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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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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簪花司命 -【平京亂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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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7:24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四】暫時分離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快放開我們家小姐!」

  冷豔女子的出現,突然阻止蘇雪櫻慘遭身首分家的命運,這讓在場圍觀的眾人又是一陣喧嘩,不知道情況又會有怎樣的改變?

  沒想到事情已到最後關頭又出現變數,這讓北條政子氣憤不已,「妳是誰,為什麼要妨礙我們行刑?」

  蘇雪櫻又驚又喜的瞧著女子,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朝顏?」

  朝顏是蘇雪櫻在平家時平重盛派來專門照顧她的侍女,自從她來到鎌倉之後兩人就再也沒見過面了。

  朝顏冷傲的昂首瞪著北條政子,氣勢完全不輸她,「我是雪櫻小姐的侍女,為了尋找她才會到這裡來的,請問你們憑什麼對她動用私刑?」

  「這裡是源家的地盤,我們想要怎樣處置平家人,妳小小一個侍女又哪裡管得著?」

  「平家人?真是笑話。」朝顏冷哼一聲,「妳有沒有搞錯,我們家小姐可是姓蘇,關平家什麼事了?」

  「但是有人舉證,她是平家的養女,叫做平櫻子。」

  「是哪個不懂狀況的人隨意亂講的?」朝顏慎重的板起臉,「我們家老爺是宋國富可敵國的大商人,雪櫻小姐可是貨真價實的宋國人,和平家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北條政子錯愕的一愣,「什麼?」

  「我們家老爺只不過常和平家有商業上的來往,恰巧雪櫻小姐對此地的文化也非常有興趣,就一起從宋國跟過來,在平安京長住了一段時間。」

  北條政子沒想到會遇到這樣一個伶牙俐齒的對手,一時有些勢弱,「但……她養女的身份……」

  「養女又如何,又不是親生女兒。」朝顏又哼了一聲,「重盛大人沒有女兒,剛好非常喜愛我們家雪櫻小姐,就認她當養女,但她身上流的還是宋國的血,回去宋國只是遲早的事而已。」

  朝顏說的話讓北條政子一時之間找不出任何破綻,平家的確在與外國的商業貿易上有非常好的發展,可以說是海上霸主。

  情勢在這一瞬間完全逆轉,反倒變成北條政子在小題大作、藉機發揮,朝顏更是繼續冷聲威逼:「你們源平兩家的恩怨關我們小姐什麼事,如果妳敢動雪櫻小姐一根寒毛,我就回去告訴老爺,要老爺上告天皇、法皇,讓你們吃吃苦頭。」

  「哈,妳以為這樣威脅我就會怕,我才不信你們的權力有那麼大!」

  「如果妳想試試,那就來呀。」朝顏漾起一抹威脅性十足的笑容,「我們向皇室進貢了不少奇珍異寶,老爺在各個公卿大人方面也非常吃得開,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還有什麼事是我們無法辦到的?」

  「這……」

  北條政子氣惱的雙手緊握,不甘到了極點,她好不容易才抓到蘇雪櫻的把柄,可現在卻……

  朝顏繼續說道:「看來鎌倉是盛行『牝雞司晨』之事,才會讓妳胡作非為,完全不將人命當一回事。」

  北條政子雙眼頓時瞇起,「妳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國的一個成語典故,母雞搶了公雞的工作在清晨時啼叫,就像女人魅惑君王在朝堂上呼風喚雨,混亂朝綱,帶來無止境的麻煩。」

  沒想到朝顏是暗指北條政子是禍水,這讓她一口氣哽在胸上,怒斥出聲:「妳這個無禮的女……唔?」

  她突然難過的摀住嘴,頭暈目眩帶著陣陣作嘔的感覺朝她迎面襲來,源賴朝擔心的趕緊伸手扶住她,「政子,妳怎麼了?」

  「我……嗚噁……」

  她的臉色一下子就慘白起來,可怕得嚇人,源賴朝趕緊抱起她準備送回邸內,「今天的事到此停止,蘇雪櫻暫時押回去,我會重新再釐清她的身份。」

  他接著對朝顏開口:「不好意思,可以請妳一起回邸嗎?」

  「那是當然,雪櫻小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朝顏恭敬的對源賴朝躬身,和對北條政子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不過冷傲強硬的氣勢依舊,臨危不亂的功力堪稱一絕。

  只要有她在,她就不會再讓其他人動蘇雪櫻任何一根寒毛!

  ※                    ※                    ※

  重新回到源家宅邸,蘇雪櫻依然被關禁在自己的房內,但現在的她卻有種鬆口氣的感覺,不再感到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

  沒想到朝顏從平安京到鎌倉來找她了,而她也沒想到朝顏居然如此能言善辯,還替她假造一個完美無破綻的假身份,將對她不利的劣勢完全扭轉過來。

  「呼……真的好險……」

  自從蘇雪櫻回來之後,外頭一直是安安靜靜,除了看守她的侍衛之外,就沒有其他人靠近,一直到了夕陽西下時,廊外才出現有人緩步行走的聲音,並在她的房門前停了下來。

  門一打開,出現在門外的人是朝顏,然而守在門外的侍衛也在此刻退去,不再監視著蘇雪櫻。

  直到朝顏走進門後,蘇雪櫻才緊張的詢問:「朝顏,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源賴朝相信了朝顏的說法,已經將小姐妳無罪釋放了。」

  「真的?」蘇雪櫻心上一塊大石終於能夠放下,還大大鬆了一口氣,「這真是太好了……」

  「另外,北條政子懷孕了,不過似乎有小產的危險存在,源賴朝為此慎重的告誡她,不准再和雪櫻小姐有意氣之爭,她得好好的休息調養身子才行。」

  「什麼?這麼巧?」

  蘇雪櫻想了一下,這樣說來她們倆在八幡宮前對打時,北條政子應該就已經懷孕了,沒想到兩人打成那樣她腹中的胎兒還一點事都沒有。

  母親難纏,孩子也難纏,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不過這也表示蘇雪櫻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會再受到北條政子的刁難,這讓她不由得再鬆一口氣,慶幸不已。

  一場危險的風暴終於順利過去,朝顏也卸下高傲強硬的氣勢,恭敬的向蘇雪櫻跪伏,「雪櫻小姐,好久不見了。」

  「朝顏,快起來。」蘇雪櫻趕緊扶起她,眼眶泛淚的笑著,「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妳,維盛和青月他們還好嗎?」

  在平安京內,蘇雪櫻掛心的就只剩平重盛的長子平維盛,以及曾經陪伴在她身邊的陰陽師小徒弟青月,她已經好久都沒有他們的消息,當然得趁此趕緊問一問。

  「現在平家內部有些動盪不安,不過維盛少爺過得很好,只是一直掛念雪櫻小姐在鎌倉的情況,很希望妳能回去。」

  蘇雪櫻有些無奈的苦笑,她也曾經想過要回去,只不過有些身不由己的情況,讓她一直被絆在這,「那青月呢?」

  「青月在雪櫻小姐離開之後,就回去泰親大人身邊了。」

  「對了,那泰親大人呢?」

  陰陽寮一直是皇室重要的機構,裡頭的陰陽師正是保護平安京不被鬼怪侵擾的主要人物,而其中的首長陰陽頭一職是由安倍泰親擔任,但她最近聽到一種傳聞,似乎安倍泰親已經不在陰陽寮內了。

  「泰親大人和皇室起了爭執,就離開陰陽寮了,在那之後就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聽朝顏述說這些情況,蘇雪櫻總覺得目前的平安京似乎非常混亂,這讓她有些擔心,不知道該不該回去看一看。

  「雪櫻小姐,說老實話,維盛少爺一直希望妳回去,但他不想用強逼的手段,所以一直沒有任何動作,朝顏也不會逼妳,只是希望妳能慎重的考慮這件事,在妳做出決定前,朝顏都會一直在這陪著妳的。」

  蘇雪櫻有些凝重的點頭,「我知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要去要留,對蘇雪櫻來說,其實是一個很難的抉擇,只因鎌倉這有她在乎的人存在,她不可能輕易的就有辦法放手。

  但是平安京那一邊,也有她掛心的人在呀……

  原本寧靜的房外,此刻又出現了急忙奔走的腳步聲,只見源義經和齊藤直人同時出現,兩人都氣喘噓噓的。

  瞧他們倆擔心的模樣,蘇雪櫻倒是漾起笑容,早已將所有驚險的事情全都拋諸腦後,「原來你們倆也被放出來了呀。」

  「雪櫻!」

  「嘎?」

  他們倆一同緊抱住蘇雪櫻,讓她錯愕的愣了一下,那種失而復得的激動讓他們再也顧不得什麼,只能緊緊的抱住她,感受她是活生生的存在,才有辦法填補心中那因恐懼而產生的空洞。

  幸好她已經沒事了,只要她能平安度過危機,他們就已經沒有任何奢求了。

  他們的激動蘇雪櫻是感同身受,所以就算他們的擁抱讓她再難受,她也甘之如飴的全然接受,只希望能給他們安心的力量。

  她漾起淡而柔的笑容,輕聲開口:「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有這兩個牽絆存在,蘇雪櫻想要離開鎌倉,很難,除非他們倆也跟著她一同離去。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源義經的身份及立場的關係,他是不會也不能離開鎌倉。

  該怎麼辦呢?她的心中,開始出現了搖擺不定的掙扎……

  ※                    ※                    ※

  在北條政子懷孕之後,她和蘇雪櫻之間的針鋒相對的確減少了許多,一方面她除了顧慮到胎兒之外,另一方面則是忌憚著狠角色朝顏的存在,不想再輕易的去招惹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蘇雪櫻始終在鎌倉與平安京之間不斷掙扎,直到北條政子孩子都生完了,她都還沒做出最後的決定。

  自從朝顏來到這後,蘇雪櫻就會定時收到從平安京傳來的平家消息,然而知道平家越多的混亂近況,她就越是擔心,忍不住煩惱起來。

  該走?該留?都是兩難……

  冬去春來,鎌倉的情況是越來越繁榮,而平安京反倒是越來越混亂,一切的情況都指向一件事情,平安京已經衰敗了,而鎌倉則是下一個左右局勢之都。

  春天的海風還是很寒冷,走在鎌倉城外相模灣的沙灘之上,蘇雪櫻聽著規律的海潮聲,讓自己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好面對接下來的……道別。

  源義經跟著她的腳步慢慢在海邊走,不時觀察她的表情,她今天顯得特別的安靜,這讓他有些擔心,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雪櫻,海邊風大,吹久了會著涼的,我們回去吧。」

  蘇雪櫻深吸了口氣,終於轉過頭面對他,「義經,我有話想告訴你。」

  「我在聽,妳就說吧。」

  「我……打算離開鎌倉,回平安京一趟。」

  掙扎了這麼久,蘇雪櫻最終還是選擇這條路,雖然難過與不捨,但她還是得離開。

  北條政子雖然不再刁難她,但對她的戒心始終沒有去除,她的存在其實一直給源義經帶來不少阻礙,雖然他不曾說過,她依然很清楚這種情況。

  為了他好,其實她早就該離開的……

  「我已經和直人提過這件事,他會隨著我一起回平安京,再加上朝顏,我想應該能夠順利回去的。」

  源義經微皺起眉頭,其實他早有預感她想說什麼,但真正聽到她說出口,他的心中還是忍不住泛起一陣酸澀,「我有什麼辦法能改變妳的決定?」

  蘇雪櫻苦笑一聲,「應該是沒有的。」

  「妳很殘忍。」

  「我只能說對不起。」

  源義經輕嘆了口氣,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的,只是他心中依然有著小小的奢望,希望她能為了他,而捨不得離開這裡。

  結果到了最後,最捨不得的人,反倒變成他……

  蘇雪櫻都還沒真正的離開,源義經就已經開始牽掛不已,擔心她這一路上的情況,「我讓弁慶一路護送你們回去吧。」

  「那怎麼行?他是你的隨從,就該留在你身邊保護你。」

  「我在鎌倉不會有事的,倒是你們在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危險,這才是該擔心的地方。」

  「可是……」

  「雪櫻,我只有這一個請求,妳如果不答應,我又怎麼放心的讓妳離開呢?」

  他的眼神很憂鬱,藏不住內心對她的萬般不捨,這讓蘇雪櫻感到心有些疼,回平安京的決定差點又要開始動搖。

  「雪櫻,答應我,好嗎?」

  她微抿住唇點頭,鼻頭感到有些酸酸的,「嗯。」

  「謝謝。」

  「對了。」蘇雪櫻抽出事先放在腰間的小烏丸太刀,雙手平放在源義經面前,「這把刀原本就是源家的,就趁現在還給你吧。」

  其實這刀早就被源家給收走,但朝顏也是厲害得可怕,硬是搬出一堆大道理將太刀又從源家手中給要回來,蘇雪櫻心想留了也沒什麼用,乾脆還是歸還給他們好了。

  然而源義經卻搖搖頭,「讓它留在妳身邊,也好保護妳。」

  「但是……唔?」

  蘇雪櫻話都來不及說完,沒想到源義經卻突然低下頭吻住她的唇,讓她完全來不及反應,他毫不保留的釋放情感,吻得濃烈火熱,這讓蘇雪櫻難以克制自己的情愫,雖然害羞生澀,依然試著回應他的吻,回應他那深摯的感情。

  一直要到兩人幾乎快無法呼吸了,源義經才眷戀不捨的離開她的櫻唇,抵著她的額頭,低聲呢喃:「要還我,行,等妳從平安京回來了再說。」

  「如果……我回不來呢?」

  「那我會去找妳,把妳和小烏丸太刀一併從平家手中搶回來,然後再也不讓妳離開我身邊。」

  他雖然現在放手讓她離開,但並不代表他就永遠放棄她了,他不確定時間或長或短,但是他一定會將她帶回身邊,不計任何代價!

  蘇雪櫻不由得失笑一聲,「你就不問我願不願意跟你回來?」

  「妳不願意嗎?」

  源義經的這一句反問,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蘇雪櫻的心湖,泛起陣陣愛戀不捨的漣漪。

  她怎麼會不願意,她也很希望兩人再次見面的時間能夠快速到來。

  蘇雪櫻主動的依偎入源義經懷中,在離去之前,她想最後一次感受他懷中的溫暖,「我們……就這麼說定吧……」

  源義經伸手輕環住她,珍惜這離別之前最後一次的親密接觸,「嗯,就這麼說定了。」

  海風很冷,但卻動搖不了他們繼續緊守住這最後一刻溫存的意念,在這之後就是無盡的遙遠相思,或許他們只能在夢中相見了。

  能多相守一刻是一刻,這是他們倆現在共同的心願……

  ※                    ※                    ※

  過了幾天之後,蘇雪櫻一行人正式離開鎌倉,踏上回到平安京的遙遠路途。

  「呼,終於離開鎌倉了。」

  走在林蔭濃鬱的山林裡,蘇雪櫻突然覺得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在鎌倉裡,她總覺得自己處處受到監視,倒不如現在在林間的自由自在。

  開始出發之後,蘇雪櫻就將在鎌倉的一切全都放下,不再去想,她要堅強,不能出現落寞的表現,至少在大家面前的時候,她得像是平常樂觀開朗的蘇雪櫻,別讓他們擔心。

  就算……她已經開始在思念那一個最牽掛的人了……

  「對了直人。」走在最前頭的蘇雪櫻倒頭走路,努力開心的對齊藤直人說道:「你還沒去過平安京吧,這下子正好可以讓你大開眼界。」

  「其實我大概可以想像得出是怎樣的情景。」畢竟他以前還是看過以這時代為主的歷史劇,基本概念是有的,「反倒是妳,興奮得讓人以為第一次去平安京的人是妳不是我呢。」

  「這也沒辦法,我已經好久沒回去了,說真的,我還蠻懷念那個地方的。」

  平安京獨特的典雅瑰麗之氣,是沒有一個地方比得上,在一切以樸實為主的鎌倉待久了,蘇雪櫻倒是很懷念平安京那瀰漫著典雅與文化的氣息。

  「啊,朝顏。」蘇雪櫻接著將目標轉向在齊藤直人身旁的朝顏,「我們這一趟回去,得花多久的時間呀?」

  朝顏突然愣了一下,之後馬上恢復尋常表情,開始努力斟酌用字,「如果要配合雪櫻小姐的腳程,可能……得以『月』為單位計算。」

  「嘎?」

  一聽到「月」這個字,蘇雪櫻馬上面有菜色,連雙眉都開始打結了,「那……會是幾個月?」

  「呃……這個……」

  朝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倒是她身旁的魁梧男子武藏坊弁慶爽快回答她:「以雪櫻小姐這種邊走邊玩的速度,想到平安京,一、兩個月的時間是絕對跑不掉的。」

  「……」天哪!

  這個時代沒有飛機,該死!坐船她會暈船,也該死!只要一想到這兩個月她都要不停的走走走,蘇雪櫻就瞬間頭皮發麻雙腿發軟,只想馬上放棄這個念頭回到鎌倉去!

  「……朝顏,我們……可以雇輛牛車來趕路嗎?」

  「雪櫻小姐,這崎嶇的山路牛車根本無法行走,況且我們已經在深山野嶺中,也沒機會雇牛車了。」

  「……」該死!

  瞧著蘇雪櫻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齊藤直人倒是忍不住輕笑出聲,弁慶也毫不留情的狂笑出來,只剩朝顏一人處變不驚,依然保持著平淡的表情。

  「齊藤直人,連你也取笑我?」蘇雪櫻不依的嘟起嘴,「你真是太沒有同情心了,虧你我還是那麼多年的好朋友。」

  「抱……抱歉。」齊藤直人趕緊止住笑意,免得蘇雪櫻繼續發飆,「我的確不該這樣取笑妳的。」

  一出了鎌倉,齊藤直人總覺得心情也輕鬆不少,少了源義經同行,他倒是有些慶幸,雖然這種想法……其實有些卑鄙。

  和源義經在一起,他總覺得自己成了源義經的影子,之前兩人分開時倒沒有這種感覺,當他們在鎌倉一同生活後,這種奇怪感就開始油然而生。

  蘇雪櫻關注的重心也總是放在源義經身上,他反倒變成次要的了,他知道蘇雪櫻是無心的,但瞧著源義經在蘇雪櫻心中的份量越來越重,齊藤直人就不得不開始吃味起來。

  或許蘇雪櫻和源義經分開一段時間是好事,至少……對齊藤直人來說,這是個重新拉近他和蘇雪櫻之間關係的大好機會。

  只要源義經不在,或許……他就可以……

  「齊藤直人,你這樣簡直一點誠意都沒有。」蘇雪櫻得找事情分散她思念源義經的心情,所以才刻意和齊藤直人鬥起嘴來,「我不管,等我走累了你就要負責揹我。」

  「不會吧,我居然得受到這麼『沉重』的懲罰?」

  她突然紅起雙頰,只因齊藤直人居然拐個彎說她太重,「哪裡沉重了,人家義經他都可……」

  轉眼之間,蘇雪櫻突然想起之前和源義經的一段美好回憶,那時她還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在去清水寺參拜的路上,他主動揹起疲累的她走山路,一點都不以為苦。

  那時的她感到很幸福,就這樣靜靜的躺在他背上,聽著風聲、鳥聲,心中是出奇的平靜安寧,她甚至有種想法,不希望那段山路太早結束,如果可以,她想和他永無止境的一起走下去。

  沒想到越是想壓抑思念他的情緒,倒都成了反效果,蘇雪櫻再也強裝不起嬉鬧的面具,落莫的扁下嘴,轉回頭認真前行,「算了,我們繼續趕……」

  啪嘰的一聲,失魂落魄的蘇雪櫻不小心踩到某種軟軟滑滑的異樣東西,她困惑的低下頭,下一瞬間卻馬上飆高音尖叫,嚇得魂都快飛了!

  「啊──蛇呀──」

  沒想到山路上居然橫躺著一條剛死不久的蛇,這讓蘇雪櫻感到又噁心又害怕,趕緊往旁邊亂竄,誰知道她一個不小心,腳一踩空就往山路旁的陡坡滑了下去,瞬間就消失在山路上了!

  「啊──」

  「雪櫻小姐!」

  「雪櫻!」

  這一切意外發生得太突然,讓大家都無法立刻做出反應,當齊藤直人他們趕緊來到蘇雪櫻掉下去的陡坡邊時,都已經快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沒想到才剛上路沒多久就發生這種意外,簡直是糟糕到了極點,齊藤直人馬上尋找下去陡坡的辦法,就不知道她這樣一摔下去,到底有沒有生命危險?

  「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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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7:40 |只看該作者
卷四 【五】夢裡相逢

  痛死了痛死了痛死了!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倒楣,也就只不過突然恍神一下而已,居然就從陡坡上滾了下來!

  一路上跌跌撞撞,全身無一處是完好的,她痛到最後幾乎是完全麻痺沒知覺,就連什麼時候停下來的都不清楚。

  好痛……痛死人了……痛……

  「哦……痛……」

  腦袋昏昏沉沉了好一段時間,蘇雪櫻終於提起精神,恢復神智,然而她才一睜開眼,卻赫然發現自己居然是躺在一輛牛車裡,車內還鋪著舒服的毯子,可不是一般人坐得起的。

  蘇雪櫻再看了一下自己,只見身上大大小小的擦傷都已經被人簡單包紮過,除了依然疼痛難受外,倒是沒什麼大礙了。

  「奇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才開口說話沒多久,外頭就有一個小男孩掀開車前簾,將頭探了進來,「妳已經昏睡一天一夜,幸好終於醒來了。」

  這小男孩看起來差不多十歲,身穿白衣,左右耳旁各綁了一個圓髻,剩下的髮絲便直垂而下,這是平安朝時代還沒行成人禮的男童裝扮。

  「那位小姐終於醒來了?」就在此時,另一個男童也探頭進來,好奇的瞧著蘇雪櫻,「真是太好了,爺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囉。」

  「咦?」蘇雪櫻錯愕的倒抽口氣,「雙胞胎?」

  眼前的兩個男童髮型一樣、臉蛋一樣,差別就只在於身上一黑一白的衣服,他們倆困惑的同聲開口:「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呃……是這麼說沒錯啦。」但她就是想驚訝一下,這樣也不行嗎?

  「喂,你們這兩個小鬼,看夠了沒有?」

  只見這一對雙胞胎男童突然被抓住領子丟……拉了出去,倒是換另一名米白銀紋衣料的男子出現在蘇雪櫻面前,「我真不知道該說妳是倒楣還是好運,一路從坡上滾下來,居然就只受了這麼一些輕傷而已。」

  「咦咦咦?」蘇雪櫻這下子更是錯愕的指著他大叫:「你不是……」

  這個人她認得,是之前貓妖事件突然出現在林中的神秘男子,沒想到他們又見面了!

  「爺,你怎麼能把我們倆就這樣丟出去?」那兩個男童不服氣的抓住他,一左一右合力撲上他的背,用雙手勒緊了他的脖子。

  「你……你們這兩個小鬼,簡直是越來越沒分寸了!」

  蘇雪櫻兩眼呆滯,腦袋一片空白,不敢置信的瞧著男子和兩個小鬼打鬧起來,他費了好一番工夫才甩下他們倆,順道送了一人一記屁股飛踢。

  「哎呀!」好痛!

  「小黑、小白,再惹我生氣,信不信我一腳把你們踢到天邊去?」

  「嘎?小黑……小白?」蘇雪櫻再度愣住,心想天哪……現在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沒錯。」教訓了一頓這兩個小鬼,只見男子打開白底點綴著銀箔碎片的蝙蝠扇,開始沒好氣的搧起風來,「他們的名字。」

  「……」這是在叫狗嗎?

  小鬼坐倒在地哀號,那男子理也不理,他反倒詢問蘇雪櫻:「對了,妳打算要去哪?」

  「……平安京。」

  「喔,正好順路,那就一起走吧。」

  「嘎?」

  蘇雪櫻都還來不及反應,沒想到他就自己跳上牛車,嚇了她一大跳,他接著又對死賴在地上不起來的小鬼說道:「別裝死,快點起來,我們該趕路了。」

  「嗚哇……好痛呀……」他們死就是不起來,硬要耍賴耍到底。

  男子突然壓沉嗓音,冷瞪著他們倆,「你們真打算要我把你們踢到天邊去?」

  「嗚哇……誒,起來就起來,那麼兇幹嘛?」

  沒想到他們倆變臉的速度快到驚人,蘇雪櫻從剛才開始就陷入接二連三的錯愕當中,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了。

  兩個小鬼無奈的站起身,一左一右牽起牛身上的繩子,牛車就平緩的開始往前行走,這讓蘇雪櫻頓時回過神,趕緊抓住身旁的男子。

  「等等,你要把我帶到哪去?」

  沒想到這男子倒是反問:「妳剛才不說要去平安京,我剛才不也說順路了,那還能到哪去?」

  「呃?這這……」

  她現在腦袋還呈現著一團混亂,好不容易才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不能就這樣跟著你走,我還有同伴,他們一定在到處找我的!」

  「喔,已經來不及囉。」男子無奈的聳聳肩,「我已經帶著妳走了一天一夜,早就不知道和他們分散多遠了。」

  「什麼?這……」蘇雪櫻接著就想跳下牛車,「那我就走回去,我一定得和他們會合才行!」

  「等一等。」

  男子馬上伸手擋住她,不讓她下車,「妳傷成這樣,哪裡還有辦法行走,況且妳知道該怎麼回去嗎,妳對這裡的山林熟悉嗎?」

  蘇雪櫻六神無主的瞧著他,頓時沒了任何主意,他說的沒錯,她這麼做只會自找死路,根本無法回到齊藤直人他們身邊!

  一切的事情都亂掉了,她該怎麼辦才好?齊藤直人他們如果找不到她,絕對是會擔心不已的!

  「喂,妳別哭喪著一張臉呀,又不是沒其他的辦法可想。」

  蘇雪櫻此刻的心情是沮喪到了極點,但她還是困惑的瞧著男子,不明白他剛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見男子微皺起眉,從袖中掏出一只折好的白色紙鶴,接著問蘇雪櫻:「妳的同伴叫什麼名字?」

  「齊藤直人。」

  「妳的名字呢?」

  「蘇雪櫻。」

  男子點點頭,就對手中的紙鶴開口:「去找一個叫齊藤直人的人,告訴他,蘇雪櫻現在安然無恙,會在平安京和他會合的,去吧。」

  他朝著紙鶴輕吹一口氣,它就神奇的振翅飛起,突然有了生命,蘇雪櫻訝異的瞧著紙鶴飛出牛車,驚愕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接受這個事實。

  然後她又發現,這牛車行走得異常平穩,根本不像走在崎嶇的山路一樣,她隨即掀開車簾察看,才發現牛車居然是微微浮在地面上,完全不受起伏的路面影響。

  雖然對現在的情況仍然是一頭霧水,但是蘇雪櫻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簡單!「你是陰陽師?」

  男子似笑非笑,「是誰規定陰陽師才能使這種小法術的?」

  「那……你到底是還是不是?」

  「隨便囉,妳說是就是。」

  「……」哪有人這樣回答的?

  「我們家的爺比陰陽師還厲害呀。」小黑突然探進頭來插話,「所以爺才不屑陰陽師這種頭銜,反倒愛逼人喊他一聲『爺』。」

  「爺?」他不提蘇雪櫻倒還沒注意到,這男子明明看起來不到三十歲,離爺字輩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呀。

  「是呀。」小白也探進頭來湊熱鬧,「雪櫻小姐可以喚他『日爺』,他以為這樣子很氣派,就硬是要我們這樣喚他,反正他高興就好,我們也懶得管了。」

  「呿,兩給小鬼快給我滾出去。」

  「哎呀!」

  男子沒好氣的一人一記扇擊將他們倆給打出去,接著倒是對蘇雪櫻揚起一抹笑容,看起來頗是得意,「不過大致上……就是這樣。」

  「……」

  蘇雪櫻頓時之間無言以對,除了詭異這兩個字以外,她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詞來描述現在的情況了。

  她發現,她似乎遇到了一個怪人,而且還是一個超級大怪人!

  ※                    ※                    ※

  蘇雪櫻身上所受的傷雖然不重,但是卻疼痛不已,在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乖乖跟著日爺一起往平安京的路上走,在他的牛車上好好休息。

  說實話,日爺怪雖怪,但卻非常注意蘇雪櫻的傷勢情況,待她算是非常好的,不過他身旁的兩個小鬼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

  在相處幾天之後,蘇雪櫻已經將對他們的心防給完全放下,全心信任他們,而且反倒覺得他們之間的互動非常有趣。

  小黑、小白雖然年紀小,但似乎是十項全能,什麼都會做,厲害得很,但日爺除了會使使術法之外,對其他的事是一竅不通,就像是生活白癡一樣。

  他們主從之間還經常鬥嘴,像是一天不鬧一次就不過癮一樣,頭幾次蘇雪櫻還看得連連傻眼,不過在習慣之後,她也就見怪不怪了。

  時近傍晚,他們在臨水的一個小空地邊停下牛車,準備今天就停在這過夜,小黑、小白馬上去張羅吃的東西,蘇雪櫻終於捱到身上的疼痛減輕不少,趕緊走下牛車動一動,舒活筋骨。

  「呼……太好了,看情況似乎再過幾天就能完全痊癒的。」

  蘇雪櫻都已經走下牛車,然而日爺依然坐在車上,悠閒的邊揮扇邊欣賞夕陽景色,「對了,憑妳的能力,應該有辦法保護自己才對,又怎會弄得這麼狼狽呢?」

  蘇雪櫻困惑的轉回頭面對他,「我有什麼能力能保護自己了?」

  「怎麼沒有,妳的靈感力很強,不是嗎?」

  「但那對我來說根本一點用也沒有。」

  蘇雪櫻無奈的扁起嘴,「只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或景象,卻沒有任何力量解決,這種無力感常讓我感到非常沮喪。」

  「誰說妳沒有力量解決的,靈感力就是妳潛藏力量的一種表現,只是妳不會使用,不知道竅門在哪裡而已。」

  「唔?那竅門在哪裡?」

  「最重要的,在於『意念』。」日爺淡淡一笑,「只要妳有夠堅強的意念,就能控制任何東西,依妳的意思驅使。」

  蘇雪櫻微皺起眉頭,這種說法有些抽象,她不太能想像。

  只見日爺收起蝙蝠扇,往空中畫了一個圓圈,頓時之間四周的氣流快速流動,在扇前出現了一個非常小型的龍捲風,當日爺抽回扇子後,那龍捲風便瞬間散去,四周的氣流也迅速恢復平穩。

  蘇雪櫻忍不住驚呼出聲:「好厲害!」

  「這只是小把戲而已,哪裡稱得上厲害了?」日爺失笑著:「剛才的原理很簡單,我只是把控制氣流的意念全數集中到一點,凝聚在扇子的尖端,讓四周的空氣隨著扇子旋轉,就形成妳剛才所見到的情況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有辦法凝聚控制意念,也可以辦到像你剛才控制氣流的把戲?」

  「那是當然,憑妳的資質,絕對可以。」

  「那……那我要練多久才行呀?」

  「這我就沒辦法回答妳了,有資質是一回事,練習控制自己的力量又是另一回事,有人一點就通還能馬上上手,也有人必須經過苦心修練才能抓到要訣,一磨就是好幾年。」

  聽到日爺的回答,蘇雪櫻原本期待的心倒是突然喪氣不少,心想自己如果是天才級的程度那該有多好,這樣就能一點就通,馬上將自己的力量運用自如。

  「妳也不需要一下子就這樣喪氣,總得在試看看後,才知道妳的實際程度到底在哪裡。」

  「那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日爺偏頭想了一下,「妳現在心中最強烈、最想要做的一件事是什麼?」

  他話一問完,蘇雪櫻的腦海裡馬上閃過一張熟悉的面容,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吞吞吐吐的開口:「大概……是見一個人吧。」

  「那好吧,妳現在就練習,試著去見那個人一面。」

  「嘎?怎麼見?」

  只見日爺狡黠一笑,「妳愛怎麼見就怎麼見,我沒意見,只要意念夠強、夠集中,妳總有辦法見到他的。」

  「……」

  蘇雪櫻感到困惑極了,她要用什麼辦法見他?他們倆之間相隔遙遠的距離,根本不可能說見就見。

  日爺在丟下這個問題之後就不再多說,讓蘇雪櫻一個人去摸索,不管她再怎樣懇求都不肯透露一點線索,讓她苦惱到了極點。

  吃晚飯時,蘇雪櫻是心不在焉的吞掉小黑給她的食物,對他們主僕之間定時上演的吵吵鬧鬧充耳不聞,整個人像是魂遊太虛一樣。

  直到晚上休息,她一個人躺在牛車裡,腦中還是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她該怎樣見他?她該如何突破兩人之間這遙遠的萬里關山,重新回到他面前?

  想見他……好想……真的好想……

  ※                    ※                    ※

  「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明亮的月光依舊高掛天空,然而蘇雪櫻此刻卻發現自己不在森林裡,眼前開闊的大路讓她非常熟悉,兩旁樸實的民居帶給她一種親切感,雖然整條大路異常的寧靜,她還是能想像出來,當太陽升起時,這裡會是如何的熱鬧。

  是鎌倉,她為什麼突然之間就回到鎌倉來了?

  蘇雪櫻困惑的皺起眉,她記得自己剛才還躺在牛車內,輾轉難眠,一心只想著要……

  「一心只想著要……回到鎌倉,見義經一面?」

  沒想到意念成真了,但到底是怎樣成真的?蘇雪櫻納悶的抓抓頭,卻赫然驚覺她的手連著衣服居然是半透明的,就像是一抹遊魂一樣!

  「咦?天哪,太不可思議了!」

  她低頭看了一下,發現自己全身都是半透明的狀態,這才了解一件事,她是在睡著之後,以生魂的形式回到鎌倉了。

  只有靈魂跨越遙遠空間,身體還是在原本的森林裡,她不知道這種情況能維持多久,只好趕緊邁開步伐回源家宅邸,爭取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真是糟糕,這裡離源家宅邸還很遠,我得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回到那裡?」

  蘇雪櫻急忙的奔跑,在大街上突然快步如飛,就像是要飄起來一樣,她對這樣的改變還真是不太習慣,全身輕飄飄的缺少實在感,非常不踏實。

  她沒過多久就已經回到源家宅邸前,速度快到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伸手輕觸門板,開始苦惱自己要怎樣進去才不會驚動到裡頭的人呢?

  「飛天遁地?不不不,如果能直接穿牆而過那是再好不……嘎?」

  蘇雪櫻話都還沒說完,放在門板上的手就突然透了過去,整個人頓時越過門板栽到裡頭,比大衛魔術穿越長城還要神奇!

  「啊──哎呀!」

  呈大字型瞬間撲倒在地,蘇雪櫻還以為自己會跌得鼻青臉腫,疼痛不已,然而沒想到她卻一點痛感都沒有,這種新鮮神奇的體驗真是讓人嘖嘖稱奇呀!

  趕緊從地上爬起,蘇雪櫻無聲的在邸內快步行走,越靠近源義經的寢居,她就越是緊張不已,控制不了自己激動的情緒。

  在她離開的這段期間,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他是不是也在想著她,就像她無時無刻都在思念他一樣?

  邸內靜悄悄的,所有燈火都是熄滅的,來到源義經的寢居前,同樣是非常的寧靜,大家都睡著了,他大概也不例外。

  但就算他已經睡著了,蘇雪櫻還是想見他,就算不能和他說話也沒關係,她只要能在他的榻旁靜靜瞧他幾眼,就能撫平她這一陣子的相思之苦了。

  「只見一眼就好,就這一眼……」

  輕輕的,她穿過門走了進去,心跳忍不住拚命加快,裡頭一種不變的、屬於他的氣息淡淡瀰漫,讓她感到異常的懷念。

  越過屏風,她緩步來到房中深處,突然微微倒抽一口氣,只見源義經不在榻上睡覺,倒是靠在半開的窗邊閉目淺眠,就像是在等待些什麼一樣。

  蘇雪櫻的抽氣聲雖然微小,卻還是驚動到他,他馬上睜開雙眼,一時之間還看不清蘇雪櫻的身影,「是誰?」

  蘇雪櫻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是靜靜的瞧著他,有種想哭的衝動,她慢慢的往他靠近,他才逐漸看清她的身影,表情瞬間驚喜不已!

  「雪櫻?」

  「義經!」

  蘇雪櫻突然撲到他懷中,緊緊的抱住他,直到見了面,她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忍受長期離開他的思念折磨。

  終於回到他身邊了,好不容易……

  「這不是我在作夢吧?」源義經開心的回抱住她,恨不得將她給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雪櫻,我好想妳,好擔心妳的情況。」

  自從蘇雪櫻離開後,他就經常輾轉難眠,望著窗外的夜景消磨漫漫長夜,他有一部分的心像是被她給帶走一樣,讓他茶飯不思,魂不守舍。

  當她離開的第一天,他就已經感到後悔了,他多想馬上將她給追回來,不讓她去平安京,將她緊緊鎖在自己身邊。

  「雪櫻,別走……既然回來了,那就別再離開我。」

  「不行的,我只是暫時出現在你面前,隨時都有可能消失的。」

  「為什麼?」

  蘇雪櫻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在月光下伸出手,「你看。」

  螢白色的光線透過掌心照映在房內地板,那半透明的狀態清楚可見,蘇雪櫻甚至沒有影子,看起來就像是隨時會消失不見的海市蜃樓一樣。

  源義經錯愕的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生魂?」

  「是呀,我現在雖然在你面前,看得到、摸得著,但充其量只是虛幻的形體,終究還是得回到原來的身體裡。」

  源義經拉下她的手,再度將她緊抱在懷,非常擔心她這不尋常的情況,「怎麼會這樣,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別太擔心,我好得很。」

  「那為什麼……」

  「因為我想回來見你呀。」被他緊擁著,鼻間都是屬於他的氣息,蘇雪櫻突然感到好幸福,有種渾然欲醉的感覺,「人無法回來,但是我的靈魂跳脫出身體,回來見你了,這樣不好嗎?」

  「但平常人是不會發生這種事的,除非……發生意外。」

  就他以前所聽聞過的類似情況,都是那人出了某些意外,心中強烈掛念著某些人,才會被那種意念給牽引出生魂的。

  所以源義經是擔心不已,深怕蘇雪櫻是發生了什麼意外,這讓他更放不下心,更寢食難安。

  「義經,你別擔心,先聽我說。」蘇雪櫻柔聲娓娓道來:「還記得之前貓妖事件時,我們在林中遇到一個神秘的白衣男子嗎?」

  「記得,怎麼了?」

  「我在回平安京的路上遇到他了,然後才發現,他不只神秘,還像是陰陽師一樣,會一堆厲害的術法……」

  就著淡而柔的月光,蘇雪櫻慢慢述說著日爺的事情,當然中間是把她不小心跌落陡坡的地方跳過,以免讓他擔心。

  經過簡單解釋後,源義經才搞清楚狀況,原來蘇雪櫻是靠著強烈的意念驅使,誤打誤撞的讓靈魂脫離肉體,就這樣回來看他了。

  原來她也在掛念著他,這讓源義經有些欣慰,更是捨不得放開她,想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相處機會。

  「……大致上就是這樣了。」蘇雪櫻俏皮的輕吐舌尖,「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意念還能支撐多久,或許下一刻就會消失回去也不一定。」

  「有我這樣抓著妳,妳跑不走的。」源義經依戀的在她耳鬢廝磨,原本的空虛已在不知不覺間被她給填滿,「這麼做有沒有危險性,會不會對妳的身體造成影響呢?」

  「既然他沒有阻止我這麼做,我想大概是沒什麼問題吧。」蘇雪櫻開心的漾起笑容,「以後我想你的時候,我就可以這樣回來看你了。」

  這樣他們倆就算相隔得再遠,也有辦法互相見面、依偎,這讓蘇雪櫻原本的不捨之情被沖淡許多,反倒開始不擔心還要過多久才有辦法回鎌倉了。

  「那妳如果不想見我,我不就等得望眼欲穿,也盼不到妳回來找我?」

  「才不會這樣,我……」

  喂,妳這個女人,靈魂出竅可不是讓妳這樣隨便亂用的。

  「呃?」

  日爺突兀的聲音突然在這時竄入蘇雪櫻腦海中,讓她嚇了一大跳,她都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覺得身體似乎怪怪的,像是有什麼力量準備將她拉扯回去一樣。

  今天到此為止,妳該回來了。

  「啊?等等,我還不想這麼快回去呀。」

  源義經聽不到日爺的聲音,所以對蘇雪櫻這異常的反應感到有些困惑,「怎麼了?」

  「真是糟糕,日爺叫我回去了,啊……他已經在拉我了!」

  源義經也感受到蘇雪櫻靈體的異樣,她原本可以牢實碰觸到的身體,突然變得像是果凍一樣,軟軟綿綿,像是一掐就破,接著就漸漸失去了實在感。

  知道自己就快消失在源義經眼前,蘇雪櫻只好趕緊說道:「我暫時先回去了,你別擔心,我還會再回來看你的。」

  「我知道。」源義經揚起淡而溫暖的笑容,「小心照顧自己,好嗎?」

  「嗯,我知道的。」

  你們倆已經廢話夠了吧,現在就給我回來。

  一股強大拉力瞬間將蘇雪櫻一扯,就將她給拉回身體所在的森林之中,她趕緊睜開雙眼,坐起身來,就見日爺擺著一張臭臉站在牛車外,其他兩個小鬼那一雙眼也骨溜溜的直盯著她瞧,還笑得非常……曖昧。

  蘇雪櫻的臉一紅,覺得有些丟臉,「你們都聽到了?」

  小黑突然抱住小白,一臉相思,「雪櫻,我好想妳。」

  「義經……」小白也非常配合的反抱住他,不過臉上努力憋住的笑容讓他看起來非常的滑稽。

  「夠了你們倆,快給我滾回去繼續睡覺!」

  「哎呀!」

  日爺一腳將無聊透頂的兩個小鬼給踢到一邊去,才正色的對蘇雪櫻開口:「我讓妳試,可並不代表這麼做沒有任何危險性。」

  「那有什麼危險性?」

  「如果我趁妳剛剛還在那邊時,在妳心口上插一刀,妳還活得了嗎?」

  蘇雪櫻頓了一下,才意識到靈魂出竅最危險處是無法保護自身安危,有任何危險都無法立刻反應。

  「所以就算妳能把這種能力控制自如,我也不准妳三天兩頭就亂靈魂出竅,懂嗎?」

  這樣的意思不就表示,她想經常用這招回去看源義經的如意算盤打不起來了?

  「懂……」

  日爺狐疑的瞧著她,總覺得她那有些散漫的表情在敷衍他,「妳真的懂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當然懂,你可以繼續回去睡覺,不需要擔心我。」

  「懂就好,要不然遇到苦頭時,可就有妳受的了。」

  日爺又對她碎唸了幾句,才繼續去睡他的回籠覺,此時蘇雪櫻才偷偷的吐舌扮鬼臉,嘴上回答是一回事,但內心在想什麼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准她三天兩頭就靈魂出竅,那……改個五天四頭總行了吧?

  「哈……」管他的,先睡覺補眠再說。

  一躺回毯子上,蘇雪櫻便漾起甜美的笑容,帶著前所未有的好心情準備進入夢中,只要有辦法見到源義經,她就不必擔心自己被相思之苦所擾,心情瞬間輕鬆不少。

  看來碰到日爺似乎是個不錯的境遇,讓她摸索出這麼神奇的能力,能有這種意外收穫,看來她掉下陡坡不但不是倒楣,還算是幸運呢。

  她期待著……下次再偷偷跑回去見源義經,對他一吐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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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7:56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六】將軍塚

  說是一回事,但做又是另外一回事,這句話完全應驗在蘇雪櫻身上,讓日爺是氣得牙癢癢的。

  一抓到靈魂出竅的訣竅,蘇雪櫻三不五時就趁著夜晚溜回鎌倉,然後每次都被氣呼呼的日爺給叫回來,不過她也不怕日爺的責唸,反倒和小黑、小白連成一氣,以惹惱他為一種樂趣,簡直就是樂此不疲。

  他們就這樣一路吵鬧的趕路,不知不覺就已經來到畿內,再過沒多久就要到達平安京了。

  牛車緩步的行走,在進入平安京之前,倒是先照蘇雪櫻的要求拐了一個彎,來到建在京城北方的晴明神社前。

  一間樸實小巧的神社,帶有一種莊重祥和的感覺,讓人看了心情就不由得寧靜下來,蘇雪櫻懷念的站在神社外,又想起了許多過往事情。

  這是祭祀一百多年前一個神奇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地方,蘇雪櫻當初從二十一世紀掉回這裡時,就是倒在神社前,然後被他後世子孫安倍泰親的小徒弟青月給帶了回去。

  只見蘇雪櫻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著:「晴明大人,希望你能保佑我接下來一切順利,能平平安安度過難關。」

  坐在車上的日爺輕嗤了一聲,「也就只不過是個狐狸之子而已,值得你們這樣尊崇他,還在他死後建神社紀念他?」

  傳說中安倍晴明的母親是狐妖,他身上有一半的狐妖之血,所以才能呼風喚雨所向無敵,成為神奇魔幻色彩濃厚的陰陽師。

  聽到日爺對安倍晴明如此不屑,蘇雪櫻倒是有些生氣,「他很厲害的,你少瞧不起他。」

  「哦,妳親眼見過?」

  「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大家都是這樣說的。」

  「大家都是這樣說的?」日爺輕笑了一聲,「人云亦云,這種缺少根據的話妳也全信,如果他們刻意將事情加油添醋誇大了,妳全數信而不疑,這不就要鬧笑話了?」

  「呃?」

  蘇雪櫻錯愕的愣了一下,接著不甘心的反駁:「那……那你不也信了大家的說法,認為他是白狐之子?」

  「哦,這樣說似乎也對。」日爺馬上笑著改口:「那我這麼說吧,也就只不過是個陰陽師而已,值得你們這樣尊崇他,還在他死後建神社紀念他?」

  啊……真是氣死人了!「你……」

  小黑見怪不怪的說道:「雪櫻小姐,別理爺,其實他只是見不得人好而已。」

  小白拚命點頭,「沒錯,妳越是生氣,爺就越是開心,別著了他的道。」

  「喂,你們兩個小鬼倒是越來越沒分寸了!」

  「哎呀,痛!」又來了!

  日爺各賞了在車前的他們一人一記扇擊,接著才對蘇雪櫻開口:「妳拜也拜過了,我們可以啟程了吧?」

  蘇雪櫻雖然依舊不甘心,卻也只能悶悶的走回牛車,暫時沒心情和他吵架。

  平安京就在前方不遠處,走沒多久就會到了,蘇雪櫻突然困惑的往平安京的方向瞧,只見京城上空盤旋著一股好大的銘黃之氣,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困住,東轉西轉就是轉不出去。

  蘇雪櫻指著遠方,詢問日爺:「日爺,那是什麼?」

  「王氣。」

  「王氣?」她不懂的微蹙起眉,「這種王氣是有什麼用處嗎?」

  「每個國家的核心王城都會有王氣所保護,以維持皇室基業不倒,在平常是看不到的,只除了……即將改朝換代的時候。」

  遙望著遠方的王氣,日爺突然出現一抹無奈的表情,「改朝換代的時候到了,看起來是有人設下結界困住王氣,以為這麼做就可以阻止朝代的更替。」

  「那如果讓這王氣離開平安京,它會跑到哪去?」

  「當然是鎌倉,我待在那裡一段時間,就是等著王氣凝聚到那裡,可是等了許久都沒等到王氣過來,才會打算來平安京一趟,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蘇雪櫻突然抿唇不語,感到有些難過,她知道在這之後,日本皇室即將有名無實,真正的政治權力都會轉移到在鎌倉建立起的幕府政權當中。

  只不過……如果照日爺所說的,王氣的轉移是改朝換代的意思,那應該會是源賴朝成為新的天皇,而不是只當個幕府大將軍,以操縱傀儡的手法控制皇室,讓現今的皇室血脈繼續延續下去。

  所以……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才會產生這樣的結果?

  日爺打開扇子悠閒的搧風,臉上無奈的表情早已褪去,「我打算去施結界的地點看一下,妳要跟去嗎?」

  「你知道在哪?」

  「那是當然,這對我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既然讓她知道了這種事情,她就無法不去理會,所以當然得跟去瞧瞧,免得心中總是懸著一件事情放不下。

  蘇雪櫻毫不考慮的點頭,「好,那我也要一同跟去。」

  ※                    ※                    ※

  牛車改道不入平安京,倒是繞著外圍往京城東部的地方走去,接著他們走上東山,來到一個看似平凡無奇的小山洞前,日爺就吩咐在這停下。

  話說回來,這個山洞所在位置非常隱密,普通人根本不會走到這裡來,日爺一下子就順利的來到這,像是對這裡的形式非常熟悉,這讓蘇雪櫻有些疑惑,懷疑他是不是曾經到過這裡?

  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直到現在,蘇雪櫻還是很困惑……

  跟著日爺走進山洞,只見洞內牆壁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咒文,中間一尊高大的泥塑將軍威武聳立,讓人看了油然生敬。

  那尊泥將軍身穿鐵甲、手拿鐵弓,不知道已經被放在洞內多久了,就在這尊泥像身後,一個棋盤大的五芒星咒陣正在散發著七彩光芒,讓蘇雪櫻驚訝不已。

  星形的咒陣是浮在半空中的,而咒陣正下方擺著一張平安京的地圖,那光芒覆蓋住地圖,就像是他們剛才所見到的情況,有一股結界強力籠罩住平安京,讓裡頭的王氣無法離開。

  這裡的一切都奇妙到了極點,蘇雪櫻詢問著:「日爺,這是什麼地方?」

  「將軍塚。」

  她困惑的皺起眉,不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在很久以前,皇室的王都一直更換,沒有個定所,一直要到三百多年前,桓武天皇建都平安京時,為了能使平安京成為長治久安的王都,便在這裡建了一座將軍塚,鎮壓王氣,也因此讓平安京延續將近四百年的平安穩固。」

  這倒讓蘇雪櫻想起自己之前似乎聽過這種說法,但她所知道的那個將軍塚並不是這裡,「難道這裡有兩個將軍塚,要不然怎麼和我知道的那一個地點不同?」

  「妳所說的那一個將軍塚,是避人耳目、轉移注意力用的,真正的將軍塚是妳現在所見的這一個,根本沒幾個人知道。」

  「那你為什麼會知道?」

  日爺微挑了下眉,「都有人可以在這裡設下籠罩平安京的結界,我怎麼不能知道真正的將軍塚在這裡?」

  他在岔開話題,這讓蘇雪櫻更加懷疑起他的身份,「但知道的人絕對不會是普通人物,你到底……」

  「你們是誰,為什麼會進來這裡?」

  一記低沉的怒吼突然從洞口處傳來,讓蘇雪櫻嚇了一大跳,她和日爺趕緊轉過頭,只見一名看起來白髮蒼蒼的老人戒慎的瞪著他們,似乎將他們視為敵人了。

  蘇雪櫻愣了一下,趕緊開口:「泰親大人?」

  眼前這一名男子,的確是她認識的陰陽師安倍泰親,只是好一陣子不見,他突然蒼老了許多,也顯得異常憔悴。

  安倍泰親這時也愣了一下,「雪櫻小姐?」

  「泰親大人,原來你在這裡。」蘇雪櫻趕緊來到他面前,顯得很開心,「我聽說你已經離開陰陽寮,還在想說回京之後該怎樣找到你,沒想到倒是恰巧在這裡見到你了。」

  「雪櫻小姐,妳怎麼會跟這個人在一起?」安倍泰親趕緊將她拉到身後,「小心點,他身上的氣息很不尋常。」

  似妖非妖、似人非人,而且還帶有強大神秘的力量,安倍泰親不得不忌憚他,況且日爺似乎也對安倍泰親散發出一種敵對的氣息。

  蘇雪櫻不懂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兩人之間的戰火似乎即將一觸即發,「泰親大人,他……」

  「這一個結界就是你下的?」日爺指著泥塑像後頭的陣法,輕嗤一聲,「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這種道理身為陰陽師的你難道還不懂嗎?」

  「你是哪裡派來的人,為什麼想來妨礙我?」

  「妨礙?哈哈哈……」日爺此刻倒是哈哈大笑起來,「是你在妨礙歷史進展,不讓王氣轉移到鎌倉,不是嗎?」

  安倍泰親狠狠的一震,只因日爺的確說中了他正在做的事情,讓他感到非常不安,「絕不能讓王氣離開平安京,要不然接下來是會天下大亂的!」

  他的預知感應在這幾年越來越強,已經可以見到未來皇室的衰敗,但除了這個之外,他更看到了動盪不安的戰國混亂局勢,而這一切的肇因就是從鎌倉開始!

  世局動亂,最痛苦的還是什麼都沒有的老百姓,為此他曾經向皇室建言,希望能重整朝臣及領主的勢力,以免朝政繼續腐敗,但掌政的後白河法皇根本不聽,安倍泰親一氣之下就離開陰陽寮,決定自己想辦法阻止這樣的頹勢。

  然而他所能做的只有設下結界阻止王氣轉移,能擋得了多久算多久,但現在卻出現一個想阻礙他的人物,這讓安倍泰親是擔心不已!

  日爺不屑的冷眉一挑,「會天下大亂也是他們的命,你這樣做只是多此一舉,十足的婦人之仁。」

  「我不管這麼做到底是不是婦人之仁,總而言之,我是不會讓王氣離開平安京的,拚死也要守住它!」

  「唷,這麼有骨氣?」日爺哼笑了一聲,「那我倒想看看,你會是怎樣的一個拚死法。」

  日爺伸手就往五芒星咒陣抓了過去,安倍泰親趕緊急奔向前,不讓他有機會破壞,「住手!」

  「少來煩我!」

  日爺隻手一揮,寬袖伴隨著強勁的風勢馬上將安倍泰親給甩到洞內牆上,他疼痛的悶哼一聲,倒在地上久久無法動彈,幾乎要無法承受那強烈的撞擊!

  蘇雪櫻擔心的驚叫出聲:「泰親大人!」

  眼看日爺又要朝咒陣抓去,蘇雪櫻趕緊抓住他的手,「日爺,不要!」

  「妳這個笨女人,連妳也想妨礙我?」

  「我不知道你們誰對誰錯,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講,偏要動手傷人才行?況且泰親大人也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他的立意是好的呀!」

  蘇雪櫻不懂日爺在想什麼,只覺得他的做法不通人情,就憑著這一點,她無論如何都要幫安倍泰親阻止他!

  「我不管他的立意是好是壞,我只看到他在逆天行事,愚蠢到了極點!」

  「啊──」

  日爺一使力,也將蘇雪櫻給甩到一旁的地上,下手毫不留情,他接著繼續想要破壞咒陣,沒想到卻被五芒星咒陣給電了一下,整隻手瞬間麻痺起來!

  他馬上收回手,冷眼瞪向安倍泰親,只見安倍泰親早已從地上爬起,雙手結印快速念咒,不讓日爺有機會成功破壞。

  「嘖,真是冥頑不靈的傢伙。」日爺甩甩手,也不打算再管那個咒陣了,「你真以為這麼做就有辦法確保王氣不再散失?你也真是太過天真了。」

  安倍泰親微喘著氣,其實胸口疼痛不已,但依然強忍著不肯示弱,「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雖然知道真正的將軍塚在這裡,但很明顯的,你卻不知道這塚內真正的秘密所在。」

  安倍泰親微皺起眉,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麼,「你別想用話語來迷惑我,我不會上當的!」

  「說我迷惑你?哈哈哈哈……」日爺突然狂笑起來,「我又不是吃飽沒事幹,做什麼特地千里迢迢來迷惑你?」

  他抽出收在腰間的蝙蝠扇,指著四周壁上的咒文,「這些是鎮壓王氣的咒文,但已經漸漸失去效力了,只是……你真的以為,讓平安京持續將近四百年的繁華,都是這些咒文的效力?」

  瞧他說得自信滿滿的,安倍泰親就感到一陣慌亂不安,「要不然呢?」

  「真正的關鍵,其實在……這裡。」

  日爺突然將扇柄插入泥像的肩膀上,瞬間泥像就出現蜘蛛網狀的裂痕,泥像一裂,洞內的咒文也出現忽明忽暗的奇怪景象,就連安倍泰親的咒陣也受到影響,五芒星光芒開始明滅不定了起來!

  安倍泰親詫異的瞧著這景象,簡直不敢置信,「這……怎麼會?」

  日爺接著說道:「你以為這只是普通的泥像?其實裡頭藏著一個殉葬的人柱,而且法力高強,如果沒有人柱在這鎮壓,王氣早就在幾百年前散光了。」

  「什……什麼?」

  「所以只要這個人柱一有什麼閃失,平安京就再也不會平安,你施再多的法也是枉然。」

  泥像肩膀的泥塊瞬間剝落,一直隱藏在裡頭的一截人物肩膀便露了出來,蘇雪櫻錯愕的倒抽一口氣,沒想到日爺所說的居然是真的!

  安倍泰親的咒陣也在這時完全失去效力,洞內出現持續不斷的震動,日爺居高臨下的冷睇他,語氣毫不留情:「事情結束了,你認命吧。」

  「你……」

  「安倍晴明有你這樣不顧歷史進展的子孫,我真替他感到悲哀。」

  他一拉起蘇雪櫻,就不管她的強力抵抗,拖著她趕緊退離山洞,緊接著坐回牛車內,對小黑、小白他們吩咐:「這山洞快封起來了,我們趕緊離開吧。」

  「是。」

  蘇雪櫻依舊奮力的掙扎,「等等,你讓我下去,放開我!」

  「妳下去也沒有用,就別鬧了。」

  「不,你放開我,放開我──」

  她不能留安倍泰親一個人在那,她一定要回去找他,一定要把他給帶出來呀!

  不管他這麼做到底對不對,蘇雪櫻都無法眼睜睜的瞧他留在洞裡,他身上受的傷不輕,不能放著他不管呀!

  「你這個該死無情的傢伙,快點放開我──」

  ※                    ※                    ※

  將軍塚內的泥像一開始崩裂,平安京上空的結界也就裂出了一個洞,王氣開始向外逸出。

  逸出的王氣一路向東飛去,目標就是在相模的鎌倉,一條銘黃流帶橫貫湛藍天空,形成一種詭異的情景,要不是普通人看不到,或許早就引起一陣恐慌。

  「你放開我,別拉著我……」

  日爺帶著蘇雪櫻一路下山,不讓她再回去將軍塚,只因事情已成定局,她再回去也沒什麼用的。

  「妳這個女人,別回去找死,懂不懂呀妳!」

  「我不懂不懂不懂!」

  蘇雪櫻在車內死命的對他拳打腳踢,「你這個冷血的傢伙,見死不救,就放泰親大人一個人在那自生自滅,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呀?」

  「是他自己冥頑不靈,怨不得我。」

  「不,他是被你打傷的,你要負一半的責任!」

  「人該死的時候就是會死,不該死的時候,就算我把他身上的筋骨全部打斷,他還是有辦法活下去的。」

  沒想到日爺居然講得出這種話,蘇雪櫻簡直是氣到快吐血了,「你……你居然會是這麼無情的人,我真是看錯你了!」

  「我不管妳怎麼說,總而言之,我是不會讓妳下車的。」

  「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

  蘇雪櫻又和日爺拉扯了一陣,突然之間卻無預警的往後倒去,像是突然昏過去一樣,日爺趕緊伸手抱住她,馬上探探她的鼻息,只見她的呼吸一如以往般平緩,並不像出了什麼問題一樣。

  他不放她離開,她倒是靈魂出竅去了!

  日爺無奈的大嘆口氣,真是拿她沒有任何辦法,「這個該死的女人!」

  對於靈魂出竅這種事,蘇雪櫻已經練到駕輕就熟,收放自如,她的靈魂一脫離身體後就迅速來到將軍塚的洞門前,比坐牛車還快。

  力量練得越純熟,她的靈體形態就越是明顯,已經不再是半透明的模樣出現,反倒和原本的肉體沒什麼兩樣。

  趕緊走進洞內,洞裡搖晃的情況比剛才還要嚴重,洞中央的泥像已經崩裂一大半,裡頭被封住將近四百年的人柱終於重見天日,那可怕的骷髏模樣讓蘇雪櫻害怕的不敢多看,馬上來到頹坐在牆角的安倍泰親身邊。

  「泰親大人!」

  「雪櫻小姐,妳怎麼回來了?」

  安倍泰親此刻的臉色慘白得很,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蘇雪櫻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努力搭住他的肩,想將他給帶出洞。

  「泰親大人,你再忍耐一會,我現在就想辦法帶你出去。」

  「雪櫻小姐,不需要這麼麻煩,妳就讓我待在洞中吧。」

  「不行,我一定要把你給救出去!」

  蘇雪櫻努力的撐起他,一步步慢慢往洞口的地方走,然而此時搖晃的程度卻瞬間加強,讓他們倆雙雙腳步不穩的又跌回地上!

  「哎呀!」

  一跌到地上,安倍泰親就痛苦的咳嗽出聲,這讓蘇雪櫻更是手忙腳亂了起來,忍不住就開始紅起眼眶,「泰親大人,你還好吧?」

  「雪櫻小姐,妳真的不需要再管我了。」安倍泰親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我很清楚自己的情況,我的大限已到,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不!你只是受了點傷而已,只要趕緊出去找大夫,我相信一定會有辦法治好的!」

  安倍泰親笑著搖搖頭,「其實我本來就打算以命下咒,保護住平安京的,只不過被剛才那個人破壞而已。」

  他所設下的結界是以吸收他的力量增強結界法力,好讓王氣長時間被困在裡頭無法逸出,當他的力量被吸取完畢後,他也是難逃一死的情況,並沒有什麼差別。

  只可惜他的計畫失敗了,他即將死得沒有任何價值,這讓他憤恨不已!

  沒想到他居然早有殉命的打算,這讓蘇雪櫻更是難過不已,淚水瞬間溢滿了眼眶,就快流下來,「不,泰親大人……」

  「雪櫻小姐,快離開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洞內的搖晃程度越來越大,像是隨時有崩塌的跡象,安倍泰親已經活了這麼久的時間,死了就死了,但蘇雪櫻還年輕,還有漫長的路得走,不能讓她和他一樣斷送性命在這種地方。

  蘇雪櫻拚命搖頭,「不行,你要跟我走,我無法放著你不管,絕對不行!」

  她剛來到平安朝時,就是安倍泰親收留她、照顧她的,就算之後她到平家去,變成平重盛的養女,他還是不時的適時給她幫助,他是她在這裡的第一個親人,所以她絕對無法眼睜睜的看他殉命呀!

  「雪櫻小姐,人與人總是得分別的,妳不需要如此看不開。」

  「不……」

  瞧著一旁已經毀壞一半的泥像,安倍泰親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剛才日爺曾經說過,平安京之所以鎖得住王氣,都是因為有法力高強的人獻身當人柱的原因。

  「人柱……」

  他頓時有了一種想法,如果換他當人柱,是否可以阻止平安京的結界繼續崩壞下去,保住剩餘的皇室氣脈?

  反正他的時日也已經不多了,如果犧牲他一個可以換來這樣的結果,說什麼也是值得的!

  內心一打定主意,安倍泰親更是趕緊催促蘇雪櫻離開:「雪櫻小姐,快點離開吧!」

  「可是你……」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倒是妳,能遠離源、平兩家就盡量離開吧,別再和他們牽扯下去了。」

  這兩個家族是禍亂之源,她只要和他們有牽扯,就會遇到無止境的災難,只有離開他們才是最根本的辦法!

  蘇雪櫻遲遲不肯離去,安倍泰親乾脆伸手將她往洞口的地方推,她現在因為處於靈體的狀態,所以他不需要花多大力氣就能將她給推出洞口,了卻一件擔心的事情。

  然而洞口也在此時開始往下崩塌,再過沒多久就會完全塌陷下來,隔著洞口,安倍泰親對蘇雪櫻揚起一記慈和的笑容,「再見了,往後妳要自己多多保重,知道嗎?」

  「泰親大人!」

  「只可惜我身邊沒有可以託付的人好照顧妳,妳身邊是危機重重,接下來的日子……妳要堅強些,努力去面對了。」

  「沒有可以託付的人?」蘇雪櫻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一個人,「泰親大人,青月呢?」

  她之前在平安京時,安倍泰親就是叫他的小徒弟青月跟在她身旁保護她,青月的陰陽術也很出色,不比其他的陰陽師差呀。

  直到現在她才想到,她似乎都沒見到青月出現,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雪櫻的詢問倒是讓安倍泰親出現困惑的神情,「誰是青月?」

  「呃?他不是你的小徒弟嗎?」

  「小徒弟?我已經超過三十年沒收過徒弟了,況且我身邊根本就沒有叫青月的傢伙存在。」

  安倍泰親的回答讓蘇雪櫻愣在洞門前,完全不敢置信,那她之前見到的青月到底是誰,他明明就曾經存在過的呀!

  然而她再也沒機會搞清楚這件事情了,只見洞口已經崩塌一半,安倍泰親的身影幾乎要看不到了。

  「泰親大人──」

  蘇雪櫻急切的吶喊已經無法進入安倍泰親的耳裡,崩坍的山洞已經將他們倆給完全隔開,在洞內的他毫不畏懼的瞧著毀壞泥像,生與死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了。

  「我就以這條命賭上這一筆,能保多少王氣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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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8:15 |只看該作者
卷四 【七】預知之夢

  將軍塚內隆隆的崩塌聲不斷,聽得蘇雪櫻是膽顫心驚。

  「泰親大人!」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還想衝進去,一股強大的拉力迅速扯著她,將她給帶離將軍塚前。

  夠了,妳該回來了!

  「不──」

  她的身體一往後倒,就有一股被撞到的疼痛感襲來,當她再度睜開眼後,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牛車裡,正對著頗不以為然的日爺。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蘇雪櫻氣憤的揪住他領口,「我可以帶出他的,為什麼你不讓我帶出他?」

  「他殉命的決心很堅定,妳是帶不走他的。」

  「才不會……」

  「反正已經來不及了,妳再回去也沒有任何用處。」

  日爺掀開車前簾,只見平安京已經出現在視線之內,原本破裂的結界此時已恢復完好,牢牢關住剩餘的王氣,不讓它繼續外流。

  他微皺起眉,似乎有些無可奈何,「他把自己當成人柱,以身殉京了。」

  已經散出的王氣繼續往東流,長流帶開始出現斷截,然後越離越遠,瞧著平安京外圍堅固的結界,蘇雪櫻鼻一酸、眼一澀,忍不住就落下淚來。

  「為什麼……」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再也見不到安倍泰親了,這讓她難過、痛苦不已,就像是面對自己的親人死去一樣。

  「這下可好了,王氣分散在兩方,就等於會出現兩個王都,他以為這麼做世局就不會動盪?太天真了。」

  蘇雪櫻淚眼婆娑的瞧向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得不到完全的王氣,原本即將新興的皇室就無法穩固根基,得不到所有人民認同他的正統,就會變成有實無名的狀態。」

  日爺的眼神逐漸嚴肅起來,「因為王氣散失一半,接下來的平安京及皇室會動盪不安,而得不到完全王氣護持的鎌倉,稱王稱得名不正、言不順,永遠無法取代現今依然留存的皇室血脈。」

  所以這就是往後幕府干政,皇室在平安京,但所有實權都掌握在鎌倉的真正原因?

  也就因為王氣不足,所以才造成接下來幕府戰國時代,各家武人爭權奪利,皇室如同虛設,因此變得天下大亂?

  蘇雪櫻突然感到一陣惡寒,那安倍泰親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呢?

  「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再來擔心煩惱也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日爺瞧著依然處於呆愣之中的蘇雪櫻,「妳要到平安京的哪裡,我送妳過去吧。」

  她馬上回過神來,冷著眼眸瞪他,「不用了,你只要在這裡放我下車就夠。」

  不管日爺和安倍泰親之間到底誰對誰錯,日爺那冷淡毫不留情的做法讓蘇雪櫻感到非常不舒服,所以她也無法繼續再和他相處下去。

  日爺微挑了下眉,倒是不怎麼在乎的一笑,「好吧,反正也已經到城的外圍,我就不阻止妳了。」

  牛車一停下,蘇雪櫻就馬上從車上跳下,沒有半點猶豫,日爺推開車前簾探出頭,淡淡一笑,「我們暫時就在這分別吧,後會有期。」

  蘇雪櫻輕哼一聲,「我們是不會再見面的。」

  「相信我,絕對會的。」

  車前簾一放下,牛車就馬上往前繼續行走,正式與蘇雪櫻分道揚鑣,她氣憤的往牛車的反方向疾走,只想趕緊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雪櫻!」

  就在此時,前方的小路上突然出現三個急急奔跑的身影,蘇雪櫻抬頭一看,原來是齊藤直人他們,沒想到他們的速度這麼快,已經跟到平安京來了。

  「直人。」

  帶路的紙鶴一完成任務,馬上失去生命掉到地上,隨即幻化成一團灰燼,齊藤直人趕緊來到蘇雪櫻面前,擔心的瞧著她。

  「雪櫻,妳有沒有怎樣,還好嗎?」

  她搖搖頭,「沒事,我很好,你不需要擔心。」

  「真是嚇死我們了。」齊藤直人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放心的笑,「沒事就好,救妳的那個人呢,怎麼沒見他出現?」

  「他已經走了。」

  「走了,為什麼?」

  蘇雪櫻拚了命的搖頭,最後乾脆縮入齊藤直人懷中,開始低聲啜泣,「嗚……直人……」

  齊藤直人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連忙擔心的緊抱住她,「雪櫻,為什麼哭呢?」

  「嗚……泰親大人死了……」

  「什麼?」

  齊藤直人雖然沒見過安倍泰親,但也從蘇雪櫻口中聽過他許多的事,所以知道他對她來說就像是親人一樣,難怪她會哭得如此心酸。

  「雪櫻,別太難過。」

  齊藤直人趕緊輕聲的安慰:「生死有命,或許是他的時候到了,不得不離開,我們可以祝福他下一個人生能過得更好,不是嗎?」

  「嗚……我救不了他,這讓我好懊惱,心好痛……」

  「妳不需要這樣自責,如果讓泰親大人知道,他一定也會難過的。」

  面對蘇雪櫻的傷痛,齊藤直人只能默默陪著她,等她發洩完自己的心情,他和安倍泰親並沒有什麼交集,所以也無法感受她的悲傷,只是心疼她的心酸嗚咽。

  有什麼痛苦就隨著淚水一起流出吧,他會等她慢慢哭完,陪她一起度過哀傷,不讓她自己一個人面對。

  他會一直在她身邊的,一直……

  ※                    ※                    ※

  安倍泰親的以身殉京,讓蘇雪櫻大大受到打擊,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悲哀之中,讓自己失去所有動力。

  她還有事情沒做完,她必須努力振作,所以在將心中的所有哀痛哭出來後,蘇雪櫻就勉強自己冷靜下來,要自己堅強的面對一切。

  雖然安倍泰親已經不在了,但只要平安京還存在,他的精神就永遠不會消失,一直守護住平安京的老百姓,當然,也守護著她……

  直到蘇雪櫻好不容易終於能平復哀傷的心情後,他們一行人才繼續動身,回到平重盛的故宅。

  自從平重盛死後,這座大宅邸就換平維盛接手掌理,沒有讓它就此荒廢掉。

  回到熟悉的地方,蘇雪櫻突然有種安心的感受,她在這裡住了好長一段時間,很多回憶都和這裡有關,因此也特別讓她懷念不已。

  輕敲了敲門,過沒多久門就從內開啟,開門的人一看到蘇雪櫻,先是錯愕的愣了一下,之後才開口:「櫻子小姐?」

  她漾起大大的笑容,「我回來了。」

  「櫻子小姐快請進,維盛少爺可是非常想妳呀。」

  一踏入宅內,蘇雪櫻就有種回家的感覺,整個心情都放鬆下來,在後頭跟隨的朝顏馬上開口:「雪櫻小姐,妳的房間維盛少爺還替妳留著,幾乎沒有更動。」

  「真的?」

  蘇雪櫻接著就來到她的寢居,一推開門走進去,裡頭的擺設和她離去之前是一模一樣,地上一塵不染,一看就知道這裡雖然沒人住,還是有人會定時來打掃。

  廊外恰巧經過的其他侍女連忙驚呼出聲,沒想到蘇雪櫻回來了,她們激動的趕緊跪下行禮,「櫻子小姐。」

  蘇雪櫻失笑一聲,「妳們別那麼多禮,快點起來吧。」

  「是。」

  等那些侍女起身之後,蘇雪櫻才繼續詢問:「對了,維盛現在在哪裡?」

  「櫻子小姐,妳回來的真不湊巧,維盛少爺在半個月前出發去討伐信濃的木曾義仲了。」

  「咦?他帶兵出去打仗了?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

  皇室衰微,現在的國土分成幾大勢力,一是西方的平家、一是鎌倉的源賴朝、另一個便是在信濃的木曾義仲。

  木曾義仲其實也是源氏子孫,不過他在幼小時就被寄養在木曾谷,所以被稱為木曾義仲,當源賴朝起義後,他也起義反抗平家,建立起以他為主的另一股勢力。

  最近木曾義仲有發兵西行攻打平家的打算,平家也就派兵去迎擊,以平維盛為首,還有幾位平家的子孫也一起出兵,聲勢浩蕩的出京討伐去。

  沒想到蘇雪櫻和平維盛一前一後錯過了,不知道他這一出兵要過多久才能夠回來,這讓她有些小小的沮喪。

  現在也就只有暫時住下來,等平維盛打完仗回來再說了。

  朝顏接著開口:「雪櫻小姐,一路上風塵僕僕的,我想妳也累了,朝顏馬上吩咐其他人趕緊再將房間打理一下,就能讓妳休息了。」

  「不要緊,你們慢慢整理,我想再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蘇雪櫻淡淡一笑,「去看看父親大人。」

  先將一身沾染上泥土的衣服給換掉之後,蘇雪櫻就丟下朝顏和弁慶,只讓齊藤直人和她一起出門,到平重盛的墓前去探望他。

  涼爽的午後,微風輕輕吹來,讓人感到清涼無比,一個小小的墓塚,塚旁有著長得正茂密的松樹陪襯,看起來寧靜、樸實,就像他給人的感覺,溫文中又帶有穩重之氣。

  「父親大人,我回來看你了。」

  蘇雪櫻雙手合十,虔誠的禱告著,齊藤直人就站在一旁陪伴她,內心卻在想著其他的事。

  他們在這個時間點回平安京,似乎並不太好,如果他沒記錯時間點的話,平維盛這一戰,恐怕就是……

  「直人。」

  「呃?」

  蘇雪櫻早早就將想和平重盛說的話給說完了,一回頭就發現齊藤直人那凝思的神情,不得不問:「你在想什麼呀。」

  「哦,沒什麼。」他溫文的笑著,「只是初次來到平安京,一切都感到有些不習慣而已。」

  「不要緊,待久了就會習慣的,我還可以當嚮導,帶你在平安京到處走哦。」

  「妳要當導遊?那我倒是很期待。」

  「不過你也不用太期待啦。」蘇雪櫻笑著聳肩,「因為我大概也講不出什麼有內容的東西。」

  「那也沒關係,只要妳能陪我到處走,那也就夠了。」

  齊藤直人突然很懷念兩人還沒來到平安朝以前的那段日子,他們總是一起到處遊玩,沒有任何芥蒂,相處融洽得很。

  最重要的是,那時候只有他們倆在一起,自由自在,毫無拘束,不像現在,動不動身旁就有好幾個人跟隨。

  「祭拜完平重盛,要回去了嗎?」

  「不,我還想在這多待一會。」她一臉輕鬆的微笑,「風好涼,好舒服,難得來一趟,我還不想那麼快就回到平家去。」

  兩人一同坐在墓旁的大石上,有一句沒一句的互相閒聊,就像回到以前的時光一樣,這讓齊藤直人感到珍惜不已,只因此刻的蘇雪櫻是完全屬於他的,她的心思也是全數放在他身上。

  「直人,你想……我們還回不回的去原來的世界?」

  「我不知道。」

  「那你想不想回去呢?」

  齊藤直人無奈的笑了一下,「依我們現在這種情況,想或不想,其實是沒有差別的,不是嗎?」

  在這裡生活那麼久,齊藤直人早已不讓自己想這個問題了,與其每天都在想自己能不能回去,倒不如將心思放在如何在這個世界生存,這樣還比較實際一點。

  「說的也是。」蘇雪櫻微微靠著他的肩膀,「不過有你在,我就放心不少,至少還有個同樣飄流在外的伴。」

  齊藤直人失笑一聲,「原來我的價值就只在於和妳同病相憐,讓妳覺得自己還不算是孤單一人?」

  「不只呀,你還是我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呀……」

  齊藤直人的笑容倒是因為這句話而慢慢淡了下來,原來他只能當她的朋友,是嗎?

  但是他不甘心只當她的朋友呀,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知道,其實他一直喜歡著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他比源義經還要更早開始喜歡她,他對她的愛意絕對不會比源義經少,只是他卻錯失掉機會,反倒讓源義經早他一步向她表白,搶先奪走她的心。

  其實他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

  蘇雪櫻親密毫無顧忌的靠著他,就像從前兩小無猜的情況一樣,然而此刻齊藤直人的心卻在掙扎著,他和她看似靠近,卻又是異常的遙遠,這左右為難的情況讓他難受不已。

  如果他此刻開口說喜歡她,她會有什麼反應?在她的心已經滿滿都是源義經的時候,他才在這時表明自己的心跡,她能有什麼回應?

  她一定會非常困擾的,齊藤直人不由得苦笑,只因他太了解她的想法了。

  他不能在這時打破現況,因為只要一開口,他會連她最好的朋友都當不了,他會親手毀了他們倆之間長久以來的情誼,讓彼此關係進入一種尷尬狀態。

  所以他還是只能將對她的愛意隱藏在心中,繼續當她的好朋友,努力壓抑對她的愛戀,靜靜的在一旁,默默的守護著她。

  微風輕揚,樹葉沙沙作響,樹蔭下互相依偎的兩人,心思各異,靈魂的距離也越來越遙遠了……

  ※                    ※                    ※

  「咦,奇怪,我怎麼會跑到這麼奇怪的地方?」

  血紅的圓月,陰暗的山谷,蘇雪櫻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跑來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陰風陣陣,異常森冷,讓她不由得打起冷顫來。

  「是我不知不覺的靈魂出竅了?不對,我只有辦法到自己知道的地方,從沒去過的地點我根本就到不了。」

  那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蘇雪櫻困惑的往前走幾步,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出現了一個螢白的身影。

  她趕緊追上一瞧,不由得驚呼出聲:「父親大人?」

  平重盛早就已經死了,又怎會出現在蘇雪櫻面前?他瞧了蘇雪櫻一眼之後,就逕自往前走,像是要帶她去什麼地方一樣。

  「等等,父親大人等等我……」

  蘇雪櫻趕緊追上前去,來到山谷的中央後平重盛就停了下來,蘇雪櫻雖然也跟著停住腳步,卻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只見平重盛低頭不語,像是在看些什麼,蘇雪櫻也就跟著低頭一瞧,頓時害怕的大叫起來!

  「啊──屍……屍體!」

  剛才還空無一物的山谷,此刻突然出現了堆積如山的屍體,蘇雪櫻嚇得不敢隨意亂動,全身寒毛豎起,恐懼到了極點!

  她想閉上眼,卻奇怪的怎樣都閉不起來,轉眼間瞄到倒在屍體堆中的一個熟悉樣貌,蘇雪櫻再次驚叫出聲,發了狂的嘶吼!

  「啊──維盛──」

  是平維盛,他也倒在這群屍堆中,臉色慘白,全身是血,雙眼無神瞪向天際,就像是死不瞑目一樣!

  她乾脆用雙手遮住眼睛,不敢再看下去,這種景象實在是太恐怖了,簡直令她陣陣作噁!

  「啊──」

  「……雪櫻?」

  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會有遍地的屍體橫陳,就像是人間煉獄一樣?

  「啊──不──我不要再看了──」

  「雪櫻!」

  齊藤直人擔心的叫喊瞬間讓蘇雪櫻回過神來,害怕的拚命喘氣,她再度睜開雙眼,恐懼的看著四周情況,發現原來她還在平重盛的墓旁,涼風此刻吹來倒讓她感到寒冷,全身忍不住就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妳作惡夢了?」齊藤直人伸手替她擦去臉上的冷汗,發現她正害怕的發抖,他趕緊將她給擁入懷中,柔聲安撫著:「沒事了,只是惡夢而已,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蘇雪櫻努力想平撫自己的情緒,但夢中的景象實在太可怕,深深印入她的腦海內,她一時之間還拋不開那種恐懼感,只能無助的尋求齊藤直人給她的安心感,讓她可以慢慢冷靜下來。

  「雪櫻,沒事的,別怕,別怕……」

  齊藤直人一聲聲、毫不厭倦的持續安撫著,過了好一段時間她才逐漸拋去那種莫名的恐懼,直到身體終於不再顫抖之後,她才慢慢離開他的胸膛,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真是的,不小心睡了一會居然也有辦法作惡夢。」齊藤直人無奈的笑,「早知道會這樣,剛才發現妳在我肩上睡著時,我就該搖醒妳的,省得妳受到這樣的折磨。」

  「直人,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十五分鐘而已。」

  涼風再度襲來,倒是讓蘇雪櫻打了一個冷顫,身上流的冷汗讓她的體溫低涼不少,這才禁不住輕風吹拂。

  「妳會冷嗎?」齊藤直人趕緊再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替她擋去無處不在的風勢,「等妳的情緒再平穩一些,我們就回去吧。」

  「嗯。」

  這熟悉的溫暖,讓她想起在遠方的源義經,蘇雪櫻有時候會感到困惑,可以在源義經身上看到齊藤直人的影子,也能從齊藤直人身上看到源義經的身影。

  他們倆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正因那一半的不同,才讓蘇雪櫻對他們倆有不同的感覺。

  然而現在……齊藤直人身上所流露的,是他和源義經共有的,對她的溫柔……

  她漾起一抹安心的笑容,慶幸還有他在她身邊,這樣她比較不會感到寂寞,脆弱時也能有個依靠。

  慢慢的冷靜下來,蘇雪櫻又不由自主想起剛才的夢境,她不覺得那只是個單純的惡夢,平重盛似乎想傳達給她什麼消息,只可惜她在夢中太害怕了,什麼也感應不到。

  腦袋瓜子趕緊轉了一下,蘇雪櫻突然問道:「對了直人,你對平家這邊的歷史熟不熟呀?」

  她還在二十一世紀時,因為崇拜歷史人物源義經,所以只對和源義經有關的歷史比較熟,其他的不是看過就忘,要不然就是根本就沒有去注意,所以對平家這一邊的歷史發展她有許多都不太清楚。

  齊藤直人照實回答:「熟呀,怎麼了?」

  「那維盛這次出去打仗,結果會怎樣?」

  她突然想到剛才夢中滿身是血的平維盛,才發現平重盛引領她過去的原因似乎就是平維盛,難道他是想告訴她,平維盛會發生什麼事?

  沒想到她倒問起這件事情,齊藤直人也不好隱瞞,因為她終究會知道的,「平家大敗,而且敗得淒慘。」

  「真的?」她突然緊張的抓住他,「那維盛呢,他會不會有事?」

  「依照留下來的歷史記載,這次平家會損失幾個大將,但平維盛倒是會平安無事的回來。」

  「你確定?」

  「除非史書寫錯,要不然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蘇雪櫻困惑的皺起眉,「既然如此,為什麼夢中的他會那麼悽慘……」

  聽著她喃喃自語,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齊藤直人忍不住詢問:「雪櫻,妳剛才在夢裡到底看到了什麼?」

  「一個山谷裡橫屍遍野,可怕到了極點。」

  「山谷?」齊藤直人突然頓了一下,「他們這次會在俱利伽羅峽谷中了木曾義仲的奇襲,兵馬掉落峽谷,死傷無數,因此才慘敗的。」

  齊藤直人話一說完,蘇雪櫻腦海中馬上閃過夢中那滿坑滿谷屍體的可怕畫面,她突然狠狠的打了一個冷顫,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不行,一定是有什麼意外發生,要不然不該是這樣的!」

  蘇雪櫻突然從石上站起身,趕緊拉著齊藤直人離開,「直人,我們快回去!」

  「怎麼了?」

  「我想去俱利伽羅峽谷!」

  齊藤直人錯愕的大皺起眉,「這怎麼行?太危險了!」

  「父親大人剛才給了我預警,維盛會在俱利伽羅峽谷遇到危險,我不能就這樣放著他不管!」

  她有預感,自己一定得做什麼才行,要不然平維盛就真的會變成她夢中所見到那樣,倒在谷底死不瞑目!

  不行,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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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八】重相見

  明月高掛天空,然而氣氛卻是異常的陰涼及……詭異。

  大批平家軍隊走在陰暗的山林中,內心是戰戰兢兢,他們對這裡的山況並不熟悉,因此走起來備覺艱辛。

  在大軍之中的平維盛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從他們進入山林之後,就慢慢失去方向感,像是怎麼走都走不出去一樣。

  這種情況有些糟糕,相對於熟悉此地形勢的木曾義仲他們,現在的平家空有幾萬大軍,卻有可能敵不過兵馬人數遠遠不及他們的義仲軍隊。

  這該怎麼辦才好?如果他們再不趕緊走出這座山林,很有可能會被木曾義仲的軍隊一舉殲滅的!

  「喔──」

  正當平維盛在苦惱之際,前面遠方的山頭突然出現吶喊聲音,是木曾義仲的軍隊,他們出現了!

  平家其他大將馬上高喊:「大家注意,準備迎戰!」

  「喔──」

  繼前方出現吶喊之後,沒想到後方的山頭也出現高聲吶喊,一個接著一個的吶喊接連出現,分佈在前後左右,頓時將平家的兵馬全都團團圍住!

  平維盛暗叫聲糟糕,沒想到會被木曾義仲給悄悄包圍住,這樣子他們恐怕就很難脫身了!

  「放箭!」

  一聲令下,其中一支源家兵馬便拉弓射箭,頓時來勢洶洶的箭雨馬上朝平家直落而下,逼著他們也趕緊放箭反擊!

  「喔──」

  其他方向的吶喊越來越大,平家軍隊被這聲勢浩大的吶喊給困在中間,士氣頓時嚇掉一半,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好!

  平維盛在馬上趕緊高聲安撫:「大家冷靜下來!他們的兵馬不及我們一半,別被他們故意製造出的聲勢給嚇到!」

  然而軍心一開始崩潰,那就像河水決堤一樣,怎樣都阻止不了,士兵各個惶惶不安,就連原有的陣形也開始渙散起來。

  接著吶喊之後,突然有種奇怪的隆隆聲向平家大軍逼近,山林內頓時出現了若隱若現的火光,而且還形成長長的一條流帶,看起來奇怪到了極點!

  那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靠近的速度會那麼快速?

  「啊──火牛,是火牛呀!」

  數以百計尾巴著了火的狂牛開始往平家軍隊衝去,嚇得大家四處拚命逃竄,推擠的推擠、被踩死的踩死,平家軍隊現在完全是亂成一團,徹底潰散掉,任由平家大將再怎樣吶喊命令,還是無法阻止這種情況繼續惡化!

  原本團團包圍住平家的源家兵馬突然在某一方暫時撤退,頓時露出一個防守缺口,眾士兵像是看到一線生機一樣,馬上不要命的往那個缺口跑,大家爭先恐後,就怕慢了一步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源家的舉動一看就知道有問題,平維盛擔心的拚命嘶喊:「站住!不要過去,那一定是陷阱呀!」

  然而大家根本不聽指揮,一鼓腦便往源家圍剿的缺口處衝,沒想到更大的哀號嗚咽聲接著從缺口處迴盪開來,讓人聽了是毛骨悚然!

  是峽谷!源家讓開的那一個缺口原來是一個大陷阱,但平維盛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機會挽回這個頹勢,大家一個接著一個往山谷掉落,而且還有越來越快的趨勢,平家軍隊後頭有火牛攻擊,加上箭雨直落,逼得他們只有往前奔跑的份!

  「不!停止,快停下來!」

  不管平維盛再怎樣吶喊,他的聲音早已被可怕的驚叫哀號聲給完全蓋過,大家在混亂衝撞之間也把平維盛連人帶馬往山谷那個方向推擠,就快一起掉落下去了!

  「可惡──」

  ※                    ※                    ※

  就在同一時間,蘇雪櫻、齊藤直人和弁慶三個人快馬趕路要去俱利伽羅峽谷,一路上他們絲毫不敢多作休息,就怕會錯過生死存亡的重要關鍵!

  抬頭仰望天際,原本澄黃的圓月似乎染上了一層淡淡紅霧,這讓蘇雪櫻更是感到焦心,連忙又加快馬匹奔跑的速度。

  她總覺得惡夢似乎快要成真了,心臟不安的狂亂跳動,就像是平維盛已經遇到什麼不測一樣!

  他們不知道在林中奔跑了多久,突然聞到一股焦臭味瀰漫在林中,讓人很不好受,接著開始遇到殘餘的平家軍隊,他們像是發了狂似的失聲尖叫,到處亂跑,像是受到什麼重大刺激一樣。

  源家軍隊也不乘勝追擊,就任由他們這些殘留下來的人四處亡命,看著他們自我毀滅,蘇雪櫻他們沿著平家軍隊逃命的方向繼續深入林中,終於來到俱利伽羅峽谷,見證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殺戮。

  滿坑滿谷的屍體,一個個接連堆疊而上,幾乎要填滿整座不淺的山谷,倒在最上方的屍體身上插滿了長箭,可以想像得出來,有人跌到谷裡如果想掙扎逃出,就會被源家的軍隊亂箭射死。

  下了馬,站在峽谷前方,蘇雪櫻瞧著這比夢中還要可怕悽慘的場面,腦袋突然之間空白一片,就連所有知覺也像是停止了一樣。

  平維盛呢?他在哪裡,她該去哪找他,她還找得到他嗎?

  一股濃厚的血腥味突然從谷底飄上來,蘇雪櫻馬上摀住嘴巴,整個胃瞬間難過的拚命翻攪,就快要吐出來了,齊藤直人趕緊下馬抓過她,不讓她再看這像是人間煉獄的可怕景象。

  他將她的頭壓入自己胸膛,擔心不已,「雪櫻,別看了,快點把腦海中的影像忘掉。」

  蘇雪櫻在他的懷中拚命乾嘔,痛苦難受到了極點,然而她在乾嘔一陣之後,卻突然推開齊藤直人,又轉頭望向滿坑滿谷的屍體。

  「雪櫻?」

  她緊咬住下唇,強逼自己面對這一切,「我……我沒事。」

  她一定要找出平維盛,不管是死是活!

  泛著血色的月光照耀在坑底,居然顯現出一種慘藍的色調,一抹白色的模糊身影突然出現在坑谷中央,讓蘇雪櫻又是一驚。

  是平重盛!蘇雪櫻馬上毫不猶豫的滑下斜坡,沒過多久就踩到堆積在最上方的屍體,雖然感到噁心不已,她還是強逼自己一步步往前,絕不能退縮!

  「雪櫻!」

  沒想到她居然就這樣跳下去了,齊藤直人和弁慶趕緊跟著滑下斜坡,對她這異常的反應擔心不已,齊藤直人更怕她是受到太大的打擊,才會一時之間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

  就在平重盛所站立之處,原本沉寂的屍堆突然出現不尋常的震動,下一瞬間平維盛從好幾具屍體下掙扎而出,全身冷汗直流,拚命喘氣,就像是剛從死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

  喘氣不及,他噗的一聲吐出大量鮮血,連續嗆咳,接著就往後倒了下去,氣力喪盡。

  「維盛!」

  「雪櫻,小心!」

  齊藤直人驚懼的叫喊突然迴盪在坑中,只見一個騎馬的武士狂奔在屍堆之上,他身形魁梧,手拿長太刀,不由分說就朝蘇雪櫻砍了過去!

  「啊──」

  蘇雪櫻跪下身抱住平維盛,不敢去想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只見弁慶突然提氣衝到蘇雪櫻身前,在最後一刻揮出長刀擋下這一擊,兩刀還因此擦撞出陣陣火花!

  馬上的武士一愣,沒想到弁慶的力氣這麼大,「你是什麼人?」

  「哈,我還不想讓你知道!」

  齊藤直人在這時趕緊來到蘇雪櫻身旁,三兩下就將早已昏迷的平維盛給揹在肩上,拉住蘇雪櫻就走,「快,我們快離開這裡!」

  「你們別跑!」

  馬上武士還想揮刀阻止他們,沒想到弁慶早一步砍掉馬的前腳,讓那武士狼狽跌倒在地,他們就趁這個空檔趕緊撤離山谷。

  「該死!」那武士掙扎起身,對著埋伏在谷上的源家兵馬大喊:「放箭,絕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

  命令一下,成百成千的箭雨馬上從他們頭頂直落而下,他們驚愕的停下腳步,只因這樣的陣仗他們根本無力招架呀!

  蘇雪櫻內心充滿了強烈的不甘,她不想死在這裡、不想其他人一起葬身在這坑谷之中,說什麼她都要突破這個難關!

  「不,我拚了命也要帶維盛離開這裡──」

  颯的一聲,俱利伽羅峽谷突然狂風大作,吹掉所有朝蘇雪櫻他們射來的箭,並在他們前方形成旋風形的擋箭風牆,齊藤直人和弁慶不敢相信的瞧向蘇雪櫻,只因她的周身居然出現微風輕繞的現象,就像是這些風都受她控制一樣。

  蘇雪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異常現象給嚇到,有點不知所措,然而腦中卻在這時突然閃過日爺的一句話,讓她頓時恍然大悟──

  只要妳有夠堅強的意念,就能控制任何東西,依妳的意思驅使。

  所以她剛才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驅動風勢,只因她想保護大家的意念是異常的堅強?

  「不管了,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剛才的原理很簡單,我只是把控制氣流的意念全數集中到一點,凝聚在扇子的尖端,讓四周的空氣隨著扇子旋轉,就形成妳剛才所見到的情況了。

  蘇雪櫻依著當初日爺曾做過的示範凝聚意念在指尖上,畫了好大一個圈圈,旋風馬上改變形態成為一股不小的龍捲風,瞬間就將四周的落葉給捲進了暴風裡。

  「去吧,替我們開出一條路,別讓任何敵方靠近!」

  原本只在原地旋轉的龍捲風突然開始往前不規則的到處狂掃,嚇得源家大軍也開始四分五裂,蘇雪櫻他們就靠龍捲風順利掃出一條安全退路,直到遠離俱利伽羅峽谷好一段距離後才停下步伐。

  一停下來暫時休息,蘇雪櫻馬上兩腿發軟的跪坐在地,連連喘氣不已,額上濕汗遍佈,也有一種氣力耗盡的感覺。

  齊藤直人趕緊將平維盛交給弁慶,馬上蹲跪下來關心她的情況,「雪櫻,妳怎麼了?」

  「我沒事。」她微微搖頭,依然是拚命喘氣,「只不過……力氣暫時有些透支而已。」

  她從沒練習過控制風力的術法,勉強操控下來只會讓自己的精神力耗損過量,因而形成體力透支的現象,其實這麼做非常危險,一拿捏不好她的精神力就會被抽乾,進而呈現昏死狀態。

  但剛才的情況讓她顧不了那麼多,只能盡全力拚了,幸好她在最後一刻止住自己的精神力繼續耗損,才勉強度過一個危機。

  休息了好一陣子,身上的體力才回復一點點,蘇雪櫻連忙緩慢的站起身,來到弁慶身旁,「弁慶,維盛的情況怎麼樣了?」

  弁慶搖搖頭,「看起來外表是沒什麼傷,但內傷嚴重,不趕緊找大夫替他醫治是不行的。」

  蘇雪櫻轉頭瞧著齊藤直人,「直人,最近的安全地點在哪裡。」

  齊藤直人微皺起眉,「暫時是篠原。」

  「暫時?」

  「對,只有暫時。」

  「不管了,我們就先把維盛送到篠原,趕緊找大夫先治療他的內傷再說。」

  弁慶無異議的點頭,「好。」

  「等等,我們不能就這樣離開。」齊藤直人突然又開口:「雖然平家軍隊滅了十之八、九,但還是有為數不少的士兵躲過劫難,我們不能放著他們在這山林中自生自滅。」

  弁慶無奈的抿起嘴,「但平家的其他主將幾乎全都下落不明,有可能已經葬身谷底了,在沒有核心人物號召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凝聚起這些殘存士兵的。」

  「就算找不到核心人物,我們也得想辦法製造出一個,況且帶著受重傷的平維盛離開,行動絕對無法快速,難保木曾義仲的軍隊不會再追上,如果能凝聚起殘存士兵的力量,我們至少能邊退邊擋,好過什麼力量都沒有。」

  「直人說的有道理。」蘇雪櫻輕點了下頭,「我們得帶回剩下的士兵,也得靠著士兵的力量慢慢撤退,現在不求打勝仗,只要能安全退回平安京就好。」

  既然蘇雪櫻都這麼說了,弁慶也只好盡力配合,「那我們該怎樣弄一個核心人物出來?」

  弁慶此話一出,三人倒是同時出現一陣沉默,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過了好一會之後,反倒是蘇雪櫻第一個先開口。

  「你們幫個忙,把維盛身上的戰甲給卸下來吧。」

  齊藤直人和弁慶皆是一愣,「為什麼?」

  她當著他們倆的面,將高高束起的長髮放了下來,接著抽出隨身佩帶的小烏丸太刀,抓住頭髮毫不留情的揮刀一割,黑而柔的幾尺長髮頓時如瀑布般落滿一地,讓他們錯愕不已。

  此刻蘇雪櫻的頭髮只到肩下十公分,剛好就是男子頭髮放下的長度,她毫不猶豫的堅定開口:「由我來假扮平維盛,你們從旁協助我凝聚起剩下的士兵們。」

  ※                    ※                    ※

  蘇雪櫻和平維盛的樣貌極為相像,而她以前待在平家時,也曾經假扮過一段時間的平維盛,所以當替身這種事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當她穿上平維盛的戰甲,刻意壓低聲音及肅起面容後,就能將平維盛模仿得唯妙唯肖,讓其他人分不清真假。

  齊藤直人雖然不同意她以身犯險,但她既然決定要做了,他也無法改變她的心意,只好轉而和弁慶想辦法保護她的安全,並且同時凝聚起剩餘的士兵力量。

  於是四處逃竄的平家士兵突然聽到平維盛還活著的消息,一個個開始靠過來,他們全心盼望著平維盛能帶領他們回去,只要還有一個主將在,他們就有繼續奮戰下去的希望!

  平家殘餘軍隊一路由俱利伽羅峽谷撤退到篠原暫時駐紮,趕緊讓一些傷兵有休息的機會,而蘇雪櫻他們也馬上找了大夫來醫治平維盛,並暫時將他給藏起來。

  在沉睡好幾天之後,平維盛終於慢慢有了知覺,痛苦的甦醒,他的五臟六腑就像是全都移了位一樣,就連普通的呼吸也會痛得他幾乎要掉下淚來,簡直是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才有辦法睜開眼,平維盛發現自己是躺在一間簡樸小木屋的榻上,他還以為自己早該死了,沒想到……他居然還苟延殘喘的活著。

  「呵……沒想到還活著……」

  平維盛自嘲的笑著,心想這樣的他還有什麼臉面活著回去呢?倒不如就在那山谷一死了之,壯烈犧牲算了。

  只要一想到在那谷中喪生的無數兵馬,平維盛就感到痛心不已,無力挽回劣勢讓他悔恨不已,身體更是難受無比。

  寧靜的小木屋,此刻突然傳來有人開門的聲音,只見齊藤直人端著一碗湯藥走進來,看到平維盛終於甦醒,他好不容易可以鬆一口氣,「太好了,你已經昏迷五天了,真的很讓人擔心。」

  「齊藤直人?」平維盛一看到他的模樣,在他靠近時馬上氣憤的揪住他衣領,「你居然還敢出現,就不怕我宰了你?」

  「你現在受了不輕的內傷,最好不要輕易動怒,要不然只會讓傷勢更加嚴重而已。」

  齊藤直人稍一使力就拉下平維盛的手,無奈的微皺起眉,「還有,我的確叫齊藤直人,但我們倆現在可是第一次見面。」

  齊藤直人知道平維盛是將他誤認為源義經了,而且源義經和平維盛之間因為蘇雪櫻的關係有些爭執及敵視,也難怪平維盛在看到相同面貌的他時會如此氣憤。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富士川之戰時,將雪櫻從平家陣營帶往源家陣營的人,並不是我。」

  「你少辯解了,那時候你還砍了我一刀,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說了,那不是我,只是和我長相相同的另一個人。」

  「哼。」平維盛冷哼一聲,「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相信,別把我當成傻瓜!」

  「既然你都可以和雪櫻長得如此相像,我為什麼不能和另一個人長得一樣?」

  齊藤直人雖然曾經聽過蘇雪櫻述說她和平維盛長得相像的事情,但在沒親眼見到之前,他也不敢相信他們倆居然能相似到幾乎是由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一樣,這讓他嘖嘖稱奇,不得不佩服發生在他及蘇雪櫻身上的巧合。

  平維盛狐疑的瞪著他,還是不相信他所說的話,但齊藤直人散發出的氣質和源義經還是有差距,就是這差距讓他有些困惑,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

  齊藤直人莫可奈何的聳肩,懶得再多費唇舌解釋,「反正時間會證明一切,到時候就不由得你不信。」

  平維盛又瞪了他好一會,才悶聲開口:「那之前的那一個人……到底是誰?」

  齊藤直人頓了一下,只覺得這個問題有些棘手,「你現在在養傷,還是等你傷好了再詢問也不遲。」

  「我就是要現在知道。」

  「那個人是源義經。」

  「什麼?源……咳咳咳……」

  平維盛一口氣突然哽上喉嚨,接著便痛苦的嗆咳起來,齊藤直人就知道源義經的名字絕對會讓他出現這種激烈反應,所以才遲遲不想開口,就怕影響他傷勢復原的情況。

  齊藤直人將手中的湯藥遞給平維盛,「趕緊把這湯藥喝下去,會讓你的情況舒緩一些。」

  平維盛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依然狐疑的瞧著他,不太信任他。

  「我對你沒有任何敵意,你可以放心。」

  源義經和平維盛之間的恩怨,和齊藤直人是沒有直接關係的,他也不把自己當成源家人,所以更是不需要將平維盛視為敵人。

  平維盛猶豫了好久,之後還是伸手接過湯藥,慢慢服下,等到身體舒坦一些之後,他才繼續詢問:「是你救了我的?」

  「我一個人沒這麼厲害,多虧有其他人幫忙。」

  慢慢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平維盛突然想到,他似乎有在俱利伽羅峽谷聽到蘇雪櫻的吶喊,「那雪櫻……」

  「直人。」蘇雪櫻突然在這個時候走進來,身上還穿著戰甲,「維盛的情況有沒有好……」

  平維盛驚訝的瞧著她,內心有著強烈的震撼,現在一身戰甲的蘇雪櫻看起來是英氣十足,但那澄澈的眼神還是如以往一般,明亮得讓人懷念。

  這不是他的幻覺?她真的離開源家,回到平家這邊來了?

  「維盛!」

  蘇雪櫻趕緊來到榻旁,情緒激動不已,平維盛雖然已經清醒,但臉色還是蒼白得可怕,讓她是忍不住擔心。

  「維盛,你……有沒有好一點?」

  平維盛勉強揚起一抹笑容,「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看到他這虛弱無比的模樣,蘇雪櫻再也無法繼續強裝堅強,抱住他開始痛哭出聲,「嗚……維盛……」

  她一直撐得好辛苦,一方面掛心平維盛的傷勢,一方面又得成為剩餘士兵的中心支柱,其實她好無措、好害怕,但現實逼著她不得不這麼做,讓她身心都受到不小的壓力。

  幸好平維盛是醒來了,這樣她會放心些,也更有餘力去應付其他事情。

  「雪櫻……」

  平維盛輕抱住她,內心出現了久違的感動,他一直以為她不會回來了,他們倆已經沒有再相見的機會。

  讓朝顏去鎌倉找她,也是因為朝顏強力懇求,他才讓她去碰碰運氣的,因為他並不認為源義經會如此輕易放蘇雪櫻走,而她……也不一定會想要回到日漸衰敗的平家。

  沒想到她還是選擇回來了,這讓他好開心,不得不感激起上蒼來。

  「雪櫻,妳怎麼會來……」

  「大事不好了!」

  久違的義兄妹倆都還來不及敘舊,弁慶倒在此刻急急忙忙的衝入,看來非常緊急,「木曾義仲的軍隊已經快追過來了!」

  齊藤直人已經先一步告知蘇雪櫻會有這種情況,所以他們倆並沒有出現多大的訝異,反倒是冷靜異常。

  「雪櫻,我們該撤退了。」

  「嗯。」

  「木曾義仲來了?」一聽到他的名字,平維盛馬上氣憤的想要下榻,「我要去會會那個傢伙!」

  蘇雪櫻趕緊阻止他,「不行,維盛你不能出去!」

  「為什麼?」

  「你傷成這樣怎麼出去?況且……現在我才是平維盛。」

  抹掉頰上的淚水,蘇雪櫻又露出異常堅定的眼神,將平維盛、剩餘的士兵給帶回平安京是她的責任,就算木曾義仲來了,她也絕對不會退縮。

  她要相信自己,她一定能夠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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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8:46 |只看該作者
卷四 【九】離開

  木曾義仲再次襲來的消息,並沒有引起平家軍隊的恐慌,因為蘇雪櫻早已要他們準備,如果敵軍真的靠近,他們就撤,不會讓他們作無謂的犧牲。

  蘇雪櫻依然扮作平維盛,由實戰經驗豐富的弁慶隨護在一旁,並指揮大家有順序的陸續撤退,齊藤直人則帶著改扮過後的平維盛混在撤退士兵內,第一批離去。

  蘇雪櫻他們留在最後一批走,這勢必會承擔較多的危險,果不期然,在最後一批的兵馬撤退到一半時,木曾義仲的軍隊就已經追上來了!

  「前面的,站住!」

  蘇雪櫻和弁慶回頭一瞧,只見一名武士單槍匹馬率先騎馬朝他們奔了過來,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再看到他手握的長太刀,他們馬上想起,是那日俱利伽羅峽谷下襲擊他們的那個人!

  看來那人一定是不甘心他們逃走,所以又追過來了,弁慶趕緊對蘇雪櫻說道:「雪櫻小姐,妳和其他人先走,他由我擋下。」

  「不行,我不能留你一個人下來!」

  「你們兩個誰也別想走!」

  那人太刀一揮,就馬上朝蘇雪櫻和弁慶砍了過來,他們倆馬上拉緊韁繩策馬閃躲,絲毫不敢輕忽。

  「你的對手是我!」弁慶主動和那人對打起來,邊打邊對蘇雪櫻大喊:「快,趁現在快離開!」

  「可是……」

  「別猶豫了,快!」

  蘇雪櫻一咬牙,只好轉身趕緊追上前方的隊伍,然而這時又有另一匹馬從敵方那衝了過來,長刀一揮就差點砍下她的腦袋!

  「別想逃!」

  「哇啊啊──」天哪!

  幸好蘇雪櫻的反應還機靈,馬上低頭閃過,只見一名威風凜凜的女子擋住她的去路,氣勢不輸男人。

  這女人真是有夠勇猛,讓蘇雪櫻不得不冷汗一飆,心想這又是一個北條政子級的難纏人物!

  那女子將長刀指向蘇雪櫻,「哼,看你還往哪裡跑!」

  弁慶跟那男子正陷入激戰中,此刻蘇雪櫻只有想辦法靠自己了,「妳是誰,報上名來!」

  「我叫『巴』。」

  「巴?」

  蘇雪櫻愣了一下,她聽過這個名字,原來這女人是木曾義仲的愛妾,而且善戰是出了名的!

  她不由得瞧了一眼正和弁慶對戰的男子,內心猜想,難道他就是木曾義仲?

  巴冷厲著眼瞪向蘇雪櫻,「看你的穿著不凡,絕對不是普通角色,難道你就是平家倖存的大將平維盛?」

  「是與不是有那麼重要嗎?」

  「那當然,如果是,我就更不能讓你活著離開!」

  巴的話一說完,長刀又馬上向她掃了過去,蘇雪櫻抓緊韁繩拚命左躲右閃,她根本就不會在馬上戰鬥,控制馬匹閃躲攻擊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這該怎麼辦才好?再繼續躲避下去,她終究還是會敗得悽慘的!

  「你怎麼都不還手?虧你還是平家大將!」

  「是誰規定平家大將就一定得還手的?」

  蘇雪櫻沒還手的能力,只好想盡辦法避開,且避且退,兩方都陷入糾結難理的狀態,情勢是越來越緊張!

  眼見源家大軍已經出現,他們就快被包圍起來,而平家這一方還有最後一批人馬沒來得及順利撤走,情況越來越岌岌可危,如果她再不想些辦法的話,他們就會被一舉殲滅的!

  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蘇雪櫻馬上朝弁慶大喊:「弁慶,別打了,快和我一起撤!」

  「不行,直人殿下既然將妳託付給我,我就得留在最後頭確保妳的安全!」

  「我要你跟著我一起撤,這是命令!」

  巴氣惱的咆哮:「想撤?別作夢了!」

  沒想到蘇雪櫻從頭到尾都不出手和她對打,這讓巴感到自己受辱,更是毫不留情的對她一揮而下,「去死吧!」

  就在此時,一記突如其來的狂風颳過巴的手,還在她臂上劃下一道淺紅色的傷痕,她吃痛的一鬆手,長刀馬上掉落地面,蘇雪櫻正好趁此時退離她的攻擊範圍!

  「弁慶,快!」

  弁慶奮力擊開木曾義仲的強勁攻勢,趕緊策馬退回蘇雪櫻身邊,一道強大的龍捲風馬上橫亙在兩方之間,讓木曾義仲和巴完全無法靠近!

  木曾義仲錯愕的瞪著這道障礙,憤恨不已,「為什麼?又是這個怪風!」

  弁慶擔心的開口:「雪櫻小姐,直人殿下特別吩咐過妳,不要隨意使用這種力量的。」

  「現在情況緊急,我也是逼不得已。」

  蘇雪櫻知道齊藤直人是為了她好,不讓她隨意耗損元氣,但如果她不這麼做,就無法挽回頹勢,所以也只能硬著頭皮拚了!

  她一邊努力集中意志力,一邊和弁慶一起往後撤離,「我會盡量讓龍捲風持續久一點,阻擋源家軍隊逼近,然後能退多遠算多遠吧。」

  蘇雪櫻堅持要這樣做,弁慶也只好小心在一旁看著,時時注意她的情況,「那我們快走吧。」

  強力支撐著意識,蘇雪櫻絕不讓自己在這種節骨眼上倒下,看著其他士兵對她寄予期待、盼望的眼神,她就是拚死也要將他們給帶回去!

  只要咬牙忍著,她相信,她一定有辦法撐過去的……

  平家軍隊一路往後撤退,輾轉走了一段時間才暫時避開木曾義仲的追擊,當平維盛在俱利伽羅峽谷慘敗的消息傳回京中時,平家上下都擔心得不得了,不敢期望還有多少人能夠平安無事的回來。

  眾人忐忑不安的等待消息,好不容易終於等到軍隊已經撤回平安京的風聲,朝顏及其他人擔心的在邸內等著,希望平維盛安然無恙的趕緊回來。

  從早晨等到中午,安靜的邸前終於出現不尋常的聲響,朝顏趕緊衝到前院,正好見到齊藤直人扶著虛弱的平維盛出現,兩人都是一身的狼狽。

  「維盛少爺?」朝顏趕緊幫忙扶住平維盛,不敢相信他居然受傷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少爺為什麼受傷了?」

  「這件事等會再講,你們還是快去請人找大夫過來。」齊藤直人憂心的開口:「他受的內傷不輕,一路上的奔波讓他根本沒有機會好好休息,病情似乎有惡化的跡象。」

  此刻平維盛連聲咳嗽不停,臉色慘白得可怕,讓眾人擔心不已,全都無措的慌亂起來。

  「天哪……」朝顏趕緊回頭對站在後面的僕人大喊:「還愣在那做什麼,快去請大夫呀!」

  「呃?是!」

  一人趕緊跑出去請大夫,朝顏又命令其他人過來幫忙,先將平維盛給小心扶回寢居休息,等大夫來了再看情況如何。

  在安頓好平維盛之後,朝顏才赫然想到蘇雪櫻的情況,「直人,雪櫻小姐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她和弁慶在軍隊的最後方壓陣,如果順利的話,應該過不久就會回來的。」

  朝顏困惑的皺起眉,不懂情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原本前線送回來的戰報平維盛是平安無事,結果卻變成傷重不已,而蘇雪櫻一個姑娘家,又為什麼會混在軍隊之中,跟著弁慶一起壓陣?

  只見齊藤直人無奈的苦笑一聲,「等她回來,妳就會知道的。」

  一直等到夕陽西下,朝顏他們才看到蘇雪櫻和弁慶一同回到宅邸裡,蘇雪櫻那一身戰甲及短髮的模樣讓朝顏錯愕的一愣,不由得替她感到心疼起來。

  「朝顏?」蘇雪櫻一跳下馬,隨即就來到朝顏面前,淡淡笑著,「讓妳擔心了吧,真是很不好意思。」

  「雪櫻小姐,妳的頭髮……」

  蘇雪櫻摸著自己一下子變短好多的頭髮,毫不戀眷的一笑,「不要緊,頭髮再留就會變長的。」

  一看到她這樣裝扮,朝顏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一定是在戰場上成為平維盛的替身了。

  朝顏心疼的微紅起雙眼,「雪櫻小姐,真是辛苦妳了。」

  「朝顏,別難過呀,妳看,我根本一點事都沒……」

  蘇雪櫻本想轉身證明自己真的一點事都沒有,然而突如其來的一記暈眩卻讓她站不穩步伐,眼前視線一暗,就毫無預警的昏了過去!

  「雪櫻小姐?」

  「雪櫻!」

  齊藤直人趕緊伸手抱住她,才發現她的氣息虛弱得可以,一鬆懈下精神就馬上體力不支的倒下,就連體溫也異常的低涼。

  「真是該死!」

  齊藤直人馬上打橫抱起她,就往她的寢居方向走,朝顏連忙擔心的追上,心想現在邸裡一下子出現兩個病人,恐怕是會引起一陣不小的忙亂。

  「直人,大夫還沒走,我等會就請大夫過來幫雪櫻小姐看看。」

  「謝謝,麻煩妳了。」

  ※                    ※                    ※

  蘇雪櫻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當她好不容易醒來時,只覺得全身依舊虛弱無比,完全無法使上力氣。

  眼皮依舊非常沉重,整個人還是昏昏欲睡,她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過度使用精神力的下場,就是耗損掉她所有的元氣,得付出更大的代價才有辦法休養回來。

  「妳醒了?還很累嗎?」

  她微微偏過頭,才發現榻旁坐著一個男子,他正好背對著從窗外射入的燦爛陽光,讓她看不清樣貌,只能隱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好像……源義經……

  他來到她身邊了嗎?他曾說過會來找她的,難不成他真的……

  「陽光很刺眼嗎?妳等等,我馬上幫妳關上窗戶。」

  那人起身將窗戶關起,而蘇雪櫻也漸漸習慣了房內的光線,等他再度坐回榻旁時,蘇雪櫻才看清楚他的樣貌,瞬間有種失落感不經意的一湧而上。

  同樣的面容,但他不是源義經,而是齊藤直人,蘇雪櫻苦笑了一聲,只覺得自己實在太愚蠢了,還奢望源義經真的能來找她?

  他不能來的,他一來,那就表示平安京即將陷入戰爭中,淪陷在源家手裡,所以無論如何此刻他都不能出現。

  「怎麼了,看妳一臉難過的表情。」

  齊藤直人輕柔的撥開她額際髮絲,看她的氣色還是有些虛弱,不由得就微皺起眉頭,「妳已經昏睡整整兩天了,大夫說妳是耗盡心力,所以才會突然之間昏了過去。」

  「直人,對不起……」

  她想自己的昏倒一定讓齊藤直人憂心不已,是她太不自量力了,才會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還讓大家替她操心。

  「妳和我說什麼對不起?」齊藤直人苦笑著,「只要妳覺得自己已經盡了力,能夠問心無愧,那就好。」

  蘇雪櫻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趕緊拋去內心的沮喪,不讓他再繼續擔憂下去,然而齊藤直人卻在這時又說:「不過我要妳答應我,以後做事一定要量力而為,好嗎?」

  「好,我記住了。」

  「妳真的記住了?」

  怕是嘴上這樣說,等真正遇到時又把這些承諾給忘得一乾二淨,又像拚命三郎一樣完全豁出去了吧?

  蘇雪櫻有點心虛的輕吐舌尖,心想果然怎樣都逃不過齊藤直人的法眼,她的想法他都一清二楚,況且相處久了,遇到事情她會如何反應,他也早已摸透了。

  「對了直人,維盛他的情況還好嗎?」

  「他有其他人在照顧,妳可以不用擔心。」齊藤直人失聲一笑,「妳還是先顧好妳自己吧,等妳恢復精神之後,再親自去看他,這樣也不遲。」

  「這樣說……也對。」

  才講了幾句話而已,沒想到蘇雪櫻又開始感到睏倦起來,她慢慢闔起雙眼,輕聲說道:「直人……」

  「嗯?」

  「別讓我睡太久,明天早上就把我叫起來吧,我想……出去走走……」

  「妳就睡吧,我會叫醒妳的。」

  「嗯……別忘了……」

  「不會忘的,妳放心吧。」

  有了齊藤直人的承諾,蘇雪櫻很快就陷入沉睡當中,全心信任他,就連原本略顯蒼白的面容,也因為淡淡的微笑而染上一抹甜美色彩,讓人看了動心不已。

  情不自禁的,齊藤直人低下頭在她額上落下輕輕一吻,蘊含著無限柔情,希望她這一覺能睡得安穩,醒來之後就能恢復以往的活力。

  而他,依然會守在一旁,無論她是醒是夢,知不知道……

  ※                    ※                    ※

  「唔……咳咳咳……咳咳……」

  炎熱的七月,屋外蟬聲鳴鳴,平維盛卻臉色蒼白的在寢居內咳嗽不停,一咳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侍女一聽到他又開始咳嗽,連忙捧過湯藥來到榻旁,「維盛少爺,趕緊喝下藥吧。」

  一聞到那熟悉的藥味,平維盛馬上皺起眉,開始有種反胃的感覺,「先放在一旁吧,我……」

  「維盛,你又不打算吃藥了?」蘇雪櫻在這時恰巧走入寢居,不高興的微嘟起嘴,「這樣可不行,不吃藥怎麼有辦法快點好呢?」

  蘇雪櫻來到榻邊,接過侍女手中的湯藥,親自捧到他面前,笑得甜美,「來,就讓我親自監督你喝完吧。」

  這宅邸內敢逼他喝藥的,大概也就只有蘇雪櫻了,然而平維盛還想掙扎,「雪櫻……」

  「先喝完藥吧,等你喝完之後想說些什麼、想說多久,我都不會管你的。」

  他無奈的輕嘆口氣,只好認命的接過湯碗,一口氣解決,侍女收回空碗之後便開心的退出房,讓他們倆能單獨說說話。

  休養了好幾天,平維盛的氣色一點都沒有轉好的跡象,依舊蒼白虛弱無比,這讓蘇雪櫻有些擔心,怕他的傷會好不了。

  這個時代的醫學不發達,許多在二十一世紀可以醫好的病,在這裡都還是難以醫治的重病,弄得不好很容易就會死亡的。

  「雪櫻,妳別擔心。」平維盛淡笑著,「我已經好很多了,傷勢痊癒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平維盛雖然如此安慰,蘇雪櫻還是非常不安,但她也只能漾起笑容,讓他能安心的好好養病。

  「對了,妳來也剛好,告訴我外面的情況怎樣吧。」

  在平維盛休養的期間,其他人都不把外界的情況告訴他,只要他好好養傷,怕是情況很糟糕,所以他們才不敢告訴他吧。

  蘇雪櫻知道這種事要瞞也瞞不了多久,只好照實回答:「木曾義仲的軍隊繼續行動,我想再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攻打平安京的。」

  他們一路慢慢逼近,就是不肯放過平家,這消息已經弄得平安京人心惶惶,逃亡的人潮也已經出現了。

  平維盛微皺起眉,其實他的心裡也早已有個底,「那宗盛叔父打算怎麼辦?」

  目前平家最高的掌權者為平重盛的弟弟平宗盛,他的個性不喜歡多生事端,所以有可能會是消極的作法。

  「叔父打算再過幾日就要把平家從平安京撤回西國,順便將天皇、法皇一起帶過去。」

  這種做法就像是漢朝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一樣,反正天皇在哪裡,哪裡就是王都,待不待在平安京都沒有關係。

  西國是平家原本的勢力所在,退回那邊去之後,平家才能重新穩固陣腳,然後再對源家反擊。

  「這種做法和我想的果然差不多。」平維盛無奈的苦笑,「那妳呢,妳打算何去何從?」

  「我會跟你們一起走。」

  「妳不需要這麼做,跟著我們危險只會有增無減,妳還是離開平家吧。」

  「不,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我會跟著你們一路撤退,直到戰事結束為止。」

  她無法放下如此虛弱的平維盛不管,她也不能在平家最危險困苦的時候甩袖離去,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她絕對辦不到。

  就算她真的很想回到源義經身邊,也能暫時壓在心中,不去多想……

  蘇雪櫻漾起柔美的笑容,「你認命吧,因為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賴著你們不走的。」

  「雪櫻……」

  平維盛既感動又心疼,他知道她心中最繫念的東西是什麼,但她卻為了平家做出這樣的犧牲,如果沒有一定程度的覺悟,是無法痛下決心這麼做的。

  蘇雪櫻的笑容不減,柔聲哄著:「你這幾天好好休息吧,等平家一開始撤退,你又沒有什麼時間好好休養了。」

  「好。」

  「這樣才對,病人就是得乖乖的,趕緊躺下休息吧。」

  繼續和平維盛閒談一陣之後,蘇雪櫻才走出寢居,終於卸下強裝的笑容,忍不住輕嘆口氣。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不管平家最後的下場是如何,她都不能半途逃開。

  至於和源義經的約定……或許她要食言了……

  慢慢走回自己的寢居,齊藤直人剛好就在外頭守候,他瞧見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馬上關心的問:「雪櫻,怎麼了?」

  「直人,我……做了一個決定。」

  「是什麼樣的決定?」

  「我要和平家一起撤離平安京,鎌倉……我暫時還不會回去。」

  齊藤直人無奈一笑,「我就知道妳會這麼做。」

  「直人,對不起,我選擇一條你最擔心的路走了。」

  「幸好我早已有心理準備,要不然絕對會被妳給嚇死。」齊藤直人深吸口氣,也馬上做出決定,「要走就一起走吧,反正待在源家或平家,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差別。」

  「你真的要一起走?」

  「那是當然,就像以前一樣,妳到哪我就陪到哪,無論是上山下海,只要妳想走,我就一定奉陪。」

  沒有她在的地方,他留著也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未來會顛沛流離,只要他們倆能一直在一起,那也沒什麼好怕的。

  蘇雪櫻感動的紅起眼眶,「直人,謝謝。」

  「我們之間還說什麼謝謝?」齊藤直人刻意笑著拍拍她額頭,想要沖淡她的傷感,「妳當我是陌生人呀,這麼見外。」

  她笑著和他打鬧起來,努力振作起精神,「為什麼熟人就不能說謝謝,你還真是奇怪。」

  「明明奇怪的就是妳。」

  「才不呢,是你。」

  「是妳。」

  「是你啦。」

  「是……」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橘黃的夕陽餘暉映照在穿廊上,將蘇雪櫻和齊藤直人笑鬧的身影拉得好長,氣氛是歡樂無比,她身旁雖然缺了源義經陪伴,但至少還有齊藤直人,能夠安撫住她心中深藏的不安。

  她很慶幸,這一路走來,她都不是孤獨的一個人,不管是源義經或齊藤直人,對她來說,都是同樣的重要。

  這兩個人她都不想失去,她很希望能一直和他們在一起,直到不得不分離的那個時刻來臨。

  她私心的盼望著,那個時刻最好永遠不要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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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8:57 |只看該作者
卷四 【轉章】臨別一吻

  鎌倉的夜晚,依然是那樣的寧靜祥和。

  有好一陣子沒回到這裡,蘇雪櫻慢慢經過大街小巷,想將眼前的景象努力塞往腦海中。

  這一次離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了……

  走進源家宅邸,蘇雪櫻熟練的來到源義經房內,果然見到他又如以往一樣,靠在窗邊小憩,等著她回來。

  她擔心的微皺起眉,只因他這麼做會讓自己累著,根本沒有好好休息的時候。

  伸出手,她心疼的撫上他臉頰,這細微的舉動馬上驚醒他,她的手在下一瞬間被牢牢抓住,就像怕她突然跑掉一樣。

  「雪櫻?」

  源義經隨即睜開眼,在見到她久違的面容之後,馬上緊緊的將她給抱在懷裡,「妳怎麼這麼久沒回來,我好擔心妳。」

  他每天晚上都在等待,已經不知道等過多少個難熬的夜晚,一沒有她的消息,他就開始惶惶不安,心情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雖然等得辛苦,不過幸好她又回來了。

  蘇雪櫻漾起溫柔的笑容,「最近比較忙,所以就沒時間過來。」

  「妳還好嗎?一路上順利嗎?」

  「我已經順利回到平家了。」

  「那就好。」

  源義經捨不得放開她,對這親密的擁抱眷戀不已,輕撫她背脊的手突然摸到那已經變短的頭髮,他錯愕的愣了一下,簡直不敢相信。

  「雪櫻,妳的頭髮……」

  「因為一些原因,所以剪掉了。」

  「真是可惜,好不容易才留那麼長。」

  「不會,對我來說,這麼做並沒有什麼可惜的。」

  源義經微微輕蹙起眉頭,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她不想講,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問起。

  算了,好不容易才盼來的相聚機會,他只想好好把握住和她的相處,不讓其他事情瓜分掉彼此的心思。

  緊抱住她的雙手又微微緊縮,兩人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距離,源義經深情依戀的開口:「雪櫻,今晚別走,妳得補足之前欠下來的時間。」

  蘇雪櫻不由得輕笑一聲,「這種霸道威脅的話沒想到你也說得出口。」

  「我是認真的,別走……我不想讓妳走。」

  他這近乎懇求的話語讓蘇雪櫻忍不住痛心起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離開,希望能一直待在他身邊。

  不過這是不行的,過了今晚之後,他們倆不知道得等待多久才有再次相見的時機。

  蘇雪櫻終於伸出手回抱住他,輕聲說道:「真是受不了你,要補就來吧,我才不怕你。」

  「那就不准偷偷溜走,任誰在妳耳旁叫妳都不行。」

  「好啦,你說什麼都依你,這樣總行了吧?」

  兩人緊緊的互相依偎,誰也不輕易放開誰,蘇雪櫻努力將在他懷中的幸福感給牢牢記在腦海中,不想輕易的遺忘。

  「對了,義經。」

  「嗯?」

  「你以後不要這樣子等我了,接下來我會忙得抽不出身,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看你。」

  「不行,我不想錯過任何一次和妳相見的機會。」

  「你放心,只要我回來,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叫醒你的,所以你別這樣子折磨自己,要不然我也是會心疼的。」

  「可是……」

  「答應我,不要讓我掛心,好不好?」

  源義經內心掙扎了一下,還是回答:「好,妳說什麼就什麼,都依妳的。」

  「那就好。」

  漫漫長夜,他們鮮少說話,只要互相擁抱著,就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心意正互相交流,透過心跳、體溫,滲透到對方心裡。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源義經已經感覺到蘇雪櫻即將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會出現,這讓他更是緊抓住她不放,努力珍惜這最後的時刻。

  在將要破曉之前,蘇雪櫻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疲累的睡去,在他懷中微撐起身,仔細看他最後一眼。

  好捨不得,但是她……不得不走了……

  蘇雪櫻第一次主動吻住他,將她最後的眷戀留在他的唇上,雖然輕輕的,卻蘊含了她無限的深情。

  「義經,我愛你……」

  再見,她得走了……再不離開就來不及了……

  就在壽永二年(西元1183年)七月底,平家連夜撤離平安京,往西國前進,木曾義仲的軍隊接著正式攻入京中,成為平安京新的霸主。

  弁慶在跟著離京之前派人帶消息回鎌倉給源義經,告訴他蘇雪櫻的決定,直到那時他才知道,蘇雪櫻那一次回到鎌倉,其實是要跟他……告別。

  她選擇跟平家共進退,所以是不會回來了,但他不相信他們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她不回來,那就換他去找她。

  同年十月,源義經奉命從鎌倉出發,準備去討伐在平安京作亂的木曾義仲,從那一刻開始,換他遠渡關山,沿著平家逃離的路線,開始他的追尋之路。

  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他都會帶回她的,不管得付出任何的代價。

  她永遠是他的,他不會放手的,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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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9:13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序章】屋島

  平安京,日本平安朝時代優雅繁華的京城,有著許多浪漫故事,卻也有可怕的百鬼夜行,是個風格獨特的魔幻朝代。

  因為一場在鞍馬山上發生的偶然意外,蘇雪櫻和青梅竹馬的齊藤直人從二十一世紀被拉回八百多年前的平安京,還成為當時權傾朝野的平氏一族的養女,被賦予了另一個名字──平櫻子。

  源平兩家皆為武士出身,卻為了爭權奪利互相殘殺,結下兩方難解的恩怨,壽永二年(西元1183年)七月,為了躲避源家軍木曾義仲的襲擊,平家從平安京撤回屋島,準備找機會東山再起。

  而蘇雪櫻,也跟著平家一起回到屋島,開始她和平家的顛沛之旅……

  「咳咳咳……咳咳……」

  涼爽的九月,原本該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卻讓平維盛連連咳嗽不停,他獨自一人坐在廊上透氣,身上只披了件單薄的衣裳,臉色蒼白不已。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平維盛無奈的微皺起眉,他四個月前在俱利伽羅峽谷中了源家木曾義仲軍隊的突襲,身受嚴重內傷,一直調養到現在都沒什麼起色。

  平家一連吃了好幾場敗仗,在回到屋島之後就勵精圖治,打算重新振作起來,而平維盛卻只能在一旁觀看,無法親身參與訓練工作,這讓他有些懊惱。

  摸著自己隱隱疼痛的胸口,平維盛不得不想,如果他的傷能好得再快一點,如果他不要受這麼重的傷的話……

  「嘻嘻……」

  突如其來的,一個小男娃邊笑邊蹦蹦跳跳的來到平維盛身邊,還躲在他身側,平維盛淡笑一聲,開口詢問:「聖上,您又在和誰玩抓鬼遊戲了?」

  「還會有誰呢?」蘇雪櫻接著出現在廊上,無奈的慢慢走過來,「這宅子內也只有我有膽和天皇玩成一塊,其他人都怕死了呀。」

  在平維盛身旁的正是年幼的安德天皇,他的母后是平維盛的姑姑平德子,當平家從平安京撤離時,也一併將天皇給接來屋島。

  這樣就算他們離開國都,只要有天皇在身邊,他們依然能夠掌控住國家的正統地位。

  蘇雪櫻來到平維盛身旁,關心的瞧著他,「維盛,你的臉色還是很不好,不要在外面吹風了,趕緊進去休息吧。」

  身為義兄妹,蘇雪櫻非常擔心平維盛的情況,她不懂他這種復原速度到底算不算正常,但只要他繼續像這樣虛弱下去,她就不會有安心的一天。

  平維盛無奈的失笑著,「我就是在裡頭待到煩才出來的,結果妳現在又想趕我進去?」

  蘇雪櫻不平的嘟起嘴,「我是為了你好,你現在是在嫌我太囉嗦嗎?」

  「好好好,是我說錯話,請妳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平維盛將小安德拉到蘇雪櫻面前,「趕緊將聖上帶回去吧,要不然照顧聖上的女官們會擔心的,我這就乖乖回房休息去。」

  蘇雪櫻狐疑的挑起眉,不太敢相信他真這麼聽話?「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好。」蘇雪櫻馬上對小安德伸出手,漾起甜甜的笑容,「聖上,遊戲時間結束囉,我們該回去了。」

  小安德聽話的握住蘇雪櫻,跟著她一同離開,氣氛是出奇的融洽,平維盛等他們消失在轉角後,才敢輕咳出聲,避開會讓蘇雪櫻擔心的狀況。

  仰頭望向藍天,平維盛倒是無奈的笑了起來,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其實清楚得很,只不過……他還硬是在逞強而已。

  「不知道……還能再撐多久……」

  另一方面,帶著小安德回殿的蘇雪櫻突然經過一間戒備森嚴的小屋前,裡頭的神案上擺著神鏡、神璽、神劍三樣代表天皇正統身份地位的三神器。

  這讓她想起之前輾轉來到屋島之間發生的事情,本來平家是想將安德天皇及已退位的後白河法皇一起撤離平安京,但後白河法皇近年和平家有許多衝突,他在得知消息後便悄悄的躲起來,等到平家離開之後才又重新現身。

  他不滿天皇孫子被帶走,乾脆另立一個幼小親王為新天皇,稱作後鳥羽天皇,雖然現在是兩皇並立的情況,但後鳥羽天皇缺少三神器的護持,基本上是名不正、言不順,也無法得到民眾全然的信服。

  因此,後白河法皇一直覬覦著這歷代相傳的三神器,正努力找機會將它搶奪回來。

  只要一想起這三神器會引來一陣腥風血雨,蘇雪櫻就忍不住微皺起眉,感到非常不舒服。

  然而蘇雪櫻都還沒來得及從擔憂中回過神來,廊下的走道倒是出現吵鬧奔跑的聲音,她困惑的瞧著一批批侍衛接連跑過,氣氛有些凝重,就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

  趁著又有侍衛靠近之際,蘇雪櫻趕緊攔下其中一人,開口詢問:「等等,現在是發生什麼事了?」

  「源家木曾義仲奉法皇命令,即將派兵攻打過來了!」

  平家撤離平安京沒幾天,就換木曾義仲的軍隊盤踞在那裡,後白河法皇正好利用木曾義仲來幫他鏟除平家,只要授予木曾義仲官職,就不怕他不乖乖聽話。

  「什麼?」

  沒想到蘇雪櫻才正在擔心之際,源家的兵馬就攻過來了!她馬上抱起小安德,趕緊將他送回主殿裡,以確保他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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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9:34 |只看該作者
卷五 【一】船航

  鎌倉,是個讓蘇雪櫻魂牽夢縈的都城,不是因為那裡的風土民情,而是……她心心念念的人,現在就在那裡。

  她常常在想,不知道他在那過得好不好,他和他的哥哥及嫂嫂處得好嗎?她好想回去,現在的她終於有機會回到鎌倉,這讓她好開心,就連奔跑的腳步都輕快不已。

  好想趕緊回到他面前,好想重新窩在他懷裡,好想好想……

  一回到他所住的宅邸,蘇雪櫻馬上往他寢居的方向直奔,就在他寢居前的小庭院內,她見到他獨自一人凝望藍空,就像是在思念什麼人一樣。

  「義經!」

  源義經愣了一下,趕緊回過頭來,表情訝異不已,完全不敢相信蘇雪櫻此刻會出現在他面前。

  「雪櫻,真的是你?」

  「是呀,我回來了,不顧一切的回來了。」

  蘇雪櫻雖然是平家的養女,卻喜歡上源家的源義經,在兩家對立的情況下,還是影響不了她喜歡他的心情,並且陷入的越來越深。

  雖然她的人在平家,但她的心一直在源義經身上,從來就沒有變過……

  「義經……」

  蘇雪櫻開心的衝向源義經,打算來個久違的擁抱,沒想到他卻突然伸手甩了她一巴掌,害她錯愕的跌倒在地,臉頰還熱辣辣的!

  「呃?」蘇雪櫻摀住發燙的臉頰,不敢置信的瞧向他,「義經……你……你打我……」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怎麼覺得自己像是搖身一變成了苦情故事的女主角,委屈心酸到了極點?

  只見源義經居高臨下的冷瞪著她,態度和剛才完全不同,「妳回來做什麼?」

  「我……回來找你呀……」

  「妳還敢回來找我?」他蹲下身,拍拍她另一邊沒摀起的臉蛋,就像是流氓一樣,「妳明明知道現在源平兩家是水火不容的情況,就不怕我賣了妳?」

  「嘎?」

  源義經會講出這種話?這真的是他嗎?

  蘇雪櫻原本的喜悅完全滅得一滴都不剩,反倒困惑的瞧著他,「你……真的是源義經?」

  「要不然呢?妳還以為有誰能假扮我?」

  「直人就可以,但他也絕對不會這樣對我。」

  就因為他和她的青梅竹馬齊藤直人有著相同樣貌,蘇雪櫻一開始才會錯認他,和他一起經歷過許多驚險事件,但現在的源義經卻完全變了一個樣,已經不是以前那沉穩又柔情的人了。

  「人總是會變的,不可能永遠都一個樣。」源義經突然揚起一抹詭異的冷笑,「這樣也好,既然妳都主動落入我手中了,如果不好好利用,似乎非常可惜。」

  蘇雪櫻害怕的往後挪了一小段距離,「你……你想幹嘛?」

  「想幹嘛?呵,待會妳就知道了……」

  「你……你不要靠過來,討厭……」

  她錯愕的連連驚叫,簡直不敢相信,後來她突然靈機一動,心想這該不會是在作夢吧,要不然源義經根本不可能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了,一定是作夢,你這個假源義經別碰我!」

  蘇雪櫻緊閉雙眼搖搖腦袋,不知道這麼做有沒有辦法從夢中醒來?但她臉上依然出現被輕佻拍打的感覺,這讓她是不舒服到了極點!

  她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只是拚了命用雙手在自己面前揮舞,就像是在揮蒼蠅一樣,「討厭,走開,走……」呃?

  突然之間,她的手抓到一隻又小又軟的東西,還溫溫熱熱的,蘇雪櫻趕緊睜開眼看是怎麼一回事,才發現原來她抓到的東西是……

  是小安德天皇的手!

  「咦?」

  蘇雪櫻眨了眨眼,困惑的瞧瞧四周,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出過寢居半步,只不過閒來無事看看書,看著看著就靠在窗邊睡著了。

  而小安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跑進她寢居的,一隻手被她抓住,另一隻手還在輕拍她臉頰,像是已經玩上癮了一樣。

  蘇雪櫻頓時有種想掐人的衝動,一定是因為小安德的關係,她夢中的源義經才會變得那麼詭異的!

  真是討厭,她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夢到他的呀!

  蘇雪櫻二話不說,馬上抓住小安德的肩膀,開始和小孩子計較起來,「你這個可惡的死小……」

  「嗯,咳咳!」

  侍女朝顏在一旁連聲咳嗽,而且還咳得非常故意,蘇雪櫻納悶的望向她,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卻赫然驚見朝顏身後將近十名的女官正惡狠狠瞪著她,用眼神強力警告她別想對小安德做什麼不尊重的舉動!

  「呃……啊哈哈哈哈……」

  蘇雪櫻乾笑了好幾聲,語氣轉得非常硬,「小……小小聖上真是可愛呢,打得我神清氣爽,整個人精神都來了。」

  「唉……」朝顏替她感到丟臉的掩面嘆息,簡直是可恥到了極點。

  蘇雪櫻表面笑哈哈,其實內心可是苦兮兮呀,她真的不懂,為什麼小安德就是喜歡來找她玩,而且還纏她纏得要死?

  「怎麼了,妳的房裡這麼熱鬧?」齊藤直人才一踏進蘇雪櫻的寢居,就被這一群嚴肅女官的陣仗給嚇到了,「哦,原來是小安德來……」

  女官們凌厲的眼神瞬間掃向齊藤直人,害他突然冒起冷汗,他非常機靈的馬上對小安德躬身,語氣是異常恭敬:「剛才若有失禮的地方,還請聖上原諒,小的下次絕對會謹言慎行的。」

  女官們滿意的點點頭,才又轉過頭去不再搭理他,這才讓齊藤直人暗暗鬆了口氣,心想自己差點就要遭殃了。

  小安德根本不理齊藤直人說些什麼,和蘇雪櫻玩得可愉快了,女官們對小安德死纏住她的行為早已勸到沒話可講,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只好默認這種不合規矩的行為。

  被小安德給纏得無法脫身,蘇雪櫻只好一邊應付難纏小鬼,一邊分神詢問齊藤直人:「直人,情況怎麼樣了?」

  「平家軍一切順利,已經一路打回室山了。」

  木曾義仲軍隊襲來的事情已經過去兩個多月,平家軍隊因為經過重新訓練,士氣大增,不只大敗源家軍,還一路往東挺進,頗有重新回去盤踞平安京的氣勢。

  「這樣就太好了。」朝顏開心的淡笑著,「我們平家終於可以一吐之前打敗仗的怨氣,好讓那些源家人瞧瞧,我們可不是好惹的。」

  相對於朝顏的開心,蘇雪櫻的感受倒是有些複雜,對於源平兩家的戰爭逐漸白熱化,她只有擔心,不管是哪邊打輸打贏,對她來說,她都不會好受。

  畢竟,這兩家內,都有她所在乎的人呀……

  發現蘇雪櫻的表情有些黯淡,齊藤直人關心的問:「雪櫻,妳怎麼了?」

  「呃?沒事,沒什麼。」她趕緊漾起一抹笑,不想讓大家擔心。

  然而她心裡在想什麼,他怎麼會不清楚?齊藤直人無奈一笑,只希望她不要讓自己太過難受,放開心面對這一切,對她來說也比較好。

  因為……已經註定下的事情,他們是沒有力量改變的,只能坦然面對……

  「對了。」蘇雪櫻繼續問齊藤直人:「既然已經打了勝仗,那他們什麼時候要凱旋歸來呢?」

  「他們不會回來。」

  「啊?為什麼?」

  「他們打算繼續東進收回福原,到時候我們也得遷回福原去。」

  福原本來就是平家的其中一個居住之地,離平安京所在之地已經非常接近,平家人不放棄回到平安京的目標,遷回福原只是第一步,讓在京內的源家感受到強大威脅,第二步就是要收回京畿之地。

  「什麼?我們也要遷回福原?」

  一想到要再大搬遷一次,蘇雪櫻除了擔心平維盛還沒痊癒的傷勢之外,另一個就是……

  她怕坐船,她有恐懼症呀!

  之前從平安京一路退回屋島,蘇雪櫻就坐過一次船,簡直快把她給嚇得半死,現在只要想到又要再經歷一次恐怖之旅,她馬上竄起雞皮疙瘩,沒種到了極點。

  蘇雪櫻馬上僵著笑臉,試探性的詢問朝顏:「朝顏,我們……到時候可以走陸路嗎?」

  「恐怕是不行的,雪櫻小姐。」朝顏只能對她搖搖頭,「走水路是最短、最快速的方法,和陸路相對比起來,當然是走水路比較好。」

  「那……你們走水路,我和直人一起走陸路,反正……到最後都會到的嘛。」

  「噗呵呵呵……」

  蘇雪櫻這孬種的回答已經引起女官們一陣的偷笑了,然而朝顏還是處變不驚,鎮定回答:「這當然更是不行,放你們單獨走陸路太危險了。」

  「我們還有弁慶,有弁慶和直人陪著我,不會有事的啦。」

  弁慶可是源義經身旁厲害的武將,不過現在卻跟著蘇雪櫻到處跑,只因為源義經也擔心她的安危,在無法陪伴在她身邊的情況下,只好讓弁慶一路保護她。

  「就算有他們倆也一樣是不行的,雪櫻小姐妳還是跟著我們走水路,反正多走幾次,總會習慣的。」

  「……」她可不想再多來個幾次,兩次就已經夠她瞧了!

  為首的女官此刻突然冷笑了幾聲,「沒想到櫻子小姐身為平家人,居然怕坐船怕成這副德行,實在是讓人不敢相信。」

  蘇雪櫻微皺起眉,「怕不怕坐船,和是不是平家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吧?」況且她也只能算是半個平家人而已。

  「但平家人對海上之事熟悉不已,就櫻子小姐一個人不僅不懂,還怕得要死,這讓其他人知道了,怕是要嘲笑平家居然出了一個如此不爭氣的子孫了。」

  「什麼?妳……」

  這位女官看蘇雪櫻不順眼已經很久了,逮到機會當然要好好嘲諷她一番,蘇雪櫻雖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還是忍不住受到她的挑釁,開始意氣用事起來。

  「哈,坐船就坐船,我還會怕妳嗎,就別讓我找機會刻意暈船吐在妳身上!」

  「哦,那我還真是期待呢。」女官繼續冷笑,根本就不把蘇雪櫻的威脅當一回事。

  「妳妳妳……妳不說話,沒人會當妳是啞巴……」

  齊藤直人和朝顏對望了一眼,頗有默契的紛紛無奈嘆氣起來,只因蘇雪櫻的個性就是這樣,激不得的,一激就會完全失去理智。

  到最後她自己一定會後悔的,他們就慢慢等著瞧吧……

  ※                    ※                    ※

  結果到了最後,蘇雪櫻果然如眾人所料,開始後悔了。

  平家軍隊一路挺進,已經重新收回福原,因此在屋島的平家人也準備回到福原去,蘇雪櫻連船都還沒踏上,內心就已經開始發毛,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去,死也不讓人看笑話。

  只可惜故意嗆她的那位女官和小安德坐在另一艘主船上,讓蘇雪櫻就算真的想吐也吐不到她身上,簡直扼腕到了極點!

  雖然說船是開在瀨戶內海裡,風浪比外海要小了非常多,但蘇雪櫻還是非常不習慣,船才航行沒多久,她就已經開始悲慘的暈船了。

  「嗚……噁……」

  站在船板前,蘇雪櫻抓住欄杆,拚命想甩掉頭暈的感覺,寒冷的海風迎面向她吹來,卻怎樣都吹不走她的不舒服感,讓她苦惱不已。

  「唉……」到底還要坐多久才能到達目的地呢?

  瞧著海上大大小小的船隊成群前行,中央最大的一艘就是天皇的主船,這場面雖然壯觀,蘇雪櫻卻開心不起來。

  等回到福原之後,接下來應該又是一場大混戰吧?源家真正有實力的人還沒出馬,目前雖然看起來是平家佔上風,但往後未必如此。

  「不知道……義經過得好不好呢……」

  現在東國的源家勢力分成兩支,一支是木曾義仲的軍隊,另一支是源賴朝的軍隊,現在有所動作的都是木曾義仲,源賴朝倒是安靜的待在鎌倉內,靜觀木曾義仲和平家之間的爭戰。

  而身為源賴朝弟弟的源義經,一直以來都是聽命行事,低調得很,源賴朝的妻子北條政子素來就對他的存在非常有意見,就不知道他現在的處境是好是壞了。

  兩人分隔異地,好久沒有彼此的消息,蘇雪櫻是非常的想念他,就不知道源義經……是不是也如此了……

  「咳……咳咳……」

  原本只有蘇雪櫻一人在的船板,現在倒是多了平維盛的出現,她擔心的趕緊來到他身邊,順手扶住他。

  「維盛,你怎麼出來了,為什麼不在船內休息呢?」

  平維盛無奈的苦笑,「妳不也從船內出來了?」

  「但是你的臉色很差呀。」

  「說實話,妳的臉色也不比我好到哪去。」

  蘇雪櫻不依的嘟起嘴,她是因為暈船,他可是因為內傷未癒,這兩者之間是差很多的。

  「雪櫻,我不要緊的,只是出來透透氣而已。」

  放開蘇雪櫻的攙扶,平維盛一個人走到船板最前方,吹著他熟悉的海風,這讓他的表情顯然舒緩許多,也不再那樣難受。

  「雪櫻,等回到福原之後,妳打算怎麼辦呢?」

  蘇雪櫻也跟著他來到船板最前方,不解的皺起眉,「什麼怎麼辦?」

  「源義經,如果碰到他,妳該如何在源平兩家之間作取捨?」

  平維盛有預感,源義經終究會出現的,然而只要他一出現,蘇雪櫻一定得面臨二選一的難題。

  「說實話,我……還不知道……」

  她一直避免去想這件事,總是選擇逃避,因為這個抉擇太困難了,她寧願等到不能再拖時,再來面對。

  這種想法很窩囊,但她……真的沒辦法……

  「我想,妳還是跟……」平維盛困惑的頓了一下,直盯著她的手瞧,「雪櫻,妳的手……」

  「嗯?」

  蘇雪櫻低下頭,才赫然驚覺左手的手背上出現了淡紫色的盤龍印記,她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因為平常根本就看不到的!

  「這……怎麼會?」

  蘇雪櫻之所以會從二十一世紀回到平安朝,就是這個印記的詛咒在作祟,然而現在印記出現了,是代表下咒的人就在附近,還是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雪櫻,小心!」

  「啊?」

  就在這時,平靜的海面突然出現不尋常的波動,海水居然變成一隻透明大手,延伸上船抓住蘇雪櫻,準備將她給一把拉下海!

  「啊──救命!」

  「雪櫻!」

  平維盛趕緊伸手抓住她,卻抵擋不過拉她下海的另一股力量,他一手死抓住欄杆,上半身懸空在海上,蘇雪櫻整個人懸在船外不上不下,但那大手似乎有越變越大的趨勢!

  「維……維盛……」

  平維盛已經沒多少力氣可以支撐了,只好趕緊大喊:「快!快來人呀!」

  「發生了什麼事?」

  船內一堆人陸續出現,齊藤直人和弁慶也趕緊跑出來,他們馬上跑到船板前幫忙拉住蘇雪櫻,然而憑著三人的力量卻還是無法將蘇雪櫻給拉上船來!

  「雪櫻,妳再撐著,我們絕對會救起妳的!」

  「直人……啊──」

  蘇雪櫻身上的大手突然猛力一縮,就將她整個人拉入大海裡,頓時龐大的水花四起,她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海面上,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下沉沒!

  「雪櫻──」

  齊藤直人毫不猶豫的縱身跳下,簡直是不要命了,平維盛也趕緊大喊:「先停下船,有人落海了!」

  咕嚕嚕嚕……落入海中的蘇雪櫻只聽得到身旁的泡沫聲而已,對海面上的騷動完全感應不到,她吃了好多的水,無法呼吸好難過,就連意識都開始模糊起來。

  好痛苦……她的身體一直往下沉,身旁越來越黑暗,只看得到手上那盤龍印記發出奇怪詭異的光亮,並且出現一股拉力,想將她往某個方向拉過去。

  要帶她去哪裡?不……她不要過去……快放開她……

  在蘇雪櫻逐漸失去意識之際,深沉的海中似乎出現另一抹銀白色的狐狸身影,牠咬住她的衣領,將她往反方向拉,手上的盤龍印記也在此刻忽明忽滅起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知道,只感到自己的身體好沉重,就連眼皮也是,好累……她快要不行了……

  不行了……她一閉上眼,讓自己落入完全黑暗的世界當中……徹底失去所有知覺……

  ※                    ※                    ※

  「……你說……到底是她倒楣,還是我們倒楣呀?」

  迷迷糊糊之間,她似乎聽到有小孩子在說話的聲音,而且這聲音……似乎還有些熟悉。

  「……都倒楣吧,好好的釣個晚餐,居然也能釣上活生生的人,不過這樣說回來,她也實在夠好運的。」

  真的很熟悉……她應該在哪裡聽過吧,而且似乎還……

  「……是呀,連著兩次遇難都被我們給救起,也真是夠巧了。」

  「咦?」

  蘇雪櫻突然睜開雙眼,徹底甦醒過來,她瞧著在兩旁一直觀察她情況的雙胞胎小鬼,錯愕的從榻上坐起身,簡直不敢相信!

  「你們……小黑、小白?」

  「嘿嘿……」小黑、小白同聲笑著開口:「雪櫻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真的是你們!」

  「當然是我們囉。」小黑得意的和小白勾肩搭背,「這世上還有哪一對雙胞胎長得像我們一樣這麼可愛的,對不對呀小白?」

  「那是當然。」小白得意的翹起嘴,非常認同小黑所說的話。

  「……」蘇雪櫻簡直是無言以對,根本接不上話。

  她困惑的搖搖頭,想起自己不是被某種奇怪的力量給拉入海中嗎,那現在她又在哪裡?

  抬頭瞧了一下四周,她才發現這個小房間一直在微微搖晃著,該不會……她是在船上吧?

  「這……是你們的船?」

  小黑和小白頗有默契的開口:「要說的正確一點的話,是我們爺的船。」

  「日爺?是呀,有你們在這,怎麼可能會少了那個傢伙。」

  蘇雪櫻突然之間露出了討厭的表情,只因她之前也曾經發生意外被日爺救過一次,但那次卻是不歡而散,因為日爺對待某些事的態度異常冷酷無情,讓她非常受不了。

  沒想到她又被他給救了,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孽緣一場。

  「喂喂喂,你們這兩個小鬼都只顧著照顧她,就忘了我們的晚餐啦?」一位身穿米白銀紋直衣的瀟灑男子推開門走入房內,表情臭得要死,「見色忘主,我是白養你們了。」

  小黑非常沒大沒小的給頂回去:「爺,你少吃一餐也死不到哪裡去,這麼計較做什麼?」

  「是咩是咩,要吃你可以自己煮呀。」小白同仇敵愾,也不把日爺給當作一回事。

  「信不信待會我就把你們倆給一起踢下船去清涼一下?」日爺突然揚起莫名詭異的笑容,還開始扳起手指,「太久沒嚐嚐我給你們的苦頭,皮又開始癢了?」

  小黑倒抽了口氣,趕緊奔逃出房,「哎呀哎呀,我的肚子也開始餓了,快去釣魚吧!」

  「哦哦哦,我幫你升火,等你釣起魚就能馬上烤魚了!」小白也接連逃竄出房去,省得挨頓打。

  「呿,就是愛受人威脅才行。」日爺沒好氣的又碎唸幾聲,才轉過頭來面對蘇雪櫻,「女人,我們又見面了。」

  蘇雪櫻輕哼一聲,賭氣不回話,看他能怎樣。

  「嘖嘖嘖,這就是妳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我可沒要你救我。」

  「是,妳不想讓我救,但冥冥之中卻有某種力量非要我救妳不可。」

  「冥冥之中?」

  這讓蘇雪櫻突然想到,她昏迷之前最後一眼看到的那隻狐狸,難道日爺指的就是這個?

  如果不是那隻狐狸,那她……最後到底會被拉到什麼地方?

  一想到這,蘇雪櫻就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害怕不已,她有預感,那絕對不會是一個好地方。

  幸好沒被抓走,真是好險……

  「唉,雖然妳不想領情,但我還是得好人做到底呀。」日爺無奈的微挑單眉,「福原、平安京,妳打算去哪處呀?」

  蘇雪櫻錯愕的瞧向他,「你知道平家要回到福原了?」

  「那當然。」日爺得意的打開蝙蝠扇,就是愛裝瀟灑,「這世上的大事,沒有我不清楚的。」

  「你不是該在平安京嗎,又怎麼會跑到海上來呢?」

  「平安京現在被木曾義仲搞到亂成一團,我才不想在那自討苦吃,只好出來散個心囉。」

  木曾義仲是一介武夫,他和他的軍隊一進入京中就像鄉下人入京一樣,沒規矩到了極點,後白河法皇原本還很開心他把平家給趕走,可是後來才發覺,其實木曾義仲根本是另一個大麻煩。

  為了趕走在平安京肆虐的這另一個麻煩,後白河法皇偷偷和在鎌倉的源賴朝聯繫,希望他能趕走木曾義仲,恢復平安京的秩序。

  就因為如此,聽說源賴朝已經派出源義經和源範賴,正在等待時機出兵襲擊木曾義仲。

  說實話,後白河法皇這麼做根本就是要源家人自相殘殺,但源賴朝還是答應攬下這件事,只因木曾義仲軍隊的行為已經弄得平安京人民怨聲載道,不除不行。

  聽完日爺講解的京中近況,蘇雪櫻的內心瞬間動搖,只因她聽到源義經的消息了,如果她現在到平安京,是不是就有機會碰到他?

  只要他有辦法趕走木曾義仲,他們就可以在平安京內相會了,是不是?

  平家的軍隊現在氣勢正盛,平家人回到福原之後應該會暫時整頓休息,之後才會看情況計畫收復平安京的事情,所以平家的安危她暫時不需要顧慮,而可以……

  「唉,其實看妳那猶豫不決的表情,我大概也可以猜得出妳在想什麼。」日爺無可奈何的聳聳肩,「妳想去平安京見源義經是吧?如果真是這樣,我也只好結束出遊,帶妳回去了。」

  蘇雪櫻扁起嘴,真受不了他這種幫忙幫得很不甘心的態度,「你如果真這麼不甘不願,放我下船,我可以自己過去。」

  「雪櫻小姐,妳就別理爺了。」小黑突然探出頭,「他的個性就是這樣,明明就是要幫,嘴上還刻意唸唸有詞。」

  「是呀是呀,習慣就好,把他的囉嗦當耳邊風就是了。」小白手中還拿著被燻黑的柴火,忍不住也出來多話一番。

  日爺馬上沉著一張臉轉過頭,「你們這兩個小鬼……」

  「喔喔喔,釣魚烤魚去了,好忙好忙呀──」說完就快溜,要不然就死定啦!

  沒想到他們的相處情況還是如此搞笑,蘇雪櫻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還是真拿他們這對主僕一點辦法也沒有。

  「平安京呀……好久沒回去了……」

  蘇雪櫻的心裡已經開始有所期待,希望能見到久違的源義經,就讓她暫時任性一下吧,只要見他一面,她就回福原去。

  快了……兩人重逢的時機,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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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9:50 |只看該作者
卷五 【二】久別重逢

  平安京,比蘇雪櫻之前的記憶看來要落沒了許多。

  坐在牛車內,掀開車簾一角往外瞧,街上民眾各個臉色慘淡,許多民居殘破不堪,那就像是被戰火摧殘過一樣。

  然而會讓原本繁華的平安京瞬間衰敗成這樣的,不是戰火,而是肆無忌憚到處作亂的木曾義仲軍隊。

  這讓蘇雪櫻感到好心疼,以前平家在這時不會這樣的,他們雖然把持朝政,人民卻依然能平安的過生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時時刻刻擔心被木曾義仲的人馬給侵擾。

  「這實在太糟糕了……」

  面對蘇雪櫻的感傷,日爺倒是不以為然的輕哼,「這是在劫難逃,所以妳替他們傷心也是沒用的。」

  蘇雪櫻馬上大皺起眉,他就是這一點讓她非常不能接受,「如果你能更有人情味一點,或許我會比較不那麼討厭你。」

  「那倒不必了,這只會增加我的負擔而已。」

  「你……」真是沒良心的可惡傢伙!

  蘇雪櫻懶得再理他,繼續關心外頭的情況,然而在他們入京後沒多久,卻發現逃跑的人潮陸續出現,還拚命往他們的反方向跑。

  在前頭拉車的小白微皺起眉,趕緊向日爺報告:「爺,京內似乎有什麼動亂發生一樣。」

  日爺掀開車簾,對同樣在前方的小黑說道:「小黑,探查一下情況。」

  「是的,爺。」

  然而小黑也沒做什麼事,只是伸手朝迎面而來的路人碰了一下,他微偏起頭,也忍不住皺眉,「爺,聽說源義經和源範賴的軍隊要攻進來了,木曾軍亂成一團,所以大家都在逃命。」

  蘇雪櫻驚訝的開口:「義經他們已經要攻進來了?」

  日爺倒是輕笑出聲,「哦,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呀。」

  牛車繼續前行,逃亡的人潮是越來越多,也逐漸出現一堆四處亂逃竄的兵馬,想來那應該就是木曾義仲的軍隊了。

  面對路上的混亂,蘇雪櫻不得不擔心的問:「日爺,我們這樣一直前行不危險嗎?會被逃難的人潮波及到的。」

  「這妳可以不必擔心。」日爺是一如以往的悠哉,「這輛牛車的四周我早已佈下結界,會讓路上的人自動避開我們,而且他們也看不到牛車的存在。」

  「真的?」

  蘇雪櫻馬上來到簾前,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們的牛車有隱形情況,然而前方迎面跑來的路人卻都巧妙的往牛車左右兩旁分散,完全不像有看到他們一樣。

  「好神奇……」

  「雪櫻小姐,小心別摔下來囉。」小白好心的提醒:「妳如果離開這輛牛車的範圍,外頭的人就會看到妳的。」

  「嗯,我知道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蘇雪櫻看得到他們,然而他們卻看不到她,牛車之內平靜異常,牛車之外卻慌亂成一團。

  越往平安京的中心處走去,這種混亂情況就越來越嚴重,四處逃竄的兵馬也多了起來,蘇雪櫻分不清那是誰的兵馬,一顆心也越跳越快,忍不住期待著。

  她快和源義經相遇了吧?他們倆都在這座城內,已經不是相隔千萬里的那種遙遠距離,或許他在下一刻就會出現在她面前也不一定,是不是?

  大家混亂逃竄之際,一對母女突然被身形高大的人給撞倒在地,包袱內的東西都散落一地,她們都還來不及爬起身,後頭就出現好幾匹急奔向前的人馬,就快直接衝向她們了!

  蘇雪櫻親眼見到這一幕,擔心的馬上跳下車,根本沒心情考慮什麼,「天哪,危險!」

  「嘎?雪櫻小姐!」

  小黑他們都還來不及阻止,蘇雪櫻就已經離開結界範圍衝了出去,她在千鈞一髮之際趕緊將那母女拉到一旁,好不容易才勉強躲過危機。

  「妳們還好吧?」蘇雪櫻馬上關心的瞧著她們,「有沒有受傷呢?」

  「沒……沒事。」這對母子還在微微發抖著,顯然還無法恢復鎮定,「這位小姐,謝……謝謝妳。」

  「沒什……啊!」

  另一波逃亡的人潮突然強力擠過來,將蘇雪櫻和那對母女都給擠了進去,她被迫和他們一起往反方向走,大家推來擠去,那種驚恐程度就像是不要命了一樣!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又發生了什麼狀況了嗎?

  蘇雪櫻好不容易才能站穩腳步,逆著人潮慢慢往前方擠,完全沒見到日爺的牛車在哪裡,耳旁不時傳來其他人的驚呼,場面是混亂到了極點──

  「快跑,木曾軍要撤退了!」

  「不知道新來的軍隊是不是一樣亂無法紀?先逃再說吧!」

  「他們邊逃還邊掠奪財物,實在可惡極了!」

  「啊啊……他們來了,快,前面的跑快一點呀!」

  五、六匹快馬在道路前方出現,速度快得驚人,蘇雪櫻好不容易才從逃難的人群中擠出,下一刻卻遇到快和她迎面撞上的馬匹,她連躲的時間都沒有!

  「啊──」

  蘇雪櫻抱頭趕緊蹲下,馬上男子也瞬間拉緊韁繩停住馬匹,氣急敗壞的大罵:「是哪個不要命的人了,快滾!」

  她抬頭一瞧,赫然驚覺居然是木曾義仲和他的愛妾巴,她內心暗叫聲糟糕,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認出她來?

  之前在俱利伽羅峽谷和筱原她都曾經遇到過他們,只是交集的時間都不長就是了,他們有可能還認得她,也有可能已經對她沒什麼印象。

  蘇雪櫻只好刻意壓低頭,連忙避開:「真是對不起,我馬上避開,不阻礙你們了。」

  她才一轉身準備往旁退離,巴卻突然擰起眉,高聲開口:「站住!」

  蘇雪櫻內心狠狠一震,只覺得大難臨頭了,「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我是不是曾經見過妳?」

  「呵……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吧,我才剛從外回到京裡,這是我們倆第一次見面。」

  「真的?不對,我確定自己一定在哪裡見過妳。」

  「我想妳真的是弄錯了,你們還是趕緊離開吧,要不然被另一派的源家兵馬抓到妳和木曾義仲,你們的處境就會非常艱難了。」

  巴瞬間狠瞇起眼,「妳知道在我身旁的是義仲大人?妳不是才剛入京,從沒見過我們嗎?」

  「啊?」糟了!

  這只能怪自己多嘴呀!蘇雪櫻馬上不要命的往小巷子裡衝,就怕在這一刻丟了性命!

  「妳給我站住!」

  木曾義仲他們的人馬也轉入小巷中,不打算放過她,只因她太可疑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站住,別想跑!」

  木曾義仲抽出太刀,騎在馬上就對蘇雪櫻揮了過去,她驚叫一聲趕緊往旁邊廢棄的牛車一躲,車前桿瞬間被砍掉一半,整輛牛車就往前崩塌瓦解了!

  「天哪,這麼可怕!」

  缺少牛車的遮擋,蘇雪櫻只好趕緊再往其他的地方躲,巴突然拉起長弓對準蘇雪櫻一射,強力的飛箭馬上擦過她小腿,害她跌倒在地,疼痛不已!

  「哎呀!」

  她偏頭一瞧,左腳的衣上已經染出一片血漬了,木曾義仲再度對她持刀襲來,這次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利刃揮下,卻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

  「哪裡逃!」

  「啊──」

  蘇雪櫻害怕的縮起身子,只聽見鏗的一記響亮聲在耳邊響起,卻沒有預期的疼痛出現,緊接著另一批快馬奔馳的聲音也在這時傳來,場面頓時又是一團混亂!

  原來是有人出現替她擋下木曾義仲的刀,他同樣騎著馬,身穿深紫色鑲邊的戰甲,氣勢威武驚人,「木曾義仲,終於找到你了!」

  蘇雪櫻趕緊忍著疼痛站起身,馬上不要命的往前奔跑,身後的一團混亂她根本無心理會,現在的她只想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她不能在這種時候發生任何意外,她還得活下去才行,絕對不能有事!

  眼見對方的人馬開始團團圍住他們,木曾義仲憤怒的大喊:「你是誰,報上名字來!」

  「源九郎義經!」

  源義經?

  蘇雪櫻突然頓下腳步,錯愕的回過頭來,原來剛才替她擋下那一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源義經呀!

  「義經……真的是他……」

  源義經的人馬在這時和木曾義仲打了起來,戰況激烈不已,木曾義仲看己方逐漸趨於弱勢,趕緊掉頭就跑,打算先逃出平安京再說!

  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源義經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他離開,「不要讓他們跑了,快追!」

  「是!」

  眼見源義經就要策馬離去,蘇雪櫻難忍內心的激動,鼓起所有勇氣拚命吶喊:「義經──」

  在隊伍中的源義經突然頓了一下,驚訝的往蘇雪櫻那個方向瞧,以為自己是發生錯覺,要不然怎麼可能會聽到蘇雪櫻的聲音?

  他吩咐手下繼續追趕木曾義仲,自己則掉頭往她的方向狂奔,他心中那股積壓已久的思念,正促使著他對她奔馳而來。

  伸出手,源義經將蘇雪櫻給一把勾上馬,緊緊抱入自己懷裡,他現在只想死命的抓住她、綁住她,不讓她再有機會消失在他的視線!

  「雪櫻,真的是妳?」

  懷中熟悉的香味假不了,真的是他日思夜想的蘇雪櫻,源義經激動的將她給越抱越緊,難以克制自己的情緒。

  「雪櫻,我好想妳,我們倆終於又見面了。」

  他還以為他們倆沒辦法這麼快相見的,他一直以為她還在平家那邊,除非他闖入平家的領地去,要不然根本就見不到她。

  沒想到她就在平安京內,這真是太好了……

  深深的依偎在他懷裡,蘇雪櫻感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才是她的源義經,那個讓她不顧一切愛上的源義經呀。

  「義經,對不起,我回來了……」

  「說什麼對不起,只要妳能回到我身邊就好,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源義經已經受夠兩地相思的痛苦了,之前他無法將她留下,現在他會不顧一切的抓住她,他的心才有辦法安定下來。

  蘇雪櫻知道他的內心承受著不小的煎熬,其實她也很痛苦、很不忍心呀,「義經……」

  然而此時卻突然插入一個非常殺風景的嘲諷嗓音:「嘖嘖嘖,要談情說愛行,但請先把正事做完,行嗎?」

  「呃?」

  他們倆困惑的左右張望,卻發現這小巷子內只有他們倆而已,又哪裡來的其他聲音?

  只見原本空盪盪的小巷內慢慢出現一輛牛車的身影,由透明轉而清晰,日爺掀開車前簾,非常受不了的頻搖頭,真拿他們倆沒任何辦法,「女人,妳真的是不要命了,剛才那種危險情況還跳下車,真是無可救藥的衝動。」

  蘇雪櫻突然害羞的紅起臉蛋,知道自己理虧,也就只好乖乖回道:「日爺,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日爺指著車前的小黑和小白,不屑一哼,「是這兩個小鬼在擔心妳,要不然我才懶得理妳呢。」

  小黑和小白馬上對蘇雪櫻擠眉弄眼,其實日爺也在關心她,只是丟臉的不想承認,才會全部推給他們倆。

  這讓蘇雪櫻忍不住輕笑出聲,原本緊張的心情已經放鬆不少,然而日爺又接著開口:「女人,妳還是先回來我這裡吧。」

  「為什麼?」

  「他還有要事在身,國家大事和兒女情長哪一樣比較重要?妳就別再讓他分心了。」

  「咦?啊啊啊……」

  日爺的手指一勾,蘇雪櫻的身體馬上不受使喚的自己跳下馬,一拐一拐的走回日爺那裡,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雪櫻?」

  源義經本想下馬帶回蘇雪櫻,卻被日爺給阻止:「我奉勸你,可別被兒女私情給沖昏頭,誤了大事,這樣對你的名聲來說可是會有影響的。」

  「但是雪櫻她……」

  「她有我顧著,不會有事的。」日爺無奈的微皺起眉,只好充當褓姆的角色,「等你把所有事情處理好,再來找我吧,她在我這邊跑不了的。」

  好不容易拐著腳走回牛車邊,蘇雪櫻也對源義經說道:「是呀義經,先辦好你的事,我會乖乖等你過來的。」

  她不能成為他的負擔,所以只好默默在一旁等待,等著他回過頭來接她。

  好不容易才相聚的,之前都等了那麼長的一段日子,現在這段短短的時間,已經不算什麼了。

  能暫時見到他一面,她已經心滿意足了,真的……

  ※                    ※                    ※

  源義經和源範賴的軍隊進入平安京後,那井然有序的秩序讓所有人刮目相看,原本擔憂的心也瞬間放下,慶幸他們不像木曾義仲的軍隊一樣,變成人人聞之色變的另一個禍害。

  他們只花最短時間就平撫住京內的混亂,就連皇室公卿也對他們贊賞有加,逃走的木曾義仲有另一批人馬在負責追擊,源義經他們就留在京內保護人民的安全。

  隔沒多久,木曾義仲被追上的人馬給殺死,結束了短短三十一年的生命,源義經也在完全處理好京內情勢後,趕緊來到日爺的府邸,見他思念不已的人。

  向小黑詢問出蘇雪櫻的居處之後,源義經馬上腳步急促的走在穿廊上,看起來似乎有些焦躁。

  這幾天他根本就是完全的心不在焉,滿腦子只想著要趕緊過來,他現在只關心一件事而已,那就是……

  「雪櫻。」

  毫不猶豫的推開寢居大門,門內卻是安靜得可以,源義經的心一震,心想難道蘇雪櫻又不見了?

  他快步走到屏風後,才發現蘇雪櫻趴在木製的扶手上睡著,難怪會連個聲音也沒有,剛才微微緊縮的心好不容易終於可以鬆下,安心的輕呼了口氣。

  瞧著她綁上布條的左小腿,源義經就感到心疼不已,當時的他只把注意力放在木曾義仲身上,根本沒發現被他追著跑的人居然就是蘇雪櫻。

  如果他能早點發現,或許她就不需要捱上那一箭了,幸好只是傷了小腿,如果她因此有了性命危險,他是怎樣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源義經跪下身,從後緊緊抱住她,雙手越縮越緊,那就像是想將她給揉入自己的骨、自己的肉裡,讓兩人永遠永遠都無法分開。

  他的雪櫻終於回來了,這種久違的安心懷抱,讓源義經激動不已,他思念著她已經好久好久,久到他都快要發狂了。

  「可惡,妳這個狠心的傢伙……」

  一離開就是這麼久的時間,而且狠下心斷絕彼此之間的音訊,就像是生死未明一樣,要不是弁慶固定一段時間會傳消息回來給他,他早就按耐不住相思的折磨,發了狂的奔過去找她了!

  蘇雪櫻有些難受的慢慢睜開眼,才發現原來背後有個人緊緊的抱住她,像是存心不讓她好受一樣。

  她漾起淡淡的笑容,「義經?」

  「回答我,為什麼妳有辦法狠下心和我斷絕掉所有的消息,讓我一個人在遠方苦苦守候?」

  他這句話充滿了很深很深的埋怨,蘇雪櫻心疼的握住他的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不起,義經……」

  只要一知道他的消息,她就會忍不住過來見他,就像此刻的情況一樣,她曾經下過決定,在平維盛的傷還沒好之前她是不會離開的,但為了源義經,她已經打破自己原本的決定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在源平兩家之間做出抉擇,不管選擇哪一邊,她都會痛不欲生的……

  源義經陶醉的閉上眼,吸取著她身上的香氣,片刻都不打算鬆手,「兩人分離了這麼久,妳只用一句對不起就想打發我?」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如果可以,蘇雪櫻也不想和他分開這麼久,然而他的痛苦絕對比她多無數倍,這是她永遠比不上的。

  她很難過、很過意不去,她只能在未來的時間盡量彌補他,只要她能做到,她絕對會盡力去達成的。

  源義經低啞著聲開口,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哽咽,「雪櫻,答應我,不要再離開我了。」

  他不想再嘗到這種分離的痛苦了,這讓他幾乎完全失去理智,而且近乎崩潰般的發狂。

  蘇雪櫻一離開,就像是帶走他的所有一樣,讓他連活著都是種煎熬,像個行屍走肉,沒有任何生氣。

  蘇雪櫻淡笑一聲,「你看,現在我不就回來找你了?」

  「不夠,這根本不夠。」

  「呃?」

  「妳讓我痛苦了那麼久,只一句不會離開我就能解決了嗎?」

  蘇雪櫻苦惱的微皺起眉,心想他還真是得理不饒人呀,「那……你想怎樣?」

  「我要妳……負責。」

  他在她耳旁輕聲低喃,淺淺的吻一個個從脖子往下延伸,「妳必須彌補我這段日子以來的寂寞痛苦,每天每夜,只要想起妳不在我身邊,我就會徹夜難眠。」

  他甚至還猜想,蘇雪櫻是不是故意躲著他,不想出現在他面前,只因為她早就不喜歡他,或者根本沒喜歡他過。

  這種錐心泣血之痛,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懂……

  「就算妳消失了,我的腦中還是充滿著妳,我的心隨著妳的消失逐漸枯萎,差點就這樣死掉了。」

  他多想追到天涯海角,就算死也要將她給追回來,但卻因為身負重任,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任由自己無止境的悔恨懊惱。

  蘇雪櫻臉上逐漸泛起了紅潮,呼吸也顯得有些紊亂,因為他的吻、他的懷抱,讓她全身的神經頓時敏感起來。

  他正在一點一滴拉近兩人彼此之間的距離,不只是身體上的距離,還有靈魂上的距離,他強烈的氣息正包圍著她,讓她有些昏眩,意識開始混亂起來。

  「義經……」

  「我不准妳再離開我了,妳必須負起責任彌補我,用往後所有的日子。」

  他不會讓她有說不的機會,他不會再讓她有機會離開,這次他一定要緊緊抓住她,用盡他所有的辦法!

  蘇雪櫻抬起迷濛醉眼瞧著他,「往後……所有的日子?」

  「是,往後所有的日子。」

  空虛已久的心終於逐漸被填上新的滿足感,源義經已經無法忍受只是單純的擁抱她,他不只想得到她的心、她的靈魂、還要她的全部……

  「雪櫻……」

  「唔,咳咳咳……」

  然而非常殺風景的重咳聲卻從門的方向傳了過來,讓他們倆都是錯愕的一愣,一看到靠在屏風邊的日爺笑得很欠扁,蘇雪櫻馬上推開源義經坐正,丟臉的完全不敢直視日爺。

  源義經則是懊惱的低咒一聲,只想把刻意搗亂的日爺給碎屍萬段一頓!

  「唷,你的動作還蠻快的,這麼急著就來找人了?」日爺可樂得破壞他們的好事,心情簡直爽快到了極點,「不錯嘛,你們的軍隊一進來,平安京就安寧許多,之前的亂象也不見了。」

  畢竟日爺是對蘇雪櫻有恩的人,源義經也只好忍下那股悶氣,「感謝你之前對雪櫻的照顧,既然我們倆已經相逢,之後雪櫻的安危就由我負責了。」

  「哦,你的意思,是想帶她走?」

  「那是當然。」

  「很遺憾的,我不能讓你帶她走。」

  蘇雪櫻一聽,連忙錯愕的抬起頭來,源義經則是納悶的皺起眉,「為什麼?」

  「你憑什麼帶她走?她又憑什麼跟在你身邊?」

  「這……」

  「你們的軍隊才剛入京,許多事情都尚待適應調整中,然而你才一到京裡就帶個女人在身邊,不怕被其他人說閒話,然後再傳回源賴朝的耳裡?」

  源義經頓時無言以對,只因日爺說得沒錯,現在的他的確不適合這麼做。

  「況且她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待在你身邊?是蘇雪櫻還是平櫻子?不管哪種身份都不行,鎌倉那裡一定都會有意見。」

  以平櫻子的身份不用說,一定會引起源家人的反感,然而源賴朝的妻子北條政子又非常討厭蘇雪櫻,只要她回到源義經身邊的消息傳回北條政子耳裡,一定又會引起源義經和她之間的不愉快。

  沒想到他們倆想在一起卻會遇到那麼多的阻礙,這讓蘇雪櫻不由得沮喪的輕嘆出聲,原本和源義經相聚的喜悅之情已經全然沖得一點都不剩。

  源義經雖然非常不甘心,還是只能開口詢問:「要不然你認為……我們該怎麼辦?」

  只見日爺非常無奈的聳肩,「也沒辦法了,就讓她繼續待在我這吧,反正我這屋子空著也是空著,多一人少一人都沒差到哪去。」

  「讓她繼續待在你這?」源義經突然出現一絲不放心的表情。

  「怎麼,不信任我?」日爺哼笑了一聲,「如果我想對她怎麼樣,之前的機會還不多嗎?要是我真有這種想法,你現在也見不到這個隨隨便便就信任我的笨女人了。」

  蘇雪櫻也輕聲開口:「義經,沒關係的,我相信日爺不會害我。」

  雖然日爺有時候是不近人情了些,但他倒是沒做過一件害她的事,所以蘇雪櫻信得過他,也認為他並不是壞人。

  然而現在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了,讓蘇雪櫻待在其他不熟的人的地方,源義經也放不下心,看來還是只有日爺這裡最安全。

  只能先暫時這麼做了,等再過一段時日,他一定會想辦法將她給接到他身邊,讓兩人能朝夕相處在一起。

  至少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兩地相思了,這是他該慶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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