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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千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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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11點要睡覺覺】工科生表白指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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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 21:57:18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0101 0000
   
    大年初七時候,顧辛夷的荷包已經滿的不行了。顧家叔叔伯伯眾多,也都各有出息,對著這個唯一的小侄女疼愛極了,加之這小侄女還會笑著說一堆的好聽話,在一眾五大三粗的堂哥堂弟襯托下,愈發顯得可愛。岑家兩個舅舅雖說都在國外,但也沒把她給忘記,岑家二老就更甚了,眼前就這麼一個能見著的孫女,恨不能把心窩子都掏出來補貼了。
    在送走又一波來拜年的叔叔阿姨後,顧辛夷回了房間把紅包都掏出來擺在地毯上,一個一個地來回記著數字。老顧生意做得挺大,除了是個大土豪之外,為人還頗為仗義,在圈子裡風評很不錯。顧辛夷也因此獲益良多,重點就體現在紅包上頭。
    數了一遭又一遭,眼見著小金庫的數字上漲,顧辛夷心裡包養秦湛的底氣就愈發足了起來。
    她想給秦湛補送一份生日禮物。
    他生在十二月十二日,是陽曆生。去歲時候,她才從二胖嘴裡知道了他要遠走美國的消息,正是一陣落寞傷神,又怕極了在人前露出一絲一毫的端倪,只能沉浸在題海裡,屏蔽關於他的一切信息,包括生日。雙十二到來那天,室友從早到晚刷著淘寶,想把雙十一沒買回來的東西一一補全了。
    她也開著手機看了一夜——
    界面停在他的微信帳號上。他沒有設置頭像,沒有一條朋友圈。她就那麼定定地看著,一夜未曾入眠。
    那時候她想,人生到處是變數,很多時候,是避不過去的。
    可轉而不過一月餘,又有著新的變數發生。
    顧辛夷又把紅包數了一遍,吃吃地笑起來。
    電話在這時候響起,是高中班上的班長,問她到了哪裡,要不要來接她。
    顧辛夷這才想起來,今天是高中同學聚會的日子。
    年前時候班上投票選了年後初六小聚一次,她和豆豆也同意了。可近日來她帶著秦湛滿星城地晃悠,頗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意思。
    班長見她沒有回話,以為是拜年時候沒聽見,遂又重複了一遍,還念叨著:「睡美人,這可不能不來啊,你要不來豆豆也保準不來,我這回去怎麼跟班上同學交代啊?」
    顧辛夷看了看時間,正是下午兩點,她想了想回答說:「你和豆豆也是這麼說的吧。」
    班長嘿嘿了兩聲,道:「你就看在高中你睡覺我從不給你記過的份上,配合配合老班長的工作,成不成?」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顧辛夷也實在不好拒絕,便說她收拾一會,馬上就過去。
    班長得了她的肯定答覆,怕她反水,通知了地點和開餐時間,立馬就掛了電話。
    她應下了這邊的活動,就只能暫時委屈秦湛了。
    已經是大年初七了,秦湛也沒有回江城或是京城的意思,每日裡的安排很少。她猜中一些什麼,但也不提及。
    戀人之間要有足夠的坦陳,也要給對方足夠的空間。
    秦湛接起電話的時候還說了幾句英文,她噤聲,安靜地等著他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
    他似乎走到了窗外,有風聲和汽車鳴笛聲傳來,顧辛夷忙問:「你忙完了?」
    「沒有。」他回答說。
    「那你……」
    「我說我的女朋友想我了。」他大言不慚地說著,頗有些得意,顧辛夷聽見他的聲音裡夾雜著木板震動的聲音,她想他應該正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欄杆。
    「我沒有。」顧辛夷紅著臉小聲反駁。
    「你不想我嗎?」秦湛問,他哼哼兩聲,「可是我想你了,昨晚還夢見你了。想知道我夢見什麼了嗎?」
    顧辛夷還是個才談戀愛的小姑娘,哪比得上他的段位,她急急說著:「你這樣和同事說,他們會把我當成壞女孩的。」
    「可我就要這樣說。」秦湛不肯,他又敲了兩下欄杆,更快速更有響度,「他們不會把你當成壞女孩,相信我,一群單身的人永遠沒有這樣的資格。」
    他還吹了兩聲口哨,得意地說了句:「youaremygirl.」
    顧辛夷上一秒還想著他在視屏開會時候的清冷模樣,下一刻,就覺得他幼稚起來。
    他像是一個好不容易拿到了心愛禮物的小孩,在向周圍的人炫耀,迫不及待,得意又高亢。
    顧辛夷突然好心疼那些還在實驗室裡的單身狗。
    她決定趁著秦湛心情好的時候把事情交代了,說自己要去同學聚會,下午不能陪他了。
    秦湛嗯了一聲,頗有些不開心,旋即又問:「可以帶家屬嗎?」他還有點害羞。
    顧辛夷明白他的意思,在被老顧打斷腿和秦湛生氣這兩件事情上衡量了輕重,堅定地拒絕道:「我不能帶你去。」高中家長之間互有來往,雖說不像豆豆家那麼親近,但星城也總歸就那麼大,保不齊哪天就遇見了。
    秦湛那邊立馬就沉默了,手指敲欄杆的聲音也沒了,顧辛夷安慰他:「老顧武力值太高,他年輕的時候就是因為打斷了人家一條腿才提前轉業的。」她拿出老顧的英偉戰績想來嚇嚇秦湛,叫他回心轉意。
    哪成想,秦湛男子氣概地吼了一聲:「我不怕被打斷腿,我恢復能力強。」
    顧辛夷被噎住了,怯怯道:「可老顧要打斷的是我的腿。」
    秦湛:「……」
    秦湛那邊的聲音又消了下去,良久,顧辛夷才聽得他說:「我想過了,我就不去了,我就是怕你被別人搶走,不過現在……」他歎了口氣,「我相信你。」
    伴隨著風聲和喇叭聲,他頗有些無怨無悔癡情漢的口氣讓顧辛夷一下就軟了心腸,忙說:「那,那你來接我吧,我們一起回去。」
    秦湛又敲了敲欄杆,快速地說了句好。
    顧辛夷突然有種掉坑裡的感覺。
   
    顧辛夷是等著豆豆一道去的,班長在杜甫江閣附近定了位置,拉開窗簾可以見到湘江最繁盛的夜景。
    闊別小半年,眾人都有了不大不小的變化,但很快又熟絡起來。
    互相聊著大學裡的新鮮事,比比誰的軍訓更慘,比比誰的課業更重,比比誰的感情——最順利。
    班長倒是不在意,端著瓶啤酒便承認了自己已有家室,望各位好基友別在惦念著他了,他得給家裡夫人保存著完完整整的清白。
    他一開口,眾人也就放開了,男生們最是躍躍欲試。
    後頭又有女生接腔,最令顧辛夷驚訝的便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從前她是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子,家教極好,父母管束也極為嚴,高考時候她雖然有些發揮失常,但還是考取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學委晃著一杯顏色鮮艷的雞尾酒便是呵呵一笑,她化了很濃的眼妝,笑的時候眼線嫵媚勾人,空調房裡,她脫了外套,穿著無袖的蕾絲裙子,她抿了一口酒道:「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現在是第三個,不過——」她環視了四周,假睫毛卷捲翹翹的,「我期待著第四個哦。」
    顧辛夷一時皺眉。
    學委站起身來,晃著酒杯走向了她,問:「顧辛夷,你呢,你有幾個了?」
    湊近看,顧辛夷見到了她手指上塗著指甲油,鮮紅欲滴,和高中時代的模樣相去甚遠。
    學委等著顧辛夷的回答,其他人也在等著,正巧服務員問了是否上菜,班長打著圓場跳過了這一問題。
    學委又搖晃著酒杯笑了笑離開了。
    夜色初上,湘江燈火驟然亮起。
    推杯換盞間,一場聚會的熱鬧抹去了半年時光帶來的生疏。
    酒足飯飽後,豆豆依舊延續大姐大的本性,同著一群人划拳喝酒,他們的懲罰方式也很獨特,豆豆拿了好幾管蜂蜜口紅出來,叫輸了的人要麼塗口紅,要麼吃口紅。顧辛夷在邊上看得樂得不行,男生們臉上表情同赴死沒有區別。
    她看了一會,又被人拉著唱歌,都是女生,唱著《小情歌》,顧辛夷驀地就想到了秦湛。
    她借口著去洗手間,悄悄繞到了陽台透氣。
    陽台上,學委在吞雲吐霧,一支香煙夾在手指之間,同鮮紅的指甲油一起,構成了湘江燈光掩映下勾魂奪魄的風景。
    顧辛夷猛地就想起了她在宿舍衛生間裡吃安眠藥的場景。
    顧辛夷上前掐滅了她的香煙,丟進了垃圾桶裡,學委看著她就恍恍惚惚地笑,笑著笑著,就坐到了地上。
    顧辛夷蹲下來看她,想看看是什麼,把一個文文靜靜,穿著校服的清秀姑娘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顧辛夷,我聽不見了。」學委對她說,說著說著就哭了,「我的左耳聽不見了。」
    顧辛夷心裡震動,拿出紙巾遞給她,安安靜靜地,什麼話也不說,就這麼聽著。
    學委咳嗽了好幾聲,哽咽著敘述她的故事。
    她高考發揮失常,父母勒令她回去復讀,她不願意,就和家裡大吵了一架。她本就睡眠不足,加上壓力過大,把紅燈看成了綠燈,不管不顧地往前走。她被車子撞了,送往醫院,她保住了所有,卻獨獨失去了左耳的聽力。
    車主賠償了她許多,卻賠償不了她的聽力。
    學委把頭靠在顧辛夷肩膀上,淚水滲進顧辛夷的毛衣。
    她說,她想試試不一樣的人生,想過得快樂一點點,她交了好幾個男朋友,都說很愛她,卻在她說出自身缺陷的時候,都選擇了分手。
    「他們不是說很愛我的嗎?我除了耳朵,一切都很好啊。又不會遺傳,這只是意外。」她哭的很厲害,顧辛夷伸手抱了抱她,學委只穿了一件蕾絲裙子出來,身上冷得像是一塊冰。
    包廂裡又有女生唱起了《小情歌》,唱到「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受不了看見你背影來到,寫下我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
    顧辛夷又拿了紙巾,給學委擦眼淚,她拍了拍學委,給她做了一串手勢。
    「這是什麼意思?」學委問。
    顧辛夷笑著回答:「這是手語的『我愛你』。」
    學委有些發怔,看了顧辛夷好久,也笑起來,她妝容都花了,眼睛卻很明亮。
    「在做一遍吧,我還沒學會。」學委說。
    顧辛夷又做了一遍,學委學得很認真,後來回包廂的時候,她告訴顧辛夷,她要讓她的男朋友也去學手語,學會這句手語的「我愛你」。
   
    因著班上女生有些住的遠,所以聚會早早開始,又早早結束,快到八點時分,便散了場。
    學委拉著顧辛夷一直走到樓下,她在衛生間擦了眼妝,揭掉了雙眼皮貼,一雙眼睛清秀有神。
    班長在組織人,住的近地便自行解決,住的遠的便讓男生送送。
    顧辛夷和豆豆住得不遠不近,班長遵從了男生的意願,問了她和豆豆有沒有人來接。
    秦湛就坐在酒店大廳裡,穿了一身黑色毛呢大衣沖顧辛夷歪頭笑。
    班上男生便有些不滿起來,忙問那是誰。
    顧辛夷臉紅著不知道說什麼,豆豆吼了一聲:「那是她哥哥。」
    男生們頓時不再言語了,顧辛夷也就放心大膽地奔向了秦湛。
    秦湛摸了摸她的頭髮,牽著她先行離開。
    班長在後頭嘀嘀咕咕:「這也是哥哥啊?看著不像啊?」
    有人附和著他的話,豆豆繞開話題:「不是說送人回去嗎?還走不走了?」
    班長立刻點頭:「走走走!那個誰——」
    顧辛夷被秦湛一路拉著走到了江邊,秦湛的手也漸漸暖和起來,顧辛夷想起酒店大廳裡似乎頗有些涼,問他:「等很久了嗎?」
    秦湛嗯了一聲,饒有興致地反問道:「我是你哥哥?」
    顧辛夷有些怪豆豆把聲音放得那樣大,弄得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圓場。秦湛還等著她的回答,顧辛夷覺得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便大著膽子回復:「當然啊,你不是我的情哥哥嗎?」
    秦湛本想逗逗她,如今卻被反將一軍,心裡像是喝了蜜。
    顧辛夷抬頭看他,他羞答答地紅了耳根,然後抱住了她。
    江風凜冽,他一直走在靠風口的位置,替她攔住寒意。
    顧辛夷心跳很快,忽而又想到什麼,輕聲問:「秦湛,如果我的耳朵……」
    天際倏然一陣火光,行人止步,聲音漸次傳來。
    又是週六,橘子洲頭煙花勝景。
    秦湛低下頭,顧辛夷還把臉靠在他懷裡,他捧起她的臉:「你剛剛想問什麼?」
    顧辛夷搖頭,說沒有什麼。
    夜色和火光裡,她的一張臉瑩潤白皙,眉間紅痣像是鑲了一層金邊,眼裡完完整整地倒映著他的身影。
    秦湛咳嗽了一聲,頗有些不自在,又按捺不住地問道:「我有點餓了,可以吃點你的口紅嗎?」
    顧辛夷愣了,又想起豆豆划拳喝酒的懲罰來,忙低下頭,默默從包裡把口紅翻出來道:「你小口點吃,今天用的這支比較貴。」
    秦湛:「……」
    【表白日記】:
    想爆粗口。
    不想寫日記。
    二壘怎麼就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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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 21:57:46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0101 0001
   
    顧辛夷遇到了戀愛以來的第一個難題——如何哄好單方面冷戰的男朋友。
    事情說來簡單,又有些複雜。
    起因在於——她拒絕了秦湛的求歡。
    同學聚會那一夜回來後,秦湛整個人就焉答答的,約他出來逛街——不約,約他出來看演唱會——不認識,約他出來看星星看月亮——不看,顧辛夷只是以為他忙,遂又勸了一勸,叫他先行一步回江城,一來他做研究不耽誤,二來也免得被老顧發現。
    可是就這麼一勸,顧辛夷就撞到了槍口上,秦湛那時候剛吃了飯,正帶著她在商場轉悠消食,顧辛夷巴拉拉跟他從大道理說到小道理,重點說到戀情曝光後,老顧會如何血腥殘暴地打斷她的小狗腿。
    秦湛很是認真耐心地在聽著,在她發言結束後,還安慰了她:「首先,你可以保住你的腿,其次,我要來說說我們的問題。」
    顧辛夷當場就呆住了,磕磕絆絆地問:「什麼,什麼問題?」
    到目前為止,兩人交往不過小十幾天,顧辛夷自認為把一個乖巧聽話甜美懂事的女朋友形象扮演地極其好,除了有時候缺心眼,秦湛也是溫柔體貼的男友一枚,除了有時候很幼稚。顧辛夷忐忑地把事情都過了一遍,實在沒想出來有什麼問題。
    秦湛抿抿唇,左手插著口袋,道:「問題一,你為什麼要把我的qq拉黑?」
    顧辛夷往後退了一步,心裡怕怕。
    秦湛追上來,他腿長,走得不疾不徐:「問題二,你為什麼要把我的微信刪除?」
    顧辛夷又後退一步,卻靠到了柱子。
    秦湛手撐住柱子,湊近她:「問題三,你為什麼要把桌面圖片從我換成別人?」
    顧辛夷後背一涼,把脖子縮進了大大的軟軟的圍巾裡。
    秦湛瞇了瞇眼睛,堵住她的去路,道:「問題四,你有沒有吃我送你的蘋果?」
    顧辛夷可憐兮兮地搖頭。
    商城裡人來人往,大多是一家人一起,看見他倆的小動作,也不甚在意,還以為是一對甜甜蜜蜜的小情侶在說情話。
    秦湛哼了一聲,替她整理了圍巾,語氣平淡地告訴她:「你現在有五分鐘的自由陳述時間。」
    她戴了一條粗毛線鉤花的菱格圍巾,是岑芮女士年前托人從澳洲帶回來的,軟軟呼呼,最是舒服的,可被他這麼一上手整理,顧辛夷只覺得脖子上橫亙著的不是圍巾,而是一把大刀,她向來跟不上秦湛的思緒,只能老老實實地交代。
    她那時候全身心都沉浸在暗戀無疾而終的悲傷當中,自然不想睹物思人,便把該刪的都刪了,在一起之後,又不敢主動提這一茬,秦湛又總用電話聯繫,便也得過且過了。至於蘋果,她還想著那是秦湛留給她最後的紀念呢。
    顧辛夷越交代越覺得自己無辜,也越說越理直氣壯,最後脖子一梗,雄赳赳地道:「這都是你的錯!」
    她想著秦湛該會想明白,先服軟低個頭,哪知道秦湛只是先點點頭,又敲了敲太陽穴道:「那麼問題五,你為什麼拒絕我的求歡?」
    求歡這個詞把顧辛夷炸的是暈暈乎乎的,她特別害羞,豆豆的資源教育讓她非常難為情,最後對對手指,委婉地說道:「我還沒有到法定的發情期。」
    秦湛:「……」
    秦湛把她的圍巾再是一攏,身上怨氣沖天,他很是生氣,倒也不忘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義正言辭地宣佈道:「顧辛夷,我在法定的發情期內,所以我現在要回酒店自己冷靜一下。」
    顧辛夷:「……」
    他抬腿就走了,他走得特別傲嬌,先是大步跨了兩步,又狀似無意地回過頭來看她,見她跟上來還放慢了頻率,顧辛夷得了便宜賣乖,屁顛顛地跟上去同他說好話。
    為了表示她關心秦湛的身體,她特別勸阻:「你要回酒店擼嗎?豆豆說,擼多了傷身……你要不就少看點片?」
    秦湛聞言臉色鐵青,他正經地回答道:「放心,我不擼,我只做春夢,夢到的人都是你。」
    顧辛夷嘴巴張的大大地,臉上表情都凝固了,在「你你你你」了半天後,相當爭氣地——
    跑走了。
    跑走之後她就後悔了,只覺得自己慫包,有賊心沒賊膽。
    她回了家,把秦湛的問題思索良久,實在想不出她何時曾經拒絕過秦湛的求歡,遂馬不停蹄地求助豆豆。
    豆豆是個黃腔百事通,十分看不上顧辛夷今日的落荒而逃的作為,先把她好一通教育,最後才問:「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他餓了之類的話?」
    顧辛夷忙說有。
    豆豆問她回答了什麼。
    顧辛夷一五一十地複述。
    這一回,秒回信息的豆豆隔了三分鐘才把消息發送過來,語音裡聽去都是斷斷續續的字眼鑲在「哈哈哈哈」的大笑裡:「臥槽!蘭蘭,他這哪是想吃口紅啊,他就是想和你接個吻!哈哈哈!」
    豆豆又回了個表情包——論秦湛的心理陰影面積。
    顧辛夷:「……」
    之後的時間裡,豆豆給她科普了各大火車套路,顧辛夷覺得她真的被豆豆帶壞了。
   
    秦湛收拾行李的那天清晨,顧辛夷決定賢妻良母一把,厚著臉皮就去了秦湛住的酒店,幫他收拾東西。
    他開門時候有些意外,還有些靦腆,臨了去衛生間洗漱還強調了一把:「我是去沖澡,不是擼!」
    顧辛夷憨憨笑,推著他走開,去到他的臥室。
    他一直就住在這家酒店裡,落地窗外是車水馬龍,黑白的裝潢很簡單,卻又有些冷然,房子空蕩蕩的,只住了他一個人,絲毫沒有煙火氣息。
    不知是酒店服務還是秦湛自己做的清潔,床單被套都是一絲不苟。
    顧辛夷從櫃子裡拿出來一個鐵灰色的行李箱,不大,她把衣物疊好,一件件放進去,卻在最旁邊的暗格裡見到了一個相框。
    是一家人的合照。
    頭髮花白的老人坐在最中間,穿著喜慶的紅色唐裝,一左一右分別是一男一女,中年模樣,最後頭站著的是比這時候年輕稚嫩許多的秦湛,他笑的很開心,十五六歲的面孔上洋溢著團聚的喜悅。
    顧辛夷翻到相框的背面,留白處有一行淺淡的字跡,稍微有些褪色。
    「新年快樂。」
    顧辛夷又看著照片裡的秦湛許久,他那時候氣質還很柔和,俯下身貼著身前的老人,眼睛明亮又清澈。
    她想起秦湛曾經說過的話——
    十二歲出國,背井離鄉十三載。
    透過這張照片,她像是穿越了時光,觸到了秦湛的少年時代。
    一個孤獨的渴盼家人的少年時代。
    或許他曾經從未想過離開這片生養他的土地;或許他也從未想過與家人別離;又或許,他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閃耀物理界的天空。
    時光打磨了他的模樣,依舊乾淨,卻不再溫暖,人潮裡獨來獨往。
    顧辛夷想像著他的過去,悵然若失。
    衛生間傳來開門的聲音,顧辛夷歎了口氣,把相片又重新放回了暗格裡。
    秦湛進來的時候頭髮還有些沒有干,他用毛巾擦著,再扯開毛巾的時候,已經變得亂糟糟的了。
    顧辛夷已經收拾地差不多了,問他還有什麼缺失。
    秦湛四下看了看搖頭,又把行李箱裡的圍巾抽出來。這是顧辛夷送他的,秦湛還圍著它吃了臭豆腐,回來就嫌棄上面的味道,洗了一次又一次。
    「不放這裡嗎?」顧辛夷問。
    「不放,我要圍著。」他搖頭,一頭的亂髮也隨著搖動,可愛又固執。
    顧辛夷心裡軟地不可思議,上前就抱住了他。
    秦湛也乖乖地由她抱著,用圍巾去蹭她的臉蛋。
    「我要送你一份生日禮物。」顧辛夷放開他,從包裡翻出來了一歌禮盒,翻開來是一條領帶。
    秦湛眼睛亮亮的,閃爍地像是星子,他小心地扯下圍巾,叫她幫他帶上。
    顧辛夷哭笑不得:「你又沒穿襯衫。」他穿的是一件圓領毛衣。
    「可我就要戴。」秦湛歡喜地湊上來,彎下腰,任她擺弄。
    顧辛夷送的是一條黑色的細領帶,她手很巧,不一會兒就幫他打了個好看的結,還順手幫他順了順亂糟糟的頭髮。
    秦湛拉著她到穿衣鏡前左看右看,穿著毛衣,脖子上掛著領帶,有些滑稽,可秦湛倒是十分滿意。
    「是要綁住我嗎?」他問。
    顧辛夷點頭。
    「那我已經被你綁住了啊。」秦湛親了親她的額頭,又放開,想了想,道:「不過我還是想換一份生日禮物。」
    這話同她說的如出一轍,顧辛夷羞答答地說:「是要換我嗎?」
    「不。」秦湛搖頭,貼著她的耳朵道,「我想換一個吻。」
    顧辛夷也不回答,大著膽子拉著他脖子上的領帶往下扣,在他彎腰低頭的時候,親吻了他。
    這一吻很快,顧辛夷把頭埋得低低的。
    秦湛舔了舔嘴唇,回味地問她:「可以再來一次嗎?時間長一點的,我還沒有嘗到你口紅的味道。」
    顧辛夷滿臉通紅,怯怯地回話:「可以。」
    秦湛吻得很用心,像是在用唇舌觸碰一件稀世珍寶,顧辛夷有些透不過氣來,餘光瞥見鏡子裡她還拉著秦湛的領帶,秦湛彎著腰,配合她的身高。
    「是蜂蜜玫瑰味道的。」他砸吧嘴,「和我想的一樣。」
    「從什麼時候開始想的?」
    「從科技節的時候開始。」
    顧辛夷又「你你你」了半天,臉上紅彤彤一片。
    秦湛就笑,脖子上領帶一晃一晃的,嘴角還有一些殘餘的口紅印記。
    高鐵時間定在中午時分,秦湛就要出發,他不讓顧辛夷去送,因為天氣預報說有雨,擔心她感冒。
    退房前,顧辛夷再三問他行李有沒有什麼遺漏。
    秦湛想了想,點頭說:「漏了我的女朋友。」
    天空黯淡下來,風吹得道路兩旁掛著的紅燈籠左搖右晃,是大雨來臨的前兆。
    顧辛夷心裡卻是一片晴好。
   
    秦湛走後兩天,顧辛夷也到了返校時間。
    走之前,老顧又帶她去做了聽力檢測。
    醫生還是那個樂呵呵的醫生,見了她誇讚道:「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老顧拍了拍胸脯,得意道:「那是,不看我每天都給我家花姑娘做多少好吃的,都是大補!」
    顧辛夷忙跟著一起誇老顧,讓老顧成就感倍增。
    聽力檢測依舊沒有任何問題,醫生叫她放寬心。
    顧辛夷想了想,問道說:「車禍造成的耳聾能治癒嗎?」她想替學委問一問。
    醫生皺起眉,沉思片刻,回答道:「這就要看他/她的傷勢了,很難說地清楚。」醫生見她踟躇,歎了口氣道:「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好運氣,能在接受治療之後,淤血自動化開,更多的時候,器官的損傷會帶來不可逆轉的悲劇。」
    顧辛夷默然。
    老顧見她心事重重,壓低了聲音勸她:「花姑娘別怕,有什麼想問的,就問。」
    顧辛夷靠在老顧身上:「醫生,淤血會不會有恢復的可能,我的意思是,我又……」
    醫生瞭解她的意思,他沒有給出完全否定的答覆,只是誠懇道:「我不知道。或許有,或許也沒有。但失聰的可能性很低。」他很抱歉。
    這是他的第一個患者,十五歲入院治療,一年後痊癒。
    顧辛夷想起夜裡學委冰涼的手臂和冰涼的眼淚,緩緩地點頭,向醫生告別。
    家裡岑芮正替她收拾東西。
    她不像秦湛,就一個小行李箱,岑芮女士和老顧恨不能讓她把一個家都帶著過去,什麼特產零食都備了一份。
    以至於帶的太多了,顧辛夷根本就提不動,老顧又把東西都扒拉出來,想著快遞寄過去。
    岑芮把過年時候的照片洗了一份出來,挑了張好看的全家福用漂亮的木藝相框框起來,放進了她的行李箱裡。
    顧辛夷拿著照片。照片裡的她也同十五六歲時候的秦湛一樣笑的開心。
    她學著秦湛的筆觸,也在上頭寫上了新年快樂。
    星城這兩天又是大雨傾盆,顧辛夷不讓岑芮去送她,岑芮偏偏要去,她進了檢票口許久,兩人還在護欄邊上待著,顧辛夷揮手讓他倆回去,揮了幾次,老顧才拉著岑芮離開。
    距離高鐵停靠還有半個小時,顧辛夷坐在列車信息表底下看。
    身邊有一對小情侶難分難捨,女方要北上求學,南方留在星城。
    顧辛夷突然很慶幸她和秦湛相遇在大學裡。
    剛巧手機鈴聲想起,秦湛打來電話,他期期艾艾地問:「我可以來接我的女朋友嗎?」
    顧辛夷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如果我不在江城唸書,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遇見了?」
    顧辛夷說可以。
    秦湛又問了:「那我可以在接到她之後親她一下嗎?」
    顧辛夷又說可以。
    秦湛就在電話那頭吃吃地笑。
    顧辛夷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如果我不在江城唸書,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遇見了?」
    電話那頭沉默一下,秦湛緩緩開口。
    【表白日記】:
    今天我們接吻了,時間是大年初十,上午十點十二分。
    她親了我六秒中,我親了她六分鐘。
    她比夢裡更香甜。
    讓我一下就,起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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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0101 0010
   
    顧辛夷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如果我不在江城唸書,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遇見了?」
    電話那頭沉默一下,秦湛緩緩開口:「不,我們還會遇見。」
    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一毫反駁的空間。
    顧辛夷不信,只當他是開玩笑,便道:「在你的夢裡遇見嗎?然後我摔倒在你的面前?」
    她有時候會想起第一碰面時候的場景,愈想愈覺得丟臉,如果時間倒流,她一定會打扮得漂漂亮亮,處心積慮地出現在那裡,讓秦湛第一眼就看到她,然後她就可以接近他。
    秦湛唔了一聲,很誠實地說道:「在我的夢裡,你從來不穿衣服。」
    坦坦蕩蕩地說這樣曖昧的話,也只能是秦湛了。
    顧辛夷忙遮住了聽筒,環視左右,好在周圍的人都忙著檢查列車車次,核對是否晚點,沒人在意她的小動作。
    秦湛身邊有慢慢悠悠的聲音傳來,是陸教授,顧辛夷才放下的心「咯登」一下又提起來:「陸,陸教授在……」
    「嗯,他在。」秦湛回答,顧辛夷立馬就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語無倫次,像只不知所措的小貓,秦湛怕她真的急哭,又怕她以後再不敢見老陸,安撫她:「他剛剛才進來,在我說完之後,不過他又走了。」
    顧辛夷又羞又惱:「以後不准你說這樣的話了。」她轉念一想,又吞吞吐吐地補充說:「也,也不准做那樣子的夢。」
    秦湛不答應:「我做不到。」
    「春夢是人潛意識對於性渴望的反應,是壓抑的性谷欠望衝動的自發暴露。」他喟歎一聲,漫長而感慨,聲音虛無縹緲,「我只是太渴望你了而已。」
    顧辛夷愣了好一會,才問:「難道不是黃片看多了的緣故嗎?」
    秦湛:「……」
    秦湛哼了哼,反駁道:「我都是為了你。」
    他越說越露骨,好在最後打住了,顧辛夷關掉手機跑去了洗手間,藉著冰涼的水消去臉上的紅雲。
    鏡子裡的她眸光瀲灩,像是被早春的風吹開了的桃花。
    列車到站,她提著行李上了車,車廂裡大多數是返校的年輕人。
    同她回來星城時候一樣,天空像是裂開了一個口子一般,向下潑灑著雨滴,車上的暖氣很足,她絲毫感受不到冷意,甚至於覺得窗外灰濛濛的景象都變得疏朗開闊。
    大概戀愛真的能讓人的心境變得不同吧。
    列車穿過隧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影影綽綽地有橘色的燈火連成一條線,劃過她的眼前。
    她想起秦湛來。
    在除夕夜之前,秦湛一直生活在她的世界以外,除夕夜之後,他強勢地入駐了她的生命。他是個很固執又很幼稚的男人,大抵是因為幼年離家太早,心裡童真的地方尚未被滿足,二十六歲的人了,會像小孩子一般生氣。他總會說一些有顏色的話,可行動上卻很克制,謹慎地不越雷池一步,給予她足夠的尊重和保護。
    隧道很長,在裡頭信號全無,出來時候,連上了4g,新消息不斷湧現。
    秦湛發來信息告訴她,江城正是融雪,很涼,但沒有雨,她最好能戴上圍巾,再扣上帽子。
    接下來的信息還是他的,他說讓她睡一覺,記得定下鬧鐘,不要睡過了,他在後頭加了一個很嚴肅的表情,有種逗趣。
    qq上老顧也發了類似的信息,也叫她不能睡過頭,但他的話就俏皮許多,花姑娘長花姑娘短的。
    顧辛夷反覆比對著這兩個男人的話,笑了出來。
    她想,照這樣發展下去,她該有兩個爸爸了。
    反覆穿行過幾個隧道之後,顧辛夷也有些犯困,便將椅背向後傾斜幾度,設了鬧鐘,睡了過去。
    夢裡反覆出現了一陣黑,又倏然變成了刺目的白,有人問她說喜歡什麼樣子的男孩子。
    她回答說喜歡秦湛這樣的男孩子。
    然後那人就笑,面目逐漸清晰,眉骨清俊,眼神乾淨。
    秦湛低下頭,親了她的唇。
    鬧鐘還未曾響起,她就已經醒來,距離江城也不遠了。
    她拿出圍巾遮住了大半張紅彤彤的臉。
    都怪秦湛給她科普,她也做了奇奇怪怪的夢了。
    從車門走出來時候,溫度驟降,她看了看遠處的軌道,石子邊上有白雪的痕跡,很分散,天光刺眼,太陽隱藏在雲層裡。
    她推著行李走上了電梯,在出站口再次檢票時候,她羽絨服的帽子就被秦湛伸出手蓋在了頭頂。
    他們之間還隔著圍欄,檢票人員看著他們笑,「別著急,你女朋友就出來了。」
    顧辛夷把票遞給檢票員,檢票員又對她說:「你男朋友在這裡等了快一小時了。」
    顧辛夷看了秦湛一眼,對檢票員道了聲謝謝。
    圍欄打開,秦湛迫不及待地就拉著她的手,拖著她的行李往外頭走,拉了小一會,秦湛又放開了她,環著她的腰。
    他在外頭站了許久,手指尖都是涼的,不比顧辛夷剛從車上下來的暖和,更何況她還帶著毛茸茸的手套。
    顧辛夷讓他停下來,脫了左手上的粉藍色手套,套進了他的手上。好在手套是寬鬆的,他的手大,卻也合適。
    她又把另一隻脫下來,放進包裡,牽過他沒有拉行李卻拉著她的手,握住,同她的一起,放進了口袋裡。
    「是不是很可愛?」顧辛夷笑著問他,調侃意味十足。
    他穿著黑色的外套,裡頭是白襯衫,陽剛帥氣的打扮,卻偏偏戴了個粉藍手套,上頭還有鉤花圓球晃啊晃。
    秦湛哼了一聲,擱在她羽絨服口袋裡的手掐了她的小蠻腰一把。
    顧辛夷的腰很軟又很怕癢,這會兒整個人都下意識地蜷縮起來,秦湛才悠哉悠哉地說:「這樣才可愛。」
    他這次開來的是越野車,路面尚有積雪,由於低溫,融化的雪水又在路面凝了一層薄冰。
    秦湛把手套還給她,再把行李箱送進了後備箱裡。
    這一次再坐秦湛的車,感受同以往都不一樣。
    秦湛在路口停下,交警穿著螢光綠色的制服向路面灑著鹽,其餘人疏導交通。
    秦湛從邊上拿了個保溫杯揭開蓋子遞給她,「要喝嗎?」甜絲絲的香氣冒出來,是紅棗奶茶的味道。
    顧辛夷喜滋滋地接過,小口小口地喝著,又問他:「你也要喝嗎?」
    秦湛聞言就點頭,側過身子親她,末了舔了舔她嘴角,道:「挺好喝的。」
    顧辛夷推開他,指指車窗前,前面的車子已經開動了,秦湛踩了油門,顧辛夷已經偏過頭,後腦勺對著他,小松鼠似的護著食。
    駛進科大的主幹道,她透過窗戶看到了在道路邊勾肩搭背走著的大胖二胖三胖,三人興高采烈地不知道說著什麼,手指點來點去的。
    顧辛夷道:「二胖師兄以前對我說,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還說我能坐上你的車,不知道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她越說越歡快,越說越覺得自己是個有福氣的人。
    「二胖師兄?」秦湛微微偏頭看她。
    顧辛夷:「恩啊。」
    「要叫小師侄了。」秦湛笑了起來,眉目在婆娑樹影的映襯下變得俊朗非凡。
    顧辛夷掰扯著手指就算起來。
    二胖是陸教授最新收的研究生,是小徒弟,秦湛是陸教授的好朋友,這般算來——
    「所以我要從打雜小妹變成師叔母了嗎?」顧辛夷很歡樂。
    秦湛摸摸她的腦袋:「你一直都是啊。」
    顧辛夷睨他一眼,「又在瞎說。」明明現在才上崗好不好。
    秦湛笑而不語。
    車子駛進宿舍區,門口停了許多車,秦湛只能找了空位落腳。顧辛夷在門口把奶茶喝完了,邊戴著圍巾邊等秦湛從後備箱裡把行李箱拿出來。
    「女神!」是熟悉的聲音,她轉過去,童如楠就像個炮彈一般衝過來抱住了她,變抱還邊蹭,「女神,你想不想我,你想不想我,我好想你。」
    顧辛夷昧著良心說了句想。童如楠就更歡快了,嘰嘰喳喳地沒個完。
    後頭她的父母跟上來,和顧辛夷打了招呼。童如楠是江城人,父母送水果甜點的時候,總會捎帶著給宿舍其他幾個姑娘都帶一些,顧辛夷也受了不少照顧。
    童如楠左右看了看,問她:「女神,你行李呢?難不成你已經回了宿舍一趟了?」
    顧辛夷就怔住了,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其他。
    童如楠正想追問,秦湛拉了行李過來,幫忙整理了一下顧辛夷還未曾弄整齊的圍巾:「走嗎?」
    顧辛夷尷尬地憨憨笑。
    童如楠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張著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顧辛夷想正式同她說一聲,童如楠卻飛快地跑進了宿舍樓,邊跑還邊說:「賈佳,衛紫,你們快出來,金三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童如楠的父母也只能揮別顧辛夷,拎著大包小包就跟在童如楠後邊奔跑。
    「這是什麼劇情?」秦湛不解。
    「大概是奔跑吧,女兒去哪兒。」顧辛夷一本正經。
    秦湛又想了想,挑眉問:「金三胖最擔心的事情是什麼?」
    顧辛夷小腳在地面上畫著圈圈:「他怕我玷污了你的清白。」
    秦湛皺起眉頭道:「他的擔心是沒有意義的。」
    顧辛夷也點頭,泫泫欲泣做了個護胸的動作:「我也覺得是,他更應該擔心的是我的清白。」
    秦湛:「……」
    返校這一天,因為搬運行李,男生暫時可以進入女生宿舍。
    秦湛在寫著「男生止步」四個大字的牌子邊哼了一聲,單手提著箱子就上了樓。
    404宿舍裡有種莫名詭異——在秦湛率先推開門,提著行李進來之後。
    衛紫在吃蘋果,喀嚓喀嚓,賈佳在吃火龍果,咯吱咯吱,童如楠在吃梨子,哇啦哇啦。
    童如楠的父母一個忙活著鋪床,一個忙活著整理衣櫃,秦湛看了看,和顧辛夷也做了分工,他鋪床,顧辛夷整理。
    童媽媽見他做事利索,還拉著顧辛夷誇讚:「你男朋友真不錯,會照顧人,和你也般配。」
    顧辛夷還沒回話呢,秦湛就居高臨下地說了句謝謝。
    童媽媽心喜不已,又誇了好幾句。
    童爸爸從床上爬下來,大多都整理完畢,他就問著大伙去吃飯,他請客。童媽媽也說是,還問著秦湛:「小伙子你大幾啊,忙不忙,不忙的話也一起吧。」
    門是敞開著的,班長炮叔就象徵性敲了敲門,一腳跨進來。
    他是來核對班上女生返校情況的,為了落實到位,還特意來了宿舍。
    一抬眼,卻看見秦湛從床上下來,取下眼鏡擦了擦鏡片,又揉了揉眼睛,大吼一聲:「秦教授!」
    秦湛接過顧辛夷手裡的水,喝了一口,輕輕點頭,又把水送回了顧辛夷手裡,摸了摸她的頭道:「那我先下去等你,有事打電話。」
    顧辛夷算是這裡頭唯一鎮定的人了,她點頭,送他離開。
    童爸童媽一臉懵逼,最後木木然被童如楠推出去了。
    炮叔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暈暈乎乎地也下了樓。
    只剩下宿舍的姑娘四個,顧辛夷關了門,舉起雙手,準備坦誠解釋:「我和秦湛……」
    童如楠吃梨子:「情難自禁。」
    衛紫啃蘋果:「天雷勾動地火。」
    賈佳咬火龍果:「勾搭成女干。」
    她們三人對視一眼,誠懇點頭:「我們都懂得。」齊齊咬了口手裡的瓜,「我們是忠實的吃瓜群眾。」
    顧辛夷:「……」
    【表白日記】:
    我想替她整理衣櫃,想看看那些香香的小衣服。
    但她不讓。
    不過來日方長。
    反正我會脫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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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0101 0011
   
    三位室友就這麼一口一口地在她面前吃瓜,時不時瞅她幾眼,還互相之間點點頭,就是不曾開口說話。
    顧辛夷被看得害羞,連忙把箱子裡最後剩下的貼身小衣物放進了收納盒裡。
    秦湛在的時候她不太敢收拾,更何況童父童母也在。
    暗格裡還放著岑芮女士整理的全家福,她把桌子擦了擦,騰出一塊地方來,將木製相框擺了上去。
    賈佳吃完了一顆火龍果,丟水果皮正巧見到了照片:「這是叔叔阿姨嗎?」她問,童如楠和衛紫也過來看。
    顧辛夷點頭,指了指岑芮女士的臉,又指指自己:「是不是很像?」她同岑芮女士有七分相似,岑芮又保養得好,老顧除了生孩子那會讓她疼過之外,從未讓她吃一丁點的苦頭。顧辛夷每每和岑芮上街,旁人都會誤以為她倆是姐妹。
    「論基因的強大。」衛紫感慨萬千,賈佳和童如楠也點頭,童如楠更是拓展思維說道:「那以後女神要是生個寶寶,你說是女神的基因佔上風還是教授的比較厲害?」
    賈佳猶豫一會道:「應該還是教授吧。」
    衛紫也贊同,有理有據:「教授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小泡利,他的基因已經不屬於凡人範疇了。」
    你一言我一語,三人就圍著照片嘰嘰喳喳,顧辛夷在一旁聽著聽著,腦子裡秦湛關於夢的解釋又浮現上來,她搶過相框,擺回原地,急急道:「我們,我們還沒有進行到那一步呢!你們別瞎猜!」
    她這話一出,宿舍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到底還是衛紫大姐大定力十足,咳嗽了一聲,問:「那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顧辛夷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對面是三雙雪亮的眼睛,賈佳又在吃瓜,她連忙拿起手機和挎包,連手套都來不及戴,就仗著腿長奪門而出。
    樓下秦湛在和宿管阿姨說著話,阿姨捧著臉,眼睛裡的星星都快實質化了。
    顧辛夷被他招呼著過去,對著阿姨問聲新年好。
    她同阿姨關係不錯,買個水果零食總會留給阿姨一點,饞地厲害在樓下偷吃的時候,阿姨也是她的好戰友。但顯然,秦湛的魅力比她大得多,不費吹灰之力。
    秦湛扣著她的手不放開,阿姨眼睛裡的光射出來,釘在上頭。顧辛夷靦腆地衝她介紹:「阿姨,他,他是我……」
    「男朋友。我知道的。」阿姨說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秦教授給你送了一個學期的湯,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顧辛夷微愣。
    秦湛替她把帽子又帶上,同阿姨道別之後帶著她回了車上。
    已是中午,天上雲層被風吹開,太陽似乎離得很遙遠,但光芒依舊刺眼,校園裡綠植上稀稀疏疏的積雪融化開來,雪水滲入地下,融雪時候寒意更甚。
    車窗上因為溫度差結了一層水霧,顧辛夷低下頭,扯著秦湛給她繫上的安全帶,默不作聲。
    「想問湯的事情嗎?」秦湛把車倒出去,開了好一段路之後問她。
    顧辛夷點頭又搖頭,最後才眨巴著眼睛,求知若渴地看著他。
    「紅棗烏雞湯,鯽魚豆腐湯,蓮藕排骨湯……」他連著報了一串菜名,騰出一隻手來捏了捏她的臉蛋,「我的手藝還可以嗎?」她那段時間長了一些肉,臉上軟乎乎的,細白瑩潤,他老早就想幹這樣的事情了。
    顧辛夷恍惚地說還很不錯,又問:「可那不是老顧送的嗎?」她翻開手機,翻了足足幾十頁,才翻到同老顧關於湯的聊天記錄,拿出來給秦湛看。
    秦湛趁勢親了親她的手指,道:「伯父不是喜歡叫你『花姑娘』嗎?」他沒有正面應答。
    顧辛夷被他親的手指酥酥麻麻的,強自鎮定地核實。
    除了這一段聊天記錄,其餘的老顧都是「花姑娘」長,「花姑娘」短。
    顧辛夷心下明瞭,至於秦湛是怎麼拿到老顧的qq帳號和密碼的,她也大概有了個數。
    「你除了修物理,還修了計算機?」顧辛夷和宿管阿姨一般,也是一副迷妹臉。
    秦湛同她簡單地說過他的求學經歷。
    十二歲出國後就讀於私立中學,爾後加入了學校的創新團隊,對於物理學的興趣也逐漸濃厚,自學了大學內容,在一次全美大賽中,一位享有盛名的物理學教授擔綱評委,他將自己寫的論文交由這位教授,並想教授提出,希望能念他的研究生。也許是運氣夠好,又也許是他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讓教授賞識,他的論文並沒有被擱置下來,並且得到了教授的推薦,同當年的畢業生一起參與答辯,最後拜入這位教授門下,得償所願。
    秦湛說得很簡單,但她可以想像出他當年的風采,也能想像出,他自學時候的努力。
    要獲得名譽,首先得要有實力。
    而這實力,靠的不僅僅是天賦,更有汗水。
    mit學風嚴謹,課業是出了名的難,但還是有學生會兼修兩門課程。
    顧辛夷想聽聽他的答案。
    秦湛卻搖搖頭,又捏了捏她的臉,這一次,他沒有把手收回去,反倒是撫在了她的唇上。
    顧辛夷聽得他啞聲說:「不是計算機,是自動控制系。」
    顧辛夷縮在椅子上,一動不敢動。
    最後秦湛只是停了車,輕輕地吻了吻她,便放開,下車替她開門。
    顧辛夷遲疑一陣,伸手給她,走下了車。
    秦湛臉色如常,隔了許久才問她:「我的自動控制系修得好嗎?」
    顧辛夷坦然地給了他一個差評:「不好。」
    秦湛有些靦腆地笑起來,笑著笑著就止住了。
    車停在地下停車場,年初時候有些車輛上都掛了紅條,車上有和他們一般的情侶走出來,也有一家人一起。
    有人朝著他們走過來,叫了秦湛一聲。
    秦湛抿抿唇,平淡地喊了句:「小姨。」
    顧辛夷的手被他牽著,氣氛有些凝滯,顧辛夷敏感地注意到了對面人的眼神,她沒有回話,只是點頭示意。
    來人是位三十多歲的美婦人,頗有些高華氣質,同岑芮女士的冷傲不同。
    她停在了他們前邊,秦湛不再開口,美婦人按捺不住,終究是歎了口氣問:「過年很忙嗎?怎麼都不回家?」
    秦湛冷冰冰地回復:「嗯,很忙。現在也挺忙的。」他動了動手指,意思是她有些擋路了。
    美婦人被噎住了,匆匆上前給了顧辛夷一個紅包,就急急離開了。
    顧辛夷一臉懵逼,用眼神詢問秦湛。
    「看看有多少。」秦湛說。
    顧辛夷翻開來,數目著實不少。
    秦湛掛了掛她的鼻子,道:「那今天你請客。」
    顧辛夷:「……」
    她一臉氣憤的小表情,秦湛心裡由陰轉晴。
    停車場的小插曲似乎並未對秦湛造成什麼影響,他一眼就挑中了個打著情侶旗幟的餐廳,點了套餐。
    顧辛夷也不再提及此事,將之拋到腦後。
    他倆一個北方人一個南方人,飲食上卻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大抵是秦湛早年出國,除了西餐之外,他都可以接受。說到吃飯這件事情上,顧辛夷舊事重提:「你還缺一個不會做飯的女朋友嗎?」
    這話她在後山燒烤那次問過秦湛,現在想起來只覺得是陰差陽錯。
    秦湛替她剝了蝦,笑著說:「不缺。」他手上功夫不停,補充道,「我已經有了。」
    顧辛夷吃著蝦,覺得怎麼會這麼好吃,比老顧自吹的獨門絕技都好吃。
    被哄的開心的顧辛夷在結賬時侯相當利落乾脆,從紅包裡數出幾張後擺在了櫃檯上。
    秦湛在收穫了服務員難言的眼神後,摟著顧辛夷離開。
    「很開心嗎?」秦湛問。走回停車場的路上,顧辛夷甚至唱起了小曲。
    顧辛夷點頭,道:「我覺得付錢的時候有種包養你的快感。」
    秦湛沉思一陣道:「那下次你再請客吧。」
    顧辛夷小手一揮:「好噠,請叫我『金主大人』,不用謝。」
    秦湛:「……」
    顧辛夷一路都哼著小曲,從《好日子》到《新年好》每一首耳熟能詳的老歌都唱了一遍,像個播放機似的。
    秦湛車上從不放歌,但此時他一點也不覺得嘈雜。
    她的聲音像是百靈鳥,好聽地讓他想把她整個人都帶回家裡。
    這時候宿舍區的車子就更多了,擁堵得厲害,秦湛只能在路口就停下來。
    顧辛夷總忘記戴帽子,冷颼颼的風總把她耳朵吹得紅紅的。
    秦湛就任勞任怨,先摸頭殺一把,在替她把帽子戴上去。
    顧辛夷衝他憨憨地笑,秦湛現在已經很熟練了,再也不會把她的頭髮弄亂,她扣著帽子兩邊,問他:「金主大人以後喝湯能點單嗎?」
    秦湛說能。
    顧辛夷蹦蹦跳跳地親了他一下:「叫獸你真好。」
    路邊都是行人,秦湛沒有回吻她,顧辛夷得寸進尺,又在他下巴上打了個擦邊球:「叫獸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秦湛沒有答話,想了想,在車窗戶上寫了一串公式。
    車窗上的水霧凝結了厚厚一層,窗戶朦朦朧朧,更襯得他的字跡清晰。
    他用手指寫得字也很好看。
    顧辛夷看了半天也弄不清楚,便問這是什麼。
    「是心形線,二維直角坐標下的公式。」他叫她記住了。
    顧辛夷心裡暖暖的,害羞地說她一定會記住的,又問:「那能再給我寫一個極坐標的心形線嗎?」伍教授在第一堂高數課上就教過他們所謂「浪漫的數學」,她記得秦湛也寫過,寫在草稿紙上。
    秦湛把她拉到車子後頭,趁人沒有發現,飛快地親了親她的唇瓣:「我給你寫過,你把它掉進了水裡,我生氣了好久。」
    顧辛夷濛濛的,不知說什麼,秦湛衝她揮手:「回去了給我說一聲。」
    顧辛夷戴著帽子,裹得跟小熊似的走回去了。
    回到宿舍,她查了查極坐標心形線和直角坐標心形線的轉換。
    搜索框下還蹦出來許許多多的愛心圖案,有些還渲染了顏色,一個個像是從屏幕裡飄出來,飄在空氣裡。
    衛紫正掃地,顧辛夷問她:「我有把什麼重要的東西掉進水裡過嗎?」
    她想,若是秦湛給她寫過情書,她一定會珍藏地好好的。
    衛紫思索一下,搖頭說沒有。
    賈佳聞言急急忙忙說:「有的有的,辛夷,你把學神的題目掉進了水裡,你還記得嗎?就是迎新晚會那天。」
    這段記憶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此刻聽聞賈佳說起,一瞬間就清晰起來。
    她噢了兩聲,就不說話了,坐在椅子上傻傻愣愣地笑。
    賈佳感歎一聲:「戀愛中的女人,真是,唉!」
    衛紫也附和。
    熄燈睡覺,又到了宿舍夜談時候,一個月未見,大家都有說不完的話,從家長裡短到追的一部新劇,說的不亦樂乎。顧辛夷聽著聽著,戰火就燒到了她的身上。
    她原以為室友已經放她一馬,沒成想,還在這裡等著她。
    「女神,你就說說嘛,你是怎麼和秦教授在一起的,是你追的他,還是他追的你啊?」童如楠八卦地問。
    顧辛夷咳嗽了兩聲問:「你們覺得呢?」
    衛紫說:「你追的他。」她補充,「教授段位太高,美人我給你點贊!」
    童如楠也覺得是:「院草配院花,簡直人生圓滿。」
    只有賈佳不這麼看:「我看秦教授早有預謀。」只有她同顧辛夷是一個班,想的得自然比其餘兩人多,「當初我們做風采人物,好幾個學長學姐都聯繫了人,最後只有我成功了,教授還那麼配合,肯定是看在辛夷的面子上啊。」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的判斷對:「還有啊,他還給我們送了火龍果。」
    衛紫一拍手,黑夜裡聲音格外大:「對對對,我記得是和一捧玫瑰花一起送的,還有,那次教授還送了美人去醫院,還給我們買了甜筒。」她一驚一乍的,「啊,教授那時候用的是公主抱!」
    她們又一夥嘰嘰喳喳地說開了,顧辛夷聽著整張臉都紅透了。
    最後童如楠問:「所以是秦教授追的你?」
    顧辛夷覺得是,又覺得不是,只能交代說:「其實我也不知道。」
    好像從很久之前開始,秦湛就對她很好了。
    早到甚至——
    給她寫了一封有著心形線的情書。
    雖然,她把它掉進了水裡。
    顧辛夷忽而下床,開了燈,尋出秦湛送她的那顆蘋果來。
    她當初是把它當成最後的紀念來看的,放了許久,好在沒有腐爛,只是脫水乾癟下去,在水晶禮盒裡有些不搭調。
    她想了想,用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切開。
    其餘姑娘們見她動作,也連忙下床湊上來看。
    【表白日記】
    我想畢業。
    最好早一點。
    如果不行,就讓我掛掉這一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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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0101 0100
   
    蘋果不是很好切,一是已經脫水乾癟,沒了脆韌的特性,二是刀鋒感受到了果弧裡的堅硬。
    顧辛夷把蘋果兩邊都化開口,最後分開,果弧已經消失不見,鑲在其中的是一管透明的水晶玻璃,取下來之後才看清楚相貌。
    是一支淺紫色的鏤空管,內部盛了一朵指甲蓋大的玫瑰花。
    水晶玻璃管兩端封口,內壁切割出菱形碎片,打磨拋光,利用光學原理,經過多次折射反射,光束被稜鏡吸收,再釋放出璀璨的七彩斑斕,襯得一朵花更是靈秀精緻,明明早已沒了生氣,卻添了幾分活力。
    顧辛夷摩挲著水晶管底部,略有浮凸,細細一看,刻上了一個清晰的「湛」字。
    賈佳等幾個姑娘們忍不住發出驚歎聲來,這顆蘋果她們是知道的,顧辛夷考試月的時候總拿出來看,看著又不吃,還時不時歎氣,誰曾想裡面藏了這麼大玄機。
    顧辛夷想起平安夜那天晚上,秦湛坐在她身邊,問她複習地怎麼樣,摸了她的頭,給了她一顆蘋果,連聲囑咐一定要吃掉。
    「秦教授好浪漫啊。」
    「手真巧。」
    「是一朵真的玫瑰花吧。」
    室友問她,她也只好點頭。時間已經接近零點,顧辛夷關了燈,推搡著她們上床睡覺。
    她把切開的蘋果重新拼起來放進禮盒裡,又拿著水晶管在被窩裡藉著手機手電筒的燈光,反反覆覆看個不停,最後連玫瑰花的花瓣都數得清楚了。
    秦湛養了一株改良品種的玫瑰花,她同他一起在花店買的,一同買下的還有一株長壽花。
    在店裡,她第一次察覺到,秦湛對她有意。
    秦湛喜歡養好養活又漂亮的花,賞心悅目,又不花費時間。他一眼挑中玫瑰,店主還勸過說這花嬌貴的很。
    可他說他樂意。
    她去到他辦公室時候看見過那株玫瑰,養在床頭,照料地很好。
    算起來,十二月時候正是完全綻放。
    所謂陰差陽錯也不過如此吧,顧辛夷趴在枕頭上,還是捨不得放下手裡的水晶管。
    但好在她沒有一時傷心就把蘋果丟掉,最後還是見到了秦湛真正想送給她的禮物。
    這一夜她睡的時間不多,童如楠使勁捏著慘叫雞把她喚醒,已經是七點三十,大一下學期的第一堂課馬上開始。
    顧辛夷昏昏沉沉地醒來,她揉揉眼睛,卻發現手裡還握著管子。
    她想再看一會兒,慘叫雞的聲音催促著她下床。
    賈佳已經洗漱完畢,還幫她收拾著背包在門口等她。門口擺了穿衣鏡,賈佳一直轉來轉去反覆看自己。
    顧辛夷匆匆整理,又匆匆從賈佳手裡拿過書包出門。
    路過操場時,秦湛給她送上了早餐,她有些意外,秦湛說了她一句「小懶蟲」。
    秦湛買的早餐很豐盛,顧辛夷分了一半給賈佳,路上碰見很多熟人,一個月不見,大家熱情極了,炮叔也從她們身邊騎著自行車溜過。
    賈佳臉一下就紅了,她在路上邊走邊吃著早餐,覺得這樣的行為實在不雅觀。
    臨到教室,距離上課還有一小會,顧辛夷把書包給了賈佳,然後站在外頭,尋了個角落解決溫飽。
    賈佳看了看她的臉,拎著書包嗯了一聲,進了門。
    顧辛夷的書包被她環在手肘上,教室門只開了一半,書包不免就碰上了木板,發出聲響。
    顧辛夷聽見聲音問她有沒有磕到自己。
    賈佳搖頭說:「是你的書包。」
    顧辛夷大手一揮:「沒事,它耐操,你沒事就好。」她樂呵呵地又回了角落裡吃早餐。
    顧辛夷的書包其實很漂亮,米白色的,上面開著玉蘭花,磕碰之後上頭有黑色的印記,賈佳在座位上擦了好久也沒有擦掉。
    炮叔坐在她後面,踢了她的凳子就問:「誒,這不是顧辛夷的書包嗎?怎麼了?」
    賈佳說沒什麼,把餐巾紙握在了手裡,不再擦拭。
    這學期第一門開的課叫概率論與數理統計,老師是位嚴肅的女性,講了一系列的引言,列了一籮筐的參考書,顧辛夷有些蒙。她聽得雲裡霧裡的,但還是拿著筆記下了參考書的目錄,很快,老師就翻了一頁ppt,可她還沒有抄完。
    她問賈佳:「剛剛的筆記你寫了嗎?」
    賈佳搖頭,她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一個都沒寫。
    後頭炮叔又踢了顧辛夷的凳子,他的腿上學期末就好全了,但這壞習慣就是一直沒有改正過來,顧辛夷瞪他:「幹什麼!」
    「你484傻,這年頭了,誰還記筆記,肯定用手機拍照啊!」炮叔把剛才的ppt照片給她看。
    顧辛夷笑著道了謝,抄全了之後還給他,賈佳卻止住了她的動作:「等一下,我還沒抄完。」
    教室裡擠了許多人,賈佳聲音有些大,立馬就有人轉頭看這邊,連老師也停住了講解。
    炮叔從賈佳手裡搶回了手機,等大伙都收回了視線,他又踢賈佳的凳子:「我,我qq上把照片發給你。」
    賈佳又眉開眼笑地應答。
    小課間,群裡就傳了上學期的加權成績單,沒有名字只有分數,顧辛夷尋到了自己的,也許是秦湛的神光灌頂真的有效,又或者是她一個月裡徹底開竅,總之成績不錯,排在前頭。
    炮叔在後頭興沖沖炫耀,不斷踢著她倆的凳子,他成績很高,賈佳一直恭喜他,又欲言又止地問了顧辛夷的排名,得知之後有些低落。
    顧辛夷也是看出來了,賈佳和炮叔還沒成,似乎一個在主動,一個在逃避。
    她也幫不了什麼忙,只能拍了拍賈佳的背。
    下了課,換了教室繼續上高等數學。
    高數是門基礎的課程,課時最多最長,學分也佔了不小的比重。
    伍教授還是圓圓臉蛋圓圓眼睛,不過也許是過年吃得太好,肚子又肥了一圈。
    顧辛夷是從後門溜進去的,進去的時候有種做賊的心虛。她總覺得伍教授在看她。
    賈佳選的位置又是在炮叔前頭,炮叔這次倒沒有踢她倆的凳子,只是悠悠地小聲地念叨:「聽說這個伍教授是咱們學院陸教授的妹夫……」
    顧辛夷沒接話,炮叔終於按捺不住踢凳子了:「秦教授是不是和伍教授也很熟啊?」
    顧辛夷知道他是想八卦,想給他一個白眼,上頭伍教授又點了她的名,只見伍教授又在黑板上寫了一行字——「浪漫的數學」。
    得,又要科普一次。
    伍教授是數學院的大寶貝,做學問嚴謹,授課幽默,他的浪漫數學一直是開學必備的保留項目,一屆一屆傳承下來,還總在講完之後炫耀一番:「我在給夫人的情書裡寫過。」
    伍教授大概是拿她檢驗成果,讓她寫出心形線的極坐標表達式,顧辛夷寫好之後不自覺又寫了心形線的直角坐標表達式。
    伍教授很滿意,點評說:「舉一反三,不錯。」他沒讓顧辛夷回到座位上,又問:「這是誰教你的?」
    炮叔立馬就在底下起哄了,旋即更多的人響應,顧辛夷抬眼看著伍教授那雙圓圓眼睛,覺得伍教授心裡大概也住著一個愛八卦的靈魂。
    她也是急智,就答道:「您教我的啊,您不是教了極坐標直角坐標變化式嗎?」
    伍教授放過了她,讓她下台,轉身又另起了一行,重新寫了字符。
    字符串很長,伍教授解釋說是3d渲染模型,是一顆立體的愛心。
    大伙熱情就上來了,記筆記特別用功,顧辛夷也記了。
    有人調侃伍教授:「這公式您給您夫人的情書裡用過沒有啊?」
    伍教授捧著大肚子,憨憨笑說:「沒有,那時候我還沒學會呢,但我不藏私,你們要靠這個努力加油啊。」
    教室裡坐的都是青春正好的學生,聽了他的話,心裡又都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之後的課程就恢復了正常,顧辛夷記了好幾頁筆記,手有些酸。伍教授的課還是上的很好,但她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離下課還有幾分鐘,她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起書包來,握著手機,準備給秦湛在課後打個電話。
    下課鈴響後,秦湛卻率先一步發了短信來。
    他說他在國光門口等她。
    炮叔嘖嘖幾聲,擠眉弄眼:「顧辛夷,中午我請客,你看來是去不了了吧。」他成績考的不錯,自然要慶祝一番。
    顧辛夷點頭,賈佳說:「那我就做個代表吧,行不行?」她有些雀躍。
    炮叔點頭之後,賈佳就更開心了。
    顧辛夷就繞路走向光電國家實驗室,金屬圓球在暮冬時節依舊頑強地反射著陽光,大門口不斷有研究生博士生三五成群走出來,顧辛夷想了想,帶了個口罩,又扣上羽絨服的帽子。江城這時候還挺冷,許多人都是這幅打扮。
    秦湛就站在一邊單手插著口袋,有人喊他他就輕輕點點頭算是回應。
    顧辛夷躲在柱子後頭踟躇,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才躥到他面前。
    「有沒有被我嚇到?」顧辛夷伸出手晃了晃。
    秦湛搖頭,指了指她原先藏身的柱子:「我看到你了。」
    顧辛夷嘿嘿笑,她半張臉都藏在口罩後頭,露出一雙眼睛,笑得瞇起來,像是月牙。
    秦湛知道她還是有些害羞,也不揭穿,就這麼拉著她往裡頭走。
    路過門禁刷卡時候,顧辛夷遲疑地對對手指:「我今天沒有帶通行證。」她說得很小聲。
    保安盡職盡責,顧辛夷覺得她沒有配合好工作。
    秦湛刷了卡,拉著她對保安說了一聲:「家屬。」
    出去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進去的人就他們兩個,他的聲音很清楚,保安愣了一下,似乎是不可置信,轉到電腦前核實身份牌,吞吞吐吐地說了個「哦」。
    顧辛夷現在特別慶幸她提前戴了口罩了。
    秦湛拉著她一直往裡走,顧辛夷不敢亂瞅,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跟著他上了電梯,跟著他出了電梯,跟著他繞進迴廊,跟著他遇見了二胖。
    二胖沒有辜負他上學期定下的豪言壯語,真的又恢復了原來的體重,肥肥嘟嘟的,穿著一件大紅的棉衣,老顧要是見著他,定要誇他幾句的。
    二胖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孩子,正面迎上來對著秦湛就喊「教授好」,顧辛夷只祈求這時候口罩也有效。
    但她的願望沒有達成,二胖聲音都是顫抖的,哆嗦著喊她:「顧師妹?」
    顧師妹就硬著頭皮說:「嗨~師兄你認得出來我啊?」
    二胖魂都飛到了天外,道:「你化成灰我都認得你。」
    顧辛夷:「……」
    秦湛開了門,拉著顧辛夷進去,想了想對著二胖說:「我這裡沒有準備你的飯。」
    二胖又打了個哆嗦,忙不迭點頭離開了。
    顧辛夷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像是一顆籠罩在陰影下的圓潤的紅球。
    屋子裡開了空調,顧辛夷脫下口罩,又脫了外套,秦湛幫她拿著書包,放到沙發上,看了看道:「上面髒了。」
    他指著米色書包上顯眼的黑色痕跡,顧辛夷知道是賈佳不小心磕到的,便說:「沒事的,不影響。」
    秦湛點點頭,把兩個保溫桶打開,將米飯菜擺在茶几上。
    「你做的?」她問,色香味俱全,三菜一湯。
    秦湛點頭,「想吃嗎?」
    顧辛夷說想。
    秦湛指著自己道:「那你親我一下。」
    顧辛夷很沒有骨氣地親了他一下。
    秦湛把筷子遞給她,米飯的熱氣交織,讓他的臉有些朦朧,但眼睛卻明亮地像是天上的星星。
    他做的飯菜很好,客觀評論已經趕得上老顧了,但也許是心裡甜蜜的原因,顧辛夷覺得秦湛做的更好吃。
    吃完飯,秦湛收拾茶几,讓顧辛夷給他養的花澆水。
    他書桌上擺著的長壽花繁茂可人,這類花只要有充足的肥力就能季季綻放美麗。而房間裡的玫瑰就金貴多了,此時一個花苞都看不見,但葉子翠綠,也是賞心悅目。
    顧辛夷放下小花灑,從口袋裡拿出水晶玻璃管來。
    玻璃管裡的玫瑰小而鮮妍奪目。
    秦湛收拾完也過來了,見狀道:「我還以為你把蘋果丟掉了。」
    顧辛夷道:「怎麼會?」她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
    她聲音綿軟,撒嬌的時候讓他很容易就動搖了。秦湛拎起一邊的花灑:「那下個平安夜我再送你一個,你要當天就知道。」在此之前,他必須得好好照顧這株玫瑰,讓它開出漂亮的花來。
    他說得很簡單,顧辛夷卻從話語裡看到了未來。
    下一個平安夜,距離現在將近三百天。
    他以篤定的口吻告訴她,他們之間還可以有很長很長。
    他已經把她規劃進了他的人生裡。
    顧辛夷嗯了一聲,拉著他從房間裡出來,拿了紙和筆就默寫出了伍教授上課時候傳授的3d愛心渲染模型的代碼。
    她遞給秦湛,秦湛問:「給我的嗎?」
    顧辛夷點頭,秦湛想起了什麼,就說:「老伍教你的嗎?」
    被他識破,顧辛夷眨巴著眼睛承認。
    秦湛說:「其實我是想把這個公式寫給你的。」
    「那為什麼不寫啊?」
    「因為你看不懂。」
    顧辛夷:「……」
    【表白日記】:
    說實話,我還是覺得她有點笨。
    所以我只能更努力一點,讓自己變得更聰明了。
    我覺得以後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感謝我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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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0101 0101
   
    秦湛向來能一句話把她噎住,顧辛夷嘟起嘴從他那兒把寫好的3d代碼搶了回來,捏在手裡,說什麼也不肯再還給他。
    秦湛敲了敲太陽穴,把她帶到書桌座椅上,讓她坐下,他站著打開了電腦,桌面背景依舊沒有換下,還是她穿著軍訓服的特寫。
    他一手操作鼠標,一手撐在旁側,像是把她整個人圈在了懷裡。
    顧辛夷按捺不住地問他:「這是要幹什麼?」
    秦湛點開了桌面上的軟件,matlab,數學建模以及工程必備軟件,顧辛夷也下載了一個,但很少用到。
    他沒回答,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移動,最後按下了運行調試,小窗口裡蹦出來一枚鮮紅的立體愛心。
    他把心形線的3d渲染代碼實體化,伍教授課堂上說的「浪漫的數學」生動形象起來。
    他的胸膛貼近椅背,顧辛夷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聲,畫面裡的愛心與之呼應,秦湛把鼠標讓給她,顧辛夷上下滑動滑輪,說:「好像和伍教授寫的不太一樣。」
    「加了打光代碼,會更立體一些。」他回答,手覆在她的手上,鼠標點擊最小化窗口,在桌面上重新加載了一個軟件。
    圖標是多角星星,雙層疊加,有對稱和延伸的美感,叫atica,是一款科學計算軟件,圖形系統也很生動。
    編輯窗口他又加進了一串代碼,完成後展示出來的是360度會旋轉的立體愛心。
    顧辛夷忍不住誇他:「好厲害!」
    這樣的誇讚他聽到過太多次,在大型的科研探討會上,在數據的實驗測試分析上,他因為成就突出而受到追捧,時間愈久,他已經不為所動,而此時,這兩個小程序給他帶來的肯定卻讓他志得意滿。
    他用學來的知識取悅她,似乎一切都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
    顧辛夷翻來覆去地看,頗有些愛不釋手。
    秦湛問她:「能把你送我的代碼還給我了嗎?」他指著她手邊的a4紙,上頭有她默寫的3d代碼。
    顧辛夷想了想,把a4紙折疊翻轉,不多時,變成了一枚紙質的愛心:「我只會這個。」
    她說完很害羞地低下了頭。
    比起秦湛的程序,她這樣的有些簡陋。
    秦湛看了她好久,才接過,他也誇她:「好厲害。」
    顧辛夷靦腆地臉紅了。
    冬日的陽光照射進來,她的臉被一盆開得燦爛的長壽花映襯得格外明媚。
    秦湛想,她總是這麼輕易地就讓他心動不已。
    門外有人敲門,顧辛夷忙從椅子上下來,裝作在書櫃邊整理的模樣。
    秦湛開了門,老陸跨了進來,「下午的研討會資料。」他把東西放在茶几上,又點破顧辛夷的偽裝,「我又不是外人,就不用躲著我了。」
    顧辛夷轉過身,老陸對著她笑,和伍教授的如出一轍,只是八卦的火焰更加雄渾一些,再慢慢悠悠的語氣都掩蓋不了他的興奮。
    「東西送到了就可以走了。」秦湛翻了翻資料,語氣有些不太好。
    老陸也知道這是打擾了秦湛夢寐以求的二人世界,說了聲馬上就走,又伸手招來顧辛夷:「過年秦湛小氣鬼又不帶你來拜年,我這紅包雖然遲了點,也不要介意啊。」
    對於陸教授給她送紅包,顧辛夷是沒有一點點防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手背在後頭,攥得緊緊的。
    秦湛好心提點:「請客費。」
    顧辛夷想起包養秦湛的豪言壯語,立馬就接下了,還把過年時候和爺爺奶奶說過的好聽話撿了幾句,說給老陸。
    老陸連連擺手說:「不謝不謝。」他拍了拍顧辛夷的肩膀,「秦湛做的飯沒我的份,我得回去看看老伍做什麼好吃的了沒有。」他也學著伍教授捧肚子的模樣,虛空環了環。
    顧辛夷看他學的有模有樣,笑出聲,老陸也笑著出去了,還給他們帶上門。
    「伍教授做飯?不是他的夫人嗎?」顧辛夷歡笑之餘問了句。伍教授上課時候總說夫人做的飯菜特別好吃。
    秦湛翻動資料的動作停下來。
    房間裡很安靜,窗外有東風劃破空氣的尖銳鳴叫。
    秦湛一直就停在那一頁,白紙上鉛字清晰,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抬了抬,最後沉聲道:「伍教授的夫人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他第一次給他的同事用了教授這個稱呼。
    「很久是多久呢?」顧辛夷輕聲說。
    「他們結婚不久後。」秦湛回答,把資料擺會茶几上,拿了兩隻白瓷杯起身倒水。
    數學院的伍教授同他的夫人少年相戀,琴瑟和鳴,他每年每年都會講所謂的「浪漫的數學」,說他在給夫人的情書裡寫過。男生們會興致勃勃,女生們會小有感動。
    當學生們誇伍教授時,伍教授甚至會略有羞澀地撓撓頭。說起他夫人時候,他圓圓的眼睛裡還有少年時代的愛慕。
    秦湛倒了蜂蜜玫瑰茶,白瓷杯子裡有液體澄明,顧辛夷喝了一口,覺得喉嚨卻是越來越乾澀。
    「知道這件事的人多嗎?」她哽咽著問。
    秦湛點頭,給她擦了擦眼淚:「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顧辛夷恍惚間想起來伍教授已經六十多歲了,學校在徵求他的意見後給他安排了退休返聘。
    他教書育人也已經有四十年了。
    在長達四十年的漫長歲月裡,他一直一個人,孤單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週遭的人都替他保守著這個善意的謊言。
    像是他的妻子從未離去,依舊生活在他的身邊,會替他洗衣,會替他做飯,會替他生兒育女。
    他看起來樂觀又和藹,心寬體胖,是家庭美滿的模樣。
    他教導學生勇敢追愛,是老教授裡的獨一份。
    顧辛夷把頭埋進秦湛懷裡,道:「我也會替他保守秘密的。」
    秦湛應聲,撫摸著她的長髮,道:「其實老伍特別喜歡你,還說要把你拐來做研究生,之後認你當乾孫女。」
    顧辛夷抬眼,睫毛裡藏了許許多多的水珠,晶瑩剔透,問他為什麼。
    「因為你翹過他上學期的考前答疑。他夫人年輕時候也總翹課去看他。」秦湛又替她擦了擦眼淚。
    顧辛夷嘴硬:「我又不是去看你,我只是去機場看看。」
    秦湛哼了哼,不說話。
    顧辛夷又眨巴眼睛,問他:「那伍教授真的能收我當研究生嗎?」數學院的大寶貝手裡可是只帶博士生的啊。
    「我和他是平輩相交。」秦湛揚著下巴,不太滿意。
    顧辛夷洩氣不已,秦湛又哼了哼聲,磨磨唧唧道:「其實,你可以念我的研究生。我,我也可以收學生的。」
    「那難考嗎?」她說,秦湛的名頭現在可是比誰都響亮,他手下空虛,高不可攀。
    秦湛點點頭,一本正經:「需要一張國家級證書。」
    大學時代各類比賽眾多,像顧辛夷大一時候觀摩過的科技節就是為國家級比賽選送人才,一等獎代表學校參賽,之後全國大賽後又送往國際比賽。
    天可憐見,她顧辛夷連比賽的邊都夠不上,更別說什麼證書了。
    但上學期的加權成績還是給了她一點點希望,她搖著秦湛的胳膊問:「什麼國家級證書都行嗎?」
    「不行。」秦湛斬釘截鐵地拒絕,挑眉道,「結婚證才可以。」
    顧辛夷:「……」
    「你這是以權謀私。」顧辛夷指責他。
    秦湛攤手:「我這是勉為其難。」
    顧辛夷湊上去撓他,撓了一陣,方才離開。
    她沒課,但秦湛有會議,她不想打擾他。
    出去時候保安給她放了行,還正兒八經地對交接班同事說:「那是秦教授家屬,下次別給人堵著了。」
    顧辛夷:「……」
    教學樓前邊的玉蘭花林開始打了小小的花苞,她轉身回頭看。
    國光大廈是簡約凌厲的造型,金屬圓球反射的光使得週遭花木生長地旺盛。這一次,她覺得建築都變得優美,裡面存放著的不只是冷冰冰的科學儀器,還有一個她在乎的人。
   
    宿舍裡只有賈佳在,呆呆地看著窗戶臉上沒什麼表情。
    顧辛夷忙問她今天炮叔他罵你聚餐怎麼樣。
    「他們吃到一半,樊陽初就去上托福課了。」賈佳歎氣,趴在桌子上,腦子磕在桌面上,道,「辛夷,你說我要不要也報一個托福課啊。」
    顧辛夷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現在報名,你和他的進度完全不一樣。」
    賈佳抿唇。
    顧辛夷看見她就想到了自己。
    暗戀時候,總是患得患失,想多和對方親近,又想不露痕跡,有時候,都變得不像自己。
    賈佳就不像以前的賈佳了。
    她要把頭髮留長,因為炮叔曾經說喜歡長髮的女孩;她要放棄新聞部的工作,因為炮叔說參加社團還不如多自習。
    她變得敏感而多疑,甚至看不清方向。
    顧辛夷盡量柔聲問她:「你想好以後要走哪條路了嗎?你也要出國嗎?」
    炮叔第一學期就定下了出國讀研的打算,因此才早早準備托福課程,而賈佳不一樣。
    賈佳搖頭,道:「我還沒有想過。」她反問:「那你呢?你要和秦教授一起去美國嗎?」
    上學期秦湛的事情鬧得很大,備受矚目。
    顧辛夷道:「不去。他也會留在國內。」
    賈佳輕輕點頭,翻過去,背對著她。
    宿舍裡又靜悄悄的了。
    顧辛夷打開電腦,找了個安裝包,安裝了atica。
    她也不知道以後要走哪條路,但至少,這條路一定要離秦湛近一點。
    遇見一個暗戀的人,剛好他也喜歡你,那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冬日寒氣漸漸消退,校園裡梧桐樹生發新芽。
    顧辛夷從圖書館借來兩本書,一本atica編程,一本matlab入門。
    秦湛在做辦公室做數據和圖像處理。
    他倆一個上課,一個工作,居然也搭配地剛剛好。
    秦湛工作時候很認真,他讓顧辛夷在他辦公室裡自習,遇到不懂的地方,秦湛抬眼就解決了,講解詳略得當。
    顧辛夷覺得自己實打實地抱上了一根會飛的金大腿。
    手語社社長給她發了面試通知,上學期末她無意中報名了「聽見你的聲音」義工活動,現在正式開始啟動了。
    這活動說來複雜,其實簡單,只需要週末時候前往聾啞兒童家中多同這些孤僻的孩子交流,讓他們多多接觸人群。
    面試時間定在晚上八點,現在還早。
    從圖書館出來就碰上了石磊,大冷天他還是開著小電驢,得瑟地不行。
    她想著一月不見,就友善地給他面子,叫他一聲:「石磊學長。」
    石磊立馬就按了剎車,差點從車上摔下來,驚魂未定地大口喘氣:「您,還是還是叫我蛋蛋吧。」
    顧辛夷甜甜喊:「蛋蛋學長。」
    石磊又是嚇到了,忙叫她把學長二字去了:「擔當不起,擔當不起。」
    得,他也是知道了。顧辛夷很是尷尬。
    她和秦湛嚴格意義上來說算不得師生戀,但誰叫秦湛輩分頗高,總和陸教授伍教授稱兄道弟,連帶著她也瞬間被拔高了。
    二胖這幾天再也不來陸教授辦公室了,就怕碰上她;金三胖就活絡多了,對她是眉開眼笑的,就說她有前途。
    她也沒刻意隱瞞,也沒可以炫耀,石磊人脈廣,知道了也不稀奇。
    她一個人,石磊也順道把她捎帶回宿舍區。
    石磊一會八卦她,一會又說自己和敏敏。他過年的時候成功地拐了敏敏回家過年,頗有定下來的趨勢。
    顧辛夷順著問他:「敏敏學姐答應了?」
    石磊點頭,「我這麼好的男人,能不答應嗎?」他高興起來就開足了馬力,刺溜了一陣停下來了。
    所謂樂極生悲不過如此,蛋蛋的小電驢又在半路上沒電了。
    長路漫漫,蛋蛋覺得他的蛋蛋都疼碎了。
    他渴求地看著顧辛夷:「能打個電話叫你家秦教授來接你順路把我掛在門上領回去嗎?」
    顧辛夷:「……」
    【表白日記】:
    她打電話叫我去接她和一個男人。
    呵呵。
    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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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0101 0110
   
    蛋蛋最終還是如願以償,被秦湛領了回去。
    不過模樣略顯拉風——一根長繩,一頭掛在越野車上,一頭牽著小電驢,蛋蛋單手扶著龍頭,十分得瑟地朝路邊的熟人揮手。
    而在幾分鐘前,秦湛還不願意來。
    那時候蛋蛋抱著極大的希望,顧辛夷就在蛋蛋火辣辣的視線裡特別不好意思地給秦湛打了電話,才剛剛說明情況,秦湛就哼了一聲,說了倆字:「不要。」便掛斷。
    蛋蛋站在邊上偷聽,聞言只覺得已經蛋碎,他連忙呼叫敏敏,讓敏敏安慰他受傷的小心靈。
    敏敏乾脆利落,也回了倆字:「我忙。」
    蛋蛋泫泫欲泣,顧辛夷也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帶了敏敏回家見了家長了。
    不過到底是為了載她,蛋蛋的車才沒電的,顧辛夷便把手裡的書放進包裡,推著車子往前走。
    蛋蛋跟在後頭一個勁兒地唱歌,唱「小白菜,地裡黃,兩三歲,沒了娘」,又說敏敏是「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走了才不過幾分鐘,秦湛的車就開過來了,扔給蛋蛋一根繩子,叫他自己綁上來。
    蛋蛋想著沒車做,被車拉也是極好的,一下子就樂開了花,又連忙給敏敏報備:「我馬上就回來了,親愛的,你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帶到電工基地去。」
    他好了傷疤就忘了疼,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菜名,有些菜品火爆,得排很久的隊才能排到。
    敏敏那邊回答說不用了,她已經給他買好飯了,叫他快點回來。
    蛋蛋的笑容就綻開了,連連說了好幾句你真好。
    敏敏已升到大三下學期,課業繁重的同時還得兼顧考研複習,說忙是真的,她恨不能把一分鐘掰成兩分鐘來用。她刀子嘴豆腐心,前腳才冷冰冰地回了蛋蛋,後腳就急匆匆地幫他買好了晚飯。
    她和蛋蛋性格互補,生活上互相體貼。
    一段長久的感情需要的就是契合。
    而他們顯然很合適。
    蛋蛋綁好了繩子,給顧辛夷打了個ok的手勢,秦湛撇撇嘴,不情願地開了車。
    車開得有些快,風聲呼嘯而過,蛋蛋非但不覺得冷,還為超過了幾輛自行車而歡樂。
    顧辛夷從後視鏡裡看到他這樣,不免笑了出來,轉而問秦湛:「你不是不來的嗎?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秦湛扭頭很傲嬌:「我任性。」他回話,順利噎住了顧辛夷後,又補充說道,「他是你們這一屆的學生會主席。」
    顧辛夷不解:「所以你也要討好他?」那蛋蛋真是深藏不露的oss啊。
    秦湛:「……」
    下課時間到來,路上的行人慢慢變多,交警開著巡邏車過來在路口實行交通管制。秦湛的車被交警攔下,他打開窗,給了蛋蛋一個手勢,叫他也停下來。
    做完這一切後,他打開保溫杯遞給她,放輕了聲音對她解釋:「我不需要討好他,但你要。」
    顧辛夷喝著蜂蜜水,仔細地聽他說話。
    秦湛很認真,窗外有汽笛聲和單車鈴聲,但他的話語依舊清晰地傳來:「你現在是大一,跟著敏敏在禮儀隊,以後,無論你是離開學生會,還是繼續打拼,都需要人脈,而石磊,就是你最好的人脈。我幫他,這份情一定是會記在你身上,日後如果有可能,他一定會還給你這份情。」
    「石磊能夠在大二就做到學生會主席,除了能力不錯之外,人際交往上一定很突出,他不吝惜與人恩惠,但也同樣重義氣,他看起來很不靠譜,但實則內心條理明晰。」
    他的點評簡略,後視鏡裡,蛋蛋也沒閒著,路過的人十個裡面有五個是他的熟人,看起來關係都很好。
    顧辛夷咬著杯沿,看著秦湛的眼睛。
    他眼睛裡墨黑一片,讓顧辛夷看不清情緒。
    「於公,我不能破壞規矩,也不能越過底線,所以除了給你講作業之外,我幫不了你;但於私,你是我的女朋友,對你有好處的事情,我都會努力地替你達成。你的大學才剛剛開始,選擇還很多,我也不會去干涉你的決定,但至少,我希望,你能過得快快樂樂,開開心心,不會因為一些人際上的缺失而失去本該屬於你的機會。」秦湛伸手替她把碎發撩到耳後,「我說的這些可能很現實,不過我還是必須說,你會怪我嗎?」
    他手指擦過她的臉頰,因為常年寫字和實驗,指腹有些粗糙,但顧辛夷卻覺得很柔軟,十指連心,他心裡的柔軟也從冰冷的偽裝裡流露出來,只讓她一個人看見。
    顧辛夷重重地點頭,乖巧地回答說:「我知道了。」
    秦湛聞言就笑了,眼睛裡流光溢彩,又變得清澈澄明。
    道路管制時間過去,交警放行,秦湛緩緩地踩下了油門,開著車子朝前駛去。
    石磊又拉風地跟在後頭,大聲的「喲呵——」彰顯著他的興奮。
    都說大學就是一個小型社會,前頭連著高中象牙塔,後頭接著社會大熔爐。
    學生們在裡頭學的不僅僅是學問,還有為人處世。
    顧辛夷覺得自己從秦湛的話裡學到了什麼,又好像雲裡霧裡,沒有弄得很明白。
    操場邊上敏敏站在那兒等著,蛋蛋飛速地解開繩索,還給秦湛,道了謝後,像是只歸巢的鳥兒一般撲向敏敏,敏敏一臉嫌棄,伸手頂著蛋蛋的胸膛,不讓他抱。
    但最後蛋蛋還是抱到了。敏敏不知道說了什麼,蛋蛋又轉過來很大聲地說著謝謝,揮了揮手,兩人一同離去。
    顧辛夷收回視線,看向在倒車轉向的秦湛,他眉骨高且疏朗,眉毛很濃,睫毛很長,像是黛筆描繪過的一般。
    她開口問:「那我的室友她採訪你……」在賈佳之前,新聞部屢有失敗。
    「嗯。因為你。」秦湛平靜地回答。
    「那科技節……」她再問。
    「也是因為你。」他笑了笑,略有嫌棄,「他們的水平不怎麼樣,特別是那個做自行車車鎖的。」
    這麼久遠的事情,他依舊記掛心頭,顧辛夷覺得他像是一隻大醋罈子。
    秦湛見她有興趣,就繼續說:「石磊還請我去看你們的迎新晚會,你那時候就像是我心裡的女王。」說到這裡,他想親親她,可又在開車,只能捏了捏她的臉頰。
    「還有電工基地的招新宣傳,不過沒想到會碰見你,還運氣不好的遇到了一台直流電平不穩定的儀器。」
    他娓娓道來,這場漫長的攻心戰裡,他已經提前鋪好了路,只等她向他走來。
    顧辛夷恍然間明白,她所以為的巧合都不是偶然,她又問了一遍:「都是因為我嗎?」
    「都是因為你。」秦湛再重複。
    他下車開門,拉著她進了一家食堂,她沒來過,只是在金三胖上學期給的工作福利裡吃的飯菜裡嘗過,味道不錯。
    這裡離今晚她參加的「聽見你的聲音」活動面試地點最近。
    顧辛夷衝他笑了笑,搶著買單付錢:「我請客。」
    秦湛攤手:「嗯,要把老陸給你的紅包掏空。」
    顧辛夷撇撇嘴:「我請客的時候要叫我金主大人。」
    秦湛從善如流叫她。
    吃完飯,已經是六點半,天色暗沉,路邊的燈一盞盞亮起來,像是一字長龍,延伸向路的盡頭,最後匯聚成一個點。
    她沒有參加面試的經驗,禮儀隊需要面試,但她是走了金三胖的後門,被塞進來的,如今只能臨時抱佛腳,拉著秦湛求抱大腿。
    哪成想,秦湛也壓根沒有面試的經驗。
    秦湛是這麼跟她解釋的:「面試是爭取機會的一個途徑,但除了你,我基本沒什麼想要爭取的。」
    顧辛夷立馬就星星眼了,拜倒在他的秋褲下,心跳得飛快。
    最後顧辛夷想了辦法,叫秦湛當她的模擬面試官,讓他來面試她。
    「像面試底下的研究生?」他還是帶過一屆學生的。
    「對對對。」顧辛夷點頭。
    「好吧。」秦湛沉思一會,道:「那你不用面試,我給你直接通過了。」他指指臉頰:「你快親我一下。」
    顧辛夷:「……」
    秦湛這條大腿是徹底指望不上了,她求助了度娘,度娘告訴她,一份好的自我介紹很重要,於是顧辛夷就在秦湛的車上孜孜不倦地寫著自我介紹的稿子,前後修改十幾遍才算滿意。
    修改好了她還念給秦湛聽,秦湛聽完覺得應該加點東西。
    「那加點什麼呢?」顧辛夷等著他的匡正。
    「要點明你的身份。」秦湛很認真,「你要告訴他們,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顧辛夷:「……」
    到最後顧辛夷也沒把這句話加上去,時間也差不多了,她拿出鏡子補了點口紅,整理了儀容,扔下秦湛就往面試地點走去。秦湛因為很不滿意她的自我介紹,一個人在車裡生悶氣。
    他還憤恨地丟下一句:「我畫個圈圈詛咒你今天面試取消!」
    顧辛夷是哭笑不得,他這副模樣和下午語重心長教育她時候相差太多,有種莫名的反差萌。
    她轉過身,朝秦湛做了個飛吻的動作,秦湛立馬就不賭氣了,趴在車窗上也和她飛吻,還吱吱唔唔地祝她面試順利。
    顧辛夷帶著大神的祝福,進了面試點,上樓梯的時候還一直為自己打氣加油,心裡默默背誦著自我介紹,背的滾瓜爛熟。
    她到了門口,始終沒見到一個人,找了半天才在樓梯口的告示欄裡看到說面試取消的信息。
    顧辛夷覺得,一定是秦湛還沒有消氣,帶著濃郁的怨氣畫著圈圈的緣故。
    居然被他說中了!
    顧辛夷耷拉著腦袋返回,回去之後,秦湛還是原來的樣子,趴在車窗上傻樂,見她回來遠遠地飛吻一個。
    顧辛夷沒有回吻。
    秦湛看她心情不好,忙問她怎麼了。顧辛夷如實交代。
    秦湛覺得很生氣,立馬拿了她的手機,回撥了發面試短信的號碼,問起其中緣由。
    電話那頭愣了一會,立馬回話:「那請問顧辛夷同學,你還有興趣參加這項活動嗎?」
    秦湛看了看顧辛夷,顧辛夷點頭,他也就嗯了一聲。
    對方就來了精神:「那是這樣的,顧辛夷同學,你不用面試了,我們這邊直接給你通過了。」
    這話和秦湛說的一樣,顧辛夷忙拉著秦湛,和他咬耳朵,讓他問問原因。
    對方不好意思:「其實,那個,哈哈,因為報名人數遠不足預定的招收人數,我們這要是把人刷下去了,這活也就幹不下去了。」
    秦湛、顧辛夷:「……」
    電話那頭嘿嘿兩聲,又說:「不過咱們還是走個形式,來個電話面試吧,你就說段自我介紹就行。」
    這時候還是秦湛接著電話,顧辛夷想拿過來回話。
    秦湛擺擺手,很流暢地把她剛才寫的自我介紹背誦了出來,「顧辛夷,十九歲,現在是光電學院的大一學生……」顧辛夷大喜,捧著迷妹臉望著他。
    也許是她眼底的崇拜刺激到了秦湛,秦湛忘了拿著電話的是自己,相當順溜地在最後結尾加上了一句:「顧辛夷有男朋友了。」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最後忍不住爆了粗口:「臥槽!你居然有男朋友……」
    秦湛、顧辛夷:「……」
    秦湛這下拿著電話的手都僵住了,臉色黑得像是燒了十年菜的鍋底。
    顧辛夷憋住笑,接過手機解釋許久,才把事情解釋清楚。
    她聲音柔和好聽,對方很滿意,又幽幽歎息:「你居然有了男朋友……」
    秦湛好不容易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去。
    掛斷電話,顧辛夷狂笑不止,肚子都笑疼了,「他居然以為你是彎的,哈哈哈,你是彎的!」
    秦湛瞇了瞇眼睛,想了想,好整以暇地坐著,任由她笑。
    直到她停住了笑意,秦湛拉過她的手,道:「是直的嗎?」
    顧辛夷手下愈來愈燙,隔著秋褲都能感受到熱度,她徹底傻了,想了好久,才結結巴巴地說:「前,前面有點彎吧。」
    【表白日記】:
    有種語言無法描述的快感。
    好想蹭一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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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 22:00:37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0101 0111
   
    正是三月初,江城的春天還未到來,長路上寒風裹挾著深沉的黑夜穿過每一棵梧桐樹的間隙,車子停在路燈下,霧氣在車窗上一層層匯聚,昏黃的燈光射在上頭,讓車窗變成了一面模糊的鏡子。
    鏡子裡人影幢幢,依稀可見秦湛拉著她的手覆蓋在他最脆弱的地方。
    顧辛夷正想著四處看看,分散注意力,卻不慎瞥見了這樣一幕曖昧場景,她身體變得更僵了,眼睛無處安放。
    秦湛很想蹭一蹭,他是個行動派,想到就要做到。顧辛夷的手僵著不動,他自己動。
    她的手心很軟和,眼睛害羞地閉起來,睫毛孱弱地顫動,眉梢的一顆紅痣像是火種,讓他燒的越來越厲害。
    他先是很輕很輕地蹭,弧度很小,再然後又覺得她是默許的,膽子就大起來。
    夢裡也發生過這樣的場景,變成現實後,讓他招架不住,卻一犯再犯。
    他忍不住喟歎出聲。
    顧辛夷已經石化了。
    在聽到秦湛的一聲「嬌喘」之後。
    她沒想到,秦湛居然——
    這麼流氓。
    秦湛一直蹭著她的手心,她想收回手,可豆豆說男生經不起嚇,特別是在情緒高漲的時候,有可能會造成一輩子的心理陰影。顧辛夷覺得,她還是很可能會和秦湛過一輩子的,這份責任她擔不起。
    於是她想先提醒秦湛一下:「秦湛。」
    秦湛正在興頭上,聽見顧辛夷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喊他,想著這大概是妖精來勾他魂魄來了,懶懶洋洋地邊喘氣邊說了聲:「嗯。」
    他又想,她都喊他了,說明一定不介意了,遂而動作幅度愈發大了,乾脆拉著她的手上下動。
    車子裡沒有開燈,路上也很冷清,即便是這樣,偶爾有殘餘的落葉飄下來也會把顧辛夷嚇得沒膽。
    她務必要制止秦湛這樣的行為。
    在琢磨一番後,她道:「這樣會很有感覺嗎?」
    秦湛覺得她問得太直白了,弄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還是決定以誠相待,羞答答地說:「挺有感覺的。你的手好軟。」
    顧辛夷問:「你穿了一條西裝褲,還穿了一條加絨秋褲,以及一條內褲,你確定你覺得軟的不是你的秋褲?」這段話說的很順暢,比她背誦面試自我介紹順暢多了,「其實讓你有感覺的,是皮膚與布料之間的摩擦,而不是我的手。」
    秦湛:「……」
    秦湛都要被氣壞了,他不死心:「那,那我還覺得熱地要發瘋了呢!布料能嗎?能嗎!」
    顧辛夷想了想,淡定回答說:「因為摩擦生熱。」
    秦湛:「……」真是坑死他個學物理的。
    被她這麼一頓鬧騰,秦湛有如被一盆冷水澆下,什麼興致都沒了,恨恨地鬆開她的手,又扭了身子到一邊,環著胸,重重地「哼」了一聲。
    顧辛夷把逃出生天的手放進了暖和的羽絨服口袋裡,也挪了身子,遠離秦湛。
    他倆一個生氣,一個害臊,各自佔據一方,看著窗外,誰也不肯跟對方說話。
    最後還是顧辛夷先低頭的。
    她怕秦湛又徵用她的手,把手套在口袋裡去戳秦湛的後背。
    「我現在很不開心,不想和你說話。」秦湛說。
    顧辛夷道:「那你現在在和誰說話?」
    秦湛:「……」
    秦湛扭扭捏捏地轉過來了,嘟囔著問她:「你要跟我道歉嗎?道歉的話也沒用。」
    顧辛夷沒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但她有求於人,想讓秦湛送她回宿舍,態度就放得很低,乖乖的說:「對不起。」
    「那我原諒你了。」
    「啊?」顧辛夷嘴角抽動,不是說道歉沒有用的嗎?她又戳戳秦湛,「那能送我回去了嗎?」
    秦湛點點頭,啟動了車子往回開去。
    這一路上都有夜間漫步的情侶,或是拉著手,或是攬著腰,或者是同戴一條圍巾。
    顧辛夷說:「我們應該和他們一樣,不應該做那樣的事情。」
    那樣的事情,秦湛心知肚明。
    他回答說:「這一切的步驟,只是在為那樣的事情培養感情。而我們的感情已經足夠水到渠成。」
    夜色裡燈火煌煌,他的耳根稍微有點紅。
    顧辛夷一會又覺得秦湛說的對,一會又覺得他說的不對,嘴硬地說:「你這都是歪理。」
    車子已經停了,她解開安全帶,開了車門跑走。
    上樓梯的時候,有幾名學生在樓梯入口拉橫幅,寫得是「不管男女幾比幾,不愛搞基只愛你。」下邊是一行小字,「祝女生節快樂。」
    顧辛夷想起來明天就是三月七號,三八婦女節的前一天被戲稱為女生節。
    不知不覺她就和秦湛從一月底走到了三月初。
    穿行過江城漫天的冰雪,聽見了春天姍姍來遲的腳步。
    宿舍裡幾個姑娘們都在,見她回來,就問她想要什麼禮物。
    科大女生少,像光電這樣的專業女生就更少了。以往的學長傳授給小學弟經驗,要他們在女生節時候給班上女生送送禮物,說不定以後就成了自己的媳婦了。
    顧辛夷和賈佳一個班,班上就她們倆女生,她見賈佳興奮地臉紅,便道:「我都好,看你喜歡。」
    賈佳愣了一下,對她說了句謝謝,其中含義兩人都知曉。
    這禮物,是炮叔負責買的。
    顧辛夷上了qq,提前預祝豆豆女生節快樂。
    豆豆才不關心這個呢,她興高采烈地同顧辛夷分享新知識:「誒誒,今天我們上了一堂歷史課,老師和我們說了一個詞,叫抓壯丁。」
    顧辛夷回復:「我知道我知道,這是封建地主階級的殘暴做法,要強力抨擊。」
    豆豆:「你說的都對,但我忽然想起來,抓壯丁也是一個非常有深意的詞。嘿嘿!」
    豆豆發了個動圖給她,圖裡是一隻手時而握成拳,時而鬆開。
    顧辛夷覺得很魔性,也學著做了這個動作,手指張張合合。
    這動作莫名熟悉。
    抓壯丁……
    壯丁……
    丁……
    顧辛夷叫出聲:「秦湛,你個混蛋!」
    宿舍裡的討論聲音一瞬間安靜。
    衛紫還是維持著大姐大的風範,愣了幾秒後問她:「所以說,秦教授,他對你做了什麼混蛋的事情?」
    「……」顧辛夷把抓了壯丁的手揣進口袋裡,單手收拾著換洗衣物道,「我去洗澡。」
   
    第二天三七女生節,全校都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慶祝活動,各大院系、學生組織更是鉚足了勁,在道路兩邊以及宿舍都掛上了橫幅。
    大計院玩了一把浪漫:「一生獻給編程,今天獻給女生。」
    滿是和尚的船海學院吐露真心:「是你們,抑制了我們搞基的衝動。」
    法學院的趕了時髦,這時候正是《何以笙簫默》播出,他們寫了:「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趙默笙,總之我做定了你的何以琛。」
    顧辛夷趕著上課,一路走一路看,看得十分樂呵。
    來了教室,炮叔就作為代表,送了她和賈佳禮物,一人一個大布娃娃,是毛茸茸的小狗造型。
    賈佳喜不自勝,甜甜地笑起來,道謝:「謝謝你,樊陽初。」
    炮叔撓撓頭道:「不謝不謝,話說你還是叫我炮叔吧,你喊樊陽初,我都不知道是在叫誰。」
    週遭人都笑起來,賈佳大紅著臉,也不應答,在他跟前坐下來了。
    顧辛夷覺得秦湛作為男朋友應該有所表示,便上了微信,問他說女生節會送她什麼禮物。
    秦湛秒回信息:「沒有禮物。」
    顧辛夷發了個大哭的表情。
    秦湛再回復:「三八婦女節我會給你送禮物。」
    顧辛夷發了一屏幕的大哭表情。
    秦湛安慰她:「好歹是有禮物的。」
    顧辛夷:「你走!」
    上頭講課的是概率論與數理統計老師,肅著一張臉,穿著黑色裙子,很有高中時候教導主任也就是豆豆她媽媽的風範,正說到明天三八婦女節,「學校說,沒有課的女老師可以放假,我明天有一天的課,所以我被放假的概率是0。節日和我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老師有點憂傷。
    顧辛夷也有點憂傷。
    她本來也和三八婦女節沒什麼關係的。
    秦湛告訴她,從女生到婦女只要一剎那。
    抓個壯丁那麼一剎那。
   
    三八婦女節的陣仗就比女生節小多了,學校統一掛了一塊橫幅,「婦女節快樂!」還掩埋在三七節沒有收拾的橫幅裡了。
    賈佳在宿舍裡擺弄那只炮叔送的布娃娃,還給它起了個名叫「楚楚」。
    於是顧辛夷就抱著另一隻狗狗問她,「那楚楚是男是女?」
    賈佳白了她一眼:「當然是個小男生。」
    顧辛夷:「你怎麼知道?」
    賈佳抱著楚楚過來,翻到它的腹部,指著一撮毛道:「這是它的丁丁。」
    顧辛夷:「……」
    「那我這只是男生還是女生?」顧辛夷又問。
    賈佳篤定:「是女生。」
    「為什麼?」
    「因為它沒有丁丁。」
    顧辛夷把手裡的布娃娃翻過來,還真和賈佳的不一樣,腹部是一塊平整。她這下倒是真長見識了,原來玩具狗也有性別。
    賈佳抱著楚楚回到座位上,一邊逗著根本不會說話的楚楚,一邊看著托福班的信息。
    是炮叔所在的英語培訓學校。
    顧辛夷哀歎一聲,手機裡有了新短信,「聽見你的聲音」義工活動的負責人叫她整理出週六週日的空閒時間,做成表格發過去,還給了qq號。
    過了一會,對方又發了信息過來。
    「雖然你有男朋友,但請記住,大愛比小愛更廣闊,不要在意這些兒女情長,少一點點約會,多一點點關愛。」
    顧辛夷:「……」
    下午,秦湛工作完了約她去吃飯。
    顧辛夷抱著毛絨小狗出了門。
    「為什麼要抱著它?」秦湛很嫌棄。
    「因為它是唯一一份女生節禮物,我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我還是個女生。」顧辛夷說,她邊說還邊用手去摸小狗,手下軟綿綿的,很是舒服。
    秦湛沉默,又問道:「那它是男生還是女生?」
    顧辛夷來了精神,和他科普,「你看,它沒有丁丁。」
    秦湛很滿意,湊到她身邊,悄悄說:「你有我一個丁丁就夠了。」
    顧辛夷:「……」
    她決定了,要把兒女情長拋到腦後,多把一些時間奉獻給無私的義工事業。
    少一點約會,多一點關愛。
    秦湛帶她去的是一家中餐館,位於大廈頂樓,華燈初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把地表渲染成了璀璨的星河。
    老顧也經常搞這樣的浪漫,總會巧立名目,說各種各樣的緣由帶著岑芮女士過二人世界,他們過二人世界的時候,顧辛夷就得在後頭要麼送蛋糕,要麼彈鋼琴。
    因為岑芮女士會一時高興,給她多一點零花錢。
    這還是她第一次被男生約著來這樣的地方吃飯,心裡很高興,連帶著對三八婦女節的怨念都減輕了不少。
    她覺得就算秦湛最後還是要她請客,她也是願意的。
    但她說到底還是有些心疼,問:「要在這裡吃飯嗎?」
    秦湛應聲:「為了紀念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三八婦女節。」
    顧辛夷:「能不提嗎?」
    「放心,我請客。」秦湛拍拍她的小腦袋瓜。
    這段時間顧辛夷一路搶著請客,豪氣十足,但老陸的紅包和他小姨給的花的都差不多了。
    顧辛夷聞言憨憨笑。
    「不過在此之前能把你的女生節禮物放下來嗎?」秦湛指著毛絨小狗,「你的婦女節禮物到了。」
    顧辛夷爽快地放下了。
    大廳的燈光驟滅。
    月亮躺在雲端,流瀉下清凌凌的瓊華。
    秦湛遞給她一個圓圓的開關,上頭有好幾個按鈕,顧辛夷按了第一個。
    眼前突然亮起來,光立方被安置在水晶支架上,一片幽藍色的光芒閃爍。
    她上課的時候光電認知老師給他們演示過光立方,將數個小巧的led燈按照設計好的電路,串並聯連接,再焊接上固定的鋼架結構,利用單片機或電腦編程,便可以讓光立方閃現出不同的圖案來。
    老師做的那個算是大的了,邊長四十厘米,他說的時候還特意強調:「我可是做了整整一個月!」
    而秦湛這個——
    大概邊長在一米左右,圖案也更加清晰明朗,是一顆愛心。
    越大的光立方就越難做,焊接技術和電路知識都是攔路虎。
    「再按一下第二個。」秦湛說。
    顧辛夷從善如流地按了第二個鍵,圖案開始變化,led燈逐次有規律閃爍。
    顧辛夷把一個個的圖案都念出來:「i,love,u。」
    秦湛很不要臉地回了句:「.」
    顧辛夷很想給他一個白眼,但又十分感動。
    和老顧的鮮花音樂浪漫不同,他用很工科生的方式,給了她一份不一樣的紀念。
    她按了第三個鍵,圖案變換成「」(抱抱我),顧辛夷給了他一個擁抱。
    按下第四個鍵,顯示的是「」(親親我),顧辛夷笑著親了他一下。
    「再按一下第五個。」秦湛催促她,等不及乾脆自己按了。
    光立方幾個英文字母變換來變換去,組成的語句叫做「」(摸摸我)。
    顧辛夷愣住了。
    秦湛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沒穿秋褲,可以蹭一蹭嗎?」
    顧辛夷突然覺得所有的感動都成了浮雲,很想扇他一巴掌。
    【表白日記】:
    我以前都不穿秋褲的。
    但她總叫我穿秋褲,我就很傻很天真地聽了她的話。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
    以後不想聽她的話了,我要任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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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 22:01:06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0101 1000
   
    秦湛的願望到底還是破滅了,顧辛夷紅著臉,說什麼也不讓他「蹭一蹭」,還和他普及了不穿秋褲的幾大危害,其中一項叫做「前列腺敏感地帶發生腺體收縮」。
    秦湛雖然是學物理的,但這句生物學術語在千回百轉中,叫他婉轉地感受到了顧辛夷對他能力的鄙視。
    於是秦湛很委屈,也很受傷;顧辛夷很害羞,也很不好意思。
    兩個人各懷心事,就這麼隔著一大桌子菜對坐著,吃了一碗又一碗飯,互相之間靜默無言。
    結賬時侯,顧辛夷率先示好,約他去看電影。
    秦湛正叫了人幫忙把光立方帶下樓,放進車後備箱裡去,聞言直接拒絕:「看恐怖片是花錢嚇自己,看愛情片是花錢騙自己,你選哪個?」
    顧辛夷一個也不想選了。
    餐廳在頂層,下電梯的時候,秦湛還是冷著一張臉,一直看向透明玻璃窗外。
    顧辛夷捏了捏手裡的毛絨小狗,把它腹部的長毛來回揪了揪,長毛就立了起來,跟賈佳手裡那只雄性狗狗一模一樣。
    秦湛嗤笑一聲。
    「我給它起了個名字。」顧辛夷也學著他冷著一張臉。但她在身高上先天就輸掉了,有些氣勢不足。
    秦湛不搭理她,顧辛夷把小狗端到他面前,讓他倆大眼瞪小眼。
    秦湛是小眼,因為布娃娃的眼睛真的特別大。
    顧辛夷見狀很愉快地開口:「以後就叫它丁丁了。」
    秦湛的臉頓時黑成了鍋底。
    正想發言反駁,電梯在地下停車場停住,開門的時候,一陣風吹了進來。
    秦湛覺得,沒穿秋褲的腿,還真是冷颼颼的。
    正是倒春寒,江城還飄起了冰雨,車裡的暖氣被秦湛開到了最大。
    「你很冷嗎?」顧辛夷又眨巴著眼睛問他。
    秦湛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沒穿秋褲。」
    顧辛夷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為剛才的拒絕而生氣,又有些擔心他是真的冷,便把手裡的毛絨小狗放在了他的膝蓋上。
    「要幹什麼?」
    顧辛夷又把圍巾摘了下來,厚厚大大的長絨圍巾,她最喜歡的款式,這次約會她還是第一次戴,如今也搭在秦湛的腿上:「我怕你受寒。」
    她聲音悶悶的,秦湛動了動側過去看她。
    這一動,膝蓋上的毛絨小狗就滑了下去,掉在一邊。
    顧辛夷連忙撿了起來,放回原處,還拍了拍秦湛的腿:「你別亂動!丁丁都掉了。」
    她彎著腰,俯身在他身前,將圍巾細細地攤開做臨時的毛毯,聲音悶悶的:「老顧腿上的毛病就是年輕時候不穿秋褲落下的,你別老學他。」
    秦湛心裡突然就軟成了一灘水。
    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在半空中停滯了好久,最後撫在了她的背上,她散落的長髮滑過他的指尖。
    顧辛夷覺得背後有些癢,便直起身來,卻剛剛好被秦湛抱了個滿懷。
    車子停在了可以停留的地方,邊上其他車輛依舊飛馳著駛過。
    窗外冰雨斜斜,打在玻璃上發出清晰的撞擊聲,一聲接一聲,接連不斷,匯聚成的雨幕像是天然的屏障,將車內與車外分隔開來,燈影都變得模糊。
    秦湛很溫柔地親她,一下一下,一點一點,先是輕輕舔舐,後來演化為唇舌糾纏。
    他們之間的姿勢也在變化,秦湛先是側身壓過來,之後將她抱起,放在膝蓋上。
    小狗丁丁又從他腿上掉下去了,顧辛夷壓著自己的圍巾,但她已經顧不得這是她最喜歡的那條了。
    車內沒有開燈,橙黃色的路燈散射的光線讓顧辛夷可以看得清秦湛的神情。
    專注而虔誠。
    像是在親吻一件來之不易的稀世珍寶。
    秦湛放開她的時候,她的雙腿還分開跨坐在他的大腿兩側。他的反應很強烈,一直頂著她,但手上動作都很規矩,一直環在她腰際。
    顧辛夷拉著他的衣擺,低聲問:「你,要不要蹭一蹭?」
    沒穿秋褲的時候,果真是要比穿了秋褲感覺更清晰。
    秦湛搖頭,把她從身下抱下去,放到了副駕駛上。
    顧辛夷臉紅,但她是個求知慾旺盛的好學生,便羞答答地問:「為什麼不蹭啊?」他,不是很喜歡這樣嗎?
    秦湛也羞答答地回答:「我怕我會忍不住。」
    顧辛夷不解,一雙清澈的眼睛含著媚氣。
    秦湛覺得在這麼看下去,他的火又要被她眉梢的紅痣挑起來了,便告訴他:「要是忍不住了,會,會很像尿褲子的。」他說完就從支架上拿了雨傘,開門下車。
    顧辛夷想了好久,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身影笑得不能自已。
    秦湛重新回來的時候,顧辛夷已經在兩邊的車窗上寫了代碼,完完整整地寫出來了愛心的atic動畫公式。
    她最近都有在自學matlab和atic,不懂的地方可以問秦湛或者是在下課間隙問問伍教授。
    秦湛身上的熱度在冰雨裡散去,他帶了一份蛋糕回來給她。
    顧辛夷問他代碼寫得對不對,他喜不喜歡。
    秦湛認認真真地全部看了一遍,替顧辛夷修改了一個數值,去掉了小數點,擴大了十倍。
    「這是為什麼?」顧辛夷捧著蛋糕。
    秦湛把地上的小狗丁丁撿起來,放在膝蓋上,又把顧辛夷的圍巾捲起來還給她:「因為我愛你,是你的十倍。」
    顧辛夷心裡甜蜜極了,又在他唇上親吻一口。
    秦湛重新開車駛往學校,顧辛夷打開蛋糕的包裝,是一個白巧克力蛋糕,造型很可愛。
    在吃與欣賞之間,顧辛夷決定,先拍個照再吃。
    叉子只有一個,她先吃了一口,再餵給秦湛。
    「我不喜歡甜的。」秦湛嘴硬,但還是把蛋糕吃下去了。
    在星城過年時候,顧辛夷就發現了,他不喜歡吃甜食,也不喜歡臭豆腐,唯有一點和她的飲食習慣相同,那就是愛吃辣,但即便如此,顧辛夷總是喜歡在吃蛋糕的時候和他分享。
    顧辛夷捧著臉,笑得甜甜地:「可是我很甜誒。」
    秦湛笑了一聲,親掉她嘴角的奶油:「嗯,你從來都是例外。」
    顧辛夷嗷嗷兩聲,湊到他邊上蹭來蹭去。
    回到學校的時間花的有些久了,車窗上的代碼在雨裡霧化,最後消失不見。
    下車前,秦湛又把小狗丁丁還給顧辛夷,但首先先把丁丁腹部的絨毛撫平。
    小男孩丁丁又變成了小女孩丁丁。
    顧辛夷又被他拉著繫上圍巾,藍白撞色圍巾襯得她臉頰粉嫩清透。
    她把丁丁的臉和自己的擺在一起,一同搖著問秦湛:「你介意它叫丁丁嗎?」她只是想氣一氣秦湛,因為秦湛說,她只能由他一個丁丁。
    秦湛很平靜地回答說不介意。
    「這裡不叫丁丁,它叫小秦湛。」他拉著顧辛夷的手又蹭了蹭。
    顧辛夷大力甩開他的手,抱著小狗丁丁跑走了。
    臨了又跑了回來,「你,你記得穿秋褲。」
    秦湛哭笑不得地答應了,也囑咐道:「你回去記得先洗個熱水澡。」
    顧辛夷噠噠噠跑回宿舍,聽話地先洗了澡。
    洗完澡之後,她開始一條條地回復動態和消息。
    秦湛的微信和qq都被她重新死纏爛打著要了回來,按照秦湛的要求,一一修改備註名。
    在老公和男朋友之間,顧辛夷選擇了「叫獸」。
    她本以為秦湛會不同意,但結果出乎所料,秦湛很滿意。
    因為秦湛他也很潮,潮到看過《來自星星的你》,他覺得他比都教授帥一點。
    「憑什麼說你比他帥?」顧辛夷當時怯怯地問他。
    秦湛輕描淡寫:「因為我會一直留在地球上。」
    顧辛夷:「……」真是一個大寫的服氣。
    動態刷著刷著,豆豆就上線了,祝她三八婦女節快樂,還發了她一個三塊八毛的紅包,顧辛夷很沒有骨氣地說了聲謝謝。
    「誒誒,昨天不是說歷史嗎?今天我想著看看清朝歷史,就又刷了一遍《甄嬛傳》,我還真發現了一個從來沒有發現的新知識。」豆豆又神秘兮兮地同她來分享了。
    顧辛夷想起抓壯丁這個不甚文雅的詞彙,立馬制止:「我不想知道。」
    豆豆偏不聽她的,改成發文字。
    「怎麼形容丁丁小?——臣妾坐不到啊!」
    豆豆又加了一張表情,是皇后聲淚俱下的痛苦表情。
    豆豆感歎:「中華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顧辛夷:「……」
    她一面唾棄豆豆老司機,一面又想起在車裡時候被秦湛抱著坐在腿上——
    她,她好像坐的到啊……
    還挺咯得慌啊……
    她覺得很羞恥,火速把小狗丁丁抱在了懷裡,清洗掉不乾淨的念頭。
    她退出了和豆豆的對話框,登錄了微信。
    秦湛新發了一條朋友圈。
    這是秦湛的第一條朋友圈,顧辛夷想做第一個點讚的人,沒想到,陸教授和伍教授已經先行一步。
    她加了這兩位老教授做好友,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再也不敢亂髮東西。
    秦湛的動態是一摞秋褲,灰黑藍三色各兩條,配文是「都聽你的。」
    這酸腐氣息讓顧辛夷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她看了下面的評論。
    老陸:秀!
    老伍:秀!
    顧辛夷想了想,也決定保持隊形,評論道:秀!
    秦湛沒有回復上面兩條,卻秒回了她一個害羞臉紅的顏文字:^(--)^
    顧辛夷瞬間就被萌到了。
    在她正被萌到心癢癢的時候,qq上有位許久不聯繫的友人同她聊天。
    是學委。
    同學聚會那天的情形又從腦海裡蹦了出來。
    學委抽著香煙,煙霧在黑夜裡逸散,她身體很冷,穿著的蕾絲裙擋不住寒風的刺骨。
    顧辛夷心裡有一些膽怯,又有一些同情。
    想了一會,她摸了摸耳朵後面的紋身,還是點開了對話框,回復說在。
    學委又問她方便嗎,能不能把電話號碼給她。
    顧辛夷按下心裡的不平靜,發了號碼過去。
    手機很快響鈴,顧辛夷點了接聽,電話裡學委沒說話,顧辛夷仔仔細細地聽,聽了十幾秒,對面傳來抽抽噎噎的哭聲,然後越來越大,有些撕心裂肺。
    顧辛夷靜靜地聽著她哭泣。
    顧辛夷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了。
    學委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將心裡話一股腦兒地全說出來了。
    她說她回校之後向男友坦陳了左耳失聰的事實,男友沒有嫌棄她,反而對她很好很好,她不化妝了,也不亂混了,每天陪著他,但最後他們還是分手了。
    就在今天。
    「他家裡人知道了,他們說兒子可以不在意,但他們會在意,他們在意一個殘疾的媳婦會被周圍人看不起,他們在意一個殘疾的媳婦會連累我的孩子也被看不起。」學委越說越激動,一句話分了好幾次才敘述完整。
    「難道我願意嗎?難道我想這樣嗎?我難道不無辜嗎?」
    「那他呢?你男朋友怎麼說?」顧辛夷走到陽台上,小聲問。
    外頭還在下雨,還刮了風,風把不大的雨絲吹得斜斜的,有幾縷飄了進陽台裡來。
    顧辛夷突然覺得很冷,但又邁不開腳步。
    學委抽抽噎噎:「他沒說話,跟著他爸媽走了。」
    顧辛夷沉默了。
    殘疾。
    這是一個沉重的詞彙,有輕微有嚴重。
    健康的人同情殘疾人,但要毫無顧忌的接受,恐怕很難很難。
    學委問她:「我能過來找你嗎?」
    顧辛夷說能。
    在她剛剛轉入高中,跟不上課業的時候,學委曾經幫過她,在數學上,在物理上。
    受人之恩,當湧泉相報。
    老顧從小就這麼教導她。
    掛了電話,她把地址發送過去。
    微信裡秦湛給她發了個消息——
    你要和丁丁一起睡嗎?
    【表白日記】:
    其實我不喜歡看恐怖片的真正原因是——
    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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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 22:01:27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0101 1001
   
    秦湛問她要和丁丁一起睡覺嗎?說實話,顧辛夷第一反應——
    想歪了。
    當然,她最後還是及時剎車,沒再繼續深想下去。
    她回復說:「丁丁喜歡一個人睡覺。」
    秦湛接話道:「丁丁喜歡的,小秦湛不喜歡,他希望兩個人一起睡覺。」
    顧辛夷:「……」
    顧辛夷想起下車時候秦湛的動作,非常羞囧地發了語音消息:「秦湛,你耍流氓!」
    秦湛也給她發了語音消息,是一個意味深長的「嗯~」
    千回百轉地勾人。
    顧辛夷還未從聲音裡回神,後頭童如楠就敲了落地窗的玻璃,趴在上頭,臉都擠得有些變形,但就是這樣,童如楠也保持著一顆八卦的心,她見顧辛夷轉過來,忙問:「所以秦教授繼上次混蛋的事情之後,又對你做了什麼流氓的事情?」
    童如楠煞是嚴肅地攔住顧辛夷:「不許去洗澡,你已經洗過澡了。」
    「……」顧辛夷鎮定地對她從一邊繞過,「我要睡美容覺了。」
    倒春寒時節溫度很低,窗外雨絲霏霏,室內又是暖意融融。
    不得不說,秦湛的這麼一插科打諢,讓顧辛夷心裡的不安降下去不少。
    她把毛絨小狗丁丁安置在床頭,轉眼就見到賈佳帶著她的小狗楚楚上床,抱在懷裡,寶貝極了。
    賈佳還特意把楚楚的姿勢調整了一下,顧辛夷問她這是為什麼。
    賈佳回答說:「我怕被子把楚楚的小雞雞壓壞了。」
    顧辛夷:「……」
    顧辛夷其實很想告訴賈佳,這兩隻毛絨小狗可以自由轉換性別,只要把腹部的毛揪起來或者是撫平就可以。但她看賈佳一臉歡樂,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賈佳滿意地抱著楚楚睡了,顧辛夷瞅兩眼床角的丁丁,又分了一點點被子給丁丁。
    睡前她不知怎的,又想起學委的電話來,心裡越發七上八下。
    會不會有那麼一天,秦湛也……
    顧辛夷坐起身,把床角的丁丁抱進懷裡。
    毛絨小狗一下就讓她暖和起來,她蜷縮起身子,進入夢鄉。
   
    第二天上午沒課,顧辛夷起的有些晚,起來的時候,賈佳就坐在床頭,臉色悲慼。
    顧辛夷被嚇了一跳,忙問她怎麼了。
    賈佳回答說:「楚楚的小雞雞被我睡沒了。」
    顧辛夷:「……」
    顧辛夷憋住笑,爬到她床上,幫她把楚楚翻過來,揪起楚楚腹部的長毛,長毛又翹起來,跟原來一般模樣了。
    顧辛夷一本正經地同她解釋:「我覺得楚楚和丁丁都是雌雄同體的生物,可以在特定的情況下轉換性別。」
    賈佳:「……」
    顧辛夷下了床,先給學委打了個電話,電話打了三次才接通,學委大概是宿醉的勁頭上來了,迷迷濛濛地還是蒙圈的狀態,接了電話,這時候她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但卻不再哽咽,有些許的沙啞。
    「我這週末過來,你會有空嗎?」學委問她。
    顧辛夷看了看安排,現在是週二,週六她有「聽見你的聲音」義工活動,便回答說:「週日有。」
    學委笑了笑,說了聲謝謝,又補充道:「能暫時不和別人說嗎?」
    顧辛夷答應,問道:「那你的父母呢?」
    學委沉默,低聲道:「這和他們沒什麼關係。」
    電話裡是漫長的滴滴聲,學委已經掛了電話。
    顧辛夷心裡莫名感慨。
   
    很快到了週六,她起得很早,同一起參加義工活動的同學集合在操場,互相認識後一同前往了指定的地點。
    賈佳也起得很早,因為要上托福課,她這是試課,還不用正式報名,但她還是起得早早,這樣可以和炮叔有了更多的說話機會。
    秦湛在操場上跑步,順路又給她帶了早餐,說著會過去接她。
    顧辛夷很上路地和同行小夥伴介紹了秦湛的身份,點名她已經是位非單身人士了。
    去的地方很偏僻,在江城城區的邊緣,街道狹窄,路上坑坑窪窪,他們邊走邊問,走了許久才找到與義工項目對接的家庭。
    這一段都是破舊的民房,牆體有些開裂,露出的磚瓦縫隙間長滿了青黑的苔蘚,層層交疊,一直延伸向久未清掃的水溝。
    顧辛夷一行共四人,兩男兩女,迎接他們的是兩對合租的家庭,就住在這座民房裡,年輕,卻拘謹。
    來之前,社長就和他們說明了「聽見你的聲音」義工活動的性質,需要他們幫助的是一群學齡前小孩,都患有先天性失聰,亦或者是從很小時候開始便因為事故喪失了聽覺。因為這些缺陷,他們接觸的人群除了父母之外,很少有其他人,而顧辛夷一行人的任務則是要和這些小孩多多溝通和交流,多和他們說說話。這些孩子並不會手語,因此也不要求義工會手語。
    這項活動聽起來容易,可真正切身處地時,卻發現,根本不是如此。
    兩組家庭合租在一間小小的房子裡,二樓,沒有裝修,只是簡單地塗了牆,牆體還是粗糙的狀態。總共兩間房,一家一間,既是臥室又是客廳又是餐廳,燒水做飯洗衣就在走道裡。
    逼仄而昏暗。
    這是眾人的第一感受。
    房間裡還燃燒著煤球,燒著開水,稍年長一些的女主人從上頭取了水,給他們四人每人倒了一杯。
    沒有足夠的凳子,他們只能站著或者是蹲著,女主人叫他們坐在床邊,大家都沒有答應。
    男主人都已經出去做事去了,兩位女主人一位叫宋姐,一位是趙姐,都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
    雖然很年輕,面上卻都有些麻木,眼睛也沒了神采。
    直到另一間房子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有了哭聲,兩人才說了聲話,過了不久,抱著孩子出來見人。
    是兩個小女孩,白白嫩嫩的,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可愛,同行的女生誇了句:「長得真漂亮。」
    宋姐和趙姐拍著孩子背的手一僵,輕輕道謝。
    兩名女孩穿戴好衣服,逐漸清醒過來,她們戴著助聽器,是外置的,怕弄掉,纏著線,繫在脖頸上或是用發卡別著固定。
    顧辛夷突然很感動。
    這樣貧困的環境裡,趙姐和宋姐都認認真真地保護著小女孩愛美的天性,纏線上穿著串珠,發卡也都美觀精緻,她們短短的頭髮被紮成不同的花樣,穿著漂亮整齊的衣服。
    母親用自己能力範圍內最大的可能,讓孩子至少在外觀上看起來和別的小孩並沒有什麼不同。
    顧辛夷伸出手對她們做了個手語的你好,這是最簡單的手語,兩個小女孩都明白了,也對著她做你好,其中一個女孩還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伸出手,讓顧辛夷抱她。
    這般的親近讓兩個母親都有些驚訝,同行的義工也是,顧辛夷嘿嘿笑著抱住了小女孩,然後不再做手語,而是耐心而又緩慢地對著女孩說話,讓女孩看到她的嘴型。
    她的右耳曾經失聰,這讓她瞭解了關於這類人群的一些知識。
    其餘三人也學著她的做法,逗著另一個小女孩。
    顧辛夷找來一些紙,放在女孩唇邊,女孩竟是很順利地發了個「潑」的輕聲,沒有聲音,但是有震動,紙條被女孩口腔的氣流吹起來。
    這是鍛煉先天性失聰孩童的一種手段,在長期的沒有聲音的世界裡,他們的聲音會隨著耳聾而慢慢消失,這也是為何新出生的嬰兒能夠發出哭聲,而三天後的聽力測試卻症斷出病情的原因。
    受到影響的只是聽覺神經,而不是聲帶。
    但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便學不會發聲,聲帶會逐步退化,這也是為何這兩個家庭參與了義工活動的初衷。她們希望能讓孩子多接觸人群,讓她們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沒有聲音的。
    而為了不使聲帶退化,也可以進行人為的鍛煉,比如說發出爆破音。
    吹紙條就是常用的手段。
    類似的還有許多。
    這會使得空氣被壓縮,鍛煉到聲帶和舌頭肌肉。
    小女孩顯然把這當成了一種遊戲,一直不斷地吹著,吹完了之後還轉過身,笑著看顧辛夷。
    她的笑容很燦爛明媚,像是一朵不知名的花,帶著純真的氣息。
    顧辛夷慢慢地對她說很棒,還豎起了大拇指。
    小女孩拍手笑,沒有聲音,又看著自己的母親。
    她的媽媽是開始倒水的宋姐,宋姐對著顧辛夷點頭,顧辛夷問了問女孩的情況。
    宋姐伸手替女孩夾緊了頭上的發卡,道:「我給她買了一些蠟燭,有時間我就讓她練習著吹蠟燭,吹久了,她就很順利了。」她指了指牆邊一角,擺了一張長木板,上頭是滿排的白色蠟燭,蠟水層層凝結,有的蠟燭很長,是新買的,有的很短,只有一截黑乎乎的幾乎看不見的棉芯。
    宋姐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有用,但她們老師叫我們回來這麼做,我也就照著做了。」她年輕的面容上沒了麻木,帶著一些希望與鮮活。
    顧辛夷摸了摸女孩的發卡,眼底有些酸澀。
    在女孩成長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她的母親就這麼看著她吹滅蠟燭,又幫她點燃。
    吹滅,點燃;再吹滅,再點燃……
    一支蠟燭燒到了盡頭,就買第二支,第三支……
    這位母親也許知道,她點燃的不僅僅是一支蠟燭,更是女兒開口說話的希望。
    她想著終有一天,她的女兒能叫她一聲「媽媽」。
    一個未曾聽過世界聲音的女孩,要發出「潑」這個音節,需要長達數月的練習。
    說話間,宋姐又從角落裡把長木板端過來擺在椅子上,將打火機遞給了顧辛夷。
    顧辛夷點燃後,女孩就去吹滅,宋姐會給她一個親吻。
    如此反覆。
    中午時分,顧辛夷一行人在附近找了家餐館飽腹,她趁著這時間,去街角的小賣部裡買了一包蠟燭,帶回了宋姐家,還分給了趙姐一半。
    她還買了幾對漂亮可愛的發卡,也都送過去。
    小女孩們喜出望外,用手比劃了一個「謝謝」的手語。
    顧辛夷親了親她們的臉頰。
    宋姐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女孩的作業本,請顧辛夷幫忙教導女兒寫作業。
    顧辛夷這才瞭解到,這附近住了許多她們這樣的家庭,因為江城的一所有名的聾啞學校就開在附近,學校招收失聰孩童,用專業的方式教導他們,有不少孩子在帶上助聽器之後,能恢復到和普通孩子一般水平,沒有助聽器,也能保證聲帶得到鍛煉,保有恢復的機會。
    這些家庭慕名而來,懷揣著莫大的希望,就算生活再艱苦,也能為了孩子堅持下去。
    「那您覺得有效果嗎?」顧辛夷問。
    「我不知道。」宋姐擺手,「我沒什麼文化,也負擔不起更多的治療,但是我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至少,我希望圓圓還能叫我一聲媽媽。」圓圓是小女孩的名字。
    她平翹舌分不清楚,說話帶著口音,表達著一個簡單又不簡單的心願。
    顧辛夷拍拍她的肩膀:「圓圓可以的。」
    圓圓這時候剛巧轉過頭來,對著她們笑。
    宋姐也笑起來,輕輕點頭。
    暮色降臨時分,顧辛夷一行人離開。
    遠處是高樓大廈林立的江城城區,而他們身邊是破敗的老房子。
    宋姐推開窗戶,小女孩圓圓趴在窗口衝他們笑著揮手再見。
    像是一朵有著無限生機的花。
    顧辛夷突然就很想家,也很想秦湛了。
    「顧辛夷,你男朋友誒!」同行的女生驚訝地推她。
    顧辛夷抬頭,秦湛在路口站著,大步走過來。
    他的背後是落日餘暉掩映著高樓剪影。
    顧辛夷笑著跑過去。
    【表白日記】:
    不知道她有沒有抱著丁丁睡覺。
    反正我的丁丁很想和她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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