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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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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簪花司命 -【平京亂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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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30:09 |只看該作者
卷五 【三】意料外的消息

  自從蘇雪櫻暫時居住在日爺的宅邸中後,源義經只要一有空,三天兩頭就往那裡跑,常常一待就是好長一段時間。

  日爺懶得阻止,也就由著他們去了,反正他再說什麼他們也不會聽,他又何必自討苦吃呢?

  「義經,是梅花耶。」

  坐在屋外的廊上,曬著溫暖日光,蘇雪櫻伸出手,一片淡粉色的梅花便翩然落在她的掌心裡,花瓣片片渾圓,看起來漂亮極了。

  這倒是讓她想起以前住在平家宅邸時,她也常和源義經一起看著院中的梅花開開落落,那種悠閒平和的日子現在又回到他們身上,讓她感到幸福無比。

  好像只要待在這裡,外界的風風雨雨都和他們沒有關係,他們只需要互相依偎著,這樣就夠了。

  源義經淡淡一笑,「我想起妳曾經教我唸過的一首詞,梅落繁枝千萬片,猶自多情,學雪隨風轉……」

  蘇雪櫻點頭,「是馮延巳的〈鵲踏枝〉。」

  梅落繁枝千萬片,猶自多情,學雪隨風轉。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無限。

  樓上春山寒四面,過盡征鴻,暮景煙深淺。一晌憑欄人不見,鮫綃掩淚思量遍。

  源義經此刻的笑容倒是多了一絲感傷,「其實……我並不是很喜歡這首詞。」

  「為什麼?」

  「一晌憑欄人不見,我討厭這種感覺,見不到心愛的人,只能苦苦思念、無助的等待,這是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就像他和蘇雪櫻之間的情況一樣,分離久久才又相聚,然而誰又能保證,這次相聚之後兩人再也不會有分離的時刻,能夠一直相守到老?

  這讓源義經非常沒有安全感,他總覺得,自己無法永久的把她給留在身邊,有太多不確定因素在干擾她的去留,讓兩人的相聚變得異常艱難。

  緊緊握住蘇雪櫻的手,源義經柔聲開口:「雪櫻,等戰事告一段落,我們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居住,好嗎?」

  她笑著回應:「好呀,可是我家事做得很差,到時候你就不要怨我哦。」

  「重要的是妳的人呀。」源義經將她給摟入自己懷中,深情的開口:「只要有妳在,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在乎,都不重要了……」

  「義經……」

  這一個願望能夠實現嗎?蘇雪櫻雖然感動,卻不得不擔心起來,只因她所知道的歷史上的源義經,其實……

  「呃……這個……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斷你們的啦!」

  正當他們倆在濃情蜜意時,此刻又出現了搗亂的傢伙,只不過這次不是日爺,而是他的小跟班小白。

  小白非常不好意思的用手遮起眼,但指縫之間大得很,有遮跟沒遮其實差不了多少,「門前一直有個大傢伙吵著要見義經哥哥,我怎樣都趕不走他,只好來打擾你們了。」

  源義經馬上從廊上站起身,「他有說他是誰嗎?」

  他的軍隊裡有些人知道他經常過來這邊,所以有緊急事也會跑來這裡找他,就不知道是又出什麼狀況了?

  「沒有,不過他的塊頭很大。」

  源義經困惑的微皺起眉,還是往前門走去,蘇雪櫻隨後也起身慢慢跟了過去。

  來到門前,看到在外焦急等待的那名男子,源義經訝異一下,隨即開口:「弁慶,你回來了?」

  「義經殿下,我可終於是找到你了!」

  弁慶趕緊抓住他,表情是非常的凝重,「義經殿下,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但是……請你一定要冷靜下來,不能衝動哦。」

  源義經不由得失笑一聲,「弁慶,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你這麼緊張兮兮的?」

  「義經殿下,這真的是很嚴重的事呀!」

  「好好好。」源義經如他所願的一整神色,慎重的問:「什麼事,你說吧。」

  「雪櫻小姐失蹤了!」

  「嗯?」

  「她在平家遷往福原的海上,不慎落下海後,就再也找不到她的人了!」

  然而源義經卻出乎弁慶的意料之外,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平家已經回到福原了?」

  「嘎?義經殿下,現在這一個不是重點呀,重點是雪櫻小姐她……」

  「咦?弁慶?」蘇雪櫻此刻剛好走到源義經身旁,「你怎麼回到京裡來了,維盛他們已經平安到達福原了嗎?」

  「嘎?雪……雪櫻小姐?」弁慶嚇都快嚇死了,「妳……妳不是落到海裡了,怎麼……怎麼又會……」

  蘇雪櫻不好意思的笑著,「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反正我已經沒事,你也不需要這麼緊張了。」

  「妳沒事,那……那直人殿下呢?」

  「嗯?直人怎麼了?」

  「直人殿下看妳落入海中,他也跳下海想去救妳,但最後你們倆沒有一個人上來,全都失去下落了。」

  蘇雪櫻原本的笑容一愣,簡直不敢相信,「什麼?」

  「平家人還特地停下船拚命打撈,卻怎樣撈都撈不到你們,最後他們只好放棄繼續前行,平維盛還為了你們倆情緒激動氣憤不已,最後還……」

  發現蘇雪櫻的臉色越來越差,源義經趕緊用眼神意示弁慶別再說下去了,然而蘇雪櫻無論如何都想知道所有的情況,「最後還怎麼了?你說呀!」

  「這……」

  「你快說呀,維盛到底怎麼了?」

  「他……氣到當場吐出血,還……昏了過去。」

  「昏……過去?」

  蘇雪櫻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齊藤直人和平維盛,一個下落不明,一個昏死過去,就她一個人開開心心的待在平安京,還以為天下太平了!

  「天哪……為什麼會這樣?」

  她摀住嘴,難過的開始落下淚來,有種好濃好深的愧疚感,源義經趕緊出聲安慰,不希望她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雪櫻,這不是妳的錯,懂嗎?」

  蘇雪櫻拚命的搖頭,「嗚……可是如果不是為了我……他們……他們也不會變成這樣……」

  沒有她這個因,又哪裡會出現他們所遭遇到的果呢?蘇雪櫻不得不自責,痛心懊惱到了極點!

  「雪櫻,別哭了。」源義經心疼的連忙替她擦拭淚水,卻怎樣都止不住她淚如雨下的情況,「把我的話聽進去,這不是妳的錯,妳不需要為此自責,並沒有這個必要。」

  「不──」

  蘇雪櫻推開源義經的手,轉而抓住弁慶的肩膀,「直人現在生死未卜,那維盛呢?他後來的情況怎麼樣?」

  「這……」

  「我要你老實回答我!」

  弁慶輕嘆了口氣,只好老實回答,「在我離開福原之前,他……還是處於昏迷不醒的情況。」

  蘇雪櫻一愣,放開弁慶,軟弱無力的往後退了幾步,源義經趕緊伸手扶住她,就怕她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雪櫻?」

  「嗚……為什麼會這樣……」

  蘇雪櫻乾脆倒在他懷中,徹底痛哭出聲,她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如果平維盛將有什麼三長兩短,她是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雪櫻,別這樣折磨妳自己,拜託……」

  源義經的心也跟著她在淌血呀,他無法分擔她的痛苦,只能緊緊抱著她,陪她哭泣,和她一同度過這難熬的階段。

  他不知道她會傷心多久,但他會一直陪著她,等她走出內心的傷痛,等她有辦法再度綻放燦爛的笑顏。

  「雪櫻,還有我陪著妳呀,還有我……」

  一直到夕陽西下,蘇雪櫻的淚都沒停過,直到源義經迫不得已被叫回去,她還是獨自一人縮在房內默默流淚,像是要把淚水給一次流乾一樣。

  直到夜深了,萬籟俱寂,她的淚水才不知不覺停下,雙眼空洞無神,像是失去魂魄一樣,躺在榻上一動也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從黑暗中摸索起身,走出房間,慢慢來到日爺所住的寢居前。

  寢居內的燈還亮著,就像是早已料到她會過來找他一樣,蘇雪櫻也就毫不猶豫的推開門,無聲走了進去。

  「讓我猜猜,妳想對我說些什麼?」日爺就著燈火正在看書,其實心裡早已有個底了,「是關於離開的事情吧?」

  蘇雪櫻非常堅定的開口:「我要回去福原。」

  「妳的回去,也不一定會有什麼幫助。」

  「我知道,但我還是得回去。」

  她割捨不掉對平家那一方面的情感,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於齊藤直人,她痛心的無法做任何事,所以她更不能允許自己放著平維盛不管,然後躲在這個地方,沉溺在自己的幸福當中。

  「既然妳的心意已決,我也不會阻止妳,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如果可以,我想現在就離開。」

  「現在?不等到天亮之後,和源義經道個別?」

  「沒有那個必要,要麻煩你幫我告訴他一聲,我回福原去了。」

  日爺興味十足的微挑了下眉,「這麼無情?」

  蘇雪櫻微咬住下唇,顯然下了很大的決定,「如果不這麼做,我……根本很難離開。」

  她又要拋下源義經,讓他失望了……蘇雪櫻咬住下唇的力道瞬間增強許多,不容許自己在這時動搖心志。

  她一定得離開,不顧一切,無論如何……

  「真是拿妳沒辦法,算了,壞人就由我來當吧。」日爺無奈的搔搔頭,「坐我的牛車去吧,讓小黑、小白幫妳帶路,這樣妳可以很快就到福原的。」

  「日爺,謝謝你。」

  「這種小事別謝我,不過我要告訴妳一句話,一但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後悔的機會,妳真的已經下定決心和平家共進退了?」

  「是。」

  「那好吧,一路順風,我就不送了。」

  這一夜,蘇雪櫻乘著月色悄悄離開平安京,毫不猶豫的往福原方向前進,將對源義經的情感狠狠壓在內心最深處,不去碰、不去想,強迫自己暫時忘了他。

  隔天源義經一來,發現蘇雪櫻失去蹤影,氣得馬上和日爺對罵起來,然而後白河法皇的一道院宣卻將他給召入皇宮內,要他和源範賴在近期之內徹底滅掉平家,別讓他們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福原、平安京,源平兩家之間的宿怨戰火,就因為後白河法皇的這道院宣,即將熊熊燃燒起來……

  ※                    ※                    ※

  「咳……咳咳……咳咳咳……」

  「維盛少爺?你不能起來呀,維……」

  「走開,別煩我。」

  推開靠過來的侍女,平維盛腳步踉蹌的走出寢居,咳嗽聲不停,原本蒼白的容貌此刻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

  眼睜睜看著蘇雪櫻落入大海,他卻連救她的能力都沒有,這讓平維盛悔恨到了極點,恨不得由自己代替她,反正他這破敗的身體,再活也活不了多久的。

  「該死,真是該死……咳咳咳……」

  才走了一小段路而已,沒想到卻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平維盛扶住廊上的柱子,忍不住連聲喘氣,表情已經顯得非常疲累。

  只要一想到蘇雪櫻還沉在大海的某處,他內心的懊悔就越來越深,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平家其他人可以對她狠心無情,但他做不到,死也辦不到!

  「可惡……你們這一群沒心沒肝的傢伙……」

  「維盛少爺,請保重身體。」朝顏從房內帶出一件披衣,輕輕披在平維盛的肩上,「如果讓雪櫻小姐知道你這個樣子,她是會難過的。」

  「呵,她會知道嗎?」平維盛冷笑了一聲,「她或許已經沒有機會知道任何事了,不是嗎?」

  對於蘇雪櫻的消失,朝顏心中也是非常難過,但她還是只能堅強的面對既定事實,「就算如此,朝顏還是不希望維盛少爺如此折磨自己的身體。」

  自從在船上吐血那次過後,平維盛的身體情況就更是糟糕,朝顏真擔心他再這樣日漸虛弱下去,到最後或許就真的會……

  「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了,咳咳……」平維盛落莫的開口:「這身體……再怎樣都不會好的……我已經認命了……」

  朝顏擔心的微蹙起眉,不希望平維盛再繼續悲觀下去,「維盛少……」

  「平維盛,我不准你說這種沒有志氣的話!」

  這熟悉嘹亮的嗓音讓平維盛突然狠狠一震,以為自己已經出現了幻覺,居然在腦袋還清醒的時候就聽到蘇雪櫻那令人懷念不已的叫喊。

  「平維盛,沒有我的允許,我不准你再這樣喪氣下去,絕對不准!」

  他趕緊轉過身,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那邊擦眼淚邊威脅他的人,真的是活生生的蘇雪櫻嗎?

  蘇雪櫻拚命哽咽著,真恨自己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淚可以流,「你要和我一起活下去,懂嗎?」

  「雪……唔咳咳咳……」

  「維盛少爺!」

  「維盛!」

  平維盛一口氣提不上來,又開始難過的連連咳嗽,朝顏和蘇雪櫻一前一後趕緊扶住他,別讓他倒下。

  「維盛!」

  平維盛緊緊抓住蘇雪櫻的手,情緒和她同樣的激動,「雪櫻,真的是妳?」

  「是呀,我回來了。」

  「太好了……真的是妳……」他眼眶泛淚,輕輕的抱住她,「回來就好,回來了就好……」

  被他這樣一安慰,蘇雪櫻反倒更是想哭了,「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對了雪櫻,直人……他……」

  「我知道,他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妳別難過,我會想辦法幫妳找回他的,既然妳都沒事,我相信他也一定會沒事的。」

  蘇雪櫻微微的點頭,依然哽咽不已,「嗯。」

  「太好了……太……」

  平維盛心情一放鬆下來,就突然感到全身無力,意識渙散,他的眼前一黑,就毫無預警的暈了過去,這讓蘇雪櫻和朝顏嚇得尖叫起來,趕緊抓住他的身體,隨著他一同坐倒在廊上。

  「維盛?」蘇雪櫻摸著他沒什麼溫度的臉頰,擔心害怕到了極點,「朝顏,快去叫大夫過來!」

  「好,我馬上去!」

  他的額上滲出滴滴冷汗,蘇雪櫻趕緊用衣袖替他擦乾,還把掉在廊上的披衣趕緊抓過蓋在他身上,想盡辦法不讓他的體溫繼續流失下去。

  她強忍住淚水,叫自己一定要堅強,不能在這一刻隨著崩潰下來,還不到最後關頭,她是絕對不會放棄平維盛的!

  抹掉眼角即將滑落的淚水,蘇雪櫻柔聲輕喃著:「維盛,我們說好了,要一起活下去,所以你一定要撐住,聽到了嗎?」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齊藤直人,不想再失去一個平維盛了,如果到最後她連源義經都將失去,那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不會的,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不會……」

  她緊抿住唇,無聲哽咽著,事情不會往最壞的那個方向走的,一定還有希望,非常微小的希望……

  她只能懷抱著這微弱的希望,繼續往前,堅強的走下去……

  ※                    ※                    ※

  經過大夫的診斷,平維盛已經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只因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強大的情緒反應,那會對他早已虛弱的身體造成進一步傷害。

  平家其他人都處於緊鑼密鼓的備戰狀態,只因源家大軍即將奉後白河法皇的旨意向福原進攻了,蘇雪櫻無心顧慮戰事,便和朝顏一起照顧平維盛,希望能讓他的情況轉好一些。

  只可惜……天不從人願……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平維盛渾渾噩噩的躺在榻上已經有好幾天,這讓照顧他的蘇雪櫻和朝顏疲累不已,卻又放不下心暫時去休息。

  拿起乾毛巾繼續擦掉他額上的汗水,蘇雪櫻輕嘆口氣,簡直擔心不已,「唉,這該怎麼辦才好……」

  偏頭望向窗外,福原靠海,所以二月天時還是比其他地方寒冷,這對平維盛的病情來說並不好,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他帶到比較靠內陸的地方。

  不過現在是不可能的,源平兩家的戰爭即將爆發,隨時都有可能打了起來,到那個時候,如果他們這一方又要遷移,對平維盛來說又是一大傷害。

  「雪櫻小姐。」

  朝顏慢慢的推開門,表情顯得有些凝重,蘇雪櫻離開榻旁和朝顏來到門外,刻意帶上門,不讓平維盛有機會聽到些什麼。

  「朝顏,情況怎麼樣了?」

  「情況很不好,源平兩家的最前鋒已經開始交戰了,而且對方帶頭的其中一名大將,還是……源義經。」

  經由朝顏口中聽到這個消息,蘇雪櫻倒是沒有多大的驚訝,她知道他一定會發兵的,不管原因是什麼。

  或許是迫於後白河法皇的命令,也或許是……為了奪回她。

  「那叔父他們打算接下來怎麼應對呢?」

  「宗盛大人他們似乎決定,如果我們有敗退的跡象,乾脆就退到一之谷,那裡易守難攻,如果萬不得已,也能逃回海上,再退回屋島去。」

  「所以說,近期再度遷移的機率很大了?」

  朝顏點點頭。

  一聽到這,蘇雪櫻馬上苦皺起眉頭,開始煩惱平維盛的情況,他現在這種身體是絕對不適合再次移動的,如果平家真的打算要走,她該怎麼辦才好?

  深深吸了口氣,蘇雪櫻先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才又開口:「我們還是繼續觀察幾天吧,或許……平家會有轉機也不一定。」

  「也只能這樣了。」

  蘇雪櫻只希望能再多爭取一點時間,哪怕是一天也好,她的奢求不多,只希望能撐到平維盛的情況穩定下來,逐漸恢復意識為止。

  然而平家節節敗退的消息卻在那天之後接連傳了回來,讓平家陷入一陣慌亂之中,在得到撤退的命令之後,朝顏趕緊從外衝回平維盛的寢居,難得出現驚慌失措的態度。

  坐在榻旁的蘇雪櫻一看到朝顏的表情,就已經感到事情不妙了,「朝顏,怎麼了?」

  「宗盛大人已經下令,要全部的平家人馬上撤退到一之谷。」

  「結果……還是逃不掉……」蘇雪櫻淡笑了一聲,「朝顏,妳和其他人先走,不要管我了。」

  「為什麼?」

  「我留下來照顧維盛,我和他……暫時不會從這裡離開。」

  「這怎麼行呢?」朝顏擔心的開口:「源家的兵馬就要殺過來了,不走的話就會沒命的!」

  她賭氣的回道:「最好第一個殺進來的人就是源義經,我就不信他敢一刀砍了我,他如果敢在我面前殺了維盛,我也會和它拚命的。」

  「雪櫻小姐,妳不能這樣意氣用事呀!」

  「那我還能怎麼辦?」蘇雪櫻好氣,氣上天一直在和她作對,「維盛現在根本就無法離開,難道妳也要我放了他嗎?」

  「朝顏可以和雪櫻小姐一起帶著維盛少爺離開!」

  「妳別傻了,我們這兩個弱女子能撐得了多遠?到最後下場還不是和留下來是一樣的?」

  「雪櫻小姐……」

  「咳……咳咳……」

  就在兩個女人互相爭吵之際,在榻上的平維盛突然有了反應,他臉色蒼白的撐坐起身,一時之間咳嗽還停不了。

  「維盛?」

  「維盛少爺!」

  她們倆終於開心的露出一抹笑容,趕緊伸手扶住他,蘇雪櫻馬上安撫著:「維盛,別激動,大夫說你得平心靜氣養傷的。」

  一停住難忍的咳嗽,平維盛的眼神突然冷厲了起來,「要退一之谷就走吧,我還……撐得住。」

  「維盛?等等,你……」

  他馬上走下榻,根本不管蘇雪櫻的阻止,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衣就披上,然而他這逞強的舉動卻讓蘇雪櫻擔心不已。

  「維盛,不要……」

  「我不會敗給源義經,更不會讓他搶走妳,妳是平家的人,他根本就沒有資格碰妳。」

  平維盛就是不甘心輸給源義經那個傢伙,所以就算死也要逼著蘇雪櫻和他一起撤退,他要讓源義經屢追不著,永遠得不到蘇雪櫻的人!

  就拚著他剩餘的這幾口氣,他也要斬斷蘇雪櫻和源義經之間重新相逢的機會,至少他還活著的時候,就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平維盛反抓住蘇雪櫻的手,語氣是異常堅決,「走,我們馬上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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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30:24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四】一之谷

  一之谷背山面海,地勢險峻,幾乎呈現密閉形勢,它位在福原的西方,就像堡壘一樣,無堅不摧。

  而福原東方是平坦的生田之森,是進入福原的大門,平家一退守回福原後,便派重兵守住生田之森,和源範賴率領的軍隊僵持不下,形成膠著狀態。

  源範賴帶著五萬兵馬和平家軍隊正面衝突,源義經卻帶著少數人馬在崎嶇的山間行走,打算繞到一之谷後方。

  山路難行,士兵怨聲偶起,然而源義經還是毫不猶豫的往前行,沒路找路,再沒路就自己開路,行動是異常的堅決。

  弁慶騎著馬,跟在最前一隊的源義經身後,真有些替他擔心,他不跟源範賴一同設法攻陷一之谷的缺口,反倒自告奮勇,說要從谷後方設法來個奇襲,從內部瓦解平家的防守陣勢。

  不過大家都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只有源義經一人獨排眾議,說什麼也要試一試,源範賴說不過他,只好讓他帶著少數兵馬去試試,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弁慶無奈的輕嘆一聲,心想這大概是源義經對蘇雪櫻的執著所造成的結果,一從日爺那聽到蘇雪櫻回到平家的消息時,他氣到只想馬上衝到福原將她給帶回來,不計任何代價。

  其他人不懂他為什麼要做這種幾乎不可能的事,只有弁慶明白,源義經得先源範賴一步在平家之中找到蘇雪櫻,這才有可能在戰火中保住她的安全。

  她如果以平家人的身份被抓到,那後果會很糟糕,不是死就是變成俘虜,不管是哪種情況,源義經都不會讓它發生。

  然而這樣的執著卻讓弁慶擔心不已,只因源義經這種像是不要命的態度,很可能會害了他自己也不一定。

  前頭開路的士兵在這時說道:「大人,前面已經沒路,無法再深入進去了。」

  源義經隨即回應:「不,一定還可以再往前走。」

  「但真的已經不行了,完全沒有路可以讓我們走。」

  「路是人走出來的,又怎會沒有路可走?」

  源義經拉緊韁繩,乾脆自己一個人先往林中深處走去,弁慶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輕嘆口氣,隨後就趕緊跟上。

  其他的士兵無可奈何,也只能跟著繼續往前行走。

  源義經從小就在鞍馬山上成長,整座山裡到處跑,對這種山林地勢不算陌生,雖然沒有人曾經走過的痕跡,卻依然有走獸經過的線索,這就表示並沒有路可走,只是人們不曾發覺及探索而已。

  雖然雜草亂石遍佈,但源義經還是堅持向前,就在後頭的士兵再度傳來抱怨聲時,眼前的森林頓時之間豁然開朗,一幅遼闊的平原景色馬上顯現在眾人面前。

  「哇……是……一之谷?」

  出了森林,他們就在一個很高很陡的坡上,坡的下方平家的紅旗飄揚,就正是他們的目標一之谷城!

  沒想到他們已經離一之谷城這麼近了,大家開心之餘,卻又忍不住皺起眉頭,現在的一之谷城對他們來說簡直可望不可及,雖然繞到城的後方了,卻沒有方法可以攻下去。

  源義經的馬前蹄踢了塊石頭下坡,只聽見低沉的碰撞聲響接連不斷,由大慢慢變小,就像是山谷的迴音一樣。

  他並沒有考慮多久,便開口說道:「我們衝下去吧。」

  「什麼?衝下去?」

  源義經的話一說出,馬上讓所有的士兵不敢相信,就連弁慶也錯愕不已,「義經殿下,這坡又陡又高,很危險的!」

  「戰爭什麼時候不危險了?平家軍一定想像不到我們會從後方突襲,這是一舉從內部擊潰他們最好的辦法。」

  平家把內部所有主力都放在生田之森那一邊,源範賴勢必攻打得很辛苦,如果不來個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突襲,想打贏這場仗得花更多的人力與心力。

  總而言之,源義經是決定要這麼做了,他隨即拉緊韁繩,蓄勢待發,「這場戰爭的成敗就看我們了,怕的就留下,不怕的就隨我一起下去吧!」

  馬匹揚蹄嘶叫一聲,源義經就率先衝下陡坡,沒有半點遲疑,弁慶看到馬上跟著衝下去,打算拚命了!

  「喔──」

  在一陣吶喊之下,越來越多人衝下陡坡,決定背水一戰,反正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再猶豫也是沒用的!

  這場仗的勝敗關鍵,就靠他們這一支突襲軍隊了!

  ※                    ※                    ※

  海風強力吹來,讓蘇雪櫻感到有一絲的寒冷。

  出了一之谷城,來到海岸邊,海面上佈著為數不少的平家船艦,隨時處於待命狀態,氣氛是凝重不已。

  遙望生田之森的那個方向,不知道平家的情況怎麼樣了?一之谷目前是異常的平和,但蘇雪櫻很清楚,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

  源義經到底會從哪裡攻進來呢?

  蘇雪櫻從外看著堅如堡壘的一之谷城,突然發現谷後方的陡坡上有不尋常的動靜,由上而下接連不斷,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坡上落了下來!

  「天哪,是那邊!」

  出現了,是源義經的奇襲!蘇雪櫻趕緊拔腿往回跑,已經分辨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算是什麼了。

  她一直處於矛盾之中,左右搖擺不定,始終不能徹底痛下決心,在源平兩家之間選擇一個。

  不管哪一邊打贏她都不會高興的,她不能讓源義經和平維盛有機會互相殘殺,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想辦法阻止!

  「殺呀──」

  「啊──救命,誰來救救我──」

  「快跑呀──」

  蘇雪櫻才一剛趕回一之谷城,就發現谷內已經亂成一團了,源義經的奇襲軍隊人數雖然少,但氣勢驚人,留在城內看守的士兵更是被他們出現的方式給嚇到,完全失去鬥志!

  狂奔的馬匹伴隨落石直搗入城,讓所有人猝不及防,源家軍就像是天降神兵一樣,剽悍勇猛,簡直不是人!

  打鬥的打鬥、逃跑的逃跑,蘇雪櫻所到之處都是一片混亂,更多人開始不要命的往城外撤退,原本看似最安全的堡壘,卻在轉眼之間變成最危險的地方了!

  蘇雪櫻在逃跑的人群中逆向而行,已經沒時間顧慮自身的安危了,她得趕緊找到平維盛,不能讓他一個人落單在城內!

  她眼明手快抓住一位逃出來的平家侍女,擔心的問:「妳有看到維盛嗎?知道他在哪裡嗎?」

  「我……我不知道,大家都只顧著逃命,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呀!」

  「什麼?你們……」

  「快放開我!」

  「哎呀!」

  那侍女連忙推開蘇雪櫻,又趕緊向外逃命去,蘇雪櫻狼狽的被推倒在地,手肘疼痛不已,卻還是馬上又站起身,繼續往城內前進。

  「維盛你在哪裡,維盛──」

  越往城內走,情勢就越是混亂,殺伐叫喊接連而起,讓她聽了心驚不已,卻還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維盛,你聽到的話就回答我呀,維盛──」

  「雪櫻!」

  源義經的呼喚在這時清楚傳入蘇雪櫻耳中,讓她的意志瞬間動搖起來,她下意識的轉過身,果然見他騎著馬快速朝她的方向奔過來。

  四周的情況持續混亂著,然而源義經還是停下馬匹,不顧一切的對她伸出手,「雪櫻,快上來!」

  「我……」

  蘇雪櫻遲疑的後退一步,內心又開始痛苦掙扎,在這關鍵時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為什麼兩家一定要敵對成這樣呢?她痛恨戰爭、痛恨這種互相仇視的態度!

  「雪櫻,妳還在猶豫什麼?」源義經乾脆彎下身主動去抓她的手,「快過來,我會帶妳安全離開的!」

  「放開她的手!」

  一記飛箭卻在這時從源義經和蘇雪櫻中間快速劃過,完全是針對他而來,這逼得他不得不趕緊鬆開她的手,要不然就會害她受到傷害!

  源義經往飛箭的來源望過去,只見朝顏扶著神色憔悴的平維盛站在不遠處,他再度張弓搭上箭,這次是瞄準源義經的心臟部位。

  平維盛的力量雖然所剩無幾,但他依然死撐著,就是不讓源義經有機會帶走蘇雪櫻,「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源義經完全不理會平維盛的威脅,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再度對蘇雪櫻伸出手,「雪櫻,快跟我走!」

  平維盛惱火的咬牙,提了口氣準備再度放箭,「該死的傢伙!」

  「不要,維盛──」

  咻的一聲,飛箭再次朝源義經射出,他卻連躲也不躲,在蘇雪櫻的驚叫害怕之中,飛箭偏離了該有的方向,在源義經頰上劃過一道傷痕,之後就鬆軟無力的斜插在土地裡。

  平維盛一射完箭就痛苦的拚命嗆咳著,顯然是身體已經快負荷不住了,蘇雪櫻擔心的想奔過去,卻被源義經再度抓住,不讓她離開。

  「雪櫻,不要走!」

  他們倆這樣子針鋒相對,真的讓蘇雪櫻好痛苦、好為難,「義經……」

  「殺呀,殺──」

  就在此時,好幾個平家士兵突然朝源義經衝過來,殺氣十足,他只好趕緊放開蘇雪櫻應戰,拉緊韁繩抽出長刀,不讓他們有傷到他的機會!

  蘇雪櫻瞧著源義經被平家人馬圍住,再看到痛咳不停的平維盛,她的心像是被撕裂成兩半一樣,血流不止,痛徹心肺。

  她緊咬住下唇,最後還是選擇來到平維盛身旁,和朝顏一同扶住他,「朝顏,我們快點往城外退吧。」

  朝顏本想問她那源義經她打算怎麼辦?但話到口中硬是吞了回去,既然她已經選擇平維盛,那就沒有必要再去管源義經的情況了,「好。」

  兩人趕緊在混亂的情況下扶著平維盛離開一之谷城,順著大家的逃難路線來到海邊,所有人都爭先恐後擠上平家的船,那你推我擠的醜陋模樣真讓人感到心寒不已。

  站在海岸邊,他們想上船也不知道該如何上去,朝顏皺了下眉,放開平維盛獨自一人往前擠過去,「雪櫻小姐,要麻煩妳獨自照顧一下維盛少爺,朝顏去探探情況再回來。」

  「朝顏,小心一點。」

  「朝顏知道。」

  朝顏離去過後沒多久,平維盛突然反抓住蘇雪櫻,困惑的問:「妳為什麼不跟著他離開?」

  「我不能拋下這樣的你不管。」

  她相信,憑源義經的能耐絕對有辦法讓自己脫困,但現在的平維盛卻沒有這種能力,她只好捨掉源義經先保住平維盛,讓兩方都能繼續存活下去。

  沒想到平維盛居然哼笑一聲,像是充滿著怨懟,「妳這是在可憐我,是吧?」

  蘇雪櫻一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自暴自棄的話,「呃?維盛,你怎麼能這樣想,我……」

  「如果不是因為我病成這個樣子,妳早回到源義經身邊去了,是不是?」

  「不……」

  「呵,妳的心一直在他身上,從來就沒真正留在平家過,就連妳現在雖然站在這裡,其實妳的心也不在,依然掛心著他的情況,不是嗎?」

  「維盛,別胡思亂想,事情完全不是你所想的那……」

  「妳不需要再說這些好聽話了,其實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平維盛好氣,但他氣的是自己為什麼這麼不爭氣,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還連累著她,讓她為了他拋棄掉許多事情!

  「呵……不過這樣看起來似乎也不錯。」平維盛自嘲的笑著,「至少把妳給綁在這,讓妳回不到他身邊,這對他來說也夠折磨了。」

  「維盛……」

  蘇雪櫻有些擔心,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有這麼大的情緒轉折,或許是經歷過一連串的身心折磨,才將他給刺激成這樣的。

  「我真的很想親手射死他,只可惜……可惜……唔咳咳咳……」

  「維盛?快靜下心來,我求求你……」

  蘇雪櫻眼眶泛淚,趕緊輕拍他背脊,希望這麼做能對他有些幫助,剛好朝顏也在此刻走回來,原本緊繃的表情倒是出現一絲喜悅。

  「維盛少爺、雪櫻小姐,快一點,朝顏找到可以讓我們上去的船了。」

  「既然有船可以離開,我們就快走吧。」平維盛止住難忍的咳嗽,反抓住蘇雪櫻的手,還催促著朝顏:「朝顏,我們要趁那個人還沒趕過來之前離開,妳就趕緊帶路吧。」

  朝顏雖然發現氣氛似乎怪怪的,但還是回答:「是。」

  經由朝顏的指引,他們好不容易才擠上一艘擁擠的中型船,因為負載的人數早已超出許多,在蘇雪櫻他們上船後沒多久,船就趕緊離開岸邊,捨下許多還沒來得及搭上船的人,逃離這片即將受到戰火波及的海岸。

  「雪櫻──」

  源義經好不容易才從一之谷城突圍到海邊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載有蘇雪櫻的船逐漸遠離海岸,他跳下馬,直接往海裡衝,隨後追來的弁慶趕緊衝入海阻止他,不讓他再繼續不要命的往前了!

  「義經殿下,已經夠了,這種距離我們根本追不上的!」

  「該死!弁慶你快放開我!」

  一次又一次的分離,已經讓源義經快承受不住累積下來的煎熬了,尤其是這種只差一點就能帶回蘇雪櫻的情況,更是讓他感到無比扼腕,恨不得痛揍沒用的自己一頓!

  為什麼上天就是不讓他們相守在一起,要他們一再的承受分離之苦?源義經憤恨的搥打及腰海面,心中的怨怒無處發,就快要抓狂了!

  「雪櫻──」

  這沉痛糾心的吶喊讓在船上的蘇雪櫻一愣,趕緊轉身遙望海岸,她瞧見源義經在海中的身影,頓時眼淚便止不住的無聲落下,心也難受的糾結了起來。

  她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的心的確一直都在源義經身上,就像平維盛所指控的一樣,她有她的身不由己,他也有他的,所以他們倆註定無法如願的相守在一起。

  這一離開,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見面了,她根本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只怕最後的結果讓她無法承受。

  「再見了,義經……你要好好保重……」

  她和平家的未來該何去何從?她很迷惘,只能讓命運牽著走,隨波逐流……

  ※                    ※                    ※

  三月的暖春,粉色的櫻花染遍整座山頭,看起來是如夢似幻的美麗。

  推開小木屋的窗戶,望出去就是成片開得正盛的櫻花林,這讓蘇雪櫻漾起了燦爛笑容,心情也好上許多。

  「維盛你看,櫻花一夕之間盛放了。」

  然而坐在榻上的平維盛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偶爾輕咳幾聲,大部分的時間是沉默著,讓小木屋內瀰漫著一種沉重難解的氣氛。

  蘇雪櫻沮喪的放下笑容,輕嘆了一聲,他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好一段日子,她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和他溝通才好。

  離開一之谷後,他們所搭乘的船原本該航行回屋島,但在中途時卻發生沉船意外,他們一群人只好在船完全沉沒前趕緊回到岸上,以走陸路的方式繼續向屋島前進。

  但平維盛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如此趕路,蘇雪櫻和朝顏乾脆就停留在原地,在附近山間找到一間讓獵人避雨休息用的小木屋,暫且整理一下,讓平維盛先在這調養身體一陣子,之後再看情況該怎樣回屋島。

  幸好還有一個可以遮風蔽雨的地方,雖然不大,但已經足夠讓他們三個人暫時安身,而附近有幾戶好心的人家偶爾會給他們些吃的東西,這才不至於讓他們一天到晚餓肚子。

  只是不知道,平維盛這樣的情況……會持續多久才會有好轉的跡象了……

  蘇雪櫻試著想和他把話講開,化解他心中的鬱結,但他總是來個相應不理,這讓她感到非常沮喪,原本無話不說像是親兄妹的人,現在卻成了陌生人一樣,連溝通都無法溝通。

  種種的挫折打擊造就成現在這種情況,平維盛對她的不諒解更是加深彼此之間的隔閡,蘇雪櫻感到非常無力,卻還是不放棄找機會想打開他心中的那道結。

  既然他現在不想和她說話,那她會慢慢等的,等他終於肯面對她的那一天來臨為止。

  沮喪過後,蘇雪櫻又漾起活力十足的笑容,對平維盛說道:「時間差不多囉,我去外面升火,等朝顏從山下回來就能開始煮晚餐了。」

  平維盛依然是不理她,蘇雪櫻也早已習慣這種情況,所以她便直接走出屋子,開始準備煮飯的前置作業。

  看著頭上片片落下的櫻瓣,蘇雪櫻一時之間突發奇想,今天乾脆在粥裡放下櫻花瓣一起煮好了,不知道櫻花粥吃起來味道怎麼樣?

  「是了,就來試試看吧,偶爾換一下口味也不錯。」

  說做就做,蘇雪櫻馬上動手想辦法摘下一些櫻枝,等會好把花瓣摘下來入粥,對了對了,如果把不要的櫻枝拿來當成柴火燒,不知道可不可以也讓烤魚染上櫻花的香味?

  「唔……這麼做似乎也蠻有趣的,那就兩樣都來玩玩吧。」

  正當蘇雪櫻摘櫻枝摘得不亦樂乎時,朝顏卻捧著一些食物臉色黯淡的慢慢走回來,蘇雪櫻見到之後馬上停下手邊動作,關心的來到朝顏面前。

  「朝顏,妳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怎麼了嗎?」

  朝顏深吸了口氣,才慢慢說來:「朝顏在山下……聽到一些在一之谷之戰後,關於平家的事情。」

  「真的?平家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聖上和宗盛大人順利回到屋島,並沒有遭到到源家的攻擊,可是……」

  朝顏微微哽咽了一下,才繼續開口:「可是其他平家的大人們,許多都在那一場戰役中戰死了,平家死傷無數,聽說情況是淒慘無比。」

  蘇雪櫻默默聽著戰況,其實早已有心理準備,知道平家絕對會敗得淒慘,所以情緒倒是沒有多大的起伏,只覺得有些感傷而已。

  平家註定要滅亡的,而現在的她只是在見證歷史,既是旁觀者的身份,卻也參與在歷史之中,處於一種很奇妙的地位。

  「而且更慘無人道的是,源家的人居然將這些大人的屍首削去首級,帶回平安京示眾。」

  一聽到這,蘇雪櫻倒是摀住嘴,真不敢相信源家居然連已死的人都不放過,還這樣對待他們,要他們身首異處,不得好死。

  太殘忍了,然而……這就是戰爭呀……

  朝顏越說越是哽咽,眼淚已經忍不住流了出來,「還有……重衡大人被俘。」

  「重衡叔父被俘虜了?那他的情況又怎樣呢?」

  「法皇拿重衡大人威脅屋島,要平家拿三神器作為交換,但是平家不肯,所以重衡大人他……最後是被斬首示眾了。」

  蘇雪櫻越聽心越涼,沒想到平家都已經敗成這樣了,卻依然想握住權力不肯放手,源平兩邊都讓人可厭又可憐,就只為了權力而互相殘殺,完全不顧自己因此造下的許多罪業!

  蘇雪櫻深吸一口氣,趕緊壓下心中的沉重難受感,隨即吩咐朝顏:「朝顏,這些事千萬不要讓維盛知……」

  「宗盛叔父他居然為了三神器拋棄重衡叔父,不打算救他?」

  蘇雪櫻的話都還沒說完,沒想到卻傳來平維盛氣憤質問的聲音,她連忙轉身,才發現平維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站在門邊,看來朝顏所說的話他全都聽到了。

  「平家人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他還貪戀著那個三神器做什麼?愚蠢的人、該死的傢伙!」

  平維盛痛心的咆哮出聲,簡直不敢相信,沒想到他們平家已經落魄到這樣的地步,以前的繁榮就像是一場夢,現在夢醒、夢碎了,反倒全成惡夢一場!

  「哈哈哈……自作自受……沒想到報應這麼快就回到我們自己身上了……」

  他像是發了狂般大笑起來,這失控的舉動讓蘇雪櫻是異常擔心,接著他突然痛苦的摀住嘴,重重的吐出血來,那指縫間滲透出的血色讓她和朝顏驚叫出聲,趕緊快步衝向他身邊!

  「維盛!」

  「維盛少爺!」

  他的力氣像是隨著血液奔流而出一樣,下一瞬間便頭暈目眩的靠著門欄跪倒在地,還接連喀血不止,蘇雪櫻害怕的蹲下身,捧住他的臉,眼淚已經忍不住的紛然滑落。

  「維盛,不要這樣,你要好好保重你自己呀……」

  她邊哭邊幫他擦掉嘴角的鮮血,卻心驚的發現怎樣都擦不完,平維盛只是哼笑一聲,早已不在乎自己的情況。

  「反正人總是要死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不,我不想聽到你說這種喪氣話,我們還要一起回到屋島的,不是嗎?」

  「回到屋島?」他終於泛出心澀的淚,哽聲開口:「回到屋島還會剩多少家人在那?我……還有辦法回得去嗎?」

  已經回不去了吧,其實……他很清楚……

  「只要你不放棄,我們當然回得去!」她努力漾起一抹笑靨,「不管剩多少家人在那,至少還有不是嗎?」

  「至少還有?呵……好一個至少還有呀……」

  平維盛落寞的笑著,聲音越顯虛弱,「我所剩的家人裡……還會包括妳嗎?」

  「當然,只要你願意,我永遠都會是你的家人的。」

  「真的?」

  她拚命的點頭,「當然是真的。」

  「雪櫻,妳真的很傻,居然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雖然傻,卻讓他感動不已,平維盛無聲的落下淚,和蘇雪櫻緊緊相擁在一起,他真的不希望失去她這一個家人,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和她一起努力活下去。

  如果可以……的話……

  他就像是被她的憂傷給感染一樣,一開始流起淚,就怎樣也止不住,「雪櫻,真的很對不起……」

  「嗚……我不是曾經說過,你要和我一起活下去的,你忘了嗎?」

  「我沒忘……捨不得忘掉……」

  是的,他會將這一句話給永遠放在心中,捨不得忘掉,他永遠會記得有這樣一個家人,會為了他奮不顧身,拋棄一切。

  「雪櫻……我的好妹妹,永遠永遠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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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30:40 |只看該作者
卷五 【五】消失

  折騰了一天,蘇雪櫻和朝顏好不容易才讓平維盛平復下心情,躺回榻上好好休息。

  平家的傷亡對他來說打擊太大,讓他一瞬間又憔悴了許多,這讓蘇雪櫻不得不擔心他的情況,就怕會越來越糟糕。

  直到夜深了,蘇雪櫻還躺在榻上久久無法入睡,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養病的人最忌諱心情低落鬱結,而她卻一點解決的方法都沒有。

  「不行,我一定得做些什麼事才好,絕不能讓維盛繼續這樣下去……」

  因為腦中一直在煩惱事情,所以蘇雪櫻這一覺睡得非常不安穩,直到極度疲累之後才逐漸睡去。

  然而她才睡沒多久,朝顏就輕輕搖晃她的身體,語氣有些著急:「雪櫻小姐,快點醒醒!」

  「嗯……」她非常睏倦的微睜開眼,卻忍不住頻頻閉起,「怎麼了……」

  現在似乎天才剛亮不久而已,朝顏就急著想把她叫起來,蘇雪櫻的精神難以集中,就連反應也慢上許多。

  然而朝顏已經沒時間等蘇雪櫻完全清醒了,她趕緊開口:「維盛少爺他……他不見了!」

  「不……什麼?」

  蘇雪櫻頓時之間腦細胞被嚇醒了一大半,她趕緊抓住朝顏,緊張詢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維盛怎麼會不見呢?」

  「朝顏也不知道,剛才一醒來,就已經沒發現維盛少爺的身影了,他的榻上還有一些餘溫,想必還沒離開很久。」

  「那好,我們快出去找他,絕對不能讓他做出什麼傻事來!」

  「嗯!」

  蘇雪櫻隨便套上衣服,就和朝顏一同出屋找人,朝霞才剛渲染在東方山頭上,山裡的氣溫還非常低涼,他那種身體狀況是承受不住的。

  「維盛少爺──」

  「維盛──」

  她們倆決定分頭找尋,提高找到人的機會,蘇雪櫻奔跑在櫻花紛飛的粉林中,對所有的美景視而不見,只想趕快找到平維盛的行蹤!

  「維盛,你到底在哪,回答我呀──」

  他們說好不分開的,不是嗎?為什麼才過了一個晚上,他就這樣不告而別,徹底破壞兩人之間的約定?

  「平維盛,你快給我出來──」

  蘇雪櫻心慌的到處尋找,眼眶忍不住開始泛起淚水,她好擔心他已經出了什麼事,已經讓她再也無法挽回了!

  「維盛,告訴我,你到底在哪裡……」

  突然之間,蘇雪櫻的腦海內閃過一種念頭,是她曾經在歷史書中看到過,關於平維盛的最後結局,難道他……

  「天哪,不會吧?」

  蘇雪櫻趕緊離開森林,往海邊的方向跑,有種不安的感覺迅速擴大,她一點都不希望那件事情成真,她寧願相信是歷史記載錯誤了!

  「維盛,維……」

  「咳……咳咳咳……」

  海風呼呼吹過,將岸旁的櫻花吹得紛亂起舞,就見平維盛衣著單薄的站在海崖上,那被櫻瓣給包圍住的背影,看起來好孤單、好淒然。

  他果然是到這種地方來了,蘇雪櫻膽顫心驚的慢慢靠近,「維盛……」

  「雪櫻,不要過來。」

  「好,我不要過去,但拜託你回來,好嗎?」

  平維盛微偏過頭,對著蘇雪櫻淡淡一笑,「妳去源義經那邊吧,別再回到平家了。」

  「你叫我回源義經身邊,那你自己呢?」

  「我?」他慢慢回過頭,對著無邊無際的海洋,心意已決,「我也有我自己該去的地方……」

  「維盛,不要……」

  蘇雪櫻聲淚俱下,那哭泣聲雖然讓平維盛感到不忍,卻依然動搖不了他內心所下的決定。

  他不該再自私的牽絆住她,他該放她自由的,而他……也已經心灰意冷,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再苟延殘喘下去,也只是讓彼此都痛苦而已,這樣的情況……他很清楚……

  「咳……咳咳……」

  「維盛?」

  看到平維盛又在痛苦的嗆咳,蘇雪櫻好想一個箭步馬上衝過去,但她怕刺激到他,只好慢慢靠近,偷偷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平維盛瞧著自己掌心上鮮紅的血跡,無奈一笑,「好像櫻瓣一樣……」

  能在這麼美麗的地方離開,也可以算是一件幸運的事,這對平維盛來說,已經足夠了,「雪櫻,答應我,妳要連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不,我們倆要一起活下去!」

  「已經……不可能了……唔咳咳咳……」

  狂風吹起,四周的櫻花狂亂起舞,就像是要將平維盛給捲下海一樣,他在痛苦的嗆咳好一陣後,身體便失去重心的往前傾,就這樣任由自己往崖下掉落!

  「維盛,不要──」

  蘇雪櫻害怕的趕緊往前跑,無論如何都要抓住他,然而她卻只來得及抓到他的衣角,卻敵不過他落海的重力與速度,整個人反倒隨他一起落下海崖去了!

  「啊──」

  「維盛少爺?雪櫻小姐!」

  朝顏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地方,卻眼睜睜看著他們倆一起掉下海崖,她趕緊衝到崖邊,只見崖下濺起了好大水花,他們倆的身影馬上就被強勁的海浪給吞噬掉!

  「不──」

  碰的一聲,平維盛和蘇雪櫻一同被海浪給捲了下去,又鹹又苦的海水馬上充塞在耳鼻之間,蘇雪櫻難過的拚命掙扎,卻只是讓身體越沉越深,被洶湧的海潮給完全吞沒!

  平維盛在落入海中之後,完全沒有掙扎,任由自己快速的往下沉去,而他們倆之間的距離也被海潮給越分越遠,蘇雪櫻就算伸長了手,也只是徒勞無功,根本抓不到他!

  維……維盛……

  她根本發不出聲音,張開嘴只是讓海水更快侵入體內而已,也讓她的意識開始渙散起來。

  迷迷濛濛之間,她似乎看到自己手上的盤龍印記又出現了,就像上次落海時一樣,散發出一種詭異的紫色光芒。

  又來了,到底是誰想抓她?是誰……

  那盤龍印記的光芒似乎比上次還要燦爛奪目,而且還延伸出一條深紫色的線出來,那條線纏住蘇雪櫻的手,開始往海中的某個方向延長,並且產生出一種奇怪的拉力,將她給慢慢拉了過去。

  該回來了,我的傀儡呀……

  浩瀚的大海內,居然迴盪著某種低沉詭異的嗓音,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但那聲音的確清楚傳到她的腦海中,就像在直接對她說話一樣。

  這次不會再有人阻礙的,回來吧,時候已經到了……

  蘇雪櫻渾渾噩噩的閉上眼,逐漸失去思考能力,不知道當她再度醒來之後會見到什麼景色?是天堂、還是地獄?

  算了,都沒差了,沒有大家陪伴的世界,到哪裡去……都一樣……

  ※                    ※                    ※

  海風呼呼的吹,滿山遍野的燦爛粉櫻,轉眼之間已然落下了一大半。

  源義經在處理完一之谷戰役的事情後,便沿著一之谷的海岸開始往西尋找,想要找到蘇雪櫻的行蹤,而弁慶非常擔心他這種情況,只好一路跟隨,不讓他獨自前行。

  就源義經所收到的消息,平維盛最後並沒有回到屋島,當然連蘇雪櫻也是,這讓他非常焦慮,不知道他們在途中發生了什麼意外?

  在輾轉的尋找與追問之間,他後來才知道,平家似乎有一艘船在半路上就因故擱淺,或許就是蘇雪櫻他們所坐的那艘船!

  經由人們的指引,他們好不容易才來到開滿粉櫻的山林裡,聽說這山腰上最近來了兩女一男,或許很有可能就是蘇雪櫻他們一行人。

  源義經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繼續前進,還沒走上山,倒是在海崖邊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個人……應該是朝顏!

  弁慶也隨著源義經遙望前方的身影,突然揚起一記興奮的笑容,「義經殿下,那是朝顏呀!」

  他們倆馬上拔腿就往朝顏的方向衝,卻發現到她的表情非常凝重,身上散發出一種哀傷氣息,這讓他們不得不放慢腳步,懷疑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朝顏來到海崖邊,崖旁有兩個新立不久的小墳塚,她蹲在墳塚前,將手中的櫻枝擺下,雙手合十開始默默禱告起來。

  源義經來到朝顏身後,瞧著塚上木牌所寫的名字,其中一個是平維盛,然而另一個……卻是空白一片。

  「朝顏,這是怎麼一回事?」

  朝顏頭也不轉,直接開口:「這麼明顯的墳塚,你還看不出來嗎?」

  源義經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與害怕,強逼自己鎮定下來,「旁邊那一個沒寫上名字的墳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我還在思考,到底該在上頭寫上蘇雪櫻、還是平櫻子會比較好。」

  「不會……不會是這樣的!」源義經頓時之間咆哮出聲,完全無法接受這種事實,「妳是在騙我的,是不是?」

  「維盛少爺選擇跳海結束生命,雪櫻小姐阻止不成,反而一起落下了崖,這都是我親眼見到的,你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該死!那個不懂得愛惜自己的女人!」

  源義經衝動的伸手就想挖開墳塚,嚇得弁慶趕緊從後架住他,不讓他做這麼瘋狂的事,「義經殿下,你要冷靜,挖墳也不能改變什麼呀!」

  「不!我要親口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傻,為什麼就不等我來找她,為什麼!」

  他撕心裂肺的狂叫出聲,已經控制不了自己失控的情緒,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來的,為什麼得到的卻是這種結果?他簡直是不甘心到了極點!

  「蘇雪櫻,妳快給我起來,我不准妳就這麼走了!」

  源義經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大,弁慶只好咬牙死撐住,「義經殿下,我求求你冷靜下來呀……」

  「該死!弁慶你快放開我!」

  朝顏慢慢站起身,轉頭面對著源義經,「你挖墳也沒有用的,只因雪櫻小姐的墳塚只是個衣冠塚而已。」

  源義經錯愕的一愣,瞬間也停止了掙扎,「為什麼?」

  「因為……雪櫻小姐一落入大海之後,就消失無蹤,連個屍體也沒找到。」

  她和附近好心幫忙的人一連打撈好幾天,就是打撈不到蘇雪櫻,雖然之前也曾經發生過一次這種情況,但好運不太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所以就算撈不到蘇雪櫻的屍體,朝顏還是替她弄了一個衣冠塚,好斷絕自己的懸念。

  蘇雪櫻的生與死,朝顏已經沒有心力再管了,這一路走下來她已經精疲力盡、心力交瘁,精神上的累比身體疲累還要更折磨人,她已經沒有力氣繼續堅持下去。

  「這只是個衣冠塚?妳根本沒有發現到她的屍體?呵……」源義經突然冷笑出聲,原本失控的舉動也慢慢冷靜下來,內心有了另一種打算,「在見到她的屍體之前,我是不會相信她已經死的。」

  「你要這麼想,我也不會阻止你,但我已經累了,只想一個人默默趕路,回到屋島去。」

  「妳要去哪都行,但我不會放棄繼續尋找她的,我相信她一定還在某個地方活得好好的,一點事情也沒有。」

  「我也希望能如此,祝你好運,真心期盼你能找到雪櫻小姐。」

  朝顏向源義經深深的一鞠躬,便拿起包袱轉身離開,朝屋島的方向慢慢前行,不知不覺間,她流下兩行懊悔的清淚,對自己的無力感到非常沮喪。

  不要緊的,還有源義經會繼續尋找蘇雪櫻,而她……就帶著平維盛的消息,回到屋島去吧。

  擦掉淚水,朝顏繼續堅定的邁開步伐前進,未來的路還很長,如果蘇雪櫻真的還活著的話,她們一定還有機會見面的。

  「維盛少爺,就請你……保佑雪櫻小姐吧……」

  在朝顏離開之後,源義經還是不放棄的沿著海流方向繼續尋找,猜想著蘇雪櫻有可能會被海浪給沖到什麼地方,從春櫻燦爛的四月找到炎熱難耐的八月,不知走了幾千萬里的路,卻依舊沒有放棄的打算。

  他的執著強烈得可怕,沒有任何力量有辦法阻止,這讓弁慶非常傷腦筋,他消失了這麼久,京裡事務荒廢多時,真不知會被傳成什麼難聽的話回鎌倉。

  他們一路尋找,每一個小村落都不放過,來到了下一個落腳城鎮,弁慶終於忍不住開口,真替源義經的處境擔心。

  「義經殿下,我們是不是該回京了?」

  源義經毫不猶豫的開口:「在還沒找到雪櫻之前,我是不打算回去的。」

  「可是……」

  「咦?你說的是真的,法皇拚了命的討好源家?」

  弁慶想說的話在突然之間被吵雜的談話聲給打斷,只見一群人坐在陰涼的樹底下,聽著剛從平安京回來的人講著目前情勢,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

  站在人群中間的男子得意說道:「這當然是真的,法皇還準備封源家的大將源義經做官,他現在可威風了。」

  「源義經?你指的是一之谷那個出現奇襲戰法,把平家打得一敗塗地的源義經嗎?」

  「沒錯,就是他!」

  源義經和弁慶頓時愣下腳步,有些詫異的望向他們,只因那男子所說的話,似乎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真的是他?他很厲害耶,喂喂喂,你有沒有看到他長什麼樣啊?」

  「哈哈,你問這個問題就對了,我有一個親戚在皇宮裡工作,託他的福,我可是在很近的距離下瞧見過他呢。」

  「喔……真的?」大家紛紛驚訝出聲,看起來非常羨慕,「那他長得怎樣,是三頭六臂的嗎?」

  「還是魁梧驚人?」

  「還是凶狠無比?」

  「不不不,你們都猜錯了,他英氣十足,然後又有點斯文,長得很好看,讓你完全想像不到,他會是個勇猛善戰的武士。」

  弁慶狐疑的微蹙起眉,乾脆走向那一群人,笑嘻嘻的開口:「真是不好意思,我可以問一下,你是什麼時候見到那個源義經的嗎?」

  「喔,就一個月前呀。」

  「嘎?一個月前?在平安京?」

  這怎麼可能,他們已經好幾個月沒回去了,這個人又怎麼可能會在平安京瞧見源義經?

  那男子非常不高興的瞪著弁慶,「怎麼,不相信呀,你那什麼奇怪表情?」

  「嘎?啊啊啊……並不是這樣的,謝謝你,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請繼續。」

  在問完問題之後,弁慶就趕緊退回源義經身旁,不得不困惑起來,源義經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去,沒想到在他不在平安京的這段期間,竟然有人出現取代他,似乎還沒人覺得有什麼異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除非是和他長得一模一樣,要不然不可能會……

  一想到這,源義經和弁慶同時之間頓了一下,齊聲開口:「齊藤直人!」

  除了齊藤直人,沒有人有辦法做到這種地步,況且他在落海之後也是處於消失無蹤的狀態,並沒有找到屍體,所以還活著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但是他為什麼要假扮源義經?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理由存在?既然他還活著,又為什麼不回來尋找蘇雪櫻,反倒以一種讓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方式出現?

  「義經殿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勢必得回京一趟弄清楚情況才行。」

  源義經也感到這件事情似乎有些嚴重,但他心中還是有所猶豫,「還沒找到雪櫻的人,我……」

  「要找雪櫻小姐,之後再回來繼續尋找也行呀,只要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怕找不到她。」

  源義經沉默不語,內心出現了掙扎,他明明知道自己應該回去才是對的,但理智與感情卻始終僵持不下,讓他無法斷然做下決定。

  「義經殿下!」

  在弁慶急切的聲聲詢問下,源義經終於暫時壓下情感,讓理智主導一切,弁慶說的沒錯,只要蘇雪櫻還活著,就不怕找不到她,事情有輕重緩急的程度,不能顧此而失彼。

  深吸了口氣,源義經終於下定決心,堅定的開口:「弁慶,我們回去吧。」

  ※                    ※                    ※

  為了儘快了解查明平安京現在的狀況,源義經和弁慶是連夜趕路,希望能用最短的時間回到那裡。

  當他們好不容易趕回京時,恰巧是半夜時分,街道上安安靜靜的,讓人感到有某種說不出的……詭異。

  空氣中瀰漫著悶熱氣息,卻又讓人感到有些陰涼,這兩相矛盾的感覺讓源義經一進京後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像是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一樣。

  「弁慶。」

  「義經殿下,怎麼了?」

  「小心一點,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好。」

  然而這只是詭異的開頭而已,過沒多久,源義經他們發生自己一直在同一個地方繞圈子,怎樣都走不出去,明明早該到他所居住的堀川館了,直到現在卻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弁慶突然感到有些毛毛的,「真是詭異的情況,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漸漸的,一種深紫色的霧氣開始從四面八方向源義經他們周圍聚集,還形成好幾個模糊的人形,在微弱月光的照耀下,詭魅之氣十足。

  看到這種情況,源義經不但不害怕,反倒是冷哼了一聲,「看來是有人不歡迎我回京,才擺出這種陣仗來。」

  弁慶感到有些頭疼,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種形體不明的東西,「義經殿下,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只好見招拆招了。」

  說時遲那時快,紫色詭影也在這時伸長雙手,對他們展開攻擊,那像流帶一樣的長手猛力往源義經和弁慶身上鞭打,逼得他們不得不左躲右閃!

  「哇,痛!」弁慶邊閃邊痛叫出聲,「它們不是只是一團霧而已嗎,怎麼被打到還有熱辣辣的感覺,就像是被鞭子給鞭到一樣?」

  「弁慶,別小看它們,這可不是普通的霧!」

  這種妖魅之術源義經以前曾經碰過,知道它的厲害,所以完全不敢掉以輕心,他邊閃躲邊往四周尋找,心想應該會有人在附近控制才對,對付這些霧影是沒有用的,要抓住它們背後的操控者才行!

  果不期然,不遠處的民居上頭坐著一個小小身影,正在居高臨下的看著好戲,源義經馬上抽出隨身攜帶的小短刀,毫不猶豫的朝那個身影射過去!

  「看招!」

  「哎呀!」

  小短刀又快又準的朝那身影飛去,下一瞬間就刺入那身影的胸口,然而卻見小短刀沒入那身體之後又繼續往後飛出,簡直就是完全的透過去!

  被射中的小身影突然跳起身,用她嬌甜的嗓音輕笑著,「哈哈哈……想傷我,真是可惜,沒這麼容易。」

  「什麼?」

  「雖然對我造不成傷害,但你的行為已經惹惱我了,我絕對要讓你們吃到更大的苦頭!」

  那小女娃話一說完,源義經他們四周的紫色霧氣瞬間突然濃密起來,讓他們呼吸困難,看不清楚現況,頓時馬上處於挨打狀態!

  一條條長手鞭藉由紫霧的掩護,更是狠厲的朝源義經和弁慶直接攻擊,他們根本分不出到底哪裡是霧哪裡是手,就連想反擊也無從反擊起!

  面對這樣的劣勢,源義經除了感到挫敗之外,更多的是不甘,「真是該死!」

  「哈哈哈……誰教你們要回來呢,如果不回來,也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妳為什麼要阻止我回來?」

  「唔……這是個好問題,不過不能告訴你。」

  源義經氣惱的緊咬下唇,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存在,而且還是針對他而來的!

  小女娃得意的笑道:「現在是你自投羅網,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為了確保安全,我只好把你……」

  「喂,妳這個小妖孽,快放開他們!」

  霎時之間,一個黑衣的小身影提著燈籠在空中現身,不偏不倚就從小女娃的正上方落下,她驚訝的尖叫一聲,下一瞬間就被黑衣小鬼給壓在屋簷上,完全沒有機會逃跑!

  「啊……該……該死!」小女娃死命的掙扎,卻一點用也沒有,「你怎麼碰得到我,你到底是誰?」

  「嘿嘿……我不屑告訴妳。」哼!

  「哇哇哇,這是哪裡來的奇怪煙霧呀?」

  就在同一時間,另一個白衣小男孩也提著燈籠衝入紫霧裡,三兩下就來到源義經身邊,繼續鬼叫:「我受不了了,幾乎什麼都看不到。」

  他朝天空一彈指,馬上狂風大作,將所有的紫霧給捲上天際,送得遠遠的,四周的景象在那一瞬間清晰起來,源義經他們終於擺脫掉霧影的襲擊,能夠暫時鬆一口氣。

  「哎呀呀……」白衣小男孩瞧著源義經衣上的斑斑裂痕,忍不住皺眉,「義經哥哥,還好爺把我們倆給踢出門來找你,要不然你可是會比現在還要狼狽呀。」

  源義經直到現在才看清小男孩的樣貌,是日爺身旁的小鬼!「小白?」

  「還有我,別忘了我呀!」小黑在屋簷上叫嚷著,就怕他們徹底忽略了他的存在。

  「喂,你……快離開我的身上!」

  小女娃氣憤的努力掙扎,這才讓小黑又想起她的存在,他趕緊抓住她的肩膀,不打算放她走,「把妳也一起帶回去給爺吧,或許爺就會知道是誰在搞鬼了。」

  「你想得美!」

  小女娃的身上突然冒出紫色的幽光,整個身體瞬間透明模糊掉,小黑都還來不及搞清楚是什麼情形,馬上一屁股坐倒在屋簷上,那個女娃兒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哎呀!」屁股好痛!

  「小黑,快下來啦!」小白在底下叫嚷著:「反正我們這次出來的目標是義經哥哥,其他的就別管了啦。」

  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小黑也只能拍拍屁股,準備跳下,「好啦好啦,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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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30:56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六】詭局

  「哎呀呀,你這個癡情種可終於肯回來了。」

  源義經一進到宅邸裡,馬上就聽到日爺的嘲諷聲從屋內傳出來,他無奈的微抿起嘴,卻也只能讓日爺繼續得理不饒人。

  「一走就是好幾個月,連個消息都沒有,完全不管京裡的情況,真虧你敢這麼做。」

  一走入屋中,就見日爺悠閒的坐在窗邊喝酒賞月,愜意的很,源義經輕嘆了口氣,現在京中情勢詭譎,只有日爺能幫助他,所以他只能默默忍下這口氣了。

  「日爺,我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太過衝動,但既然我回來了,就是決定要重新挽回所有情勢,還希望你能不吝惜幫忙。」

  「如果我不幫,就不會叫那兩個小鬼去找你了。」日爺終於站起身,揮著扇子來到源義經面前,「你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似乎是有人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假扮我,然而那個假扮我的人,很有可能會是……」

  「齊藤直人,而且是你離開的隔天就出現,時間點非常巧妙。」

  源義經馬上皺起眉,「他是刻意、有目的的?」

  「很明顯的,是。」

  「為什麼?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你就要問他囉。」日爺聳聳肩,「他已經完全取代你,沒人感覺有任何異樣,他甚至替你答應後白河法皇要給你的官職,你想……在鎌倉的源賴朝聽到這個消息,他會怎麼想?」

  源義經會從鎌倉出兵,原本聽從的是源賴朝的指示,現在他卻越過源賴朝直接接受後白河法皇給他的官位,不就表示他對鎌倉有二心了?

  現在的鎌倉處於一種非常微妙的地位,手握軍事權力,對平安京的命令可理可不理,就連法皇都要忌憚三分,儼然已經逐漸成為另一個政治實權中心。

  然而源義經根本就沒考慮這麼多,「三哥知道我的為人,他是不會懷疑我有二心的。」

  「哦,你真這麼有把握?」日爺揚起嘴角,那笑容帶著若有似無的嘲諷,「那就換個人吧,源賴朝的妻子北條政子也不會懷疑你有二心嗎?」

  「呃?」

  一聽到北條政子的名字,源義經的表情倒是瞬間凝重起來,一直以來,北條政子對他的猜忌心從來就沒有減少過,對他的防備心十足,老是擔心他總有一天會爬到她和源賴朝頭上。

  雖然內心開始有些遲疑,但源義經還是回答:「我三哥不是那種輕易就會被妻子給煽動的人。」

  「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你要不相信也不行了。」

  源義經的眉是越蹙越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啊啊,看來這件事你是還不知道。」日爺幸災樂禍的笑道:「明天可是『源義經』娶妻的大好日子,而且這位妻子人選,還是鎌倉特意幫你挑選的呢。」

  源義經頓時之間錯愕的大大愣住,簡直不敢相信,「娶妻?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新娘送嫁的隊伍明天就會到達京裡,如果你不相信,明天大可以等著瞧。」

  「這……」

  源義經突然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因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震撼了,沒想到他才一回到京而已,一切都開始風雲變色起來,讓他完全無法招架!

  日爺毫不留情的繼續開口:「在法皇授官給你沒過多久,鎌倉突然有了這樣的舉動,你說,這會有什麼意思?」

  不用說了,這是監視!在他身旁放一個鎌倉過來的眼線,也順便警告他別輕舉妄動、別做出不利於鎌倉的事情!

  「哦……看來你終於打算接受事實了,是不是?」日爺終於停止嘲諷的口氣,狀似無奈的搖搖頭,「新郎官,這下子我看你該怎麼辦才好。」

  不管接受官職、迎娶新娘的人到底是不是源義經本人,這些帳都會算在他的頭上,只要齊藤直人繼續頂著源義經的名義活動,未來他勢必得承擔更多不是他本人所做出的事。

  絕不能讓情況再延續下去,他一定得想辦法阻止一切,要不然就糟了!

  「真是該死!」

  ※                    ※                    ※

  雖然時節已經進入秋季,九月的氣候還是炎熱不已,讓人不由得流下一身汗。

  然而頭頂熱辣辣的太陽卻阻止不了看熱鬧的人群聚集,並且越來越多,他們都想來看一看,從鎌倉嫁過來的新娘隊伍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堀川館前早已擠滿許多群眾,大家都伸長脖子等待,好不容易到了下午,終於見到一行隊伍慢慢向堀川館前行,似乎就是送嫁隊伍了。

  「喔喔,終於出現了。」

  「快看,在那裡。」

  「人終於到了,哪一個是新娘子呀……」

  眾人議論紛紛,場面更是吵鬧無比,而待在館內等待的源……不對,是齊藤直人,則冷靜異常,一點都沒有即將迎娶新娘的喜悅。

  後白河法皇和一些公卿們特地過來祝賀今天的婚禮,早已在館內等待新娘的到來,後白河法皇笑著開口詢問:「義經,真不知道鎌倉那替你準備了什麼樣的新嫁娘,可別像北條政子那樣,要不然你可慘囉。」

  齊藤直人淡淡一笑,輕聲回應:「義經和三哥不同,況且想再找到像嫂嫂那樣的女子,恐怕困難度還蠻高的。」

  「喔?呵呵呵……說得好呀……」

  殿內的人聽到皆是哈哈大笑,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卻一併諷刺了源賴朝和北條政子,正好替他們出了一口怨氣。

  最近鎌倉那邊的氣焰是越來越囂張了,他們早已看不順眼,然而現在這一個源義經倒是拚命往法皇這邊靠攏,剛好可以供他們利用。

  他們笑他們的,齊藤直人倒是在一旁冷眼看待,到底是誰利用誰,這句話……還很難說呀。

  新娘的送嫁隊伍也在此時到達堀川館前了,齊藤直人理所當然出門去迎接,就當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伸手牽住新嫁娘時,看熱鬧的人群中突然擠出另一名男子,對著齊藤直人咆哮出聲──

  「慢著,齊藤直人!」

  大家好奇的往聲音來源一探,紛紛驚訝的開始竊竊私語,只因又出現了另一個源義經,他們倆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用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對於源義經的出現,齊藤直人一點都沒有驚慌的模樣,像是早已料到他會出現一樣,「我是源義經,又哪裡是齊藤直人了?」

  「直人,你到底怎麼了?」齊藤直人的個性大變,根本就不像從前的他,這讓源義經是困惑不已,「為什麼要假扮我,趁我不在時做出這些事,這對你來說到底有什麼好處?」

  「等等,你才是齊藤直人吧?」齊藤直人失笑一聲,看起來就像是對源義經這番話很訝異一樣,「直人,今天是我的迎親日子,你刻意這樣搗亂,到底是什麼意思?」

  「外面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樣吵吵鬧鬧的?」在裡頭等待的公卿們紛紛走出來,卻也驚訝於兩個源義經的存在,「咦?這……這怎麼回事?」

  「各位大人,沒事的。」齊藤直人趕緊安撫諸位公卿:「只不過是個長相相似的人出來刻意搗亂而已。」

  所有事情都讓齊藤直人給顛黑倒白了,源義經當然不可能不作任何回應,「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真的源義經?」

  「證據?呵……」齊藤直人冷笑一聲,「那好呀,既然你要證據,我就讓你看看,順便證明我的真實身份,讓你沒藉口再誣賴我。」

  齊藤直人向身旁的侍者吩咐一聲,侍者就馬上進館帶了一位美麗的中年女子出來,看到那中年女子出現,齊藤直人馬上恭敬的伸手將她扶到眾人面前,好讓大家看個清楚。

  在人群之中的源義經錯愕一愣,只因齊藤直人帶出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許久未見的親生母親──常磐!

  「哎呀,是常磐夫人呀。」公卿們也開始起哄:「既然是自己的兒子,總沒有認不出的道理,常磐夫人,該不會妳當年生的是雙胞胎,要不然現在怎麼會冒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呢?」

  常磐輕笑出聲:「大人們真是愛說笑,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怎麼會不清楚,當年常磐只生下一個義經而已,又怎麼會有兩個呢?」

  「那現在有另一個長得和義經一樣的傢伙出現,妳怎麼看待這件事?」

  「大人們別心急,讓常磐來看看。」

  源義經瞧著常磐一步步靠近他,心情有些慌亂,不知道她到底認不認得出來他才是她真正的兒子?

  只見常磐笑意盎然的來到源義經面前,「還真的是長得非常相像,幾乎連我都快要分辨不出來了。」

  這不變的嗓音、不變的面貌,在在讓源義經懷念不已,「母親……」

  「真是抱歉,請別如此叫我。」常磐的笑容突然一收,轉而嚴肅起來,「你是哪裡來的傢伙,居然敢冒充我的孩子義經?」

  源義經急著開口辯駁:「不,我才是真的源義經!」

  「你不是,雖然你的樣貌真的非常相似,但終究是假的。」

  「妳憑什麼這樣認定?」

  「憑……一個身為母親的直覺。」

  常磐冷冷揚起一抹笑容,剛好和她背後齊藤直人的冷笑形成一種詭譎畫面,源義經頓時明白了一件事,常磐早已受到控制,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既然母親大人已經證明我的身份,就恕我不客氣了。」齊藤直人馬上大喊:「來人呀,把那個冒充者抓住,一定要問出他故意假扮我背後的陰謀!」

  「是!」

  早已埋伏好的士兵一湧而上,馬上將源義經給團團圍住,他一見情況不對,趕緊突破重圍衝出去,先保命要緊!

  「不要讓他跑了!」

  「快,快追上!」

  源義經努力衝出人群,路上卻湧現越來越多的士兵,他憤恨的低咒一聲,看來齊藤直人是真的想要置他於死地,徹底取代他!

  「真是該死!」

  在大街上逃跑太過醒目,源義經只好馬上轉入小巷裡想辦法甩開他們,誰知道他才一轉入巷口,一個纖細的手馬上抓住他,將他往另一條反方向的巷道跑!

  「呃?」

  「小聲一點,跟我來!」

  這柔美的嗓音讓源義經狠狠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些什麼,還有她奔跑的背影,竟是那樣熟悉,讓他不得不激動起來!

  他找尋著這抹身影已經好幾個月,找到都快心力交瘁起來,沒想到她卻在這個最不可能的地方出現,還活得好好的,一點事情都沒有。

  真的是她嗎?這應該不是幻覺,不是他看錯吧?

  那女子拉住源義經拚命在巷子裡到處竄,對這附近的路熟悉得很,然而源義經只是癡癡的望著她的背影,任由她牽著走,心情激動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直到她帶他躲入某間小宅邸內之後,她才停下腳步,喘氣噓噓,笑著轉過頭,「幸好沒被他們抓到,剛才真的好危險呀。」

  「雪櫻!」

  這美麗的笑靨、活潑的氣息,的確是他朝思暮想的蘇雪櫻呀!源義經開心的緊緊抱住她,就怕她又在他面前消失無蹤。

  「太好了,我終於找到妳了。」源義經難忍心中的激昂情緒,啞聲開口:「雪櫻,我好想妳,想得心都快碎了,妳知不知道?」

  「義經,對不起。」蘇雪櫻欣慰的笑著,柔聲輕哄:「讓你擔心受怕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的。」

  「答應我,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他已經受夠了這種分離之苦,這讓他幾乎痛不欲生,現在兩人好不容易又見面了,他不會再放開她,不會讓分離有機會再折磨他們倆的!

  「義經,我也捨不得離開你呀……」

  蘇雪櫻伸出手,看似想要回抱住他,然而她手中卻莫名多了一把短刀,刀刃一轉向下,就要朝源義經心臟的方向刺了下去!

  「住手,妳想做什麼!」

  一路追來的弁慶從牆上一跳下,長刀一揮,硬是將蘇雪櫻手中的短刀給打落一旁,不讓她傷害源義經!

  「嘖!」

  蘇雪櫻瞪了弁慶一眼,原本柔美的表情頓顯猙獰,馬上掐住源義經的脖子將他給壓倒在地,「源義經,你受死吧!」

  「雪櫻?」

  源義經毫無防備的一倒而下,而她的力氣出乎意料之大,沒幾下就已經讓他呼吸困難了,「妳為……為什麼……」

  「義經殿下!」

  「你別過來!」蘇雪櫻冷聲威脅弁慶:「你要是再敢靠近一步,我就馬上掐斷他的喉嚨。」

  弁慶憤怒的咬緊牙關,暫時不敢再往前靠近半步,但蘇雪櫻掐住源義經的力量也沒減少,反倒是一點一滴慢慢加重,準備置他於死地!

  源義經抓住她的手,痛苦的反抗掙扎,「妳……到底是誰……」

  她揚起一抹冷豔無比的笑容,「我叫『靜』,你的蘇雪櫻已經不在了。」

  「不……妳在騙……騙人!」

  源義經使出全身力量奮力一擊,用手肘朝她的腰際一拐,硬是將她給打到一旁去,讓她痛叫出聲,下一刻他馬上半蹲跪起身,拚了命的咳嗽,差點就要因缺氧而死了!

  「義經殿下!」

  弁慶馬上擋在源義經面前,揮舞著長刀,不讓靜再有機會靠近他,「該死的女人,妳這是在做什麼!」

  「哼,真是可惜,好好的機會就這樣被破壞掉了。」靜撫著疼痛無比的腰際站起身,表情非常的不甘心,「看來你是命不該絕,我才殺不了你。」

  弁慶生氣的咆哮出聲:「有本事繼續放馬過來,由我對付妳!」

  「算了吧,我才不想跟你這種人浪費我的體力。」

  靜冷笑幾聲之後,就身手輕盈的跳上牆,準備暫時撤退,「源義經,今天就先放過你一馬,下次可別再認錯人囉,因為這張臉而被我殺死可是非常划不來的,呵呵呵呵……」

  「站住,別想跑!妳……」

  「弁慶,不要。」

  源義經拉住氣憤的弁慶,不讓他去追那個和蘇雪櫻長得一模一樣,卻說自己是「靜」的女人,就算他差點就死在她手上,他還是不希望弁慶傷害她。

  「義經殿下,她……」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我總覺得……她就是雪櫻,所以你絕對不能傷了她。」

  其實他也不能非常確定自己的感覺,只因她和原本的蘇雪櫻是既相似又不同,相似的是她的外貌神韻,不同的是……她的心。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被所愛的人掐住,還留下條條的瘀痕,源義經苦笑出聲,只覺得今天的一切全都荒謬到了極點。

  他變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假扮者,他失去了自己原本該有的所有東西,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齊藤直人取代他,將他的存在給徹底抹煞掉!

  為什麼要對付他?這一個平安京詭異到了極點,所有事情都衝著他來,讓他慢慢的……即將招架不住……

  但他依然相信,剛才那一個人絕對是蘇雪櫻,絕對不會錯的……

  ※                    ※                    ※

  才剛入夜,齊藤直人就獨自一人離開堀川館,行蹤非常低調神秘。

  他來到一戶樸實不起眼的宅院前,從偏門無聲的走進去,他越過小庭院,來到一間燈火通明的房前,正猶豫著該如何開口。

  「呵呵,這不是今天才剛新婚的源義經大人嗎?」和式紙門唰的一聲便開了,只見和蘇雪櫻有同樣面容的靜笑得曖昧,存心調侃他:「你不和你的新婚妻子共渡美好的夜晚,來我這做什麼?」

  「就算娶了她,我也絕不會和她發生任何關係的。」

  「哦,我倒是開始可憐起那位新嫁娘了。」靜刻意用食指逗弄他的臉頰,「沒良心的男人,才新婚之夜就放她一人獨守空閨,還跑到別的女人房裡,如果我是她呀,絕對會非常的不甘心。」

  齊藤直人拍掉她的手,看起來有些痛苦,「妳別拿她的臉蛋做出這種表情,還說出這些話。」

  「你心疼了?還是你不想看到這張臉對其他的男人大獻殷勤,成為許多男人追逐迷戀的對象,將她原本清麗的形象破壞殆盡,成為一個狐魅眾生的壞女人?」

  「夠了,別再說了!」

  「呵呵呵呵……」靜雙手勾上齊藤直人的脖子,姿勢曖昧,笑容勾魂,「齊藤直人,你放心吧,只要你好好聽從我家主人的話,這個人、這個身體終究會是屬於你的,別人想奪都奪不走。」

  「我已經聽從你們的話取代源義經,任由你們擺佈,難道這樣還不夠?」

  他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受人擺佈,就像是傀儡一樣,如果他沒有意識也就罷了,最痛苦的是,他明知不對還得強迫自己這麼做,這簡直就是一種慘無人道的折磨!

  但為了蘇雪櫻,他不得不妥協,可悲的受人控制……

  「當然還不夠,可別忘了,你的命也是我家主人救的,要不然你以為你還有辦法活生生的站在這裡?」

  當蘇雪櫻從平家的船落下海後,齊藤直人也馬上跟著跳下去,但他並沒有救到她,反倒被一種奇怪的力量給纏住無法脫身,漸漸昏死過去。

  等他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漂亮宮殿裡,殿內坐著一位五十幾歲的男子,看起來像是身份高貴的人,卻讓人感到有種莫名的邪氣。

  而那名男子就是救了齊藤直人的人,但齊藤直人一直非常懷疑,他到底是真的被救了,還是被……刻意抓來才對?

  「這種事我是不會忘的。」齊藤直人再度將靜的手給拉下,不願意見到她這刻意勾引的模樣,「這並不是妳的身體,還請妳不要太過份了。」

  「我人都已經幫你自動送上門了,你還不要?」靜狀似惋惜的搖搖頭,「那我改去誘惑源義經好了,他一定不會拒絕的。」

  「妳──」

  「怎麼,吃醋啦?」瞧他那氣呼呼的模樣,靜就覺得有趣極了,「真不知道你在堅持些什麼,早點得到手不是比較好,管他是用什麼方法?」

  「別把你們這種想法套到我們身上,這對我們來說是卑鄙的事。」

  齊藤直人知道蘇雪櫻心中始終都是喜歡源義經,對他只有純粹的朋友情感,如果他在這種時候用不正當的手段得到她,她一定會恨他的。

  「算了,既然你覺得這麼做很卑鄙,我也懶得理你了。」

  靜的雙眼一閉,突然全身鬆軟無力的倒了下去,齊藤直人看到趕緊蹲下身伸手接住,不讓她就這麼危險的往後倒下,「雪櫻?」

  她像是瞬間昏倒一樣,躺在齊藤直人的懷中一動也不動,緊接著一種淡紫色幽光從她胸口透了出來,那幽光一碰到地,就幻化成可愛甜美的小女娃模樣。

  蘇雪櫻的身體溫度馬上下降許多,就連呼吸也變得非常淺薄,這讓齊藤直人有些害怕,「小靜,妳這是在做什麼?」

  「看我多好心,讓你們倆有機會獨處呢。」小靜甜甜的笑著,「你放心,這具缺少靈魂的軀殼暫時不會有事,只要沒有任何外在力量傷害她的話。」

  「妳不留在她的身體內,出來幹什麼?」

  「我得回去主人那裡一趟,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讓你和你愛的人相處吧,雖然……她的靈魂根本不在這裡。」

  小靜惡毒的燦笑出聲,接著就走出房間,慢慢消失在月光灑落的廊上,行動詭魅,無聲無息。

  抱著蘇雪櫻完全沒有反應的身體,齊藤直人除了擔心之外,無能為力的懊惱也讓他開始痛恨起自己來。

  他無法容忍小靜這樣玩弄蘇雪櫻的身體,如果他有辦法帶回蘇雪櫻的靈魂就好了,只可惜他……

  「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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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31:08 |只看該作者
卷五 【七】行動開始

  明亮的月光,灑在一棟漂亮精緻的宮殿之上,將它照耀得如夢似幻般的美麗。

  殿廊之上,小靜的身影慢慢由透明模糊轉而清晰,要不是沒有影子,她就像個活生生的人一樣。

  她來到大殿深處,只見一位穿著袈裟的中年男子背著火光,坐在書案前默默寫字。

  「主人。」

  「小靜,妳那邊後來的情況怎麼樣了?」

  「主人,真的很抱歉,小靜……失敗了。」

  「又失敗了?」

  中年男子放下筆,慢慢轉過身,搖曳的燭火終於將他的面容給照映出來,而這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後白河法皇!

  而這個地方,就是後白河法皇居住之處,法住寺。

  後白河法皇撫著額,像是非常無可奈何一樣,「小靜,不是我愛說妳,都將蘇雪櫻的身體交給妳使用了,妳還無法處理掉源義經?」

  「是小靜不好,只顧著玩,如果下手再快一點的話,或許……」

  「妳哪一次不是這麼說?」後白河法皇冷哼一聲,「他半夜進京那一次,妳也說是因為貪玩而誤了事,現在又是同樣理由,妳說,自己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小靜知道錯了,主人您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我一定會想辦法將源義經給解決掉的!」

  「哼,妳敢發誓,我還不敢相信呢。」

  小靜有些心虛的低下頭,不敢再發一語,就怕後白河法皇繼續生氣,只見後白河法皇在此刻站起身來,往榻後一個吊起來的籠子走去。

  這籠子是用純銀的線所纏繞而成,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線上有密密麻麻像是咒文的圖案,而籠子內關的不是鳥,倒是一個散發出螢黃光芒的不知名東西。

  這是蘇雪櫻沉睡的靈魂,只要將這靈魂放在設下咒語的籠內,就不怕靈魂有機會逃離。

  瞧著籠內的東西,後白河法皇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如果不將真正的源義經除去的話,那他的計畫很可能就完成不了,最後徹底輸給「那個傢伙」。

  從之前一路鬥到現在,他的計畫老是被阻礙,往往以失敗作結,現在已經到達最後關頭,他絕對要想辦法,徹底扭轉乾坤!

  他原本漠然的表情突然染上憤恨色彩,不自覺的咬牙切齒,「你等著瞧吧,我不會永遠輸給你的,絕對不會……」

  「很可惜的,你如果想違逆天意,就註定會輸給我,而且是一次又一次。」

  原本只有後白河法皇和小靜的殿內,此刻卻傳來另一個男子的聲音,小靜錯愕的回頭一瞧,才發現殿門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男子,正目光銳利的瞧著他們!

  後白河法皇也趕緊轉過身來,笑得狠厲,「你可終於找到這裡來了。」

  那人揮著扇子慢慢走入殿內,燭火的光一照,沒想到出現的竟是日爺,「你藏得真是隱密,然而你這次的身份也讓我訝異不已,難怪之前怎麼找都找不到。」

  「哼,我也一直找不到你的行蹤呀,大家彼此彼此。」

  日爺微皺起眉頭,「我不得不說句話,我們倆之間的事情,你又何必將其他人給牽扯進來,這麼做只會替你自己增加罪孽而已。」

  「少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既然你主動落到我的地盤,我就不會輕易讓你離開的!」

  後白河法皇怒喝一聲,接著就從他身上竄出源源不絕的紫色濃霧,向四面八方擴散,速度快得驚人!

  日爺拿起扇子往前一擋,紫色濃霧還是拚命衝向他,像是要將他給推出殿門一樣,只可惜他依然不動如山,任由狂霧吹拂而過。

  就在此時,原本看似無害的迷霧突然幻化成無數隻的利爪,全數向日爺抓了過去,他一看情況不對,馬上收起扇子左躲右閃,身手異常俐落!

  後白河法皇的笑聲迴盪在迷霧之中,卻讓人分不清他到底身在何處,「自投羅網的傢伙,我就不信你永遠比我強,納命來吧!」

  「那可不行。」日爺雖是四面受敵的情況,但他卻還有心情說說笑笑,「少了我,就沒人和你鬥法,你會很寂寞的。」

  「笑話,我恨不得你永遠消失,永遠不要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攻勢本已凌厲的利爪此刻又更加凶狠的朝日爺襲擊過去,四周的紫霧變化出更多的利爪將他給瞬間團團包圍,日爺趕緊收起閒散的態度,扇子一開,大力揮舞起來,馬上出現另一道銀色氣場將利爪給阻擋在外,不讓它們有機會靠近!

  日爺緊接著大喊:「小鬼,到手了沒有?」

  「爺,到手了,可以撤了!」

  迷霧之中又多出了陌生小男孩的聲音,後白河法皇錯愕的往身後一瞧,才發現有兩個小男孩合力拆下銀籠,正準備往殿外撤退!

  「真是該死!」中計了!

  後白河法皇伸手想抓住他們,卻被他們手腳俐落的給避開,接著馬上從最近的窗戶破窗而出,動作漂亮一氣呵成!

  「爺,快點收手,我們要走了啦!」

  原本瀰漫在殿內的紫色濃霧突然迅速流失,四周的景象又逐漸清晰起來,只見日爺完好無缺的收起扇子,對著後白河法皇淡淡一笑。

  「今天的目的已達到,我就不再打擾了,告辭。」

  「不,你給我站住!」

  後白河法皇氣憤的趕緊衝出殿,卻已經不見日爺和那兩個小鬼的身影,他憤恨的怒搥殿門,門板隨即凹下一個洞,還出現了好幾道裂痕。

  沒想到日爺居然會來這一招,這對後白河法皇來說簡直可惡卑鄙到了極點!但他不會如此輕易就認輸,他還有籌碼在手上,他還是有反敗為勝的機會的!

  「你就等著瞧吧,我一定會徹底扳倒你的!」

  ※                    ※                    ※

  乘著月色,日爺和小黑、小白從法住寺離開之後,沒過多久就安全回到所居住的地方。

  一進到宅院裡,源義經和弁慶馬上就從屋內衝出來,看起來非常擔心。

  源義經隨即開口問道:「日爺,情況怎麼樣了?」

  之前源義經被靜襲擊,弁慶出手相救時,其實小黑、小白也在場,只是默默的沒有現身而已,等靜離開之後他們倆也馬上偷偷在後頭跟著,結果就一路跟回靜的居所,還接著跟到法住寺去。

  直到那個時候,他們才知道原來靜是被後白河法皇給驅使的,當下趕緊通知日爺過來,終於弄清楚原來後白河法皇就是一切怪事的幕後主使者。

  日爺不由得失笑一聲,「唉,你也先讓我喘口氣休息一下嘛。」

  走進屋裡,日爺吩咐小黑、小白將銀籠給拆開,將蘇雪櫻的靈魂放出來,然後他從袖中掏出一只人形紙咒,暫時將她的靈魂安放在紙咒裡。

  他一放開手,紙咒便緩緩飄落地上,沒過多久就發出淡淡的銀色光芒,接著紙咒開始出現異樣的變形,逐漸拉長、膨漲,慢慢顯現出蘇雪櫻的樣貌。

  原本沉睡中的蘇雪櫻逐漸甦醒過來,動作有些遲緩的坐起身,像是非常不習慣這個身體一樣,「天哪……關節好奇怪……」

  源義經開心的揚起笑容,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她甦醒了,「雪櫻。」

  蘇雪櫻訝異的瞧著他,根本不敢相信他會出現在她面前,「義經?真的……是你?」

  「太好了,雪櫻!」源義經激動的緊緊抱住她,終於盼回真正的蘇雪櫻,「妳終於回來了,我好想妳,真的好想妳。」

  蘇雪櫻的記憶還停留在跟著平維盛落海的那一刻,所以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是任由源義經將她給緊抱在懷,腦袋還處於一片混亂當中。

  為什麼源義經會出現在她面前?為什麼她會在這種地方?她不是該……

  「對了……維盛怎麼樣了?」蘇雪櫻抓住源義經的肩膀,情急的追問:「維盛呢?」

  源義經擔心她會接受不了事實,卻又無法隱瞞她,只好婉轉的開口:「他……不會再回來了。」

  「真的……」蘇雪櫻默默的流下淚,其實早已猜到結局是什麼了,「結果……我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平維盛就這麼離開了,和她所知道的那段歷史一樣,她沒有任何的力量可以改變,就只能面對既定的結果,然後……痛心不已。

  「雪櫻,別哭。」源義經心疼的替她擦掉淚水,「妳可以代替他繼續活下去,不是嗎?」

  雪櫻,答應我,妳要連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源義經的這番話瞬間勾起蘇雪櫻的回憶,讓她想到平維盛最後的那段話語,這反倒更是引起她的傷感,淚水想止都止不了。

  這句話好沉重,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平維盛最後卑鄙的留了這一手,逼得她不得不繼續堅強向前,要不然就會辜負掉他對她的期望。

  「嗚……該死,真是該死的傢伙……」

  「雪櫻,妳要堅強下去。」源義經止不了她的淚,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安慰她,陪著她一起心酸難過,「少了平維盛,還有我們呀,我也會一直陪著妳,絕對不會捨妳而去的。」

  「嗚……義經……」

  蘇雪櫻淚眼婆娑的瞧著他,看到他眼中的擔心,這讓她非常不忍,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她不該讓他擔心的,這樣他會很不好受,所以她不該用自己的淚水折磨他……

  「呃?」蘇雪櫻突然伸手摸著他脖子,完全不敢用力,「義經,你的脖子怎麼了?」

  上面有一條條青紫色的掐痕,明顯可見,顯然是最近才出現的,這讓蘇雪櫻有些緊張,不知道在她失去意識的時候,他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

  「沒事的,沒事。」源義經拉下她的手,溫柔的笑著,「只要妳能安全回來,這樣就好了。」

  「哪裡好了,她只是靈魂回來,身體還沒回來呀。」

  日爺終於受不了的開口說話,要不然繼續瞧著他們倆卿卿我我、旁若無人,他可是真的會徹底抓狂,「她現在的身體只是暫時的,維持不了多久,我們還是得趕緊搶回她的身體才行。」

  蘇雪櫻困惑的瞧著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日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前情我懶得解釋了,妳等一下自己去問身旁的傢伙。」日爺表情有些凝重的繼續說道:「那傢伙最近應該陸續會有動作,我預測不出他的下一步,只好見招拆招了。」

  源義經馬上擔心的皺起眉,「我們如果被動的等著他出招,雪櫻的身體難道不會有危險嗎?」

  「我想暫時是不會,對他來說,蘇雪櫻的身體還有利用價值,所以他是不會笨到現在就毀掉的。」

  現在他們只需要靜下心等待,看後白河法皇接下來準備使出什麼招術來,而蘇雪櫻也只能暫時依附著人形紙咒活動。

  「好啦,今晚的事就先暫時到這。」日爺大打了個哈欠,轉身就準備走出去,「還有其他事的話就明天再說了,晚安。」

  「呃?那我想我也該出去了。」弁慶也馬上起身走出房,源義經他們好不容易才能重逢的,他當然不能留在這礙眼囉。

  在日爺和弁慶走出去之後,小黑和小白也非常識相的趕緊出房,還非常貼心的幫他們給帶上房門,「晚安,明天見。」

  門一關起,就聽見他們倆在廊外偷笑出聲,那聲音簡直是曖昧得不得了,結果馬上被日爺給一人敲了一記額頭,痛得他們馬上轉而哇哇大叫。

  「真是無聊的小鬼,走了啦!」

  「是……」嗚嗚嗚……笑笑也不行嗎?

  聽著房外的笑鬧聲,源義經和蘇雪櫻也不由得輕笑出聲,心情瞬間放鬆不少,等到四周完全寧靜下來之後,他們才真正擁有獨處的機會。

  對蘇雪櫻來說,她只有一個月沒見到源義經而已,但對源義經來說,他們倆已經分離了好久,久到他的思念已經快淹沒掉自己了。

  他珍惜的將蘇雪櫻給擁在懷中,深情的開口:「雪櫻,由我陪著妳,我們繼續往前走下去吧。」

  重心回到他的懷抱,這讓蘇雪櫻原本感傷的心情被平撫不少,他說的沒錯,她還有他,她還不是完全孤獨的一個人。

  「雪櫻,不管未來還有多少考驗,讓我們倆一起面對吧,我相信,我們一定能一一克服的。」

  「嗯,我們倆一起面對,然後一一克服。」

  蘇雪櫻真的希望這些話能成真,她好想和他繼續一直走下去,直到無路可走、無力再走為止。

  然而……上天終究還是會帶走他吧?就像平維盛一樣。

  蘇雪櫻輕咬住下唇回抱著源義經,不敢讓他看到她此刻的憂傷表情,又害他開始擔心起來。

  她不會放棄的,雖然她留不下平維盛,但她會更努力不放開源義經的,她一定要不惜一切挑戰未來,就算……

  就算得違背歷史,也是一樣……

  ※                    ※                    ※

  後白河法皇就如日爺所預料的,很快就有了動作。

  先是派兵在京內到處尋找,想找出他們的安身之處,只可惜日爺住的地方設有強力結界,不相干的人根本看不到也發現不到他們的住所。

  所以就算那些士兵明明已經經過宅邸前三、四次,還是看不到房子,當然也就無功而返。

  接著,後白河法皇倒是突然沉默下來沒了動作,不知道在盤算什麼,這讓日爺感到有些詭異,趕緊派小黑、小白出去偵查情況。

  「你說……在我身上下咒的人是……法皇?」

  在小黑、小白偵查情況還沒回來之前,蘇雪櫻向日爺詢問了一下目前狀況,結果沒想到卻得知這樣一件事情,讓她訝異不已。

  日爺點點頭,「的確是他沒錯,別看他外表像是普通人一樣,其實他擁有不小的力量,法力運用自如。」

  源義經就坐在蘇雪櫻身旁,不免疑惑的詢問:「他為什麼要在雪櫻身上下咒,這到底有什麼理由?」

  蘇雪櫻和後白河法皇之間並沒有任何恩怨,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認識,她又哪裡會得罪他,然後被他下咒呢?

  「這個嘛……」日爺看起來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現在暫時還不方便說,等往後時機適當時再……」

  「爺,我回來啦!」就在此時,小黑興奮的從外跑進屋內,完全不管他們剛才到底在談論些什麼,「有消息,但我也不知道這種消息到底算是什麼消息。」

  日爺受不了的大皺起眉,「別說廢話,說重點。」

  「喔,靜三天之後要在神泉苑跳舞祈雨,聽說很多人都要去觀看呢。」

  「法皇打算讓靜出來?」源義經聽了馬上激動的開口:「我一定要去把雪櫻的身體給搶回來,絕不能再讓他任意利用了!」

  「等等,你這樣就中他的計了。」日爺無奈的搖搖頭,「你想他為什麼會讓靜出來,就是看準你會不顧一切的衝過去,然後落入他的陷阱裡。」

  現在後白河法皇的目標已經不是單單蘇雪櫻了,還加上源義經,所以他們的行事要更加小心,不能讓後白河法皇手中的籌碼越來越多。

  蘇雪櫻不得不擔心自己的身體,說老實話,她現在依附著人形紙咒活動,一直缺少某種真實感,「那我們該怎麼辦,也不能讓我的身體繼續受法皇的控制吧?」

  「爺,我回來啦!」繼小黑回來之後,小白也回來了,「詭異的消息,絕對讓你們大吃一驚!」

  日爺再次受不了的大皺起眉,「同樣的,講重點。」

  「喔,堀川館那裡有不少秘密行動,齊藤直人正在集結兵馬,法皇似乎命令他出其不意的離京攻打鎌倉。」

  日爺微挑起單眉,表情馬上慎重起來,「這是真的?」

  「當然,千真萬確。」

  蘇雪櫻也訝異的低呼出聲,只因這和她以前讀過的歷史不同,源義經根本就沒做過這種事呀!

  「爺,還有,我看堀川館那裡的氣很奇怪,裡頭的人都像受到控制一樣,甚至連齊藤直人募集的兵馬也是,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詭異之氣,看起來殺氣十足。」

  這下子日爺的表情更是凝重了,「看來那傢伙是打算一舉消滅鎌倉,將情勢來個大逆轉。」

  一想到鎌倉即將有意想不到的危險,源義經不得不著急起來,「不行,不能讓法皇這麼做!」

  「當然不能讓他這麼做。」日爺低頭沉思了一會之後,突然揚起一抹奇怪的笑容,「既然他已經向我們下戰帖了,我們如果不應戰,似乎太對不起他了。」

  瞧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樣,其他人不禁同聲詢問:「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們兵分二路,讓他來個措手不及。」

  「怎樣的措手不及法?」

  「當然囉,蘇雪櫻的身體照搶,然後……也得搶『源義經』。」

  日爺的笑容越擴越大,他就等著看,當後白河法皇手上的籌碼都被他給搶過來之後,法皇會氣成什麼德行。

  這件事他勢在必行,絕對不能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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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31:21 |只看該作者
卷五 【八】白拍子

  三天之後,蘇雪櫻跟著日爺出門,而源義經和弁慶則和小黑、小白一起,兩方同時進行計畫。

  今天的她戴上市女笠帽,用垂下的紗帳遮住面容,以防被人們認出來,她和最近小有名氣的「靜」長得一樣。

  靜之所以漸漸被大家熟悉的原因,是因為她「白拍子」的身份,白拍子原本是神殿內獻舞的巫女,但因為舞姿美妙,後來漸漸的會被邀請到貴族宅邸內跳舞,因而集神秘的巫女、美麗的舞女兩種不同面貌於一身。

  平安京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下雨了,之前讓許多巫女跳祈雨舞也沒有任何效果,後來大家聽說了靜的嫚妙舞姿,才會讓她來試試,希望能替久旱不雨的平安京帶來難得的甘霖。

  蘇雪櫻不由得苦笑一聲,沒想到自己的身份倒是越來越多了,從最早的假扮平維盛、成為平家養女平櫻子、到現在的白拍子靜,都不是她所能預料的。

  「原來……我就是靜呀……」

  她知道靜這個人物,卻也讓她心情有些複雜,如果她真的是靜的話,那她和源義經不就……

  「妳在想什麼?」走在前頭的日爺突然回過身來,「這種重要的關鍵時刻還心不在焉的,小心計畫一失敗,妳的身體也就搶不回來了。」

  蘇雪櫻趕緊回過神來,尷尬一笑,「我知道,我會提起精神努力的。」

  「這樣才對,有什麼事回去再想也不遲,不是嗎?」

  「嗯。」

  來到了神泉苑,四周早已聚集許多看熱鬧的人們,而靜的祈雨舞也已經開始,只見她穿著白色上衣配鮮紅褲裙,頭戴烏帽子,手拿蝙蝠扇便姿態悠雅的開始跳起舞,就像是翩翩紅蝶一樣。

  她白色的寬袖迎風飛舞,搭配著紅色身影,既顯目又美麗,大家看得是目不轉睛,深深被她美麗的舞姿給吸引。

  然而只有日爺和蘇雪櫻發現到,她身上籠罩著一股紫色氣場,正散發出詭譎的光芒,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一樣。

  沒過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迅速的密佈起雷雲,讓眾人是嘖嘖稱奇,日爺在人群中不停的用眼神左右尋找,想找出後白河法皇的行蹤來。

  日爺很清楚,他一定就在這附近,因為上頭的雷雲就是他弄出來的!

  轟隆隆……緊接著雷雲密佈之後,開始閃起了陣陣雷電,圍觀的群眾更是訝異不已,整座神泉苑開始嘈雜起來,大家都盼望著久違的大雨能夠趕緊落下。

  「要下雨了,久違的甘霖呀……」

  「快,快下雨呀……」

  日爺突然打開扇子,痞痞一笑,「哼,你想下,我就偏不讓你下。」

  他的扇子輕輕一搖,就有微風在苑內吹拂著,接著就有平常人看不到的銀色粉光慢慢往天際上飄,頂住即將落下的雨勢。

  隆隆的雷聲繼續響徹雲霄,卻久久未見大雨落下,原本期待的眾人逐漸擔心起來,心想該不會只是空歡喜一場,只打雷而不下雨吧?

  日爺好整以暇的繼續觀察情況,他就不信後白河法皇不會有所動作,讓這場祈雨儀式失敗。

  靜看著雨遲遲無法落下,不免有些擔憂,然後又沒見到源義經出現,這更是讓她焦躁不已。

  她繼續踩踏舞步,跳出惑人心魂的舞,一方面注意著情況,好隨機應變。

  就在此時,另一股紫色的淡霧開始瀰漫在苑內,沒多久天空就開始落下了小水滴,大家才剛要歡呼出聲,那水滴又沒了,微小的雨勢停了又下、下了又停,那種感覺就像是上天在耍著他們玩一樣。

  日爺和後白河法皇的力量正在相互抗衡,但因為這裡普通老百姓太多,他們的動作都不敢太大,只好暗地裡慢慢加強自己的法力,將對方的力量給推出去。

  兩方僵持了好一段時間,都比不出個結果來,日爺都快流出一身汗了,卻還是沒見到後白河法皇現身,「好傢伙,到底在哪裡?」

  他暗暗的又揮扇加強力道,頓時之間人群中出現到處流竄的不自然涼風,讓大家都嚇了一跳,原本猛打雷的雲似乎有開始散開的情況,連那微乎其微的雨滴也不再出現了!

  「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雨就這麼沒了嗎?」

  「雲別散呀,快下雨呀!」

  你這個可惡的傢伙,我和你拚了!

  後白河法皇咬牙切齒的聲音突然震盪到日爺的耳中,害他吃痛的微瞇住眼,下一瞬間就見強大的濃霧突然籠罩住整座神泉苑,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轟隆隆──唰──」

  響雷頓時大起,一聲接著一聲,過沒幾秒鐘就開始下起豆大的雨勢,雨聲交雜著響雷聲,讓大家忍不住歡呼起來。

  哈,這下子你還有辦法阻止嗎,我看你怎麼出招!

  日爺低聲輕笑,根本就不當一回事,「我想做的事,現在才正開始呢。」

  他驀地一收扇,原本在人群中流竄的風勢瞬間轉向,紛紛朝在人群中間的靜飛了過去,一時之間颳起了強大狂風,將靜給團團包圍,也吹得四周的人們是驚愕不已!

  「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

  「又是霧又是風的,這天氣怎麼這麼怪異呀?」

  被困在旋風之中的靜根本沒地方躲避,想出去卻連連被風勢給彈了回來,日爺趕緊對蘇雪櫻大喊:「快,趁現在過去!」

  「嗯!」

  蘇雪櫻馬上推開眾人往前擠,準備突破風勢進入狂風的中心點,然而她的雙腳卻突然不聽使喚的停在風牆前,像是瞬間麻痺了一樣!

  「該死,怎麼會這樣?」

  繼雙腳之後,蘇雪櫻的雙手也慢慢開始失去知覺,就像是神經壞死一樣,她赫然驚覺手腳的形狀開始慢慢變形,這才意識到,她這個身體是用人形紙咒做的,根本禁不起大雨的一再浸蝕呀!

  雖然笠帽擋住大部分的雨勢,但她的手腳還是先一步淋濕,紙咒就快要失去效用了!

  「真是糟糕……」

  妳想做什麼!

  被狂風吹散在外圍的濃霧突然幻化成一隻利爪,就朝蘇雪櫻抓了過來,她趕緊拉下笠帽朝那利爪丟過去,緊接著使盡所有力氣跳入風牆內,得趁紙咒身體完全失去作用時搶回她的身體才行!

  待在旋風中間的靜訝異的瞧著蘇雪櫻破風而入,恰恰好抓住她的身體,頓時一股強大的推擠力量從蘇雪櫻延伸向靜,將裡頭的小靜給狠狠的擠了出來!

  「哎呀!」

  小靜一被擠出蘇雪櫻的身體,就狼狽的跌倒在地,全身有種難忍的痛麻感,人形紙咒在失去靈魂依附後就瞬間變回原形,徹底失去效力。

  而蘇雪櫻的身體往後一倒,卻陷入奇怪的沉睡當中,不如預料中的會馬上醒過來,小靜見機不可失,接著爬起身又想搶奪這個身體!

  「慢著!」

  旋風瞬間轉向朝小靜撲了過去,讓她靠近不成又跌了一身狼狽,緊接著就見到日爺也跳入旋風中心,居高臨下的冷瞪她。

  「小鬼,少動她的歪腦筋。」

  「可惡!」

  小靜雖不甘心,卻也只好趕緊破風而出,逃離這個地方,日爺也暫時沒心思理她那一個小角色,趕緊蹲下身探查蘇雪櫻的情況,卻不由得皺起眉頭。

  「糟糕……」

  ※                    ※                    ※

  「轟隆隆……」

  無邊大雨突然開始傾瀉而下,讓在堀川館外的源義經一行人加快腳步,抓準時機趕緊溜了進去。

  小白帶頭走在館內,低聲向他們說著:「齊藤直人身旁有個監視他的跟隨靈,而宅內所有人的意識是由一個隱藏在館內的咒陣所操控的,我們要小心一點,第一個要解決的就是跟隨靈和咒陣。」

  「那好。」小黑已經躍躍欲試的開始扳起手指,「義經哥哥,那個跟隨靈就交給我們倆啦,齊藤直人就讓給你負責搞定。」

  源義經點點頭,「我知道。」

  弁慶接著說:「那就由我去找那個咒陣,並且破壞它。」

  「嗯。」

  弁慶一閃身離開後,源義經他們三人就躲在穿廊轉角處,等著齊藤直人接近便開始作戰計畫。

  好不容易等到齊藤直人獨自一人出現在穿廊上,小黑和小白馬上磨拳擦掌,目標就是他背後那個矮矮的,看起來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小小跟隨靈!

  「目標出現,衝呀!」

  齊藤直人錯愕的一愣,就突然見到有一黑一白的身影從他兩旁閃過,速度快得驚人。

  他趕緊回頭一瞧,驚見原本緊跟著他的那個跟隨靈被兩個小鬼給壓倒在地,三人就這樣扭打起來了!

  「這……」

  他們打呀打,沒三兩下就滾到廊下,在院子裡沾了一身泥,齊藤直人根本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就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突然之間,有人在這時抓住他的手,讓他狠狠一震,「是誰?」

  「直人,是我義經。」

  「源義經?」

  齊藤直人二話不說甩開他的手,拔出太刀就開始朝他揮砍,源義經趕緊左右閃躲,沒料到他會這樣毫不留情!

  「直人,你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你我之間只能出現一個,既然你主動現身,我就絕不能放過你!」

  「為什麼?」

  「不為什麼,既然我已經取代了你,就別想我會再讓出這個位置,這是為了雪櫻,也為了我自己!」

  「等等,你……」

  銳利的長刃毫不留情橫掃而過,逼得源義經不得不一個翻身退後避過,齊藤直人完全不手下留情,狠厲的招試接連出現,終於讓源義經拔出太刀自保,兩人就在長廊上打了起來!

  「直人,你聽我說!」源義經一邊擋下他的攻勢,一邊試著要告訴他:「我知道你是被逼著不得不這麼做的,不過你之後再也不必擔心會受到威脅了!」

  「你少說這種風涼話!」齊藤直人依舊奮力出招,完全沒有減緩的趨勢,「我的一舉一動關係到雪櫻的安危,所以不能有任何差錯,況且……」

  況且他也當夠替身了,既然這個時代沒有「齊藤直人」的存在空間,那他倒不如徹底取代源義經,由他來影響歷史,讓真正的源義經被默默的抹煞掉!

  你如果是齊藤直人,在這個世界裡,你什麼都沒有,但你如果成為源義經,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手,包括了……你最在乎的那一個人……

  後白河法皇曾經說過的話此刻又迴盪在齊藤直人的腦海中,讓他更是毫不留情的對付源義經,只因他必須保護蘇雪櫻,也得保護自己!

  兩刀互相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讓人聽得心驚不已,源義經知道再僵持下去絕對會將館內其他人都給引過來,所以他必須想辦法速戰速決才行!

  「直人,雪櫻已經脫離法皇的掌控,所以你已經沒有必要再受到他的威脅與控制了!」

  「你們懂什麼,她的靈魂和身體是被分開控制的,想要救回她沒這麼簡單!」

  「你被他們給蒙蔽住了,雪櫻的靈魂早在好幾天前就被日爺他們救出法住寺,而現在日爺正在神泉苑那,說什麼都會搶回她的身體的!」

  「什麼?」

  齊藤直人從不知道有這樣的發展,不敢置信的頓了一下,源義經馬上趁機在他肚子上揍一拳,再朝他頸項打了下去,讓齊藤直人痛得不支倒地,就即將要失去意識!

  「奇怪,那是什麼聲音?」

  「快過去看看,似乎發生事情了!」

  遠方這時傳來其他人高聲談論的聲音,接著急急奔跑的腳步聲就朝他們打鬥的地方逐步逼近,源義經趕緊將齊藤直人給拖往其中一個空房間內,馬上一整神色,再度出現在長廊之上。

  「大人!」

  「發生什麼事了,看你們這樣慌慌張張的?」

  「咦?」

  趕來的幾名侍衛狐疑的東張西望,表情是困惑不已,他們剛才明明聽到這裡有打鬥聲的,可為什麼……卻什麼事情都沒有?

  「奇怪了,難道是我們聽錯了嗎……」

  源義經刻意加重語氣,顯得很不高興,「沒事就快回去待在自己的守備位置,瞧你們大驚小怪的,有一點風吹草動就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是,我們馬上回去!」

  雖然依舊覺得很奇怪,但他們還是趕緊跑了回去,不敢多加遲疑,直到他們徹底遠離之後,源義經才敢微微鬆一口氣,如釋重負。

  而小黑和小白合力解決完那個跟隨靈後也趕緊來到源義經身邊,笑得非常的得意,「大功告成啦。」

  瞧他們那得意的模樣,源義經不由得失笑一聲,「你們先帶直人回日爺那裡,我和弁慶重新整頓好這裡的事情後,會回去和你們會合的。」

  「好。」

  ※                    ※                    ※

  當齊藤直人從昏迷中醒來時,他早已離開堀川館,躺在日爺宅邸內的一間小房間裡。

  「嘖……好痛……」

  他才一坐起身,肚子和肩膀就感到疼痛不已,沒想到源義經下的那兩手還真是不留情,他勢必要痛好幾天才能完全恢復。

  「呵……」齊藤直人不得不苦笑,只因他會這樣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哎呀,你醒了呀。」小黑恰巧從外推門進來,「肚子餓了嗎,需不需要我幫你準備吃的東西?」

  天色已經暗下很久了,之前的滂沱大雨也早已停止,齊藤直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狀況,一心只想著蘇雪櫻的安危而已,「雪櫻呢,她怎麼樣了?」

  「雪櫻小姐?呃……她……」

  瞧小黑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一樣,這就讓齊藤直人更是擔心,「她到底怎麼樣了,你快點說呀。」

  「這……哎呀,算了,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小黑將齊藤直人帶往蘇雪櫻的房內,一走進房裡,就見日爺神色凝重的坐在榻旁,蘇雪櫻則是躺在榻上,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

  「雪櫻?」

  齊藤直人趕緊來到榻前,擔心的詢問:「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

  「雪櫻!」就在此時,源義經也從堀川館那趕了回來,看到蘇雪櫻躺在榻上的模樣,他和齊藤直人是一樣心急,「日爺,雪櫻為什麼會昏迷不醒?」

  只見日爺輕嘆了一聲,「唉,她這是出現排斥的狀況,能不能恢復意識,就要看她自己的努力了。」

  他們困惑的皺起眉,「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這一個身體被另外一個靈魂佔據過久,早已習慣另一個靈體,所以當她現在回來時反倒被身體排斥她的靈魂,無法順利的融合在一起。」

  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遺症出現,這是日爺始料未及的情況,當然也就無法事先有所防範及準備。

  「現在她的靈魂正和身體抗衡著,結果會如何誰也料想不到,如果順利化解掉排斥的話她就會醒來,但如果不行的話……」

  瞧日爺那神色凝重的表情,源義經他們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那會怎樣?」

  「那就會像現在這樣,永遠沉睡不起。」

  齊藤直人擔心的緊咬下唇,只能默默祈禱蘇雪櫻不要讓自己落入最壞的情況當中,「那……她的靈魂和身體抗衡的狀況會持續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幾天,也有可能更久,一切都要看她自身的情況。」

  意思也就是,蘇雪櫻現在的情況他們完全無法預測,只能被動的等著她醒來,要不然……就是永遠沉睡下去。

  沒想到居然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這讓源義經憤怒不已,「真是該死的法皇!」

  日爺無奈的輕嘆口氣,「現在再說什麼也沒有多大的用處,我們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在這之後,源義經和齊藤直人就只能默默的守在榻旁,等著蘇雪櫻甦醒過來,然而一天、兩天、好幾天過去了,她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讓所有人擔心不已。

  源義經重新奪回自己的身份之後,便無法時時守在蘇雪櫻身旁,只有在晚上的時刻才有辦法出現,目前皇宮內的情勢詭譎,為了要和後白河法皇抗衡,日爺特地吩咐小白待在源義經身邊,以防他又使出什麼卑鄙的招術出來。

  而齊藤直人現在倒是完全脫離戰場,無事一身輕,只需要守著蘇雪櫻就好,她已經持續發燒好幾天,他幾乎徹夜未眠的替她更換額上的濕毛巾,隨時注意她的狀況。

  看她的氣色越來越蒼白,齊藤直人就難掩心中的焦急與無措,她如果再不醒來的話,他真擔心她的身體就會撐不下去的。

  「唉……」這該怎麼辦才好?

  「直人。」源義經終於等到晚上離開堀川館,連忙就回到這裡來,「雪櫻的情況如何,有進展嗎?」

  「沒有,還是和前幾天一樣。」

  源義經輕嘆了口氣,默默坐在蘇雪櫻身旁,看起來有些沮喪,他本來以為好不容易終於搶回她的身體,就能讓她重新活躍在大家面前,可沒想到最後卻會變成這個樣子。

  如果她永遠都醒不來了,那他該怎麼辦才好?他不敢想像這樣的日子,這會讓他痛不欲生。

  源義經輕撫著蘇雪櫻略顯憔悴的臉頰,那眼神是深情憂愁不已,這讓在一旁看著的齊藤直人有些不是滋味,內心也開始難受起來。

  他總覺得,自己始終是多餘的,只是源義經的替代品而已,只要源義經存在,蘇雪櫻的眼中就沒有他的位置,他會變成影子般的存在,而且……還是源義經的影子。

  齊藤直人不由得無聲輕笑,只因這情況還真是可悲,他並不屬於這個時代,所以從一開始,這裡就沒有他的立足之處。

  他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影子,或許……這也是他既定的命運吧……

  「直人,你怎麼了?」源義經突然發現他有些心不在焉的,便關心的問:「有什麼事情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只見齊藤直人搖搖頭,無奈一笑,「你幫不了我的。」

  「為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

  齊藤直人的眼角餘光突然瞧向蘇雪櫻的手,只見她左手上的紫色盤龍印記突然顯現出異樣的光芒,下一瞬間宅邸上方居然出現驚人的奇怪怒吼,讓他們毫無防備的嚇了一大跳!

  「出什麼事了?」

  源義經趕緊推開窗戶,往黑暗的天際上瞧,齊藤直人隨後也來到窗邊,兩人都是訝異得說不出話來,簡直不敢相信!

  只因為他們看到了──一條龐大的紫色巨龍,正盤踞在宅邸上空,準備朝他們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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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九】抉擇

  一條龐大的紫色巨龍突然盤踞在宅邸上空,並且怒吼不已,巨龍伸出前爪向下一抓,宅邸上方馬上出現一圈銀白色的結界光罩,開始和紫龍的力量抗衡起來!

  源義經不解的輕皺起眉,「這是怎麼回事,這裡有結界保護,法皇應該找不到才對。」

  「或許是雪櫻身上的咒語吧。」齊藤直人回頭瞧著蘇雪櫻的情況,那紫色盤龍印記正和結界外的紫龍相互呼應著,「他是靠那咒語才找到這裡來的。」

  兩方的力量一衝擊,結界上方就蹦出四處竄流的雷電,讓人看了擔心不已,然而那紫龍像是不怕雷電衝擊一樣,繼續壓深自己的爪子,勢必要破除結界闖進來才肯甘心!

  糟糕的是,日爺今晚恰巧不在宅內,如果真的讓紫龍闖入成功,他們的性命就危險了!

  「牠是衝著我們來的!」源義經回頭對齊藤直人說道:「快先帶雪櫻離開這間房,我看牠隨時都有可能硬闖進來!」

  「我知道!」

  齊藤直人趕緊來到榻旁,將蘇雪櫻給打橫抱起,然而紫龍也在這時瞬間加強力道,頓時結界出現一道大裂縫,紫龍就從那裂縫竄了進來!

  「你們哪裡逃!」

  紫龍利爪一伸,馬上搗毀半間房間,將他們給困在房內無法離去,源義經他們趕緊退到角落,上頭斷裂的木板接連掉落,一不小心他們就會被砸傷的!

  紫龍深紅的雙眼怒瞪他們倆,龍鬚不停的奔騰飄盪,氣勢驚人得可怕,「終於讓我給逮到機會了,今天你們誰也別想從我手中逃離!」

  源義經一人擋在齊藤直人和蘇雪櫻面前,頗有豁出去的打算,「直人,你護好雪櫻,牠由我想辦法對付!」

  「不行,這麼做太魯莽了!」

  「現在已經沒時間讓我考慮這麼多了!」

  源義經抽出太刀,馬上衝向前去和紫龍打了起來,不過他們倆的力量相差懸殊太大,源義經的刀根本傷不了牠半根寒毛!

  牠身上幾乎佈滿了鱗片,就像是無堅不摧的戰甲一樣,這讓情勢完全呈現一面倒的狀態,牠只需要動動爪子,就能抵擋住源義經的攻勢!

  「真是該死!」

  源義經不死心的繼續刺擊,卻依然是徒勞無功,這讓紫龍不由得開始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這樣就想打倒我,下輩子吧!」

  牠的尾巴一甩,源義經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狠厲的甩到牆上,那衝擊力讓他胸口一痛,氣血逆流吐出一口鮮血,就連意識也開始渙散起來!

  「義經!」

  「哼,不自量力的傢伙!」

  紫龍準備乘勝追擊,再度甩起了牠的尾巴,匆忙趕到這的小黑馬上向前一跳,死抓住紫龍的尾巴,不讓他再傷一次源義經!

  「住手,在這宅子內你休想作亂!」

  小黑全身突然散發出強力電流,電得紫龍在半空中痛苦的扭曲起來,牠拚命的想甩下小黑,但他卻像在牠尾巴上生了根一樣,死不離開就是不離開!

  「天哪天哪,這裡怎麼亂成了這個樣子?」

  小白隨後也出現在廊外,趕緊趁著小黑和紫龍纏鬥的空檔來到齊藤直人身旁,他幫忙扶住依然昏迷的蘇雪櫻,先撤出這間房間再說,「我們快走,這房間已經塌了一半,難保另一半不知道什麼時間也會塌下!」

  「該死,別想跑!」

  紫龍好不容易甩下小黑的糾纏,伸爪就朝齊藤直人那一方抓了過去,齊藤直人眼見情況危急,趕緊將蘇雪櫻丟給小白,讓自己一個人成為紫龍爪下的目標!

  「直人哥哥!」

  小白眼睜睜看著齊藤直人在他面前被抓住,既震驚又氣憤,但他拉著蘇雪櫻根本就行動不便,更不用說想幫齊藤直人一把了!

  齊藤直人被利爪抓得疼痛,卻還是不顧一切的大喊:「別理我,快帶她走!」

  「可是你……」

  「快,別猶豫了!」

  小白一狠狠咬牙,只好趕緊拉著蘇雪櫻撤離,就怕讓紫龍有機會再抓一個人回去,這時房外原本破裂的結界力量似乎有增強的趨勢,紫龍一見情況有異,也顧不得其他沒抓到的目標,能有一個就算一個!

  看來是日爺已經發現這邊的異樣,即將趕回來了,紫龍抓住齊藤直人就開始飄上天際,準備暫時撤退。

  源義經摀著疼痛的胸口,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站起身,看到齊藤直人就將被紫龍給帶走,他馬上奮不顧身的衝向前,說什麼也要阻止這一切,「等等,直人!」

  他在最後一刻拉住齊藤直人的手,不讓齊藤直人跟著紫龍一起飄上天際,就連受傷的小黑也伸出手一起抓住他,和紫龍呈現了拉鋸戰!

  齊藤直人有些錯愕,沒想到源義經都傷成這樣了還想救他?「義經?」

  「快,快想辦法下來呀!」

  齊藤直人開始扭動身體,想辦法要從紫龍爪中脫逃出來,這只是逼得紫龍將爪子收得更緊,讓他是更加痛苦!

  紫龍不得不哼笑出聲,「齊藤直人,難道你還想留在這種地方?」

  雖然難受得不得了,但齊藤直人還是努力掙扎,「難道我還得跟你回去,再做你的傀儡?」

  「那你留在這能做什麼,你永遠都只是個影子,完全沒有存在的價值!」

  紫龍的這句話讓齊藤直人狠狠一震,掙扎的力道突然停了下來,牠又勾起他內心的矛盾與痛苦,這讓他的腦袋瞬間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他們兩人的世界容得下第三個你嗎?別傻了,你只會讓他們感到礙眼,恨不得你根本就不存在!」

  紫龍向上飛升的力量越來越大,但源義經還是不肯放手,「不,直人,你別聽牠的!」

  「過來我這裡有什麼不好,我能讓你取代你眼前的那個傢伙,然後奪回你所愛的人!」

  齊藤直人的眼中出現了痛苦與掙扎,他不想當影子,卻也不想跟著紫龍離開,只因不管待在哪處都讓他不好受,都不是他真正的立足之地!

  如果能帶著蘇雪櫻回到二十一世紀,回到他們原來的世界就好了,這樣就什麼煩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將他給逼到這種兩難的境界呢?

  「直人,不要受到牠的挑撥,你一離開,雪櫻她會非常難過的!」

  紫龍繼續動搖齊藤直人的信念,「別忘了,你才是最早認識蘇雪櫻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出現,蘇雪櫻的注意力也不會從你身上徹底轉移,全都到了他的身上!」

  齊藤直人已經不知道心中那百感交雜的感覺到底代表什麼了,這讓他好難受,完全做不出決定,只想徹底逃避這一切!

  但逃避得了嗎?逃避不了的。如果這世界上源義經或齊藤直人只有一個,那不知道該有多好?

  如果只有一個的話……只有一個……

  齊藤直人心念一轉,突然甩掉源義經的手,任由紫龍將他給抓上天際,紫龍在衝破逐漸復元的結界之後就迅速消失在闇黑夜空,而齊藤直人也就這樣跟著紫龍離去、消失。

  「直人!」

  源義經趕緊追到院子裡,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齊藤直人慢慢消失在天際當中,無力追上,他不懂齊藤直人為什麼會受到挑撥,他們從沒將他當成影子看過,而是將他當成重要的朋友呀!

  然而現在再說這些也已經太遲了,最終的齊藤直人,還是選擇了離開,選擇和源義經分道揚鑣……

  ※                    ※                    ※

  深吸了口氣,蘇雪櫻終於從渾渾噩噩的昏睡當中恢復意識,徹底甦醒過來。

  當她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不是睡在原本的房間內,她身體虛弱的慢慢撐坐起身子,雖然對這房間有些陌生,但她還可以確定,自己是在日爺的宅邸內。

  「奇怪……」

  「咳……咳咳……」

  安靜的廊外突然傳出有人輕咳著靠近的聲音,沒過多久門被推開,正打算進來的人是源義經。

  一看到他出現,蘇雪櫻馬上漾起淡淡的笑容,「義經。」

  「雪櫻?」

  沒想到她終於醒過來了,源義經趕緊來到榻旁,開心的輕撫她臉蛋,「過了那麼多天,妳可終於是醒來了。」

  她困惑的微皺起眉,「我……睡了很久嗎?」

  「久到差點要把我給嚇死了。」

  「真的?」

  蘇雪櫻這段時間對外界的所有事情完全沒知覺,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看到源義經這樣喜悅激動的表情,她想自己的確是讓人擔心了。

  迎著燭火,蘇雪櫻發現到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不免擔心他的情況,「義經,你怎麼了嗎?」

  「沒事的,妳別擔……咳咳……」

  他頓時之間突然難過的輕咳出聲,這讓蘇雪櫻更是害怕不已,「你受傷了,是不是?」

  蘇雪櫻看他一直撫著自己的胸口,內心的恐怖感越來越深,只因平維盛就是內傷久久不癒,最後才會病得那麼嚴重的。

  「不要緊,只是一時之間有點難受罷了。」源義經趕緊揚起一抹笑容,「日爺已經給我吃了藥,傷勢復原得很快,妳並不需要這麼擔心的。」

  「受傷就是受傷,我怎能不擔心呢?」

  蘇雪櫻趕緊將他拉過來,讓出一半的臥榻,逼他躺下休息,源義經對這突如其來的命令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卻又不知道該怎樣拒絕她。

  「雪櫻,我沒事的,真的……」

  「不行,病人就是要好好休息,要不然又會像……像維盛一樣。」

  她好害怕再有任何一個人永遠離開她,她不希望身邊的人都重蹈同樣的覆轍,所以發現源義經受傷,她除了難過之外更多的是膽顫心驚,就怕他也因此發生任何不測。

  沒想到平維盛的事情在她心中造成這麼大的陰影,瞧她眶中微泛起了淚光,這讓源義經非常不忍心,也就不希望讓她繼續難受下去。

  他讓蘇雪櫻的頭輕倒在他的胸膛上,柔聲輕哄著:「我聽妳的話,乖乖休息,所以妳也別難過了,好嗎?」

  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蘇雪櫻原本慌亂的心慢慢被安撫住,就連湧上心頭的恐懼也漸漸的退去當中,「好。」

  「妳剛甦醒過來,身體還非常虛弱,所以妳也要跟著我一起休息,好嗎?」

  「好。」

  源義經輕輕擁住她,讓兩人互相依偎著,這種寧靜的幸福感是他夢寐以求的,就連身體的疼痛似乎也不那麼難受了。

  他們倆可以永遠這樣互相依偎下去吧?一鬆懈下心情,源義經就感到一陣倦意襲來,讓他疲累不已,但雙手還是不肯放開蘇雪櫻,要兩人一同進入甜美的夢境當中。

  夜深了,氣溫也低涼不少,不過有彼此的體溫相伴,外頭的寒冷……也就不算什麼了。

  直到隔天蘇雪櫻的精神狀況又恢復許多之後,她才從小黑、小白那知道前幾天紫龍襲來的事情,還有齊藤直人最後所做的抉擇,這讓她非常震驚與失落,沒想到齊藤直人居然會選擇……離她而去。

  她還聽說,其實那個紫龍是後白河法皇的原形本靈,不過驅使本靈是非常耗元氣的事情,所以自從那次襲來之後他就元氣大傷,目前倒是暫時沒什麼動作,而齊藤直人也失去行蹤,他們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這讓蘇雪櫻陷入一種沮喪當中,完全振作不起來,就算有源義經陪伴在旁,她還是整天鬱鬱寡歡,完全強裝不起笑顏。

  她一直相信齊藤直人不會拋下她的,可現在……沒想到卻……

  日子不知不覺的過去,轉眼之間已經開始下雪了,從窗戶往外望出去,到處都是雪白一片,原本熱鬧的平安京也開始寧靜了起來。

  蘇雪櫻一直都待在日爺這裡,缺少以往的活力,就連小黑、小白耍寶想逗她笑出聲,她也只是淡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強。

  在屋內待久了,覺得有些煩悶,蘇雪櫻便開門走到院子裡,瞧著潔白雪片由上慢慢飄落,靜靜躺在她的掌心,然後溶化、滴下。

  「唰──」

  突然之間,像是有一抹身影從牆沿上落到牆外,讓蘇雪櫻嚇了一跳,她趕緊從偏門追了出去,果然在街道上瞧見一個逐漸離去,而且是異常熟悉的背影!

  「直人──」

  前頭的身影頓了一下,就站在街道上不再前進,然而他也沒有轉過身,只是沉默的不發一語。

  「直人,是你吧?」蘇雪櫻激動的大喊出聲:「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回來呢,為什麼?」

  她一直不想相信,齊藤直人居然是因為源義經而離去,如果不是由他親口告訴她,她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他一定有什麼難言的苦衷才會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齊藤直人沉默良久,最後還是淡淡的開口:「我和他,是沒辦法同時待在妳身邊的。」

  這個問題其實很早就存在,只是他一直都沒有去面對而已,現在只是剛好有個契機逼他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然後選擇了……一條會讓她傷心的路走。

  其實遲早都會變成這樣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蘇雪櫻不敢相信他居然會說出這種話,淚水頓時溢上眼眶,「為什麼?你就是你,是齊藤直人,不是源義經,更不是什麼影子,你和義經對我來說是同等重要,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呀!」

  要說她自私也好,但他們兩個她誰都不想失去,她真的希望能一直和他們在一起呀!

  「現在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既然選擇離開,就不會再回來的,除非我和他之間……其中一個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不過不管是哪一個人消失,都會讓蘇雪櫻痛不欲生吧?齊藤直人失笑了一聲,沒想到他居然會給她這樣一個難題,讓她陷入難以抉擇的痛苦之中。

  「下雪了,妳還是趕緊回去屋內吧。」齊藤直人終於微偏過頭,落莫的一笑,「能知道妳順利甦醒過來,我就可以放心了。」

  蘇雪櫻拚了命的搖頭,眼淚和雪花一樣越掉越多,「不,直人……」

  「雪越下越大了,快回去吧,不然會感冒的。」

  「直人……」

  齊藤直人沒有遲疑的轉身就走,在大雪紛飛的街上看起來是異常孤獨,讓人痛心不已。

  停不住的淚水模糊掉蘇雪櫻的視線,讓她逐漸看不到齊藤直人最後的身影,她站在雪地之中,難過的低聲嗚咽,任由漫天飛雪落在她身上,沾濕了她的衣服。

  外面的天氣冷,她的心更冷,隨著齊藤直人的離去,漸漸失去該有的溫度……

  ※                    ※                    ※

  沒有齊藤直人陪伴的世界,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蘇雪櫻不能因為齊藤直人的離去,而讓其他人陪她一起陷入哀傷當中,她的萎靡不振會讓身旁的人擔心,這點她很清楚,所以在徹底的痛哭一場之後,她開始努力振作,調適自己的心情。

  至少……齊藤直人還在這個世界上好好的生活著,不是嗎?

  一往好的方面想,她就漸漸的擺脫掉低潮,開始恢復起精神來,這讓源義經他們終於可以好好鬆一口氣,不需要再時時刻刻緊張她的情況了。

  反正只要大家都還活著,就一定會有再度相見的機會,蘇雪櫻是這樣想的,她開始在心裡放一顆期待的種子,慢慢的等待,積極的面對未來。

  冬雪過後,來到春天,雪開始融了,原本沉睡中的大地逐漸復甦起來,又即將開始擁有全新的活力。

  「喔,終於出太陽了,好耶……好久沒出去曬曬太陽了!」

  一看到久違的太陽出現,小黑、小白馬上開心的衝出屋子,在庭院內又叫又跳的,一起跟著出來曬太陽的蘇雪櫻忍不住輕笑出聲,總覺得一曬到太陽,心情也瞬間舒爽了不少。

  迎向陽光,蘇雪櫻伸伸懶腰,深深吸一口還非常寒冷的空氣,一時之間原本還昏昏欲睡的腦袋倒是清醒了不少。

  「唉,冬天終於過去了,要不然再整天無所事事的窩在屋內,我都不知道要胖成什麼樣子了……」

  聽蘇雪櫻這麼說,小黑馬上摸摸自己的肚子,「這樣說來,我這個冬天似乎胖了不少。」

  小白接著也趕緊摸摸自己,「咦?我也是耶……」

  他們突然一起爆笑出聲,因為三個人同樣摸著肚子苦惱的表情實在太好笑了,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是什麼事情那麼好笑了?」源義經從穿廊的遠處慢慢走過來,一路上就聽到他們笑得歡樂,可真是好奇到了極點,「介意讓我聽聽嗎?」

  「義經?」

  蘇雪櫻開心的馬上奔向他,直接抱住他的腰,隨即不平的大皺起眉頭,「為什麼就你沒有變胖,這不公平啦。」

  「妳變胖了嗎?我來看看。」源義經趁機回摟住她,笑得滿足,「不會呀,這樣抱起來剛剛好,我很喜歡。」

  蘇雪櫻頓時之間就紅起臉頰,輕搥他的胸膛,「你……你這根本是在光明正大的吃我豆腐。」

  源義經耍賴的回應:「反正也沒其他人看到。」

  「怎麼沒有,後面就有兩個小……呃?」

  蘇雪櫻一轉回頭,卻赫然驚覺兩個小鬼早就不知道溜到哪裡去,非常配合的清出空間讓他們倆單獨溫存,這讓她有點哭笑不得,真拿他們倆沒任何辦法。

  「妳看,不是沒人嗎?」此刻源義經更是緊緊抱住她,鼻間充滿著她身上的香味,讓他感到幸福無比,「所以妳根本不需要害羞,乖乖讓我抱著就好。」

  「真是的,我說不過你。」

  蘇雪櫻根本就沒有掙扎的念頭,心甘情願的落入源義經手中,被他抱著、親吻著,完全的接納他。

  在一陣溫存過後,源義經終於說出這次過來的真正目的:「雪櫻,我要告訴妳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呀。」

  「我……接到鎌倉的命令,要出征了。」

  蘇雪櫻原本甜美的笑容微微一僵,心裡馬上就有個底,「是……平家嗎?」

  「對不起,我無法拒絕,所以妳一定要原諒我。」

  源義經知道平家對蘇雪櫻來說,有著不同且重要的意義,她會傷心難過是必然的,但他卻不想讓她恨他,罵他狠心無情。

  蘇雪櫻先是沉默了一會,之後終於淡淡的開口:「不要緊的,你不需要顧慮到我,放手去做吧。」

  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倒是讓源義經有些訝異,「真的?妳不難過?」

  「難過是一定會的,但……我已經和他們沒有關係了,平櫻子早已葬身在大海之中,和平維盛一起永遠的離開了。」

  她早已有這樣的覺悟,遲早得面對其中一邊徹底覆滅的結果,她需要的只是時間來調適心情,才有辦法真正看開這一切。

  蘇雪櫻緊緊回抱住源義經,努力讓自己堅強些,不再動不動就落下淚來,「我不求什麼,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回來,就這樣而已。」

  「妳放心,我一定會回來。」源義經心疼的柔聲輕哄:「我還捨不得放開妳,所以無論如何都會回到妳身邊的,相信我。」

  她努力漾起一抹笑容,雖然那笑容比哭還難看,「那就好,我們說定了哦。」

  「嗯,就這樣說定。」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分離了,不知道源義經這次離開之後,又要過多久才能夠回來?

  然而不管多久,蘇雪櫻都會在這裡乖乖的守候,等著他回來履行承諾。

  她的心上會再種下一顆期待的種子,等著種子開花結果,等著她最愛的人……光榮的凱旋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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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轉章】靜

  等待的日子,似乎總是過得特別漫長。

  春雪正融時,源義經就帶著軍隊離開平安京,往西討伐平家,隨即在屋島打下一場漂亮的勝仗,讓平家又馬上坐船撤離,沿著瀨戶內海繼續往更遠的西方逃跑。

  這次源義經接到的命令是務必消滅平家,收回三神器,不能讓他們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所以他率著大軍繼續追下去,說什麼都不能放過!

  直到早櫻已經開始綻放,源義經還在遠征的途中,久久才有一次消息傳回平安京來,蘇雪櫻從來不敢自己去探聽消息,每次都是拜託小黑、小白先聽,看到他們露出開心的神色之後,她才有勇氣聽他們轉述聽來的戰況。

  雖然她很清楚源義經會贏的,但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害怕,就怕有什麼預想不到的萬一存在。

  現在的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每天默默的祈禱,盼望源義經能早日歸來……

  然而蘇雪櫻的日子難熬,源義經的日子也好熬不到哪裡去,之後的他更是發動奇襲在海上與平家戰了起來,目的就是儘早結束戰爭,好回到平安京,回到蘇雪櫻的身邊去。

  文治元年(西元1185年)三月二十四日,源義經利用海流的變化,一天之內在壇浦逆轉源平兩方海軍之間的優劣勢,徹底消滅平家殘黨,跟隨一同逃亡的小安德天皇被他的祖母抱著一起跳海,平氏一族也跟著紛紛投海,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三神器之中神劍跟著落入海裡,始終尋找不到,只剩神璽、神鏡被源家軍隊順利打撈起,準備送回平安京。

  壇浦之戰,讓平家徹底退出歷史舞台,卻也讓源義經的聲名大噪,再加上之前一之谷、屋島的戰績,他總是以奇襲拿下源平戰爭之間的勝負關鍵,因此才被人稱為鎌倉戰神,佩服崇拜不已。

  好不容易終於消滅平家,可以回到平安京去了,然而這遙遠的回程之路依然讓他心急難耐,恨不得馬上生一對翅膀,沒三兩下就順利飛回平安京,回到他朝思暮想的蘇雪櫻面前……

  「一晌憑欄……人不見呀……」

  望著夕陽西下,在平安京的蘇雪櫻關上窗戶,微微輕嘆口氣,結束了今天的等待。

  我討厭這種感覺,見不到心愛的人,只能苦苦思念、無助的等待,這是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她終於能夠深深了解源義經的感受,只因現在的她正承受著這樣的折磨,她不敢想像自己還能努力多久,她對他思念的心已經要滿溢出來,徹底將她給淹沒,然後……呼吸困難。

  他原本遺留在這的氣息早已散去,她想盡所有辦法也無力保留下來,這冷清的空氣讓她感到無限寂寞,快逼得她逐漸發狂了。

  「義經……」

  為什麼不快點回來?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正當蘇雪櫻為了思念而心力交瘁時,房外長廊突然出現急促的奔跑腳步聲,她的心猛然一跳,趕緊回頭望向房門,緊張且忍不住期待著,卻又沒有勇氣親自走出去一探究竟。

  是他嗎?他回來了嗎,不會讓她空期待一場吧……

  門唰的一聲被推開,只見源義經風塵僕僕的回來了,他輕喘著氣,根本沒有稍作休息,馬上就跑來蘇雪櫻這裡,只想見他最想念的人!

  「雪櫻,我回來了。」

  蘇雪櫻的眼眶在那一瞬間泛起淚水,害她都看不清源義經的樣貌了,她哽咽得完全說不出話,只是拚命擦拭淚水,想要好好的將他給看個清楚。

  終於回來了,她好想他,她漫長的寂寞等待終於可以結束了,是不是?

  「雪櫻,別哭了。」源義經趕緊來到她面前,接著幫她擦去淚水,「我按照約定平安的回來了,對不起讓妳等了那麼久,我應該要想辦法更快一點回來的。」

  蘇雪櫻並不是在埋怨他讓她等了這麼久,而是喜極而泣,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激動情緒,只可惜她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勉強想開口說話,卻只是讓自己哭得更厲害而已。

  「別哭了,妳哭得這麼淒慘,我可是會非常心疼的……」

  源義經心疼的俯下身,一一吻去她的淚水,他忍耐已久的心也漸漸無法自持,開始攻佔他渴望已久的紅唇,一碰上就再也捨不得放開。

  兩人交纏的吻越來越濃烈,簡直一發不可收拾,蘇雪櫻雙手甚至主動攀上他的脖子,大大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早已將所有的顧忌拋到腦後。

  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就連體溫也不斷升高,蘇雪櫻早已被這激情火熱的吻給融化心魂,完全處於忘我的狀態,等她稍微回過神來時,她早已被推倒在榻上,衣服凌亂不堪,就連源義經的也是。

  他像是有些遲疑,不確定蘇雪櫻是否會接受他再進一步的動作,她倒是主動伸出手緊勾住他的脖子,讓兩人再度唇舌交纏,用行動回答他的遲疑,讓他再也毫無顧忌的疼她、愛她,徹底佔有她的身心,讓彼此真正的結合在一起。

  在激情最濃烈時,蘇雪櫻忍不住緊緊抓住他,忘我的一再低喃:「義經……別走,別離開我……」

  他沒有回話,只是再度吻住她的唇,以這來代替他的回答,讓兩人之間的愛火燃燒得更加猛烈,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礙他們在一起了。

  就從今夜開始,他們要日夜相伴,再也不輕易的分開……

  ※                    ※                    ※

  「喔,天亮了耶……」

  日爺狀似無意義的一句話,讓陪伴在一旁的小黑與小白突然從打瞌睡中清醒,卻又忍不住哈欠連連,想睡卻可憐的不能睡。

  寧靜的屋內,聽得見屋外的蟲鳴鳥叫,日爺好整以暇的輕啜起茶,完全不像徹夜沒睡的樣子。

  小黑、小白心裡清楚得很,日爺表面上看似非常悠閒,其實心裡早就不知道火到幾重天去了,只因某個傢伙呀,從昨晚突然出現在宅內之後就……嗯,就是那樣嘛……

  唉唉唉,他們倆忍不住在內心哀嘆著,別人之間的情情愛愛日爺管什麼嘛,像是老媽子一樣。

  不過這些話他們也只能擺在心中猛嘀咕而已,要是真說出來,他們絕對會被日爺整得只剩半條命而已。

  好不容易,他們終於等到廊上出現等待已久的腳步聲,只見源義經挽著蘇雪櫻連袂出現,果然過了一夜,感情就是變得不一樣呀。

  「唷,終於出現了。」日爺刻意哼笑一聲,「昨晚睡得可安穩,還是……你們根本就忙得沒時間休息?」

  蘇雪櫻的頭始終是低低的,在聽到日爺的刻意調侃後更是羞赧的偏過頭,完全不敢面對他,要不是源義經緊緊抓住她的手的話,或許她還會趕緊跑出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呢。

  相較於蘇雪櫻小女人般的羞澀,源義經倒是面不改色的面對日爺,「感謝你這段日子以來的照顧,但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將雪櫻帶回堀川館,不管你有任何理由都無法阻止我。」

  「我也沒說要阻止你呀。」日爺輕呿了一聲,雖然很不高興,但他又能怎樣?「事已至此,我也已經沒有阻止你們的理由了,要走就走吧。」

  源義經本以為他想帶走蘇雪櫻還會遭受到不少刁難,可沒想到……日爺真這麼輕易就放手了?「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只不過嘛……她現在似乎只能用『靜』的身份待在你身旁,最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平家已經滅亡了,蘇雪櫻當然不能用平櫻子的身份,而她真正的身份又會被鎌倉的有心人注意,所以想來想去,蘇雪櫻只有靠著「靜」的身份才有辦法待在源義經身邊,這對他們倆來說,都會安全些。

  日爺繼續詢問:「就算她永遠不能恢復自己的真正身份,只能以其他人的名字出現在你身旁,你也不在意?」

  「我會努力想辦法讓……」

  「沒關係,不要緊的。」蘇雪櫻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早已有所決定,「只要能待在義經身邊,我必須以什麼身份活下去都沒關係。」

  這樣正好,靜本來就是歷史上源義經最愛的人,如果蘇雪櫻以這個身份待在他身旁,就不需要擔心違背歷史了。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是上天巧意的安排。

  「既然本人都這麼說,那我也沒什麼話好反駁了。」日爺依舊看似悠閒的繼續喝茶,「既然決定要在一起,就要努力讓彼此幸福,我只能這樣祝福你們了。」

  蘇雪櫻淡淡的漾起笑容,雖然他看似漠不在乎,其實這正是他關心他們的彆扭方法,「日爺,謝謝。」

  兩人交握的手此刻更是十指緊扣,宣示著生死相依的決心,蘇雪櫻抬頭望向源義經,臉上洋溢的笑容充滿幸福感,只覺得這一切就像是在作夢一樣。

  她知道,不管兩人還有多少未來,她都會珍惜著和他相處的每一天、每一夜,直到……

  直到……不得不分開的那一日……來臨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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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32:04 |只看該作者
卷六 【序章】幸福

  平安京,日本平安朝時代優雅繁華的京城,有著許多浪漫故事,卻也有可怕的百鬼夜行,是個風格獨特的魔幻朝代。

  因為一場在鞍馬山上發生的偶然意外,蘇雪櫻和青梅竹馬的齊藤直人從二十一世紀被拉回八百多年前的平安京,還成為當時權傾朝野的平氏一族的養女,被賦予了另一個名字──平櫻子。

  源平兩家皆為武士出身,卻為了爭權奪利互相殘殺,結下兩方難解的恩怨,文治元年(西元1185年)三月的壇浦之戰,平家兵敗跳海自殺,源平之戰到此終結,成為源家獨霸天下的局面。

  而蘇雪櫻則被源義經帶離平家,徹底拋去和平家有關的一切,改以「靜」的身份待在他身旁,兩人終於能夠真正廝守在一起。

  這樣的幸福能夠持續多久?如果可以,蘇雪櫻真的希望,他們倆可以永遠相守在一起。

  永遠……這是個遙不可及的夢呀……

  天才剛亮不久,房外就出現熱鬧的蟲鳴鳥叫聲,一向早起的源義經沒過多久就醒了,他瞧著還窩在自己懷中睡得香甜的人兒,不由得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柔順的眉,黑又長的睫,小巧的鼻,鮮粉的唇,造就成他所愛的蘇雪櫻,她沉睡的樣貌是無比的天真柔美,讓源義經捨不得起身離榻,只想就這樣一直凝望她,看再久也不覺得厭倦。

  這段時間就像是在作夢一樣,幸福得不像是真的,他們同寢而眠,同語而笑,完全沒有外在事物阻礙他們倆在一起,生活過得是愜意又甜蜜。

  他們的身心緊緊相合,誰也不放開誰,她柔嫩的肌膚、溫暖的體溫讓他迷醉不已,他早已深深陷入她綿密柔情的羅網之中,無法自拔。

  然而就算陷得再深,永遠沒有逃離的機會,他也不會感到後悔,他心甘情願成為她的俘虜,將自己的一顆真心交給她,任由她擺佈。

  「早安,我的櫻公主……」

  輕俯下身,源義經在蘇雪櫻唇上偷了一記早安之吻後,才不捨的起身離榻,特地不將她給吵醒,讓她繼續再多睡一會。

  能有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非常滿足了,只要兩人能夠相守在一起,他也不會再奢求什麼。

  只希望……這種幸福能一直持續下去,不要停止……

  在源義經離開之後,又過了好一段時間蘇雪櫻才慢慢的甦醒過來,她慵懶的打著哈欠,掙扎許久才勉強睜開雙眼,在見到身旁的榻上已經沒人後,她馬上驚呼一聲,匆匆忙忙便趕緊坐起身,一臉懊惱不已的模樣。

  「唉……」蘇雪櫻無奈的扁起嘴,感到有些喪氣,「又睡過頭了……」

  這種情況到底已經維持多久了?每次只要被源義經擁著入睡,她都會睡得特別香甜,就連他醒了、離開了,她也渾然不覺,依然深陷在夢鄉之中。

  只因他的胸膛讓她安心、依賴,她不知不覺就放鬆下心情,將自己完全交給他守護,毫不保留的。

  他的溫柔像春日,溫暖而舒服,一被他的溫柔給包圍,她就懶得去思考,只想好好的依偎著他,感受他的所有……

  既然都已經醒了,蘇雪櫻只好自己一個人默默的起身更衣,她一直希望能和源義經一同從夢中醒來,然後親手替他穿上衣服,送他出門,再來一個臨別之吻,就像甜蜜的新婚夫妻一樣。

  結果這一切的甜蜜想像,都被她自己的貪睡給破壞掉,從來就沒實現過。

  「唉……為什麼就不叫醒我呢?真是討厭……」

  推開門,有些落莫的走出房,蘇雪櫻不知道自己該走去哪裡,這偌大的堀川館內她認識的人不多,而她,其實也不想讓太多人看到她的存在。

  這只因為……

  「啊,是雪……呸呸呸,靜夫人。」剛好經過的弁慶馬上來到蘇雪櫻面前,笑得豪邁,「真是糟糕,一不小心又差點叫錯妳的名字了。」

  蘇雪櫻現在是以靜的身份待在源義經身邊,只有少數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這只因為在鎌倉的北條政子不喜歡她,如果讓北條政子聽到她又回到源義經身邊的消息,只怕會替源義經和鎌倉那邊帶來不必要的磨擦。

  自從源家的力量日漸增強之後,駐守在鎌倉的源賴朝便大權在握,連皇室都要禮讓他三分,身為他弟弟的源義經現在雖然駐留在平安京中,但他還是以鎌倉的命令為第一優先。

  而源賴朝的妻子北條政子是個強勢的女人,她的強勢可以左右源賴朝的命令,為了源義經好,她只能盡量低調行事,以免再生事端。

  「弁慶,你叫我靜就好了。」蘇雪櫻微皺起眉,感到非常不習慣,「多加個夫人好彆扭,而且奇怪極了。」

  「那怎麼行?如果不加個夫人,我可不敢叫妳呢,就怕會被義經殿下好好教訓一頓。」

  瞧著弁慶刻意打哆嗦的舉動,蘇雪櫻忍不住輕笑出聲,還真是拿他沒辦法,算了,反正遲早都得習慣這種叫法,她也就不再多說些什麼。

  看到蘇雪櫻手中拿著笠帽,還換上便於行走的外出服,弁慶趕緊問道:「靜夫人,妳打算出去嗎?」

  「是呀,待在館內沒事做,所以我想出去找個人。」

  「找人?找誰?」

  蘇雪櫻戴上笠帽,確定長長的紗帳遮蓋住自己面容後,才邊走邊回答:「找日爺。」

  在這座堀川館內,她什麼事情都不能做,但並不表示,她就不能幫源義經做些什麼。

  她要幫源義經的未來開始作準備,就算知道自己這麼做非常不好,但她還是下定決心,說什麼都要幫源義經扭轉未來。

  就算這麼做……會改變往後的歷史,她也不在乎,只要能保住她所愛的人,就算要她當千古罪人,她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只要為了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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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32:20 |只看該作者
卷六 【一】纏綿溫存

  「唷唷唷,堂堂的靜夫人大駕光臨,我這間寒舍還真的是蓬蓽生輝呢。」

  蘇雪櫻才一踏入日爺的宅邸,就馬上聽到他在屋廊前嘲諷調侃的嗓音,她紗帳後的面容微皺起眉頭,還真是拿這個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的嘴巴永遠是這麼壞,還得理不饒人,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環境才造就成他這種奇怪個性?

  「雪櫻小姐,妳來啦。」相較於日爺的冷淡,他的隨從小黑、小白就熱情多,他們兩個小鬼馬上靠到蘇雪櫻身邊,「快進來,我們泡茶給妳喝。」

  日爺不平的大嚷出聲:「喂,到底她和我誰才是你們的主子呀?」

  「來者是客,客人最大。」

  「呿,見色忘主的小鬼頭。」

  日爺先一步走入屋內,懶得再理,兩個小鬼照樣對蘇雪櫻獻殷勤,「雪櫻小姐別理爺,外面太陽大,我們快進去吧。」

  蘇雪櫻輕笑一聲,已經對他們這種主不主、僕不僕的奇怪現象感到非常的習慣了,「好。」

  進到屋內之後,就見日爺獨自一人坐在角落,悶著氣喝茶,蘇雪櫻真是感到有些好笑,明明都是成年人了,卻還常常鬧彆扭,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蘇雪櫻坐到日爺身旁,柔聲開口:「日爺,你還在生我的氣?」

  「妳是我什麼人,我又需要生妳什麼氣?」

  在蘇雪櫻以靜的身份和源義經到堀川館前,她都是住在日爺這的,當源義經要帶她離開時他就頗有微詞了,除了這件事之外,她可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氣這麼久,到現在火都還沒消。

  「日爺,我們的任性讓你擔心了,真的是很對不起。」

  日爺微挑單眉,輕哼一聲,「不管你們做了什麼都不關我的事,妳又何必向我道歉?」

  「但對我來說,你是非常重要的恩人,我不能不在意你的感受。」

  他的個性雖然古怪,但的確在蘇雪櫻危難時救了她好幾次,幫了她許多忙,就算他的來歷完全是個謎,她還是願意信任他。

  「話還說得真好聽,結果妳最後還不是不管我的勸阻,不顧一切的到那傢伙身邊,就算不能用真正身份活下去也心甘情願?」

  蘇雪櫻有些慚愧的低下頭,無話可說,但她真的很想和源義經廝守在一起,就算未來的路困難重重,還是阻擋不了她奔向他的決心。

  愛情是盲目的,會讓人不顧現實情況,毅然而然的跳了下去。

  小黑端著剛泡好的茶過來,忍不住就想幫蘇雪櫻說話:「哎呀爺,人家雪櫻小姐都來向你道歉了,你還擺什麼架子嘛?」

  小白手上捧著一盤點心,跟著小黑一起附和:「是呀是呀,這樣會顯得你很沒肚量。」雖然原本就沒什麼肚量,呵……

  「你們這兩個吃裡扒外的傢伙,給我閉嘴。」

  「哦……沒肚量,沒肚量,虧我們還叫你爺,你才應該叫死小鬼吧……」

  「喂,你們兩個──」

  「哇哈哈哈哈……惱羞成怒了……哎呀!」痛!

  一柄蝙蝠扇突然破空而出,狠狠彈在小黑及小白的額頭上,害他們接連往後倒地,手上的茶和點心都灑了自己一身,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嗚哇……爺你還真是狠呀。」他們倆隨即掙扎起身,不平的哇哇叫:「我們要給雪櫻小姐的東西就這麼倒了,好浪費耶……」

  日爺不知道從哪變出第二柄蝙蝠扇,冷眼挑眉,「你們需要再試試看我的擲扇神功嗎?」

  小黑神色一變,馬上撿起杯子趕緊逃離,「唉,茶灑了就灑了,回去再倒一杯就好了唄……」

  「是呀是呀,點心倒了再拿就有嘛,呵呵呵……」小白也隨著趕緊撤離,沒膽再接招第二次。

  直到他們倆一溜煙的跑到沒個影後,日爺才無奈的輕嘆口氣,對他們倆非常的無可奈何,「這兩個死小鬼,存心來氣我的。」

  「呵呵呵呵……」蘇雪櫻倒是輕笑出聲,「我倒覺得他們倆很有趣,總是帶來不少歡樂。」

  「是呀,帶給妳歡樂,倒是帶給我麻煩。」

  蘇雪櫻原本的笑容微微僵住,之後又有些沮喪的低皺起眉,不敢再笑,這讓日爺又是一嘆,也拿她非常無可奈何,「算了算了,反正是我欠妳的,也怨不得妳一直來找我麻煩了。」

  「嗯?」蘇雪櫻納悶的瞧著日爺,「你欠我的?你欠了我什麼?」

  「呃……咳咳咳,其實也沒什麼,就當我在碎碎唸吧。」日爺打開扇子搧風,趕緊轉移話題,「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妳今天來有什麼目的就直說吧,不用再拐彎抹角的。」

  雖然覺得日爺有些怪怪的,但蘇雪櫻也不好多問,只好直接切入她今天過來的重點,「我想請你多教我一些陰陽術。」

  日爺詫異的微挑單眉,「為什麼?」

  「我好拿來自保,也可以……保護他人。」

  蘇雪櫻會從二十一世紀掉回平安朝,完全是後白河法皇在她身上下的詛咒在作祟,雖然他這一段日子非常沉寂,完全沒有任何動作,但並不表示他已經徹底放過她。

  她不能總是依靠日爺,總是在危及的時候等著他出現化解危機,她必須要自立自強,況且……

  況且她得設法扭轉源義經未來的命運,如果不想辦法多增加一點能力的話,她根本就做不到這些事。

  日爺這時連另一邊的眉毛也微微挑起,「妳不是早已學會御風術還有靈魂出竅的方法,難道這樣還不夠?」

  「我的御風術只能防禦,況且無法持久,而靈魂出竅只能去自己到過的地方,沒去過的地方就完全沒輒,這對我來說非常不夠。」

  日爺狐疑的微瞇起眼,「在我看來,這些能力對妳來說已經足夠自保了,妳還需要更強大的力量,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

  「這……」

  蘇雪櫻心虛的輕咬舌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想替源義經扭轉未來這件事,說什麼都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在我看來,妳的原因似乎並不單純。」

  日爺哼笑了一聲,就像是看透什麼一樣,「誰說御風術只能防御而已,厲害的人也可以把平凡無奇的風操控得殺傷力驚人,至於無法持久的問題,那是因為妳缺乏修習與磨練,和妳本身的精神力是否強大集中也有關係。」

  蘇雪櫻天生靈能力就高,有很好的資質,差就差在缺少應有的磨練,這種磨練也不是短時間就能達到效果的。

  蘇雪櫻喪氣的扁著嘴,空有能力卻不足,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那靈魂出竅呢?」

  「同樣一個問題,缺少磨練,沒有磨練個三、五年,想要自由來去,除非妳本身就有異於常人的特殊強大能力。」

  看來想從日爺這再套出什麼可以短時間練成的術法是不太可能的,這讓蘇雪櫻非常沮喪失落,卻又不甘心放棄。

  她知道,一定還有什麼辦法的,只是日爺不肯告訴她而已……

  「唉,想也知道妳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那個傢伙。」日爺無奈的搔搔頭,只好稍微鬆口,「不過如果在源義經遠行妳又無法跟隨時,倒有一種方法能讓妳知道他的行蹤,不管那個地方妳到底有沒有去過。」

  蘇雪櫻原本沮喪的表情突然出現一絲希望,她期待的馬上開口:「真的?是什麼方法?」

  「放個東西在他身上,讓他隨身帶著。」

  「嗯?就這樣?」

  「是呀,就這樣。」日爺微勾起一抹笑容,「放一個和妳有聯繫的東西在他身上,這樣不管他走到哪裡,妳都可以靠感應抓到他的位置,然後到他的身邊去。」

  「那就太好了。」

  蘇雪櫻不由得笑逐顏開,就像是突然看到一條光明之路一樣,不會再受限於種種原因,只能在原地苦苦期待,不知道他的現況是好是壞。

  「等等,我話還沒講完呀。」日爺拚命搖頭,真受不了這個太過樂天的女人,「不過這種方法同樣有限制,只要妳的精神狀況不好,感應能力降低,一樣找不到他的人,就是這樣。」

  「不要緊,只要知道有這種方法能跟著他,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先別高興得太早,我是不知道妳腦子裡在打什麼歪主意,不過嘛……」

  瞧見日爺原本的笑容突然收了回去,這讓蘇雪櫻不得不戒慎起來,小心開口:「不過……什麼?」

  「不過如果讓我發現妳拿這些能力亂做些什麼事,妳放心,我絕對會……出手制止妳的。」

  蘇雪櫻的心頓時狠狠一震,就像是被人抓到什麼把柄一樣,果然日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什麼鬼,很難。

  該警告的話語都警告完了,日爺才又揚起笑容,輕聲開口:「就這樣,妳好自為之吧。」

  ※                    ※                    ※

  「唉,果然不能把他當傻瓜,我也太小看他了……」

  在走出日爺的宅邸後,蘇雪櫻就連連哀聲嘆氣,只因這次的出擊沒什麼收穫,想從他那邊多套出些什麼,沒想到會這麼困難。

  他的感覺非常敏銳,讓她有些怕怕的,雖然他也沒問她到底想做什麼,但她猜想,或許他已經猜出來了。

  但有可能嗎?蘇雪櫻不得不困惑,除非日爺有預知未來的能力,要不然他絕對不可能猜得出,她想做的事,是和扭轉未來有關的。

  她從沒告訴他自己是從未來回到平安朝的,所以他應該猜不出她的意圖才對,但蘇雪櫻心裡還是毛毛的,總覺得不能小看他的能力。

  「不行,我要再努力,絕對不能因為這一點點挫折就……呃?」

  突然之間,蘇雪櫻似乎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個熟悉身影,那身影看起來像是源義經,但她很清楚,源義經現在應該在皇宮裡,不可能出現在大街上的。

  她趕緊掀開笠帽前的紗帳,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然後努力在人群中穿梭,想要追上那一抹身影。

  她不會認錯的,那一定是……

  「直人!」

  前頭的身影並沒有回頭,依然獨自一人向前,蘇雪櫻辛苦的想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卻一點用也沒有。

  他毫不遲疑的一直走,像是沒聽到蘇雪櫻的呼喚,也像是她喚的人並不是他,但蘇雪櫻非常清楚,他一定是被後白河法皇帶走的齊藤直人!

  要不是後白河法皇從中挑撥離間,說他只能永遠當著源義經的影子,蘇雪櫻相信他是不會離開她的,雖然他和源義經的確長得一模一樣,但她從沒將他當成源義經的替身,他還是她最好的青梅竹馬齊藤直人呀!

  「直人──」

  因為日爺在的緣故,後白河法皇最近的行事非常低調,沒有什麼大動作,連帶齊藤直人也沒有任何消息,現在好不容易看到他出現了,蘇雪櫻說什麼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定要想辦法將齊藤直人給帶回去!

  「直人,直……哎呀!」

  在忙亂的追逐之中,蘇雪櫻不慎的摔倒在地,就連鞋上的麻繩也給扯斷了,她不顧疼痛的趕緊站起來,卻已經無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齊藤直人的身影,又和他失去了僅有的聯繫。

  他一定是擔心她,所以才會悄悄出現的吧?既然擔心她,又為什麼不選擇回到她身邊,而依附在後白河法皇那裡呢?

  我和他,是沒辦法同時待在妳身邊的……

  我既然選擇離開,就不會再回來的,除非我和他之間……其中一個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直人……」

  齊藤直人堅決離開的話語迴盪在蘇雪櫻腦海中,讓她心中的感傷又無法抑制的浮現,在他們倆之間,她根本難以做出抉擇,這對她來說,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她很自私,希望他們倆都不要離開她,或許也就是因為這樣的自私,才會讓齊藤直人受到傷害,然後選擇……遠離她。

  癡癡的遙望,再怎樣也無法在人潮中見到齊藤直人的身影,蘇雪櫻這時才沮喪的回頭,繼續往堀川館的路上走。

  她相信,他總有一天會選擇回來的,只要她一直不放棄他的話……

  一回到堀川館,蘇雪櫻只想趕緊回到房裡休息而已,因此行色匆匆,沒有多作停留,然而她的眼角餘光突然在不起眼的小院內瞄到另一名女子,這讓她不得不停下腳步,改而轉往那女子的方向走。

  那名女子正和一名蘇雪櫻並不熟悉的男子低語,神色有些凝重,那男子一看到蘇雪櫻出現,馬上向女子躬身離去,動作迅速無比。

  直到男子打算離去,那女子才發現蘇雪櫻的存在,她冷著臉,態度高傲,那冷淡的眼神就像把蘇雪櫻視為敵人一樣。

  蘇雪櫻來到她面前,有禮的微微躬身,「鄉夫人,近來可好?」

  「讓妳叫我鄉夫人,我還真承受不起呢。」鄉冷笑了一聲,「應該是我反過來喚妳一聲靜夫人才是,我倒還沒那種資格。」

  蘇雪櫻微蹙起眉頭,很不喜歡這樣的針鋒相對,「鄉夫人,妳說這話會讓靜很為難的。」

  「哪裡為難了,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事實,大人寵妳可寵得緊,不是嗎?」

  鄉是鎌倉硬幫源義經許下的正妻,目的是要監控源義經在平安京的一舉一動,在這前提之下,鄉一進堀川館,理所當然就被冷落。

  源義經不曾親近過她,就連說話也沒說過幾句,他們倆彼此心知肚明,立場不同,也就不需要多有交集。

  一個是監視者,一個是被監視者,能平和相處到哪去?互不侵犯已經算是最好的情況了。

  雖說如此,鄉對蘇雪櫻還是存有強大的敵意,她不太能容忍蘇雪櫻爬到她頭上來,就算她只是有名無實的正妻,她還是不容其他人侵犯她該有的身份。

  說實話,蘇雪櫻並不想和她計較這些,只因她們倆都是身不由己,又何必彼此相逼呢?

  「鄉夫人,大家同在一個屋簷下,各退一步好不好?靜不想多生事端,只希望大家都能平靜的過日子而已。」

  「請別把妳那一套天真的妄想加在我身上。」鄉不以為然的冷哼,「的確,妳只需要乖巧柔順的待在大人身邊就夠,其他的什麼事都不需要管,但我並不是他寵幸的女人,所以別把我和妳想成同一個樣。」

  「妳如果不喜歡待在這,大可以回到鎌倉去。」蘇雪櫻忍不住板起臉,老虎再不發威的話,她就要被當成貓給踩在腳底下了,「反正監視的工作任何一個人來做都行,並不差尊貴的妳一個。」

  鄉突然臉色一變,氣憤的咬牙切齒,「妳……」

  「妳以為妳嫁過來的目的就只有監視而已嗎?鎌倉更希望的是妳能徹底抓住義經的心,讓他不會有機會背叛鎌倉,沒辦法時才用最糟糕的監視方法,妳到底懂不懂呀?」

  「這種道理我當然懂!可是……」

  可是源義經從一開始就不給鄉任何機會,這讓她感到挫敗不已,然而她的高傲個性又容不下自己先放低姿態,所以從一開始兩人就像陌生人一樣,誰也不理誰,冷淡到了極點。

  其實蘇雪櫻也知道她的情況,但除了同情之外,她也無法替她做些什麼,「說實話,其實妳是鎌倉和皇室爭權奪利下被犧牲掉的一顆棋子,可悲的身不由己。」

  「哼,我是顆棋子,那妳又是什麼?」

  「我是被人操控的傀儡,其實……和妳差不了多少。」

  蘇雪櫻無奈的淡笑,其實她們倆的處境是一樣無奈,所不同的是,蘇雪櫻還擁有源義經的愛,而鄉則什麼都沒有。

  雖然同情鄉的處境,蘇雪櫻卻不打算退讓,只因源義經是她的,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她的身邊也只剩下他了,所以她……絕對不會放手……

  ※                    ※                    ※

  寧靜的夜,房內就只有一盞微弱的燈亮著。

  輕輕推開門,源義經本以為蘇雪櫻已經睡了,卻沒想到看見她還坐在燈旁,背對著他低頭不知道在弄些什麼東西。

  「哎呀!痛……又一個洞了。」

  都這麼晚了還不睡,她到底在搞什麼鬼?源義經失笑一聲,刻意無聲的關上房門,靜悄悄的慢慢靠近她。

  蘇雪櫻渾然不覺有人靠近,依舊埋首努力奮鬥中,還不時發出埋怨咒罵聲,這讓源義經更是好奇不已,趕緊靠過去一探究竟。

  一雙寬大的手出奇不意包圍住蘇雪櫻,害她嚇了一跳,緊接著她手中的東西就被劫了過去,但那一雙手還是沒打算放開她。

  源義經將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慵懶開口:「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妳不好好睡覺,這麼晚還在東摸西摸的?」

  「義經?你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我都沒感覺?」

  「什麼時候進來的有差嗎?反正妳都已經被我抓住了。」源義經困惑的瞧著手中的小東西,不確定這到底是什麼,「妳縫的這個……是做什麼用的?」

  一個只有他一半巴掌大的方形小布袋,上頭繡的……大概是櫻花吧,布袋內塞的不像是棉花,不過封口已經被她給縫起來,他也無法肯定到底是什麼。

  蘇雪櫻丟臉的將東西給搶回來,繼續將剩下沒縫完的幾針結束掉,「是……是要給你的護身符啦。」

  源義經就順勢抱住她,和她一同坐在燈旁,形影相依,「給我的護身符?為什麼?」

  「這樣不管你走到哪裡,我都能跟到你身邊去。」

  源義經再過幾天就要押送平家殘存的俘虜去鎌倉,兩人又會有一段時間無法見面,所以蘇雪櫻才會徹夜趕工做護身符,就怕來不及讓他帶去。

  她知道自己的針線活很差,但也已經沒時間管東西做出來好不好看的問題了,好不容易替最後一針打結收線,蘇雪櫻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慶幸這件對她來說簡直是困難重重的工作終於完成了。

  「哈哈……雖然不好看,但也不算太難看,勉強算是及格了。」

  及格在哪裡?源義經暗暗挑了下眉,想笑卻又不能笑出聲,看來他們倆的眼光似乎有很長一段的差距。

  轉過身,蘇雪櫻親手將護身符掛到源義經的脖子上,柔聲開口:「答應我,要好好帶著它,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拿下。」

  她貼平的掌心跟著護身符一起停在他胸口,讓他感到無比的安心與幸福,「這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

  「我的一小截頭髮。」

  日爺說放一個和她有聯繫的東西在他身上,就可以靠感應抓到他的位置,蘇雪櫻想了很久,最後是決定用頭髮當聯繫的橋樑,讓他隨身帶著。

  這樣只要源義經不將護身符丟了,她就一定有辦法找到他,只要她的精神力量足夠的話……

  源義經輕輕挽住她的手,總覺得她這個舉動有著很深的涵意,「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

  她柔柔一笑,「因為我捨不得離開你呀。」

  「還有呢?」

  「沒有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

  不,一定還有其他的因素存在,只是她不肯講而已,然而源義經也不知道該如何套出她的話,只能默默將疑問放在心上,自己慢慢摸索可能的答案。

  攤開她的掌心,源義經才看到她指上的斑斑紅點,都是被針給刺傷的,這讓他心疼不已,捨不得她承受這樣的折磨。

  低下頭,他輕吮吻著她的指尖,那溫熱綿密的舔咬讓蘇雪櫻忍不住微微輕顫,想收回手卻又被他給緊緊抓住,不讓她躲避。

  「義經……夠……夠了……」

  瞧她已經害羞得開始臉紅了,源義經勾起一抹曖昧的笑容,更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他接著在她掌心落下深深的一個吻,才放開她的手,勾住她的腰,讓兩人面對面,再也沒有任何距離。

  他抵住她的額,以一種低沉有磁性的嗓音誘惑著:「禮尚往來,我也要在妳身上留下一些東西。」

  蘇雪櫻早已被他刻意引誘的氣息給擾得心神蕩漾,迷迷糊糊的回應:「什……什麼東西?」

  「就是……這個。」

  他突然俯下身,在蘇雪櫻頸項上重重吸吮了一下,這讓她瞬間回過神來,不敢相信他居然會這麼做!

  她趕緊伸手推開他,「等等,義經你……」

  「已經來不及了。」源義經輕撫著她雪白肌膚上鮮紅的一個印記,此刻的笑容更是曖昧,「吻痕,這就是我回送妳的東西。」

  蘇雪櫻趕緊遮住自己的脖子,簡直又羞又惱,真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你這樣叫我怎麼出去見人呀,讓大家看到了不就知道你……我……」

  「妳和我……怎麼樣?」

  一不做二不休,源義經乾脆順勢推倒蘇雪櫻,來個餓狼撲羊,「妳我之間的關係大家都一清二楚,會做這種事也是正常的,不是嗎?」

  「你……算了,我說不過你。」

  「喔,剛才似乎忘了告訴妳,我的回禮一個吻痕不夠看,所以我會多奉送給妳幾個。」

  「什麼?啊……你別亂來啦……」

  源義經再次瞄準蘇雪櫻雪白又纖細的頸項,繼續執行他的送禮計劃,惹得蘇雪櫻忍不住連連輕笑出聲,被他的刻意搔擾弄得癢極了。

  然而原本戲謔的啃咬卻在笑鬧之間不知不覺的走調,轉而越顯曖昧激情起來,他的手不著痕跡解開她的腰帶,深入她的衣裡,在她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火熱刺激的觸感,慢慢勾起蘇雪櫻體內的熱火,要她和他一起燃燒。

  蘇雪櫻意亂情迷的緊抱住他,不由自主的輕喃:「……經……」

  「雪櫻,讓我好好愛妳,這才是我真正想給妳的……」

  在離開平安京之前,他只想好好的和她溫存,將她的氣息留在自己身上,好安撫他對她無盡的愛意。

  到底是誰捨不得離開誰?或許真正捨不得的人……其實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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