間,那門口的女店員才回過神來。

  這女孩子和剛才那帥得要命的男人,竟然是一起的?可、可看這女孩子穿得很普通啊……

  女店員在門口怔愣了半晌,徐天胤換衣服速度出奇得迅速,一會兒就出來了。

  他一從更衣室裡出來,店裡從店員到顧客便齊齊倒抽一口氣。

  只見男人一身黑色西裝,銀黑的襯衣,黑色領帶,襯得鋒銳的眉宇更似利刃。那一身孤冷的氣質被這流線般量身設計的西裝襯得更加吸引人,步伐邁動之時,衣服上暗斂的條紋顯現,低調內斂的尊貴,而又氣勢逼人。

  帥!

  太帥了!

  連夏芍都有些失神,眼神一亮,笑道:「就這套了!」

  她說完便讓徐天胤進去把衣服再換下來,一會兒讓店員幫著打包。直到徐天胤又走進更衣室,那名門口站著的女店員才反應過來!

  她心思直轉,目光一閃,趕緊上前,態度已不是之前的愛答不理,十分熱情地說道:「這位小姐,你眼光真好!這款西裝是我們店裡的經典款,今年剛出的新款式。你男朋友穿著真帥氣!你看,這邊還有幾套尊貴版的款式,要不要也讓你男朋友試試?」她邊熱情地介紹邊去瞪夏芍身後站著的那名新來的店員,眉毛一豎,喝斥道,「你自己還跟著那邊的顧客呢,快去看看!店裡的規矩是能讓你一次跟兩名顧客的嗎?那服務怎麼能跟得上?不懂規矩!」

  後頭那年輕的女店員被她說得一愣,表情委屈。

  夏芍見了一笑,抬眼看向對面女子,笑道:「抱歉,我對她的服務很滿意。而且,我已經挑好了,不再需要其他服務,你還是去忙別的吧。」

  說完便又轉身對身後的女孩子道:「麻煩你待會兒把衣服幫我包整齊,今天謝謝你。」

  那女孩子一聽咬咬唇,臉上又露出略帶青澀的笑容,搖搖頭,表示夏芍不必跟她道謝,接著便轉身將徐天胤拿出來的西裝接過來打包去了。

  那被晾在一旁的女店員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好不精彩。夏芍付款的時候,她更是震驚了一把!

  只見付款的竟然不是少女身旁的男人,而是這少女自己從錢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來,直接刷卡付的帳。那卡是銀行的鑽石會員卡,不是一般的客戶能有的。

  女店員眼神驚駭,看見刷卡後少女在單子上簽下的名字,更是一愣。

  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女店員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只能看著夏芍挽著徐天胤的胳膊出了店,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女店員才「啊」地一聲瞪大了眼,她捂著嘴,看向夏芍離開的方向,臉色發懵,怎麼也想不通,自己今天怎麼就錯過了一個大客戶!

  而今天買衣服的這段小插曲夏芍卻是並未放在心上,她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影響了自己和師兄購物的心情,用她的話來說:為了這點小事置氣,太毀她修為!

  兩人接著便又去給夏芍的父親夏志元買了套款式合適的西裝,只是臨上車時,夏芍又走不動了。她立在車門外頭,盯著徐天胤瞧了瞧,便拉著他去了一家賣冬天的帽子圍巾的小店。

  但夏芍卻沒選現成的圍巾,她挑了店裡的毛線團和毛衣針,打算給徐天胤親手織一條圍巾。圍巾的織法很簡單,她前世就會,直到現在也沒忘。

  只是挑毛線團的時候夏芍搞怪,特意把一團一團的毛線放在徐天胤臉旁比較,總覺得男人淩厲的線條跟手中軟綿綿可愛的毛線放在一起,莫名有趣。

  最終夏芍挑了團米灰色跟黑色的毛線,要了粗細兩種毛衣針,打算給徐天胤織兩條圍巾,換著戴。

  在店裡的時候,徐天胤一直沉默著,直到兩人去了車上,他才將目光投向夏芍手中抱著不放的手提袋,黑漆漆的眸盯著袋子裡的毛線和毛衣針,目光靜凝。

  「給師兄織條圍巾,省得你大冬天的穿領子這麼敞的毛衣,看得我都覺得冷。」夏芍笑道。

  其實她有這想法也不光是因為這些理由,兩人相識以來,一直都是他送她東西,髮簪、鐲子、龍鱗的刀鞘,哪樣都是他親手做的,她卻從未送過他什麼。那些雕刻玉石刀鞘的本事她可沒有,只剩圍巾的織法還記得,只當是心意送給他也好。

  哪知徐天胤聽了這話,氣息明顯一窒,緩慢地抬眼。深邃漆黑的眸底似漸漸湧起莫名的意味,在安靜的車子裡,男人的定凝讓人有些莫名心跳加速。

  夏芍愣了愣,「師兄不喜歡圍巾?」

  回答她的是男人溫度燙人的懷抱,他抱著她,將臉埋去她頸項,氣息燙著她,聲音悶得令人心疼,「謝謝。」

  徐天胤從不說這種話,夏芍聽得有些不習慣,但卻能感覺出,這話並非客氣,而是聽了讓人覺得心裡發疼,鼻頭有點發酸。夏芍笑了笑,靜靜由他抱著,兩人相擁許久,才開車回了酒店。

  這晚夏芍和徐天胤都睡得很早,兩人一大早就起來收拾了東西,開車回東市。

  只是早晨一起來,徐天胤竟然換上了夏芍昨天給他買的西裝,穿著正式隆重。夏芍一看便愣了,「那是給師兄過年穿的,怎麼今天就穿上了。」

  徐天胤望著她,答案很理所當然,「見爸媽。」

  「噗!」夏芍正喝水,差點一口噴出來,「什麼?」

  「唔,岳父岳母。」大概知道她為什麼反應這麼大,徐天胤便換了個稱呼。

  那有什麼區別!

  夏芍無語,這才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之前她都沒去想。現在師父跟父母都是住在桃園區裡,兩座宅子離得近,師兄雖說是回去看望師父,但自己父母也常去師父那裡,說到底,雙方還是會見到的。

  要是別人她就不擔心了,但是徐天胤就不同了。他想法跟很多人都不一樣,她還真怕他一見她爸媽,便來一句「讓你女兒做我的女人」這種直接又脫線的話,那會令人抓狂的!那不得讓夏志元把他打出去?自己如今的年紀,如果交男朋友的話,父母絕對不會同意的!

  於是,夏芍立刻對徐天胤展開教育,一定讓他認識到這件事的嚴重後果,直到他答應見了父母以後要叫「伯父伯母」,暫時對二老隱瞞兩人之間的關係,夏芍這才放過他。

  兩人用過早餐,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坐著徐天胤的車,一路開回了東市。

  東市距離青市約莫六個小時車程,下午兩三點鐘才會到。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早就知道女兒今天回來,夫妻兩人高興得幾天前就開始準備了。

  夏芍喜歡吃的菜,喜歡喝的茶,李娟提前兩三天就買好了放在家裡,昨晚更是沒能睡得找,一夜去了好幾回客廳,拿出女兒的照片看,摸過來摸過去,巴不得天馬上就亮,女兒馬上就回來。

  她這麼來回從臥房到客廳地折騰,把夏志元也折騰得沒怎麼睡著,哭笑不得地說道:「明天就回來了,還拿著照片看什麼!」

  李娟瞪他一眼,眼圈發紅,「敢情你不想閨女!她長這麼大,從來沒離開過咱們身邊。這次出去外頭上學,小半年沒回來,你不想,我這當媽的可想得慌!」

  「行行行,你想,你想。」夏志元看著妻子,笑著搖頭,披著衣服走去門口,望著宅子裡景致雅致的院子,語氣感慨,「你也別太掛念了,總該想想,女兒現在已經長大了,她都能打理好那麼大的公司,還能照顧不好自己?」

  這話李娟不愛聽了,「她再能幹,她不還是咱們女兒?她才多大?又要打理公司,又要顧著功課,還得照顧自己,你以為她那麼能幹?三頭六臂?你這會兒倒是放得下心了!看來,女兒還得當媽的疼。」

  夏志元哭笑不得,決定這時候還是不跟妻子較勁了,免得再說下去,他就要被扣上一頂不關心女兒的罪大惡極的帽子了。

  但其實,他哪裡是不關心?他只是放得下心,在自己這幾個月打理基金會之後,他才深切地體會到管理者有多不容易,所以對女兒創立華夏集團,又在青市傳來捷報的作為,他深深感慨,身為父親,卻很驕傲和佩服。女兒當真是長大了,這點他必須信任她。

  比起妻子的日夜思念和殷殷呵護,他只是想承擔起父親的那部分責任,信任她,支持她。

  父愛,應當是沉穩的,如山般厚重。哪能像女人家那樣,動不動就紅了眼圈,成天抱著女兒的照片過日子?

  但,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自己打自己。

  夏志元這座沉穩的大山被李娟吵得一夜沒睡,夫妻兩人乾脆一早就去夏芍的師父唐宗伯那裡,跟老人商量著,中午在家裡做頓豐盛的家常菜,然後把老人接來這邊宅子一起聚一聚。

  下午兩點不到,夫妻兩人就迫不及待地到了桃園區的門口去迎女兒。

  本以為來的會是華夏集團的商務車子,沒想到卻開來一輛掛著軍用車牌的路虎車。

  車裡,跟夏芍一起下來的人,讓夏志元這座厚重的大山,一見下來的男人就像是要山崩了一樣!

  這、這……

  女兒身後!

  那小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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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燒香的事,是一件發生在我朋友身上的真事。

  這妞在去年有段時間特別倒楣,下樓梯手扶了一下牆,手筋就斷了。那段時間她經常做噩夢,坐火車去外地,夢見一車廂都是死人,自己被壓在最下面,後來去買了只玉鐲回來。路上還好好的,一進家門就斷了!是被人用棍子砸斷的那種斷法。

  後來問過才知道,這妞聽同學說,家裡燒香能安神,足足燒了三個月,惹了一屋子的好兄弟……

  後來她買了只玉葫蘆,也是一進家門直接就裂了

  問過才知道,讓她把燒過的香送去廟裡,結果她家人嫌麻煩,直接給倒了==

  我otz,這妞能活到現在真心不容易,可憐被她毀了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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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56: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溫馨團聚

  桃園區的出入向來嚴格,外入車輛需要業主擔保辦理出入許可,且要在業主在家的情況下,通知園區保安,保安才能放行。儘管徐天胤的車牌很牛氣,但夏芍還是在快到家的時候給父母打了電話,讓他們出來通知保安一聲,免得一回來就遇上麻煩事。

  車子駛入東市,小半年沒回來,東市的發展可謂日新月異,到處是新的商業樓,發展得很快。看著車窗外熟悉的家鄉風景,夏芍歸心似箭。她指示著徐天胤把車子開入郊區,一路往桃園區駛去。

  車子在乾淨的路面上行駛,遠遠地就看見園區門口立著一對中年夫婦,正是夏志元和李娟。

  夫妻二人以為夏芍會坐著華夏集團的商務車回來,對開過來的路虎車壓根就沒有在意。卻沒想到,這車在社區門口停下了。

  從來沒在社區裡見過這輛車,夫妻二人這才打量了這車一眼。李娟不懂車,只是覺得這車怪高大霸氣的,跟平時看見的高檔轎車不一樣。但夏志元卻是一眼落去了車牌上!

  嘶!省軍區的車牌?這車牌看起來像是司令部的車啊!園區的住戶,還有這關係的?

  這一眼的驚異,並沒有持續多久,夏志元還沒來得及多想,便看見車門打開了。他盯著車,想著:這裡面下來的不會是省軍區的高官吧?

  但這想法剛在腦中閃過,便見到車裡飛奔出一道白色的人影。

  「爸!媽!」夏芍從車上下來,眉眼含笑,先向母親撲去。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愣了!

  原以為,女兒還在後頭,沒想到怎麼就從這輛車裡下來了?

  但突然見到朝思夜想的女兒,這對夫妻二人來講實在是驚喜!

  李娟抱住笑著撲過來的女兒,眼圈立刻紅了。

  夏志元看著緊接著從車上下來的男人,眼也立刻紅了。

  這小子是誰?

  這小子是誰!

  而李娟卻還沒注意到徐天胤,她只管抱著女兒,母女二人抱了一會兒,李娟便把夏芍拉開,上上下下打量她。這一看,又是喜又是心酸。喜的是女兒出落了,才小半年沒見,越發漂亮了。瞧這身素色的旗袍,這身燈籠袖羊呢絨的大衣,頗有民國時期大家閨秀的感覺!但酸的是,女兒比上學那會兒瘦了些,瞧這下巴,都尖了。早些天在報紙電視上看見她,她就說女兒瘦了,丈夫還說是她太想念女兒,想多了。現在看看,哪裡是她看錯了?事實證明,還是當媽的心疼閨女!

  李娟邊抹了抹眼角,邊去瞪丈夫。這一瞪,便發現丈夫不太對勁。

  按理說,小半年沒見女兒,這剛一下車,他這當爸的怎麼也該激動一陣子,過來看看女兒吧?怎麼就站在那裡不動?

  李娟一愣,這才發現夏志元正看向面前的車子,氣勢從未見過的嚴陣以待,鬥牛似的。她驚訝之下,這才順著丈夫的視線往前看了過去。

  這一看,不由一驚!嘴都張了張。

  喲!這年輕人,好貴氣!

  這一身黑西裝看款式價錢可不菲!哪家的貴公子吧?而且這氣勢,瞧著又冷又淩厲的,可怪嚇人的。

  最主要的是,這車是他的?女兒怎麼會從他車上下來的?

  李娟這才注意到這個問題。自家閨女是坐著這男人的車回來的,她怎麼沒坐公司的車呢?自家閨女跟這年輕人……是什麼關係?

  李娟倒抽一口氣,她突然間明白丈夫為什麼這麼嚴陣以待了。她也趕緊把女兒拉著往身後護了護,警覺地看向徐天胤。不怪她多想,自家女兒太優秀了,有男人喜歡是常事。她跟夏志元兩個也不是那種家裡發達了,就眼往頭頂上長,誰也看不上的人。只是女兒如今的年紀太小了,過了年才十七,現在談戀愛這不胡鬧麼!萬一叫人欺負了去可怎麼辦?

  夏芍自是發現了父母的反應,她臉上雖掛著笑,卻帶些苦笑。早就預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了。

  她回身,看向徐天胤。發現他正跟自己的父親夏志元對視著,仿佛男人之間的較量。但發現她看過來的目光,便抬眼望來,眸漆黑深邃,黑夜般的幽光,是平時那種呆萌呆萌的表情,瞧著可憐兮兮。

  夏芍悶笑,卻不解救徐天胤,反而對他投去一記嚴肅的眼神,眸中意味小刀子似的,警告提醒的意味明顯——叫伯父伯母!敢叫錯,你就倒楣了!

  接收到她的眼神,男人薄唇抿了抿,默默轉身,去開車子的後備箱,從裡面提出大包小包的補品禮品,看向夏志元和李娟,伸手遞出,「伯父好,伯母好。」

  夏志元和李娟一愣,兩人吶吶盯著徐天胤遞過來的誇張的一堆東西,哪裡有心情伸手接?

  而夏芍卻是不厚道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拜託!師兄你為什麼現在遞禮物?現在還在園區門口呢!從這裡到家裡的宅院,開車還有段路呢,你難道打算讓他們提著一路走回去?

  夏芍這聲不厚道的笑聲引得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回頭望來,兩人雖說是對徐天胤的突然出現很是警戒,但都不是那種不問青紅皂白就給人臉子看的人,他們還是講理的。於是,夏志元便問道:「小芍,這位是?」

  「爸,媽,他是我師兄,這次跟我一塊回來看望師父的。」夏芍笑道。

  夏志元和李娟聽了這話卻是愣了,「師兄?你這孩子,什麼時候有個師兄?」

  「我之前是沒跟你們說,他確實是我師兄。入門比我早許多年,跟著師父的時間也比我長。師兄在青市工作,我們遇上,他聽說師父在這裡,我們便約好一起回來看望師父的。」夏芍笑著解釋,眼神誠實。這話她可沒說謊,一字字都比真金還真。

  夫妻二人一聽,見夏芍神態自然,話裡也聽不出什麼漏洞,夏志元這才問道:「那這麼說,這位是唐老先生的高徒了?」

  夏芍一聽就笑咪咪地看向徐天胤,打趣道:「師兄,我爸說你是師父的高徒呢。」

  徐天胤看她一眼,將手中的禮物都換去一隻手裡,對著夏志元微微點頭,伸手道:「伯父過獎了,徐天胤。」

  夏志元一看,這才慢慢卸下防備,露出一副舒心了的笑容,立馬換了一張臉,呵呵笑著跟徐天胤握了手,嘴上更是說道:「哎呀,原來是唐老先生的高徒,怎麼不早說?我還以為小芍子帶了男朋友回來呢!這孩子還太小了,嚇得我冷汗都出來了。剛才誤會一場,小夥子,別怪伯父啊。」

  「你亂猜什麼呢!」李娟瞪了夏志元一眼,也對徐天胤笑了笑,見他提著那麼多禮品,這才笑著說道,「來了就來了,拿這些禮品給我們做什麼?怪花錢的。快放去車上,瞧這大包小包的,也不嫌累。」

  夫妻二人一人一句,這場面看得夏芍都愣了愣。離家小半年,父母的性子都比以前開朗些了,最起碼交際上比以前有進步。尤其是母親,徐天胤這樣的陌生人面前,她還能說出話來,已經是不錯了。

  但更讓夏芍驚奇的是徐天胤!剛才她沒聽錯吧?他在跟人寒暄?他還會跟人寒暄?

  夏芍看向徐天胤,眼神驚奇,笑著走過去幫他的忙,把手裡提著的禮品又放回了車上,然後轉身對父母道:「先給師兄的車辦張通行證,以後他出入方便。」

  夏志元轉身就去了保安室,做擔保辦理通行證去了。夏芍和母親上了徐天胤的車,母女二人坐在後頭,徐天胤過來給兩人繫上安全帶。他做這些事,夏芍已經習慣了,李娟卻是不習慣,見他親自給自己繫安全帶,有點受寵若驚,趕緊擺手稱自己來。

  她對這年輕人還是有些發怵的,瞧他氣勢冷淡貴氣的,親自給自己繫安全帶?這不開玩笑麼!

  徐天胤低著頭,不言不語,卻是堅持將安全帶為李娟繫上。過程中他一直低著頭,目光認真,雖是一件小事,卻做得很用心,就像平時對待夏芍那般。繫完他才抬眼衝李娟點點頭,默默關了車門,去了駕駛座上。

  李娟吶吶回不過神來,轉頭去看女兒。夏芍卻是挽著母親的胳膊一笑。

  這也是她不讓徐天胤現在就告訴父母兩人關係的原因。不僅僅因為自己的年紀在父母眼裡還太小,更是因為以徐天胤的性子,很難一面就獲得父母的認可。父母必定會覺得他太冷太悶了些,他這性子是需要時日久了,才能看出好來的。因此,她這也算是給父母接觸瞭解他的機會,不要帶著抵觸的情緒,以平常心對待他。久而久之,相信他們會喜歡上他的。等再過些年,她到了年紀了,再跟父母公開兩人的事,二老就比較容易接受了。

  夏志元很快就辦理了通行證回來,放去了徐天胤車上,他坐去副駕駛座,給徐天胤指著方向,車子在景致悠然別致的園區裡開著,由於徐天胤的氣場太冷太強大,害得李娟不敢大聲說話,但跟女兒坐在一起,又忍不住噓寒問暖,最後只得把聲音壓低,成了母女倆的悄悄話。

  「中午沒吃飯吧?我跟你爸也沒吃。坐了些飯送給你師父,他掛念著你回來,也沒吃多少。我們商量著等你回來了,做上一桌子好吃的,把你師父也請過來,團聚一起吃頓飯。我菜都準備洗好切好了,就等著你進家門呢。」

  李娟絮絮叨叨,夏芍跟母親挽著胳膊偎在一起,笑容恬靜。

  車子沒一會兒就開到了宅子外頭,李娟先下了車,回家去炒菜做飯。夏芍先陪著徐天胤去看師父,夏志元也在車上沒下來,三人一起去了唐宗伯的宅子。

  兩家的宅子步行也就十來分鐘路程,開車一會兒就到了,從車上下來,徐天胤先看了看宅子,夏芍笑問:「怎麼樣?這宅子還不錯吧?師父在這裡住著挺好,師兄放心就是了。」

  「嗯。」徐天胤點點頭,唇邊勾起淺淡的笑來,習慣性地便想來牽夏芍的手。

  夏芍警覺看他一眼,衝已經走進宅子的夏志元的背影看了一眼,目光殺伐地戳了徐天胤一眼。看得男人默默收回手,只拿眼神瞅她。

  夏芍哭笑不得,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小聲道:「今天師兄要小心點,聽見沒?快進去看師父!」

  夏芍怕兩人在後頭磨蹭,引起前頭夏志元的注意,說完話便趕緊去車上把給師父買的新年衣服和補品提了出來,徐天胤幫她一起拿了,兩人這才進了宅子。

  夏志元已經把唐宗伯推來了屋門口,一見兩名弟子提著大包小包地進來,老人家笑得滿面紅光,鬍子都飛揚了起來,「瞧瞧你們兩個,拿什麼東西?回來看看我這老傢伙,我就知足了!」

  「哪裡能啊,還給您買了過年的新衣裳呢!師父要不要這就去試試?」夏芍笑咪咪提著東西走過來,往老人身旁一蹲,仰頭看唐宗伯,「師父小半年沒見我,想不想?」

  這話聽得後面的夏志元笑了,輕斥道:「你這孩子,沒大沒小!都小半年沒回來看你師父了,應該是你想不想長輩,怎麼倒問起長輩想不想你了?沒規矩!」

  唐宗伯撫著白花花的鬍子擺手哈哈一笑,「志元啊,你就別說這丫頭了。我都習慣了,她從小就這樣。」

  夏志元笑著瞪一眼女兒,這才發現徐天胤一直站著,沉默不語,只是臉上略微帶起淺淡的笑,看著這副溫馨的場面。

  直到三人不說話了,他才看向唐宗伯道:「師父。」

  唐宗伯笑著點頭,看向徐天胤他就像是看兒子一般,沒有面對夏芍時那麼樂呵,但卻多了份慈父般的沉厚,點頭道:「來了就好,你也拿這麼些東西!快,快,外頭冷,都來屋裡坐吧。」

  四人進了屋,徐天胤將補品放下,便去了唐宗伯的臥室,拿了件小毯子出來,往老人腿上一蓋,蹲下身子捏了捏老人的腿,似是在察看他雙腿的情況。

  「別看了,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陳年舊疾,好不了了。好在我這些年養氣沒荒廢,能維持著不讓這腿萎縮,已經是很好了,你這孩子就別總掛念著了。」唐宗伯歎著氣。

  徐天胤卻是低著頭,劍眉蹙著,眼看師徒三人剛見面,這喜氣洋洋的氣氛又要變得惆悵,夏芍便趕緊笑著把新年買的衣服拿了出來,塞進唐宗伯懷裡,「師父快看看我給您買的衣服,去試試合適不合適。」

  她這一拿出來,那繡著福壽紋的大紅唐裝頓時叫人眼前一亮,夏志元連連說好,唐宗伯卻是連連推脫,「不成不成,這顏色,太紅了!你這丫頭給師父買這麼花哨的衣服幹什麼?」

  「花哨?這是喜慶!虧師父還是風水大師,喜慶和花哨都分不清了?過年穿這樣的衣裳,來年紅紅火火。」夏芍笑道。

  夏志元也趕緊說好,這便要推著唐宗伯進屋試試。徐天胤卻起身接替了他,「伯父,我來吧。」

  他衝夏志元點點頭,這便退著唐宗伯進屋了。

  這倒讓夏志元有些愣,進屋這一會兒他倒是看出來了,這小夥子挺孝順。看著冷淡寡言的,對老人卻是不錯。尤其是那細心的勁,一進屋來就給老人拿來毯子蓋著腿,剛才更是叫人挺驚訝的。他竟然願意推老人進屋伺候老人換衣服,這在現在的年輕人裡可以不多見的。

  唐老先生的徒弟應該也是風水師吧?可怎麼開著省軍區的車呢?這年輕人瞧著倒是挺貴氣,家庭條件不錯吧?

  他看向女兒,最後又搖搖頭。覺得跟這年輕人也不熟,還是不打聽人家的事比較好。免得讓人以為他想攀親。他可不是想攀親,自家女兒年紀還這麼小,肯定是不合適的。既然這樣,還是不打聽的好。

  唐宗伯去屋裡換衣服的時候,夏芍去泡了茶來,這都是她從青市買的新茶帶回來的,一端上來就茶香沁人。等她把茶端來的時候,唐宗伯也被徐天胤推著走了出來。他一出來就看向夏芍,目光淺淺柔和,點頭道:「合適。」

  夏芍卻早已是眼前一亮!

  只見老人上身穿著大紅繡著福壽紋的唐裝,下身是藏青色的褲子,坐在輪椅上,面色紅潤,目光炯亮,和藹又不失威嚴。雖是嘴上說著顏色太豔了,手卻是不住地撫著鬍鬚,眉宇間神采飛揚。

  夏芍看了直笑,但想起母親還在家裡做飯,她便想著回去幫忙,於是便叫父親和師兄先陪著師父說話,一會兒再推著師父到家裡去就行,反正這時間外頭還有太陽,全當推著老人出去散散步。

  等回到家裡,見母親李娟正在廚房忙活,夏芍便趕緊回屋換了身衣服出來,到廚房洗手幫忙。李娟見了,趕忙攆她,「幫什麼忙?坐車累了一天了,快回屋休息會兒去!當做好了飯叫你。」

  夏芍哪裡肯?她只管在母親旁邊打下手,李娟也知道她的性子,既然攆不走,就只好由著她了,大不了晚上攆她早點休息。

  母女二人在廚房忙活,自是一番閒話家常,李娟看向一旁幫忙拿盤子的女兒,有點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小芍啊,媽有件事想問問你。」

  夏芍一愣,心裡直打鼓,面卻是甜美地一笑,「媽,有話就問唄,怎麼還支支吾吾的。」

  李娟當然是不好意思的,女兒從小到大,她從來沒跟她聊過這些事。總覺得她年紀還小,不到時候。但誰成想她不聲不響幹出一番大事來,她覺得女兒長大了,這才現在提起來的。但從來沒說過,突然之間開口,她當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再不好意思,這話也得說,免得女兒以後吃了虧!

  「媽是想問你,你跟你那個師兄……沒什麼吧?」

  夏芍早就料到母親必然會打聽打聽,所以聽見這話她一點也不意外,拿盤子的動作連頓都沒頓,表情更是自然,「能有什麼呀?媽,你別多想了。」

  「沒什麼就好。媽可告訴你,你現在的年紀還不到談戀愛的時候,不管你是不是有那麼個公司,你都是個女孩子。社會上那些男人,花花腸子多著,你這沒什麼經驗的女孩子,一哄一個準兒!你可小心著點,別吃了虧!」這事是李娟看見徐天胤的時候才想起來的,雖說這孩子是女兒的師兄,沒什麼別的關係,可別的男人呢?她這麼一想,不由有點擔心後怕,暗怪自己這些事怎麼沒早囑咐女兒,萬一她出了事呢?

  「要不,過了年,媽跟著你去學校,在外頭買間房子,專門照顧你的生活得了。」李娟邊往鍋裡放菜,便瞧著女兒說道。

  夏芍一聽,哭笑不得,「媽,瞧把你擔心的。你去青市了,那我爸怎麼辦?師父怎麼辦?你就別擔心了,我平時又得忙公司的事,又得忙學業的,哪有那時間想別的事啊?」

  李娟其實也知道她去青市很不現實,但就是放心不下。聽女兒這麼一說,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她一天到晚那麼忙,哪有別的精力?但這麼一想,她又不由去看女兒瘦了的小臉,頓時又心疼了,趕緊炒菜。做的都是糖醋魚、八寶鴨、紅燒肉這樣的葷菜,嘮叨著過年一定要把夏芍給養胖一點。

  飯菜張羅了一個小時,總算是上桌了。

  夏志元領路,徐天胤推著唐宗伯,三人來到家裡的時間剛剛好,飯菜正上桌。北方冬天的屋子有暖氣,家裡又有空調,把門一關,屋裡暖和著,滿滿一桌子的豐盛飯菜,五個人圍坐一桌,在古典雅致的屋子裡,其樂融融。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跟唐宗伯這段日子早就熟了,加上今天夏芍回來,因此就算是有徐天胤這麼個冷淡寡言的人在,也沒怎麼影響席間的歡樂氣氛。

  徐天胤陪著唐宗伯和夏志元喝了點酒,連夏芍都開心地喝了一點。只是席間杯盞相碰的時候,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注意著徐天胤。發現他總是瞧著這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菜,吃得很慢。

  她是知道他吃飯的速度的,許是以前經歷的關係,他吃飯總是扒得很快,匆匆就吃完。她為此每次吃飯都提醒他,他才學著放慢些速度,但從來也沒像今天這麼細嚼慢嚥,每一口都吃得用心。

  這看得夏芍又有點心疼,但父母在,她不好做得太明顯,於是便給師父和父母夾菜的時候,順道給徐天胤夾一些,讓他吃好吃飽。

  只是吃飯的時候,李娟不住地瞧徐天胤。這年輕人模樣氣質是真不錯,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就是沉默寡言了點。從吃飯到現在,沒說過一句話,叫人覺得怪怪的。

  但李娟發現,徐天胤在飯桌上的表情已經是比剛才園區門口見到他時,好太多了。最起碼沒那麼冷了,他還會笑,雖然是笑容淺了點,但總歸比之前瞧著容易親近點了。

  這一容易親近點了,李娟的膽子就大起來了,開始笑了笑,試探著喚徐天胤:「小徐呀。」

  徐天胤一聽見李娟叫他,便抬起頭來,放下碗筷坐好,點頭,「伯母。」

  李娟瞧著他放下了碗筷,便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趕緊招呼道:「你吃你的,不用停。我就是隨便問問。呵呵,那個……你多大了呀?」

  「二十六。」

  「喲,二十六了,可瞧不出來……這年紀可該成家了,結婚了嗎?」

  「沒有。」

  「沒有呀?該成個家了。有對象了嗎?」

  「有。」

  「有了呀?也不知誰家的閨女這麼有福氣,找了個這麼俊俏的小夥子。什麼時候結婚呀?」

  「過兩年。」

  「過兩年?那不就快三十了?喲,那可挺晚了!有對象了就早點結,男孩子嘛,成家才能立業嘛。」

  「唔。」

  徐天胤話語一向簡潔,但他答得很順,李娟問,他就答,兩人一問一答十分流暢,導致李娟問了一句又一句,聽得席間其他人表情怪異。

  夏志元咳了一聲,看向妻子。問這些幹什麼?這怎麼聽著跟要給人介紹對象似的!他瞪向妻子,示意她別問了。但心裡其實也有驚訝,這小夥子二十六?這年紀開著省軍區司令部的車,想必是司令部高官的下屬吧?以這年紀,能在軍區混,也不錯了。

  夏芍也看向母親,以前怎麼沒覺得母親有這種愛好?瞧她打聽的,倒挺順溜。大概是這年紀的女人都有的愛好吧,不過這聽起來真的像要給師兄介紹對象似的。還好她就坐在徐天胤旁邊,聽見母親問那句「有對象了嗎」的話,她心裡實在是打了個突,偷偷掐了他一把,好在他回答的時候沒看向自己,不然父母必然要覺得奇怪了。

  而這場面下,唐宗伯卻是喝著小酒,呵呵笑著,紅光滿面,一副高深莫測又看戲的樣子。

  李娟看見丈夫女兒遞來的目光,也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多了,不好意思笑道:「都看我幹什麼?我就是隨便問問。」

  這也不能怪她。她哪裡知道,這年輕人看著挺不好說話的,問他問題他答得那麼順溜?結果她就接著問了嘛……

  李娟笑了笑,趕緊張羅徐天胤吃飯,別停下筷子,這飯才又繼續了。

  只不過,徐天胤這人,不問他話他就一直沉默著,偶爾起身給唐宗伯和夏志元添點酒,夏志元瞧著他話太少,這才沉吟了一下,看向他問道:「小徐,我看你開著軍區的車,在省軍區工作?」

  徐天胤抬頭,又放下筷子,「嗯。」

  夏志元點點頭,夏芍還以為父親要打聽徐天胤的任職情況,沒想到,他卻是說道:「那應該認識集團軍機步旅的連長張啟祥吧?」

  夏芍一愣,姑父?

  徐天胤一點頭,「知道,二連。」

  「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他是老兵了,當兵好多年了。」夏志元語氣感慨,卻是沒趁機打聽徐天胤的職位,對他來說不太熟悉,把人家的事打聽得那麼清楚不太好,他問這話只是想起一件事來,看向夏芍說道,「你姑父,前段時間你小姑過來家裡坐的時候,曾經提起過。說是你姑父年齡也大了,軍銜也升不上了,部隊裡面正安排他轉業呢,估計也就是明年的事了。」

  夏芍聽了這才想起來,可不是到時候了嗎?前世也就是在表妹張汝蔓上高中的時候,姑父張啟祥轉業回家的。按理說,以張啟祥的中尉軍銜,轉業回家後,當地政府應該負責給安排工作,按照政策應該是分配到國家機關、企業和事業單位,且級別上也不會太低。

  但是這年頭,什麼都得靠關係打點,前世的時候自家想幫忙也沒那個關係,大姑夏志梅家裡倒是有些人脈,但是對這事有點愛答不理的。姑父張啟祥當軍人久了,身上有種軍人的鐵性,不愛受人施捨,硬是不肯低頭去大姑家裡說句好話,走走親戚方面的關係。於是他轉業後,就安排在了市裡一家特別閒散的單位,工資不高,沒兩年還倒閉了。

  那時候正逢表妹張汝蔓考大學,她又是個特別爭氣的,考上了京城大學法律系。這一下家裡的花銷大了,無奈之下,姑父張啟祥這才忙著找工作,但他年紀大了,工作哪裡那麼好找?最後為了女兒,硬是折了那一身軍人的鐵性,去大姑夏志梅家裡走關係,幹的是給他家裡裝貨卸貨的體力活,累得一身是病。

  現在想想,算算時間,可不到了轉業的時候了嗎?

  想起這些事,夏芍難免神色有些沉重,這時卻感覺到身旁一道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帶著默默的關切。

  夏芍一抬眼,正對上徐天胤深邃的眸,見他眸底有詢問的意味,她這才笑了笑,「沒事。張啟祥是我姑父,不過這事師兄別管了,我來安排。」

  夏志元一聽也愣了愣,趕緊對徐天胤擺手,「小徐啊,你別多想。我問你就是看見你開著軍區的車,一下子想起這事來了,沒別的意思。你千萬別摻和這事,軍區有軍區的制度,你年紀輕輕的,在司令部工作,那是前途無量的。沒為了這事得罪你們領導,划不來!反正國家對轉業方面也有政策,大不了回來以後再走動走動關係,總能安排個好職位的。」

  他邊說又邊對夏芍擺擺手,「這事你也別摻和,爸幫著你姑父看看就成了。而且你姑父的軍銜,他是轉業,跟復員還不太一樣,國家政策在那裡,總不會虧待他的。」

  雖然才小半年,但是管理了基金會以後,夏志元跟東市上層圈子的人也時有接觸,他也算漸漸明白了這個圈子的相處法則。見面相互寒暄、搞好關係那是一回事,求人辦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有的人不愛明面上幫人辦事,怕落人口實。而且,求人幫忙就代表著要欠人人情,以後要還的。女兒辦個公司已經很不容易了,他不願意讓她沾上這些事,免得以後要還人情太麻煩。

  夏芍自是看得出父親的體貼來,不由笑得溫暖。轉業跟復員是不太一樣,復員在部隊裡指的是義務兵,轉業是志願軍,二者還有軍銜上的高低差別,待遇自然也是不一樣的。但國家再有政策,架不住這到處都是人情的社會。

  姑父的事,夏芍還是想幫一幫的。原本兩家關係就不錯,她跟汝蔓關係又好。

  而且,看姑父張啟祥的面相,中年是要操勞些的,但他晚年還是有晚運的。所以夏芍打算過年的時候,實在不成就給他指條明路,讓他不必過得那麼辛苦。

  這一頓飯,吃了老長時間,等散席了都傍晚了。但五人卻是都吃得挺滿足,尤其是夏芍,有段日子沒吃到母親做的菜,這一頓可吃得有點撐了。

  吃完飯夏芍幫著母親收拾碗碟,徐天胤也過來幫忙,但李娟哪裡好意思讓他幫忙?趕緊讓他去坐著,夏志元也把徐天胤喚過去,兩人陪著唐宗伯坐著聊天。

  等收拾好了,夏芍出來,這才和徐天胤一起把師父唐宗伯送回了他的宅子。徐天胤幫夏芍把她給父母買的衣服補品都又送回來,這才告辭回那邊宅子裡陪師父去了。

  家裡總算只剩下了一家三口,見女兒給買了過年的新衣,夏志元和李娟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兩人立刻回屋去試了試,穿出來的時候夏芍一笑,父母穿著這身衣服,還顯得挺精神。

  「這大衣也太紅了,我這膚色,穿出去怕不得給人笑話?」李娟一邊穿著衣服左看右看,一邊擔憂地說道。

  「笑話什麼!現在哪有人笑話你?都說你生了個好閨女。」夏志元先聽不下去了,但這句話可說到妻子心坎裡去了,她立刻就露出甜蜜的笑來。

  李娟穿著女兒給買的新衣捨不得脫,卻是坐到夏芍身旁,心疼地說道:「話是這麼說,可我覺得現在日子雖然好了,可女兒倒是累了,還去那麼遠的地方讀書,好幾個月見不著。想想以前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的,最起碼一家人天天在一起,能看得著。瞧瞧這才離開家幾個月,這都瘦了……」

  夏芍對於母親一下午提了好幾遍自己瘦了的事,表示很無奈。她只得苦笑,安慰母親。

  夏志元也沒捨得換下衣服來,倒是也坐了過來,現在家裡只剩一家三口,有些話是該問問了。

  他問的自然是華夏集團吞併盛興集團的事。這件事,早就隨著青市那邊的報導在東市傳開了,尤其是剛曝光那幾天,東市這邊的震動自不必說了,連他出門,都時常被人揪著問東問西,打聽是怎麼回事,又是恭維又是祝賀的。

  夏志元對此自是驕傲的,但身為父親,他難免擔憂,盛興那麼大的集團,怎麼就被吞了?這裡面有沒有什麼非法的事?他可得囑咐囑咐女兒,打拼家業是好,可不能幹的事,就是不能幹!

  夏芍聽見父親問了,也便不隱瞞,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了。當聽見華夏集團是這麼把盛興集團吞了的時候,夏志元和李娟震驚了。李娟吃驚地看著夏芍,這是自家女兒能做出的事業嗎?她是怎麼想出這些彎彎繞繞的?而夏志元卻是激動了,驕傲地連連點頭,感慨萬分。

  不愧是他的閨女,好手筆!

  但當聽到夏芍提起王道林做的那些事來,夫妻兩人又不由對望一眼,都皺了眉頭。

  「為富不仁,這人也太陰損了!既然盛興集團被吞了,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在醫院躺著呢,雖說是吊著命,能不能過去這個年還難說。」夏芍垂眸道。

  夏志元聽了不由感慨,這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啊!這麼大的家業,轉眼就沒了,這可不就是報應嗎?但看著別人的資產這麼容易就沒了,夏志元還是忍不住想起自家的資產。這一想,不由覺得在商場混,真心不容易。而且這平時還是多與人為善的好,自家建的慈善基金會真是建對了,平時幫幫那些孤寡老人和孩子,心理上也覺得人活著挺有意義,挺滿足。

  「對了,慈善基金會的資金拿出去在市裡建了兩家養老院和一家兒童福利院,你反正是放假回來了,改天去看看吧。」夏志元想起這事來,便說道。

  夏芍點頭應下,回東市來還有好多事呢,福瑞祥的事、上層圈子裡的應酬估計也不能少,再去看看基金會,還要準備過年,年前一周還得回趟青市出席公司的年終舞會。說是放寒假,她休息的時間也不多,忙著呢。

  李娟一聽就更心疼了,怎麼有這麼多事要做?那還有時間休息嗎?這麼忙,身體能吃得消?

  她這麼一想,再想跟女兒多聊會兒,也不由起身推她去睡覺了。

  天色剛黑,夏芍就被李娟推回了屋裡,要她休息。當然,睡前放水洗了個澡,等夏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聽李娟從廚房出來道:「媽給你熬了粥,晚上要是餓了,起來跟媽說一聲,給你熱熱吃。現在趕緊去睡吧。」

  夏芍聽了苦笑,她哪裡還吃得下啊?母親就愛操心,這粥熬了怕也是成了明早的早餐了。

  但她卻是沒多說什麼,也理解母親這麼做是心疼自己,她當即跟父母道了晚安,這便回屋休息了。

  這段時間夏芍也確實是累了,但她剛吃完飯不久,時間又太早了,生物鐘上還覺得不到睡覺的時間,於是閉上眼也睡不著。這才又起了床,尋了給徐天胤織圍巾的毛線團和毛衣針過來,給他打起了圍巾。

  約莫打了半條,她才覺得有點困了,這才躺下睡了。

  雖說是睡了,但夏芍晚上睡覺時還是比較警醒的,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便感覺到床前有一道黑影。

  「誰!」夏芍睜眼的一瞬間,便從床上彈了起來。

  房間裡卻傳來熟悉的聲音,「我。」

  夏芍愣住,「師兄?」

  她剛醒,還有點懵,左右看了看,發現屋裡還有微弱的燈光傳進來,父母還沒睡。但外頭應該已是深夜,漆黑一片,夜深人靜的。

  而此刻,徐天胤立在床頭,熟悉的氣息。

  「師兄這麼晚了不睡覺,跑來做什麼?」他不是應該在師父宅子裡嗎?

  屋子裡光線微弱,但卻可以明顯地看到男人的輪廓。夏芍睜著眼,只見面前的男人開始默默解衣服,並且答得理所當然。

  「睡覺。」

───────────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看有的妹紙說要去買個玉葫蘆回來,表示葫蘆是「福祿」的諧音,暗八仙之一,寓意健康、長壽、平安,古代夫妻結婚入洞房飲「合巹」酒,巹即葫蘆,其意為夫妻百年後靈魂可合體,因此古人視葫蘆為求吉護身、避邪祛祟的吉祥物。

  買玉葫蘆的時候,只要是真玉,價錢方面可以不用太看重,挑選的時候最主要是看眼緣,玉有靈性,一眼看著喜歡的,跟你就有緣,請回來佩戴在身上養著它就是了。但要真心對待的,要是存著讓它為你擋災的心思,那就不好了,畢竟誰也不喜歡被人以這種心思對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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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31 09:56: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回老家

  徐天胤解衣服迅速果斷,理所當然一般,夏芍卻坐在床上,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瞥了眼傳來燈光的主屋,拿眼瞪徐天胤,小聲道:「不能在這裡睡!回師父那裡去。」

  徐天胤解衣的動作微頓,朦朧的燈光裡夏芍感覺到他看來的目光,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在這裡睡。

  夏芍無奈地一翻白眼,「這是我家,不是酒店!」

  拜託!這要是被她爸媽看見,那還得了?要是被父親夏志元知道這小子晚上鑽他女兒的房間,還不把他打出去?打出去都是輕的!指不定鬧出什麼事呢。

  「快回去。」夏芍攆他,攆完又囑咐一句,「去床上睡,聽見了沒?」

  男人的手指停留在最後一顆扣子上,黑暗裡靜凝著床上坐起來的少女,默默望她,就是不肯動。

  兩人對視半晌,男人才低沉著聲音說道:「我早點離開。」

  他的意思是不會被發現,但夏芍卻不答應。家裡是傳統宅子,父母住在主屋,她在東廂,雖說不在一個屋裡,可早晨父母起來得也挺早,萬一撞上了,那還得了?

  雖然夏芍知道,以徐天胤的本事,父母能發現他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從心理上來說,身為女兒,她總是怕被父母發現的。

  「回去睡不著。」徐天胤見她不答應便又說道,邊說邊望向少女身旁的半張床,目光留戀。

  這留戀的目光在昏暗的屋裡惹得夏芍心底一疼,為了這半張床,大半夜的跑來,把他攆回去了,他若真睡不著呢?睡不著倒還好些,若是又去地上睡呢?現如今大冬天的,儘管屋裡有暖氣,可地上也涼啊。

  夏芍一副洩氣的模樣,讓他在床上睡覺,本是想改了他的習慣,讓他以後可以安安心心睡,可……他怎麼就非得跟自己一起睡呢?

  男人一看她這副模樣,便低頭,手指動作迅捷地解了最後一顆扣子,把外套一脫,裡面薄薄的黑色毛衣也乾脆脫了去。

  他冬天穿衣服本來就少,外套底下就穿著件薄毛衣,這一脫,整個精實的上身便完全暴露在少女眼前。

  屋裡光線雖暗,但朦朧間依稀能感覺到男人原始的力量,黑暗裡如隱藏著蓄勢待發的狼王,危險卻又令人著迷。

  夏芍沒想到徐天胤會連毛衣也脫了,而且他脫了毛衣裸著上身,便又去解褲子。

  夏芍險些從床上蹦起來,警覺地看著他,低聲問:「你幹嘛!」

  「脫衣服。」男人給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我問你幹嘛要脫衣服!」夏芍瞪眼。

  「唔。」男人這才好像反應過來,看了看她的屋子,「沒睡衣。」

  廢話!這是她的房間,她怎麼可能會有男人的睡衣!都說了這裡不是酒店!

  徐天胤的怔愣不過一時,他接著指尖搭上長褲的扣子。

  夏芍一驚,臉上微微發燙,趕緊阻止他,「不許脫!」

  男人的動作果然停下,漆黑的眸望著她,振振有詞,「不舒服,你說的。」

  夏芍鬱悶地抬眼,等她弄明白他這話的來由,不免有淚奔的衝動。這話她好像真是說過,當初在酒店,她曾經命令他把軍裝脫了換成睡袍,告訴他穿著那些衣服睡不舒服……

  夏芍咬著唇,臉色發苦,突然之間有種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覺。

  而下一刻,徐天胤已經上床了,並沒有脫去長褲。他裸著上身,還是在被子上頭躺下,手臂一伸便來抱她。

  夏芍瞥一眼窗口傳來的主屋的燈光,內心糾結,但看徐天胤抱著她躺在被子上面,她卻是又皺了皺眉頭。雖說屋裡暖和,可他這麼睡還是會冷的。瞥瞥父母的屋子,再瞥瞥身旁男人,夏芍苦心掙扎了半晌,才糾結著說道:「蓋著被子睡,免得著涼。」

  這話一說出口,她立刻有種又給自己挖了坑的感覺。

  徐天胤對夏芍的要求向來是滿足的,儘管他不習慣被東西壓著睡的感覺,但只要她要求,他便無所謂。迅速進了被子,溫暖的感覺襲來,他第一時間便伸手抱了過去。

  夏芍僵著身子,任由男人從身後將自己攬去懷裡,嘴裡警告,「老實點睡!聽見沒?」

  回答她的只是更緊的擁抱。這不是在酒店,此時夏芍穿著棉睡衣,比酒店的睡袍薄得多,而徐天胤更是只穿了長褲,上身赤裸著,兩人擁抱著,她能感覺到他肌膚燙人的溫度,而他也能感覺到她的香軟。仿佛第一次兩人之間的障礙這麼少,圈著她的手臂能清楚地感覺到下面溫溫軟軟的身子,那纖柔的曲線正貼合著他,手臂之上便是柔軟的圓潤,只隔了薄薄一層睡衣,他只要輕輕往上,便能拮取那一掌的溫軟。

  男人的大掌不由摩挲了起來,輕輕的摩擦,卻帶著沉重的力度,夏芍早已在他有異動的時候便身子一僵,轉頭便瞪!

  「老實點!睡覺!」

  然而她的喝斥卻沒能換來男人乖乖的順從,反而在轉頭的時候身上輕輕扭動,身下的緊翹剛好擦過男人的小腹。

  夏芍一驚,男人的手掌也是一頓,身子明顯一僵,氣息更是沉了下來。他沉渾的氣息夏芍是如此熟悉,她不由一瞪眼,又要去唬他。

  但男人卻是比她先動了!

  他一翻身,身手敏捷得在黑暗裡只是一道黑影,卻帶著駭人的爆發力和絕對的男性力量,在翻身壓住她的一刻,吻已落了下來。

  這吻含了自她遇襲那晚至今的壓抑,唇齒間的糾纏肆意,仿佛融了深沉的想念、怕她會消失般的憂惶、夜深人靜時最深的欲望,一切壓抑在一起,狂亂。

  而這樣的深吻已不能滿足他,他本能地尋找更能安撫他的去處。掌心帶著野性的力度撫上她胸前的圓潤。

  身下的少女睜大眼,呼吸帶著驚惶,伸手便來推他。但她柔軟如玉的手觸上那結實的胸膛,男人悶哼一聲,微微撐起身,暴露在外的脊背在黑暗的屋裡含著驚人的力量,如同野獸般俯了下去!

  精準地找到那圓潤裡盛開的早櫻,感覺身下少女瞬間的顫慄,他卻是一隻大掌直接從她衣下伸了進去,直接覆上她。她的肌膚柔嫩如嬰,玉般細膩,比他想像中的滋味更加美好,也讓他更如猛獸一般。身下狂野早已蘇醒,也早已驚壞了身下的少女。

  她呼吸纖弱,喘息微微,連瞪視他的眼神也似被染成春水,但話語卻很堅決,「你再……胡鬧,以後就自己睡覺!」

  她聲若軟玉,話卻有著絕對的威脅力。

  男人果然受到了威脅,停下了侵略。但他卻不肯離開她,壓在她身上沉沉呼吸著,瞧著是老實了,但手卻依舊在她衣下覆著她。直到少女給他把手打開,他才默默找到她的腰身攬了上去,在她身上沉寂了一會兒,抱著她翻轉了個身,側身躺好。

  夏芍臉頰發燙,目光直戳徐天胤胸口,這男人膽子太大了!這可是在自己家裡!這要是讓她爸媽知道了……

  看來以後要把尺度把握好,不準他碰的地方就是不能碰,免得他哪天把持不住。

  夏芍在心中默默把男人的福利減除很多,定下了尺度標準。而男人卻是在壓抑調整之後,氣息慢慢平靜下來,把自己的手臂給她當枕頭,緊緊攬著她,閉上眼,聞著她寧靜淡雅的氣息,慢慢睡著了。

  他睡得倒是快,夏芍卻是糾結了好久,閉上眼也恨不得砸他兩拳,但聽見他平穩的呼吸聲,又不由眼神一軟,最後瞪了瞪徐天胤,這才閉上了眼。

  一夜無夢,等早晨夏芍醒來的時候,身旁半張床已冷。

  起床之後,打坐調整了元氣,夏芍這才出了房間。

  去了主屋,發現父母已經起床了。李娟昨晚熬的粥果然當成了早餐,她還準備了素包和豆漿,又做了幾道小菜,便打包了兩份,讓夏芍給唐宗伯那邊送去,「大早晨的,怪冷的。別讓你師父過來了,老人家身體經不住這麼凍。去給你師父把早餐送去吧,記得回來吃飯,吃完飯咱們開車回趟你爺爺奶奶家。你回來了,就該去看看老人。」

  夏芍對此沒意見,她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先看過家中老人,然後再忙自己的事。

  提著早餐到了師父的宅子,徐天胤剛從樹下打坐起來,見她進了院子便抬眸望向她。但夏芍還記得某人昨晚的不安分,瞪了他一眼,便不理他,直直進了屋。

  徐天胤默默跟進來,幫著她往桌上放早餐,夏芍去給師父道了早安,推著老人從屋裡出來,在男人望了的時候,又瞪了他一眼,把他瞪得眼神幽幽。

  兩人的神態落在唐宗伯眼裡,撫著鬍鬚呵呵一笑,笑著笑著便垂了眼。看來這兩個小人兒是真走到一起了,對於自己的這兩個徒弟的性子,他倒覺得或許也合適。只是,天胤的情劫……

  「師父,吃早餐了。」夏芍從桌旁笑著過來。

  唐宗伯這才抬眼,呵呵一笑。罷了,且看吧。到時候要真是不成,他拼了這把老骨頭,也不能讓這孩子有事。這孩子的命夠苦了,小芍這命格奇特的孩子跟他在一起,許是他命裡的貴星。

  「師父,我今天要回趟老家,讓師兄陪您吧。等我回來,給您老人家看樣東西。」夏芍說道。

  「什麼東西?還神神秘秘的。」唐宗伯笑道。

  夏芍說的自然是身上的短刀,這刀究竟是不是龍鱗,為什麼會有這麼深的煞氣倒且不說,她得了這麼件凶戾的法器,總該給師父看看的。

  「不告訴您!到時候,還得讓您幫我掌掌眼。」夏芍一眨眼,嬌俏一笑,說罷便告辭回去了,走前還瞪了徐天胤一眼。

  回到宅子,跟父母一起吃過早餐,吃飯的時候,李娟還問:「昨晚睡得好不好?」

  夏芍悶頭吃包子,內心已把某人暴揍一頓,抬眼時笑咪咪,「嗯,還是家裡睡著舒服。」

  吃了早餐,夏志元便開著車,夏芍陪著母親坐在後頭,一家三口回了十里村。

  夏芍去青市上學之前,因為奶奶江淑惠住不慣桃園區的宅子,也放不下爺爺,她便讓人在十里村給老人再置一處宅院,也不要很大,一進的院子,蓋得寬敞明亮些就行。估摸著時間,院子應該也蓋得差不多了,她這次回來,除了回去看看奶奶,順道也看看這院子,下個五行調整陣,調養著老人的身體。

  車子駛進村子的時候,村頭正有老人搬著板凳背著手聊天,見車子駛進來的時候,都是驚愣一下,接著沖車子的人笑了笑。

  這車是老夏家的,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常回來看老人,村裡人對這輛車早就認識了。聽說還是什麼賓士車呢,可貴著……

  說起老夏家,實在是發達了。他家也不知怎麼養了個好孫女,小時候看著不聲不響的,結果真就不聲不響地幹出一番大事來。聽說成立了個什麼公司,前段時間更是在省電視台上成了名人。

  那些商業上收購吞併的事村子裡的人也不懂,唯一知道的就是,老夏家的孫女出息了,兩個老人也跟著享了福,在村子裡又買了一塊地,剛蓋起座宅子來,瞧著挺氣派。

  每回夏志元和李娟回來,都有村子人跟著來夏國喜的院子裡看熱鬧,這次也不例外。只是當村子裡的人跟了過來,看見車子裡下來的少女時,很是愣了一番。

  「喲!這不是小芍子嗎?回家了?」

  「娟兒,你生了個好閨女呀!瞧瞧,這才出去念書沒幾個月,長成大姑娘了!」

  「可不是嗎?瞧這模樣出落的,真標緻!」

  李娟聽著村裡人的誇獎,笑容又是為女兒驕傲又是有點不太好意思,雖說家裡條件跟以前不一樣了,可她也沒打算眼往頭頂上看,不由趕緊讓女兒大爺大娘地喊了一圈,跟村裡人打過招呼,惹得一群人又是一陣誇讚。

  「老夏頭,快出來!你孫女回來了!」

  除了七嘴八舌的誇獎,已經有人往屋裡喊了。

  剛喊完,門就開了,屋裡走出來一名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正是夏芍的奶奶江淑惠。

  「奶奶!」夏芍見了奶奶,便打開了小院子的門,笑著跑了過去。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把車子裡夏芍給老人帶回來的新年衣服跟補品拿下來,一堆堆的東西,引來村裡人羨慕的目光。

  江淑惠一看是孫女回來了,自是驚喜。把她拉到眼前一番上上下下打量,第一句話就是,「瞧瞧,這都瘦了。」

  「等著奶奶做的雞湯給我補補呢。」夏芍挽著老人的胳膊笑道。這一說果然是把老太太哄笑了,趕忙張羅著往屋裡喊,「老頭子,你在裡面幹什麼呢?孫女回來了!」

  話喊完了,夏國喜才出來,臉上一如既往的嚴肅,但卻掩飾不住眼底的尷尬,看了看夏芍,又看了看進了院子的大兒子和大兒媳婦,撇了撇嘴,這才說道:「回來了?進屋吧。」

  自從開學前一家人在酒店那次衝突,直到後來大姑夏志梅和小叔夏志濤家裡出事,夏芍都沒再見過爺爺,分家的事對老人來說必然是個打擊,但夏芍卻是不會因此改變主意。當初,她給過姑姑叔叔家機會,曾想著讓父親解決這些事,但他們實在欺人太甚,分家已是必然。

  進了屋,夏芍和奶奶聊了聊在青市上學生活的事,還有自己宿舍裡的三個姐妹,老太太聽得笑咪咪的,連連囑咐她要照顧好自己的生活,跟朋友好好相處。夏志元和李娟也在一旁陪著說笑,只顯得夏國喜孤零零的一個人。

  江淑惠攆他道:「你去外頭殺隻雞,我中午要給小芍子熬雞湯喝,給孩子補補身子,瞧她瘦的,比上學那會兒下巴都尖了。快去!」

  夏國喜嘴角抽了抽,自從大兒子一家發達了,這老婆子膽氣越發大了,以前哪敢跟他這麼說話?以前,都是她伺候著他,現在倒反過來支使他做事了。

  夏國喜悶不吭聲地去了院子裡殺雞,村裡的人都還在院子外頭沒走,聚在一起談論著孫女的事。這讓去雞籠裡抓雞殺雞的老人聽了臉皮子都發燙,這個被他從小就忽視的孫女,如今他都還沾著她的光。連出去外頭坐坐,村裡人跟他聊的都是孫女的事,這就跟天天打他的臉似的,怎能不難受?

  等夏國喜把雞殺好,夏芍在屋裡便提出要去看看新蓋的宅院。江淑惠笑著應了,就說要給她帶路。

  卻不想,剛出門,便聽院子外頭有聲驚喜的聲音,「小芍子?真是你回來了?」

  夏芍一抬眼,見正是劉翠翠的母親孟嬸站在院外,看見她又是驚喜又是感慨。夏芍臉上也露出喜意,孟嬸在她小時候可沒少疼她,劉翠翠還曾從冰水裡救過自己一命,對於這娘倆,夏芍是心存感激的。

  她趕忙走過去,把孟嬸拉進院子,熱情地招呼上了。孟嬸瞧著她,上下一打量,感慨:「瞧瞧,小時候就說是城裡的小姑娘,模樣俏著,現在看看果真是沒走眼。瞧這眉眼,這能掐出水兒的好皮膚。可不像你翠翠姐,黑不溜秋的。唉!你這孩子也真是,不聲不響就出息了,可把我們這些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人嚇了一跳!這段時間村子裡大爺大娘們天天說的都是你,今天可把你給盼回來了!留下來住兩天吧,你翠翠姐還沒放假,她高三了,課業重,正在學校補課呢。上個月回來還說等你回來了,過年要好好聚聚。」

  夏芍聽了只是笑,她哪有時間在村子裡住?但過年時要跟劉翠翠三人聚一聚倒是真的,「等過年吧,孟嬸兒,翠翠姐回來了一定叫她在家裡等我,我好跟她聚一聚,有東西送她。」

  劉翠翠和杜平都是高三了,還有半年考試,夏芍這次從青市回來,特意去廟街買了文昌塔和文昌筆,打算給兩人布個文昌局,助助他們。

  「送什麼東西給她!不用,你能回來跟她聚聚,她就高興了。」孟嬸趕忙說道。

  「怎麼就不能送了?送送東西還不應該?別忘了,咱家翠翠以前還救過小芍一命呢。」這時,一道男人的聲音傳來,夏芍抬眼望去,見一個提著酒瓶子的男人一步走三步晃地進了院子,兩眼有些朦朧,醉醺醺的,說話都大著舌頭。

  「老話說的好,滴水之恩,當、當湧泉相報,別說救……救命的恩了。這丫頭……還、還想著給咱翠翠點東西,嗝!還行!沒忘本!」

  說話這男人正是劉翠翠的父親,村裡有名的酒鬼。孟嬸和劉翠翠娘倆沒少挨他的打,潑漢一個。

  對劉翠翠的父親,夏芍是沒什麼好感的,她前世就經常聽劉翠翠訴苦,因此對這個男人,她是反感的。她可沒什麼愛屋及烏的心態,誰對她好,她便對誰好,至於這個人的親戚朋友,在她這裡是沾不著什麼光的。

  孟嬸一看丈夫來了,便臉色不太好看,「你不在家裡喝你的酒,出來幹什麼!」

  「怎嗎?我還不能來了?什麼時候輪到你……嗝!你教老子幹什麼了!」劉二叔掄起手裡的酒瓶就要砸,看得院子外頭的村裡人趕緊喊他,夏志元也趕緊上來攔,夏芍微微蹙眉。

  劉二叔的酒瓶子卻是掄到半途又放了下來,呵呵笑了笑,晃著身子看向夏芍,問:「小芍子啊,你給你翠翠姐帶、帶了什麼?」

  對丈夫這個樣子,孟嬸眼圈發紅,臉色更是羞憤。不好意思地看向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打算道個歉,卻被夫妻兩人給安慰了。

  夏芍垂眸,「那是給翠翠姐的。」

  說完就不多說什麼,拉著奶奶和孟嬸,叫上父母親便出了院子,去看新宅子了。夏國喜沒臉跟過去,便回了屋。夏芍扶著奶奶,由父母陪著,到了新宅外頭。

  新建的宅子離得不遠,村裡新買的地,旁邊也都是村裡的住戶,只是夏家的新宅子建得闊氣,雖說只有一間主屋兩間廂房,但院子挺大,宅院又古色古香的,瞧著挺美。

  不少村裡人都跟過來看,誇著夏家一家人的好福氣,江淑惠慈祥地笑著,拍拍孫女的手,「裡面的傢俱都齊了,就等著過了年搬進來,這院子挺好,以後奶奶和你爺爺住在這裡,你上學別掛念,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夏芍點頭笑了笑,但目光卻是自打到了新宅前就沒從一個地方移開。

  那是門前的位置,種著一棵柳樹。

  夏芍微微蹙眉,「這樹是誰種的?」

  她聲音不大,但跟在身旁的家人卻是都聽見了。夏志元和李娟夫妻知道女兒懂風水的事,他們原是不太信的,但這小半年來照顧唐宗伯,聽他說了不少風水上的事,便也慢慢跟著信了。一聽女兒問這話,夏志元便問道:「怎麼了?不好?」

  「怎麼不好?這是老王頭叫種的,說是種柳樹旺子旺孫。」江淑惠說道。

  這麼一說,身後的村裡人也聽見了,不由紛紛討論。夏家門前這棵柳樹是村長老王叔讓種上的,前兩日才栽好。

  夏芍聽著村民的議論,知道是前兩日才種上的,這才說道:「房前種樹,要看什麼樹。咱們家宅子坐北向南,該是東邊柳西邊楊,哪有把柳樹種在房前的?奶奶要想多子多孫,就種石榴樹吧,這棵柳樹栽得不是地方,移了吧。」

  村裡人聞言都是愣了愣,卻有人笑了起來。

  「這孩子不懂了吧?老話說,門前不種桑,屋後不種柳。這柳樹種在門前,不犯忌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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