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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煙青色 -【丹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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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2 18:11:49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詰問(2)

四月的風一點涼意也沒有,但是從窗口吹進來,韓暮華的心卻冰冷。

“我不恨你。”韓暮華淡淡開口,分不清她的情緒。

三夫人痛苦的臉揚起一股希望,“暮華,這是真的?你不恨我了?”

韓暮華笑了笑,只是那笑未達眼底,讓人瞧了渾身生寒:“恨,也是需要力氣、感情的,對你,我不想浪費絲毫的情感。”

說完,韓暮華低了頭,三夫人失魂落魄,被她這句話傷的體無完膚,錯過了韓暮華眸色深處的悲傷。

慌張之下,炕幾上的茶盞被撞翻,滾熱的茶水灑了三夫人一身,春季薄衫,三夫人被燙的“悶哼”一聲,韓暮華眸色慌亂,她自己都沒發現她眼里的那抹心疼,忙叫在外面候著的妙珍進來。

宋嬤嬤扶著三夫人回碧落院換衣裳,韓暮華瞧著三夫人越加纖瘦的背影,眉頭緊蹙。

徐嬤嬤陪著韓暮華在瑤臺上站著,暗暗嘆口氣,五小姐明明于心不忍,為什麼還要說那樣的狠話,方才她也在外間守著,兩人說了什麼,她聽的一清二楚。

“我們回吧。”韓暮華許久之后回過神對徐嬤嬤道。

回到錦墨居,韓暮華以為今晚三夫人不會再來了,她心情抑郁,早早去凈房洗漱,準備睡覺。

她剛躺上床,妙函又轉回身急匆匆進內室稟報:“五小姐,三夫人回來了,你要不要起身?”

韓暮華裹在錦被中,玉白色中衣只露出了一個衣角,聽到妙函的話,韓暮華驚訝地睜大眼睛,然后妙函聽到從被中傳來悶悶的聲音。

“妙函,你出去告訴母親。就說我已經歇下了。”

妙函知她心情低落,默默嘆口氣,替她將被角掖好,輕手輕腳的出去。

韓暮華蒙在被子,胸口憋悶難當,突然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三夫人,以前她那般對自己,分明她是恨她的,但是她又有莫名的失落和難過。

下定那日,李濂的反常。夏彤和大姑奶奶突然被送回大澤鄉,韓暮華隱隱猜到這一切都與三夫人有關,因為老夫人不可能使用那樣極端的手段。而她自己沒有那樣的能力,唯一可能便是三夫人。再聯想在上元宴上,皇后娘娘奇怪的召見,韓暮華更加的確定。

她不蠢笨,更加不愚昧。三夫人做的這一切,她知道都是為了她,三夫人定也是不滿她與曹國公府的婚事,可是,這一切的背后更透露出,她希望她嫁入宮中。

想到這里。黑夜中,韓暮華的臉上都是凄然,她可有問過她。她的想法,三夫人就這麼確定進宮就是她想要的?

在三夫人不知道真相前,她的所作所為韓暮華還可以歸結為護犢,但是在她知道真相后,仍然一心為之。只讓她心寒。

不知道什麼時候,臉頰上濕潤潤的。韓暮華將臉埋進被褥間,外間傳來對話聲。

“三夫人,五小姐已經睡下了,您要是有什麼事,告訴奴婢,奴婢明日再轉告給五小姐。”妙函的聲音恭敬。

“夫人是五小姐的主母,這麼晚了擔心五小姐,來見一面怎麼了,難道你還要攔著?”宋嬤嬤威嚴道。

妙函終是不敢阻攔,剛準備先進去通知韓暮華,卻被三夫人制止:“你們都在外間候著,我一個人進去看看暮華。”

三夫人開口,妙函不好再說,只得退到一邊,朝身邊的小丫鬟使眼色,讓她快些去通知徐嬤嬤來。

韓暮華將外間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須臾,床邊有很輕的腳步聲漸漸接近。韓暮華突然有些緊張,柔軟的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邊陷下去了一塊,然后韓暮華就感受到落在頭上輕柔的撫摸。

她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內室里靜的出奇,三夫人靜坐著,韓暮華也就繼續裝睡,連院中斑竹在夜風中“沙沙”聲她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忽然,一聲長長的哀嘆,“暮華我兒,娘虧待你這麼多年,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都是娘的不好,娘愚昧,娘現在什麼都不求,只希望你得到最好的,什麼人都傷害不了你。”

黑暗中,韓暮華嘴唇忍不住抿了抿。

“娘與黃姨娘斗了半生,結果還是栽在了她手上,娘是被豬油蒙了心,認了她的女兒,你才是我的親生閨女,不能為你正名,暮華,你知道娘心里有多痛嗎?每次瞧見你看著我冰寒的眼神,我都覺得我整個人都泡在冰窟里,身上沒有一處溫熱。我不是沒有想過死,但是還有你,我實在放心不下。梳發禮,我去求娘,但是最后卻只能眼睜睜瞧著長公主那個賤人給你梳發,娘不甘心啊,你是我的女兒,國公府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娘不能給你名分,所以長公主那個賤人把你過繼到她名下,娘即便是心痛也沒有去阻止,但是她竟然敢算計你的婚姻!”

說道這,三夫人咬牙切齒,眼睛里蓄滿了怒火,摸著韓暮華的手也不自覺的多了力道。

三夫人忙驚覺,她忐忑有膽怯的瞧了韓暮華一眼,見她未動,睡的好似之前那般香甜,才大松了一口氣,隨即,她嘲諷的輕笑,“娘真是沒用,什麼都不能為你做。”

“可是曹國公家那小子配不上我的女兒,我的女兒要做就做那人上人,要嫁就要嫁給這世上最高貴的男子!娘好不容易精心計劃在下定的那日算計他,竟然讓他逃脫!上元宴,娘腆著臉求你外祖母在皇后娘娘面前給你美言,本以為憑著皇后娘娘一句話,定能擺脫這樁婚姻,未想竟然會出那樣的意外。”

三夫人捏著手中的帕子,臉上滿是不甘和對韓暮華的憐惜。

韓暮華一言不發地聽著,不可改變,三夫人是她的親娘,也不能否認,三夫人是真的為她著想,但是自認為對她最好,做的這些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嘛!

韓暮華真搞不懂三夫人是怎麼想的,竟然糊涂到這個程度。

三夫人寵溺的望著她,“不知道你醒了,我還敢不敢把這些話說給你聽,暮華,你一定覺得我蠢極了是不是,但是娘希望把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都給你,因為你娘的女兒,你值得。不管你多恨娘,娘都愛你。”

韓暮華再也忍受不下去,憤怒地掀開錦被,忽然坐起,她瞪著眼望著三夫人,窗外,遮住半彎月亮的烏云散開,銀芒透過窗紗灑進來,照在韓暮華的臉上,這一刻,韓暮華水潤的杏眸出奇的璀璨,璀璨的三夫人能看到里面的慍怒、不解、無奈、諷刺還有一點點不舍。

三夫人整個人都僵在床邊,口驚訝的微張著,什麼話也說不出,她不知道韓暮華是什麼時候醒的,將她剛才說的聽去了多少,突然,她覺得惶恐和恐懼,她怕韓暮華討厭她,怕她向之前一樣對她說“我不恨你,因為你不值得。”

韓暮華好不容易積攢的怒氣,在奮起后看到三夫人忐忑驚惶的眼神后瞬間被一股力氣打散,就像奮力的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說不出是什麼難受的滋味。

她不知所措的把眼神移開,企圖擺脫這樣莫名出現的要左右她的情感,當她攢夠了足夠的冷面和寒心,她才寒寒的開口,“你口口聲聲稱做是我的親娘,又口口聲聲說要給我最好的,但是你有問過我的感受嗎,你難道就一廂情願的認為你眼里最好的就是我想要的?蘿卜青菜還各有所愛呢,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三夫人瞬間覺得自己被一箭穿心,韓暮華的話不斷的在她的耳邊回放,當真是會心一擊。她突然覺得她以前做的那些是多麼可笑,韓暮華說的很對,她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說是為她考慮。

一瞬間的恍然讓三夫人心里五味雜陳,她突然覺得她沒臉面對韓暮華。

韓暮華心腸再硬,此刻也不能直視三夫人失魂般的模樣,何況她並非鐵石心腸的人。

時間慢慢的在黑暗中流淌,房中的清冷讓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韓暮華並不想逼三夫人。

她默默往床里讓了讓,淡淡的開口:“母親,夜深了,休息吧。”

三夫人卻因為她這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震動,她以為韓暮華不願意她在錦墨居留下。

韓暮華並沒有喚人進來侍候,三夫人更是不會,她脫了褙子和外裳,輕手輕腳上了床,好似稍稍動作重些,韓暮華就會出口讓她離開。

即使內室這般黑暗,韓暮華還是感受到了三夫人的小心翼翼,她心里有些類似酸澀的感情開始泛濫。

兩人的對話沒有繼續,都靜默的躺在床上,韓暮華瞧著天青色的五福帳頂,聽著身邊隔著半臂距離與她血脈相連之人的呼吸,突然覺得睡意潮水般襲來。

直到韓暮華呼吸開始變得綿長,三夫人這才測過身子盯著她柔滑的側臉,心里被一股從沒有過的滿脹寵愛塞滿,朦朧黑夜她根本看不清韓暮華的容貌,可是她仍然執著的凝視,不時的給睡熟的韓暮華掖被角,直到三更,三夫人才閉上瞧的酸脹的雙眼。

徐嬤嬤和宋嬤嬤在外間急的不行,一直等到里面沒聲了,這才長長的松了口氣,讓小丫鬟們下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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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發表於 2017-5-22 18:12:03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婚前

翌日,三夫人留在錦墨居用了早膳,母女對坐,三夫人不斷的給韓暮華夾菜,韓暮華只顧著埋頭吃著,雖然無話,但是也能感受到氣氛比先前好了很多。

等到三夫人回了碧落院,韓暮華換了件白色粉綠繡竹葉梅花領褙子就去懿祥閣請安。

春光爛漫,花葉飄香,晨光輕灑在花木上,晨露透著璀璨。

韓暮華每次請安都是最早,若是老夫人還未起,就在東廂房或者是暖閣等著,翻翻老夫人放在屋里的佛典。

捧著書兩頁還沒翻過去,桂嬤嬤笑瞇瞇地掀珠簾進來,“五小姐,老夫人起身了,讓您過去呢。”

赤芍在門口把韓暮華引進來,韓暮華一抬頭,韓老國公竟然也在,韓暮華恭敬行禮。

“祖父祖母萬福。”

老夫人瞧她鮮花般的小臉就高興,拉著她到身邊坐下,“暮華,可用過早膳了?”

“多謝祖母關心,我在院里和母親一起用完膳才過來的。”說完又疑惑的看了韓老國公一眼。

老夫人瞧她傻乎乎的樣子好笑,“傻姑娘,今日你祖父沐休。”

韓老國公威嚴的臉也不免帶了柔色,“虧你祖母還誇你聰明伶俐,我看就是個小糊涂,祖父沐休的日子都記不住。”

“祖母……”韓暮華嬌嗔。

老夫人看她難得撒嬌,瞧著有趣,捏了捏她的手,樂起來,一大清早的,懿祥閣里就歡樂一片。

桂嬤嬤看了也彎了眼,老夫人這陣子為了韓暮欣的事兒操碎了心,還沒這樣開懷笑過,“公爺、老夫人。老奴吩咐人傳膳了。”

老夫人頷首,竹葉帶著小丫鬟們將早膳端進來,服侍著韓老國公和老夫人用膳。

“今日這赤棗烏雞湯還不錯,給你們五小姐盛一碗。”老夫人嘗了嘗說。

一邊的竹瀝忙小心用甜白瓷小碗給韓暮華盛了,端到她面前,韓暮華瞧著眼前的烏雞湯,無奈道:“祖母,您又給我盛,好像我是專門來蹭吃的。”

“蹭吃怎麼了,祖母就喜歡你來蹭吃。這湯對身體好,趁熱喝了。”老夫人話里都是寵溺。

用完了早膳,韓老國公今日還有客人要招待。換了衣裳去了前院。

房內就只剩下祖孫兩人,老夫人摩挲著手中的翡翠佛珠,對桂嬤嬤說道:“把東西拿來。”

不久桂嬤嬤將一個精致的禮單拿給老夫人,老夫人看了又看,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把它遞給韓暮華,笑道:“這是祖母給你準備的妝奩,過些日子就要抬到曹國公府,你先看看,還有什麼缺的,祖母再給你添置。”

韓暮華臉微紅。祖母竟然這麼快就把她的嫁妝準備好了,迎著老夫人慈愛的目光,韓暮華展開禮單瞧。

一看之下。韓暮華驚訝不已,“祖母,這……這也太多了吧,四姐還沒成親呢,怎麼能為了我一個人這麼破費。”

不說首飾絲帛。箱籠家具,只說黃金白銀。田產鋪子,房舍陪房,就太奢侈了。

老夫人給了她良田四千畝,白銀八千兩,五間在盛京最繁華的正陽門外的鋪子,八方陪房人家,十六個陪嫁的丫鬟,四季衣裳首飾,分類繁多,不計其數。

就連當初老夫人最寵愛的韓從蓉嫁妝也沒有這麼多。

“五小姐,這些東西都不是公中的,是老夫人的陪嫁。”桂嬤嬤笑道。

韓暮華更加吃驚,“祖母,這些都是您的,我就更不能要了,況且,當初二姐出嫁的時候,也沒有這麼鋪張。”

韓暮華這是怕人說閑話,更害怕大房二房因此與祖父祖母生了嫌隙,韓暮雪是二房的嫡女,她嫁給禮部尚書之子戚弘文時,嫁妝只有這一半多。

老夫人很感動,這時候她還為她考慮,她摸著韓暮華柔滑的青絲,和藹說道:“祖母的嫁妝留給誰都是祖母說的算,況且,祖母的嫁妝哪里就這麼點,你還怕把它搬空了不成?我自然也給暮欣留了,你是聖上親賜的婚姻,又是國公府的嫡女,八十八抬嫁妝,不算鋪張。”

其實,老夫人卻也是存著彌補韓暮華的心思,她言行舉止與韓玨七八分相似,幼年時在府上又受冷落,明明是嫡系的血脈偏要靠著和煦長公主的名兒才能正過來,受的委屈不是一點半點。老夫人寵愛她,自然不願意委屈她,如果能將整座盛京做為陪嫁,老夫人定然也不會吝嗇。

“可是……”韓暮華還要推辭。

“暮華,這些是我與你祖母,大伯娘,大伯父商量好的,你不要顧忌。”

老夫人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如果她再推脫就是她不識抬舉、顯得虛偽了。

何況,她的陪嫁越多,嫁到了曹國公府底氣也越足,老夫人用心良苦,她如果不能體會,那就是白受了老夫人的寵愛。

韓暮華眼睫微濕,起身給老夫人磕頭。

老夫人忙拉起她,笑呵呵的把她拉進懷里,“祖母都這麼大年紀了,半個身子進了黃土,這些身外之物又不能帶到棺材里,你是祖母最疼愛的孫女,是國公府里最小的嫡女,祖母不留給你還留給誰,給了他們也是糟蹋了。”

老夫人自從知道了韓暮華的真正身份,便把她當做三房的唯一的嫡女看待。

老夫人突然直視韓暮華的眼睛,臉色斂了斂,“你陪嫁的滕妾,真的要定下靖大爺家的韓柔嗎,祖母不看好她,那姑娘心思太深,心比天高。”

其實滕妾制度在前朝已經不施行了,只是一些簪纓望族還保有遺風,高門家中的貴女出嫁,主母怕家中嫡女不能一舉得男,便會給安排滕妾。滕嫁之人,一般都是未出閣女子的親戚,身份比婢女尊貴,嫁到夫家是貴妾,僅次于主母之下,妾室之上。

滕妾誕下的兒女,不需要經過夫族的允許,只需要主母認可,便可以寄養在主母名下,這樣的孩子比通房、妾室的孩子要尊貴。

老夫人明白韓暮華與李濂之間的過節,這樁婚姻很有可能並不會順利,李濂那樣陰險多謀的男子很可能不會讓韓暮華生下他的孩子,所以這才動了陪嫁滕妾的念頭。以后即便韓暮華不能很快有曹國公府的子嗣,也可以將滕妾的孩子過繼過來,這樣主母的位置也不會動搖。

老夫人用心良苦,韓暮華都明白,但是老夫人並不看好這個韓柔,她覺得韓柔心太野,不容易管教,韓暮華如果駕馭不了她,以后或許會妾上無妻。但是,老夫人又太過寵愛韓暮華,本來誰陪嫁都是老夫人一句話的事,若是老夫人選,定會選個老實忠于韓暮華的,不過,她還是問了韓暮華的意見。

韓暮華動容,老夫人為她考慮周全,還顧及到她的感受。她也不喜歡韓柔,她這個人太愛慕虛榮,又心思匪淺,只是她留著她還有用。

“祖母,柔小姐雖然心思不純,但是對付普通的一般妾室卻是再好不過的刀刃了。只要我能壓著她,她翻不出什麼花兒來。”韓暮華自信的笑著說。

老夫人被她逗笑了,想了想,韓暮華說的也對。

老夫人再怎麼疼愛韓暮華,她也不能一直留在韓國公府上,嫁人是不可避免的。以后她在曹國公府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韓柔作為妾室,可以管制李濂房中的其他妾室,替韓暮華做惡人,而韓暮華落得嫌名。

老夫人這麼一笑,韓暮華知道她已經默許了。

但不免老夫人還要提醒她,“暮華,不論什麼,都不要小看,即便韓柔在你手上討生存。你是主母不錯,韓柔只是個你陪嫁的妾,你要打殺她,要雪藏她,也只是你一句話的事,不過,前提是,李濂不看好她。祖母知道你不喜歡曹國公家的二少爺,可是為了以后的生活也只能忍,你心思再縝密,如果沒有夫家的幫襯,也只是蚍蜉撼樹,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李濂站在你這邊。”

聽到老夫人這番叮囑,韓暮華突然有些緊張和無奈。這些話和她將來的計劃完全背道而馳。老夫人在用她的親身經歷給她啟發,她如何不懂,即使天朝再開放,也不會發展成女子當權,男人與女人之間仍然是云泥之別。

這個年代,女子要依附男子,以夫為天,如果她真的要站在李濂的對立面,結果會是怎樣?韓暮華忽然感到忐忑不安起來。

老夫人將韓暮華的不安盡收眼底,老夫人雖然知道她對李濂沒有好感,但是並不清楚其中的過節,韓暮華的異樣也只被老夫人當成了閨閣女子即將出嫁時的緊張、羞赧和對未知的恐懼而已。

她拉著韓暮華的手,意味深長,“暮華,女子總是要過這一關的,曹國公夫人對你的印象不錯,在家族中,你和婆婆才是根基,而妾室只是錦上添花的,只要能得到夫君的喜歡,婆婆的信任,就能站穩腳跟,到時候任何人也威脅撼動不了你。”

韓暮華勉強笑笑,她抬頭瞧著老夫人,老夫人鬢發斑白,眼角都是魚尾紋,皮膚暗黃松弛,老夫人已經六十多了,看著她為了她操勞,韓暮華于心何忍。

“祖母說的我都記住了。”韓暮華勉強安了老夫人的心。

可是,單單是獲得李濂的寵愛她恐怕都做不了。

韓暮華頓時覺得自己的未來的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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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2 18:12:28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大婚(1)

老夫人留韓暮華用了午膳,午膳后,老夫人小憩,她這才從懿祥閣回去。

四月二十五,離韓暮華的婚期還有三日,出嫁的二小姐韓暮雪也回了府上。按照盛京的規矩,閨閣千金出嫁前要邀好友前來聚會道別,訴說姐妹之情。只是韓暮華得寵也就在這兩年,除了沈思根本就沒別的手帕交,而李惜春、李惜畫姐妹又是曹國公府的姑娘,不好邀請,所以最后來的只有孫清月一人。

于是,大奶奶吳氏、二奶奶魯氏,二小姐韓暮雪每日都來和她作伴。

直到四月二十七,韓暮華的嫁妝被浩浩蕩蕩的送去了曹國公府,韓柔穿著水紅色的嫁衣跟著嫁妝后到了李濂的院子。

明日就是大婚之期,韓國公府里徹夜燈火通明,歡聲不斷。

韓暮華在懿祥閣陪老夫人說話,韓老國公也在,老夫人喋喋不休的叮囑,恨不得將每一個細節都要和她說清,她拉著韓暮華的手,不舍道:“暮華,明日你就出嫁了,祖母實在是舍不得,不然祖母讓赤芍跟著你?”

赤芍是老夫人身邊最看重的大丫鬟,做事知分寸又懂禮,最關鍵是衷心。赤芍也算是韓國公府的家生子,她父親會點文墨,以前在府上當賬房,母親有些膽小,是廚房的管事婆子。后來她父親得了癆病,撐不到兩年就去了,母親沒熬多久也跟著去了,赤芍就成了孤女,被招到老夫人房里,從粗使的三等丫鬟一直做到貼身的大丫鬟。

此時,老夫人要將赤芍給她,說來說去還是不放心韓柔。

赤芍本分,又一心為主。模樣不是頂頂漂亮,但也是個小家碧玉,韓暮華如果不選韓柔,她本想讓世子夫人認她當干女兒,給韓暮華陪嫁到曹國公府的。

韓暮華體會到老夫人苦心,她抬頭認真的瞧著老夫人的臉,“祖母,您身邊也就竹葉姐姐幾個能擔事兒的,怎麼能把赤芍姐姐給我,等到了曹國公府。您就算再心疼,也護不著我,以后的路都要我自己走。暮華不是呆傻的。自然不會被人捏著,不然也辜負了您這些年來的教導。”

韓暮華想說,她不是柿子,別人想捏就捏,老夫人雖然心疼寵愛她。一直用羽翼庇佑著她,但也只能在韓國公府里,老夫人的能耐再大,也都管不到曹國公府,她將她保護的再好,還是要放她獨自去搏擊風浪。老夫人應該相信她有面對逆境的能力和自信!

老夫人聽她這麼說就欣慰的笑了。就連韓老國公也眼眸微亮,驚喜地望著她,誇她是幾個孫女里最透徹的。

知道這樣。但是老夫人仍不放心,“兒行千里母擔憂”,老夫人也是這個心情。

“祖母知曉你聰慧,可是去了曹國公府沒幾個能用的人怎麼行,祖母房里人多。我和你祖父商量過了,他也覺得赤芍跟著你合適。明日你過去,就將赤芍帶著,你屋里的那幾個丫鬟,妙珍妙函看著還行,長公主送的那兩個你可要防著些。祖母知道你舍不得瑞雪,等你到了曹國公府,就把瑞雪接到身邊去,那丫頭雖然沒什麼腦子,但是實誠,以后替你管管院子里的事。”

老夫人如此細致的考慮讓她紅了眼眶,韓暮華沒有再推辭,微微頷首。

老夫人就拍著她的背,把她摟到懷里,“暮華,我讓你大嫂、二嫂、二姐她們今晚一個都別去打擾你,你跟你娘睡一晚。”

韓暮華身子輕微的一顫,她想到那日三夫人陪她過夜的情景。

老夫人仿佛沒有感覺到韓暮華的異樣,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促狹道:“有些事,還是讓你母親跟你說方便些,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快回去吧,明日天不亮就要起來折騰,不睡好可不行。”

韓暮華便起身告辭,赤芍也跟著她回錦墨居伺候。

韓老國公和老夫人瞧著韓暮華消失在門口纖細婀娜的背影,具是嘆口氣,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跨過那道坎,說來都是韓國公府對不起她!想來,老夫人眼睫微濕,韓暮華還有他們為她考慮,可是當年的韓玨……

韓老國公瞧著老夫人痛苦的表情就了然,走過去,將老妻摟入懷中,滄桑道:“都這麼多年的事了,還想它做什麼,明日暮華就出嫁了,你該高興才對。”

倉惶中,老夫人用力的點點頭。

四月末的夜晚,風暖蕊香。荼蘼正是盛綻時刻,肆意留戀著暮春的光陰。

晚春夜月,落花如雪,煙月朦朧,初開的牡丹慵懶嬌羞,在月下肆意吐露著嬌蕊,芬芳妖嬈。

錦墨居里茶香四溢,坐在廂房里的三夫人頻頻朝門口看去,顯然是滿心忐忑。

終于小丫鬟掀了簾子把韓暮華迎進來,入眼就是三夫人殷切的眼神,韓暮華有些無所適從。出嫁前一晚,母親要陪著女兒睡,教女兒閨房事宜。可是韓暮華還沒有做好準備完全接受三夫人,所以她的表情瞧著著實不自在。

三夫人期盼的心微微一刺痛,臉色瞬間黯淡下來,她起身把韓暮華拉到身邊坐下,然后從一邊拿出一個精致的檀香木盒子放到她面前的小幾上。

雕刻著精致花紋的盒子被打開,里面是一塊質地上好的岫巖玉,上面雕刻著祥云仙鶴圖,垂著五彩絲絳,竟然與李濂無意落在這的那塊一般無二,若是別人不知,將兩塊玉佩放在一起,定以為是龍鳳玉。

三夫人瞧見韓暮華吃驚的眼神,以為她格外喜歡這塊玉佩,“暮華,這塊玉佩是當年娘出嫁的時候你外祖母給的,聽說是得到高僧開的光,能佑平安,現在娘把她送給你。”

韓暮華本來想推辭,可是一對上三夫人的眼神,不自覺她就把拒絕的話咽了下去。

夜風溫柔,錦墨居內室里喃喃細語……這一夜是韓暮華來到這個世界后從未感受過的溫馨。

不知不覺已是寅中,黑甜的睡夢中。妙函妙珍叫她起床。

三夫人親自給她梳頭,卯初一刻,韓暮華在赤芍銀紅的攙扶下去碧落院給三老爺韓凜三夫人孫氏和和煦長公主請安。

三老爺韓凜已經在碧落院的花廳里等著了。

第一次嫁女,而且是自己的嫡女,三老爺威嚴的外表下內心也漣漪陣陣。

宋嬤嬤給韓暮華放了蒲團,妙珍扶著她跪下磕頭。

按照盛京的習俗,成親早上要先給長輩請安,再去宗祠跪拜,然后再按著新娘妝裝扮,在家廟旁邊的廂房里。等待新郎家的迎接。

這時候磕頭,就是告別父母,從姑娘長成了人婦。父母要給紅包,說些吉祥話。

韓暮華給韓凜磕了頭,宋嬤嬤塞了紅包,韓暮華就默默站在旁邊等著父親的祝福。

這些年韓暮華在韓國公府,三老爺韓凜作為她的父親。其實甚少盡到父親的職責。當初她身份未清之時,她也只是庶出的一個可有可無的庶女,后來他為了黃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甘願拿她作為交換,韓暮華對獲得他的父愛早就徹底死心,正是因為這樣。她才狠下心來設計他與和煦長公主。

此時,作為正是告別父母的儀式,韓暮華對韓凜更是沒有半點依戀和不舍。

韓凜瞧著韓暮華清湛的眼神也有些倉惶。多年在官場歷練的不露形色在這一刻徹底不知該如何使用,他的笑容僵硬,“暮華,從今日起,父母便不能庇護你、包容你。婆家不像娘家,成了主母。做事萬萬要多多考慮。”

韓凜的話不多,但是短促的話語里能聽出他的一絲不舍。

“女兒謹記父親教誨。”韓暮華抬頭看了父親一眼,這個一生為了有后的才華橫溢的男子,韓暮華心里悲戚的一笑。

宋嬤嬤又遞了蒲團放在三夫人面前,韓暮華剛磕完頭,三夫人已經紅了眼眶,韓暮華剛剛及笄,就要嫁做人婦,三夫人滿心都是不舍,她還未彌補她欠下了,等韓暮華到了曹國公府,她就再也沒了機會。

三夫人情緒險些控制不住,幸好宋嬤嬤在一旁提醒,否則她就要失態。給了紅包,三夫人細細叮囑,這才輪到和煦長公主。

長公主顯然很不耐煩這樣的儀式,隨意說了兩句萬事如意、和樂順遂的吉祥話便敷衍過去。

韓暮華謝過了父母,要去懿祥閣給老夫人和老國公磕頭,三夫人殷殷瞧著她的背影,滿是不舍。

坐在一邊的和煦長公主翻了個白眼,“有些人真會做戲,如今曉得了,前十幾年是怎麼待她的。還真是個好親娘啊!”

三夫人被她一句話說的全身僵硬,韓凜也沒想到今天這個日子長公主會在他面前說這樣的風涼話,回頭就想要瞪她一眼,但是瞧見長公主身邊坐著挺著大肚子的梅思只好忍住了怒火。

韓暮華回頭看了一眼碧落院青磚紅瓦的院墻,杏眸中泛起一股水霧,再怎麼說,三夫人也是她的親娘,以后她不在韓國公府,在和煦長公主的手段下,父親會怎樣冷落她!還有,梅思肚子里的真的能如父親的願?韓暮華嘴角溢出一股嘲諷。

“五小姐,時辰不早了。”徐嬤嬤在心中感嘆卻又不得不提醒。

天邊泛著微光,破曉即將來臨,暗夜正一點點被逼退,韓國公府里到處都是一派生機。韓暮華貪婪地瞧著這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就在今日,就要與這里的一切告別,去面對未知的充滿挑戰和陰謀的未來,以后將再也沒有人能維護她、庇佑她,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去謀算。

聽起來真是殘忍又殘酷。

韓暮華去了懿祥閣,給老夫人和韓老國公磕頭請安后,老夫人和韓老國公分別說了吉祥話,給了壓箱紅包,韓暮華由赤芍和妙函攙扶著回了錦墨居,準備新娘大妝。

韓國公府選了福澤最深厚的世子夫人為韓暮華裝扮,二夫人陳氏、大奶奶吳氏在一旁幫襯,二奶奶懷著身孕多有不便,三夫人是嫡母亦要回避。

鳳冠霞帔早已準備好,妙函妙珍服侍著韓暮華凈了身,世子夫人便給她上妝,如瀑的青絲垂下。濃艷的新娘妝容,原本清麗的杏眸在濃妝的襯托下,不但沒有失去光彩,反而更多了嫵媚和蠱惑,兩腮微紅,唇點胭脂,菱花鏡里的女子越加美麗嬌俏,這樣濃麗的妝容絲毫不顯得突兀。

多少眉眼清淡的女子撐不了這濃重的新娘妝,妝成后,美則美矣。少了靈動,猶如面具,笑起來時。也僵硬尷尬。

而這樣的妝容落在了韓暮華身上,讓她更加美艷,本就細糯的肌膚越加的白皙,眨眼間,纖濃的長睫閃爍。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美麗。

現在她只是一身的水紅色的家常衣裳,沒有鳳冠霞帔,就這般美艷不可方物,連世子夫人看了也是滿臉的驚艷,直道韓暮華平時沒有好好打扮。

大奶奶心直口快,驚呼道:“暮華這樣一打扮。真要把天上的仙女都給比了下去。”

雖然語氣誇張,但是掩飾不了大奶奶眼里真誠的贊美,就連平時吝嗇的二夫人也驚艷的連連點頭。

當初韓暮琳進宮時裝扮后也沒有這麼惹眼。韓暮華這要把國公府的閨女們都比了下去,世子夫人心里不免有些可惜。

暮華這麼漂亮,又心思靈巧通透,嫁給曹國公府那個紈绔二少實在是可惜,如果沒有長公主那番變故。進入宮中與家里的賢妃娘娘作伴,姐妹兩相互幫襯。那該多好。

韓暮華被圍觀的有些不好意思,世子夫人笑著打趣,“瞧,我們暮華害羞了。”

幾人頓時笑開來。世子夫人幫韓暮華戴了鳳冠,穿了艷紅色的新娘禮服,朱紅色流蘇的云霞披肩,帶上老夫人特意準備的各色首飾,最后將三夫人送的那塊祥云仙鶴的岫巖玉系在腰間絲絳上。

世子夫人攙扶著韓暮華起來,對著錦墨居的正西北方向拜了三拜,辭了閨閣,由陪嫁的妙函、妙珍、赤芍、銀紅、雨花等扶著出了錦墨居,去宗祠旁邊的廂房,等著曹國公府迎親的花轎。

韓暮華頭上戴的鳳冠,以皂豰(hu)為底,附以翠博山,上飾金鳳,口銜珠滴。前后珠牡丹花、蕊頭、翠葉、珠翠鑲花鬢、珠翠祥云等花式,金鳳翅膀各飾珍珠、紅藍寶石、青金石。前面一排垂珠纓絡,垂珠用紅藍寶石綴角。整個鳳冠光華璀璨。

妙函扶著韓暮華來到廊下換上了“多福”套鞋,女子出閣的規矩,不到夫家,腳上的繡鞋不能沾染泥土。前朝貴女出嫁,從閨閣到宗祠都要鋪上大紅色的喜氣地毯,但到了本朝,為減奢風,改了這一習俗,改穿“多福”。

前來祝賀的賓客都在錦墨居門口等待,韓暮華此時未上花轎,所以並沒有蓋上喜帕。此時,鳳冠霞帔前的珠簾別在一邊,生動的眉眼便露了出來。

賓客們一陣陣贊嘆,道是韓國公府五小姐原來這般美艷,曹國公府的二少爺真是好福氣。

韓暮華微低著頭不語,暈紅的兩頰,好似生了煙霞,低頭間的溫柔,更讓人感到嫵媚撩人。

自古以北為尊,韓國公府的西北面就是懿祥閣,自懿祥閣穿過一條抄手游廊,路過一方翠荷小池,才是韓國公府的宗祠。

等韓暮華到了宗祠,拜祭了祖先,到了宗祠旁邊的廂房歇下,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這一路來被人圍觀,她即便再怎麼不動聲色,仍然渾身不自在。

世子夫人交代了兩句,被葛嬤嬤叫去接待貴賓了。妙函替她把鳳冠拆下,給她捏了捏肩膀,趁著這個空檔悄悄在她耳邊道:“五小姐,方才安豐要奴婢帶件東西給您。”

路上,妙函突然被人撞到,正想要發火,待到抬眼,手中就被人塞了一個荷包,身邊擦過的人竟然是林云鶴的貼身小廝安豐。妙函連忙收起吃驚的表情,瞟了安豐一眼,安豐這才說讓她轉達給韓暮華。

本來她不打算在今日就拿出來,可是想想韓暮華與林云鶴之間種種,她瞞不下去。

韓暮華容顏微動,跟徐嬤嬤說一聲去凈房,就把妙函單獨帶著服侍。

凈房里,韓暮華鎮靜的臉上突然有了緊張和一絲莫名的期許。

妙函把藏在衣袖里的荷包交給她,“五小姐,安豐說這是表少爺給您的。本來應該早些送到您手上,但是這兩日韓國公府準備您的婚事,管的緊,他根本進不來內院。”

韓暮華捏著手中的荷包,這是林云鶴去山西之前她親手繡了送給他的,這荷包和普通的有些不一樣,分內外兩層,韓暮華小心打開,果然荷包內有疊好的紙張。

紙張上的字蒼勁有力,只是很短。是林云鶴的筆跡。

“暮華,在曹國公府若是遇上難事便將荷包的內層打開,不到不得已之時。慎用!”

韓暮華眉頭一皺,不知道三表哥為何會說這番話,她憋悶著,拿著荷包腦中糾結,最后還是聽話的沒有拆開荷包的內層。

妙函在一邊瞧了她臉色忽變擔憂不已。林云鶴對韓暮華的情誼她看的出,也明白韓暮華對林云鶴有好感,若是方才紙上寫的是什麼大逆不道的,韓暮華出了什麼意外,整個國公府都要跟著倒霉,這可是御賜的婚姻。由不得人毀壞。

突然,她有些后悔將荷包交給韓暮華。

外間四季君子屏風后徐嬤嬤瞧著韓暮華進去了許久還沒出來,有些擔憂。輕聲詢問,“五小姐,可是身子不適?”

被徐嬤嬤這麼一喚,韓暮華才回過神,忙將東西藏好。由妙函攙扶著出去。妙函見此,松了口氣。若是韓暮華因為她釀成大錯,她以死謝罪也賠不起。

門外響起女子說話的吵鬧聲,徐嬤嬤將韓暮華扶到一邊的小榻上坐下,道,“五小姐,宗族的姐妹和親戚女眷們來祝賀。”

韓暮華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親戚女眷們看過了新嫁娘,在宗祠旁邊的廂房坐了兩盞茶的功夫,已是午時。

前頭丫鬟來稟開席了,親戚們這才紛紛起身,去前院坐席。紛擾的廂房里人一散去,只剩下韓暮華、徐嬤嬤和妙函妙珍幾個貼身丫鬟,室內頓時清靜,韓暮華長吁了一口氣。

親朋好友的慰問、關心,她一一恭敬的回了,又被女眷們圍著打量、品評,才半日下來,韓暮華就累的不輕。

這邊親戚宗族女眷一走,桂嬤嬤就帶著竹葉和幾個小丫鬟進來。

一進房門就看到韓暮華低頭揉額,桂嬤嬤有些心疼,“五小姐,累了吧,快歇歇,下午還有半日呢,得養著些精神。”

韓暮華疲累扯了扯笑容,“嬤嬤,我還好,祖母那邊還要您照料呢,您怎麼過來了。”

桂嬤嬤在韓暮華身邊坐下,親自給她倒了杯清茶,“老夫人不放心您,讓老奴親自來看看。”說完就示意一旁的竹葉將食盒里的飯菜擺出來。

韓暮華心中揚起一股暖意。

桂嬤嬤又問了問她有沒有什麼不適的,韓暮華都搖了搖頭,讓她轉告祖母不要擔心。

赤芍扶著韓暮華來到桌前坐下,竹葉已經擺了四碟素淡的菜,一碗粳米飯,一碗鮮筍湯。

韓暮華天不亮就被妙函她們叫起來,早上急急忙忙就吃了半碗紅稻米粥,現在的確餓了。

桂嬤嬤從食盒里拿出了雙鑲銀頭的象牙著遞給韓暮華:“您每樣都吃些,別餓著了,下午還有大半日的折騰。”

韓暮華接過筷子,她知道,老夫人怕婚禮鬧到很晚,她大半天都不能用膳,傷了脾胃,所以特意差人做了她愛吃的菜送過來。

細嚼慢咽,韓暮華吃了大半碗,桂嬤嬤在一邊給她布菜,瞧了很高興。

用完了膳,赤芍和妙珍收拾了碗筷,桂嬤嬤又細心囑咐了些,韓暮華才讓徐嬤嬤把她送出去。

吃的有些多,韓暮華坐在小榻上慢慢喝了杯溫茶,伸手又摸了摸袖袋中的荷包,右眼皮忽然一跳,不知怎麼,她就是突然覺得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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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大婚(2)

徐嬤嬤送了桂嬤嬤出去,卻把小姑奶奶韓從蓉帶了回來。

這時候前院剛開席不久,她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韓暮華心里疑惑,卻仍打起精神來接待。

“小姑母,您怎麼來了,快坐。”韓暮華起身將韓從蓉扶到榻上坐下,韓從蓉一貫的溫顏和語,今日穿了一身石青織銀絲牡丹團花褙子,烏發上一支碧玉棱花雙合長簪,優雅大方。

韓從蓉細細瞧了韓暮華的今日的精心裝扮,滿意的點點頭,“暮華該是我們韓家最漂亮的新嫁娘了。”

赤芍給小姑奶奶韓從蓉上了茶,老夫人這個最疼愛的么女最是知書懂禮,待人寬厚,赤芍對她也頗有好感。

韓暮華淡淡笑了笑,說了句小姑母多贊了。

這時候宗族女眷和親戚們都在前院吃席,老夫人、世子夫人、三夫人都忙著照應,根本走不開身。

“小姑母,您怎麼不去前院?”韓暮華雖然做事謹慎,但是老夫人身邊最信任的女兒韓從蓉她卻沒防備,有什麼也就直說了出來。

韓從蓉臉上閃過一絲擔憂,拉了韓暮華的手過來親昵地捏了捏,“今日能找著機會與你說話不容易,前院有你小姑夫呢,不必擔心。”

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人精,韓從蓉這話一出來,就知道她有事要與韓暮華單獨說。以往韓從蓉的人緣在韓國公府上實在是太好了,在韓暮華即將出嫁的當口,她提出要與她獨處,竟然沒有一個人會往歪處想,就連韓暮華自己也同樣沒有預料,認為韓從蓉真有什麼知心話要同她講。

徐嬤嬤原來臉上還有幾分不安,不過韓從蓉是林云鶴的親娘。對待韓暮華也親厚的很,沒少在老夫人面前給韓暮華說過好話,加上又是這個特殊時期,就算她再有手段,還能在韓國公府府里出什麼么蛾子?再說,還有她們這些衷仆在外面守著呢!

韓暮華抬了抬眼,頓時,廂房里的人都退去了外間。

韓從蓉柔和的臉色突變,握著韓暮華的手也變得冰涼,韓暮華瞧著突然無措的變化。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就聯想到了林云鶴。

韓從蓉為人隨和親善,唯一最在乎的就是她的獨子。她會有這樣的變化,不得不讓韓暮華往不好的方面想。

“小姑母,是不是三表哥在山西出什麼事了?”韓暮華情急之下問出口。

低垂著面容的韓從蓉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直直逼向韓暮華,沒有了往日的和煦。眸子里盡是冷意和澀然。習慣了韓從蓉溫柔一面的韓暮華立即寒毛直豎。

往日一直森冷寒涼的人用可怖的眼神瞧人並不可怕,若是常日里溫柔愜意慣了的人用陰森的面孔對著你那才叫落差。韓暮華心里就是這種一落千丈的感覺。

哪里想過高雅和樂的小姑奶奶韓從蓉也會有這麼恐怖的時候。韓從蓉扯了扯嘴角,拉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冷笑來,她朝著韓暮華湊了湊,韓暮華下意識的就被她這樣的冰寒氣質逼退,抓著檀木雕花椅的扶手。讓了讓。

接著,韓從蓉的冷嘲般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響起:“暮華,你還記得鶴兒。小姑母還以為你忘了呢!”

韓暮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那個在她記憶力關心她、包容她的小姑母怎麼會是眼前這個人!她吃驚地瞧著韓從蓉,仿佛要從她的臉上看清真相。

韓從蓉退開,她一只手緊捏著茶盞的杯緣,一只手拿出一封信扔到韓暮華面前。

韓暮華將目光落在那封信上。又狐疑看了一眼韓從蓉,這前后落差太大。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韓從蓉見到韓暮華如此神情,忽然笑起來,“好一個玲瓏剔透,怎麼,為了擺脫鶴兒,為了嫁入曹國公府?連信你也不敢看了?放心,這里都是韓國公府的人,我不會把你怎麼樣,我還沒你娘那麼蠢到家!”

韓從蓉竟然也有這麼語出傷人的時候,韓暮華眉頭擰起,幾乎不相信眼前猙獰著面孔的女子是往日里和祥的小姑母。

韓暮華深吸一口氣,韓從蓉說的對,不管她懷著什麼樣的心思,至少這個時候她危及不到她的性命,況且,她真的很想要知道林云鶴的情況。安豐是林云鶴的貼身小廝,他武功高強,若是萬不得已,絕對不會離開林云鶴身邊,而今天妙函卻見到了他,一不好預感排山倒海襲來,將韓暮華淹沒。

她幾乎是顫抖著手將信封打開,短短只是一頁紙不到的邸報,卻明明白白說請了林云鶴的情況,“林大人緝繳私鹽不甚受傷,弩箭沒入前胸,箭矢有毒,大人至今昏迷……”宣旨下方蓋有山西總府的官印,不可能有假。

韓暮華腿腳發軟,要不是她此時正坐在檀木椅上,定要驚的倒下去。

林云鶴竟然生死未卜!

不,極有可能生還的機會渺茫,不然,安豐不可能這個時候回盛京,韓暮華腦子一團亂,大婚的忐忑全部被林云鶴的生死所取代。

她無意識的喃喃:“這不是真的,三表哥不會有事……”及笄那日,他還送了禮,她還給了他回信,怎麼會這麼快,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不是說吉人自有天相嗎!

韓從蓉瞧見韓暮華這樣的失態,狠狠的笑了兩聲,仿佛心里郁結消了些,“暮華,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結果?你可以安心嫁給曹國公府的二少爺了,你開心嗎?”

她開心嗎?呵!小姑奶奶真會跟她開玩笑,她怎麼會開心!

韓從蓉臉上有一種發泄的快感,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一身霞帔的韓暮華,“你一定還不知道鶴兒為什麼要去山西吧,說來我也不相信,他是為了你啊!他拋棄了爹娘為了一個女子竟然去山西九死一生!韓暮華,你真是好本事!鶴兒他嫌他官職低微,以后庇佑不了你,所以才如此急功近利,走這條水火路,置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你叫我怎麼能不恨你!你倒好,巴著鶴兒還不夠,現在又攀上了曹國公府,是,是我們林家門戶小,裝不下你這尊大佛,但你能不能放過鶴兒!我可憐的鶴兒,一心所為的女子在他為她拼命的時候竟然嫁給了別的男人,真是天大的笑話!”

韓暮華被韓從蓉的話逼的幾乎透不過氣來,她無從面對這樣一個一心為子的母親,一個對她恨意滔天的姑母。

韓從蓉的話一步一步將她往一個真相上逼,可是當她覺得無限接近那層真相時,她眼前又朦朧一片。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韓從蓉,林云鶴選擇去山西是為了她?怎麼可能!韓暮華心亂如。

韓從蓉好似覺得這樣還不過癮似的,彎腰盯著韓暮華蒼白的臉,鬼魅的一笑,“暮華,你的命真大,三哥大婚的時候,我那樣周密的安排你都沒有落水淹死!這麼一看,曹國公家的二公子真是一個愛多管閑事的人!”

韓暮華的眼睛突然瞠大,那日害她落水不是韓暮欣、更不是和煦長公主,而是小姑奶奶韓從蓉!韓老國公和老夫人再怎麼查怕是也不會懷疑到她的身上。

韓從蓉很滿意韓暮華驚愕的表情,她冷冷的轉過身,“你這麼聰明也沒猜到?呵呵,也不過如此,我只是恨,曹國公府家的那小子攪了局,不然我的鶴兒也不會到今日這個地步!”

此刻的韓從蓉像一尊冰雕,渾身冒著寒氣兒,冰冷徹骨,散著戾氣。韓暮華被這一刺激,幾乎不能言語,里面大紅的中衣背后浸濕了一片,緊緊地貼在身上,一直捏著檀木椅扶手的青蔥玉指,指尖也蒼白泛紅。

其實只是兩刻鐘的功夫,韓暮華卻覺得漫無邊際,直到外間傳來徐嬤嬤的憂急問話,她才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韓暮華愣了許久,才勉強平靜的開口。

徐嬤嬤帶著丫鬟們進來,廂房內已經沒有異樣。

韓從蓉溫柔的瞧著韓暮華,竟然還伸手摸了摸她烏黑柔順的青絲,“以后去了曹國公府沒事多上姑母家里來坐坐,姑母整日一個人在府上無聊的緊。”

韓從蓉變臉如翻書,那封韓暮華看完因為吃驚落在地上的信也不知什麼時候被她收起,盯著韓暮華比紙還白的小臉,韓從蓉突然湊近了一步,低聲在她耳邊道:“韓暮華,你還有沒有心!”將我兒逼到這種地步,你嫁給李濂開心嗎?

韓暮華身子一僵,韓從蓉已經和藹的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離開。

“小姑奶奶當真關心五小姐!”赤芍頗有些感嘆道,她在老夫人房里服侍,當時,老夫人都當著韓暮華的面要給一雙小兒女定親了,后來卻不知道怎麼沒成,她與竹葉幾個都感到惋惜。

轉頭瞧了韓暮華落寞失意的表情,赤芍忙閉了嘴,怎麼能在這樣的日子勾起五小姐的回憶。

徐嬤嬤第一個發現韓暮華不妥,韓暮華臉色蒼白、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冷汗,杏眸黯淡無光,與平時完全似兩個人。

她心里“咕咚”一下,這樣的大日子可不能出什麼紕漏,還有一個多時辰,曹國公府的花轎就要到了,徐嬤嬤著急詢問:“五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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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2 18:13:12 |只看該作者
第124章 大婚(3)

韓暮華一身冷汗,神情懨懨,被徐嬤嬤這一問這才從驚恐中醒悟過來,她深深的吸口氣,又吐出來,極力安撫著自己躁動的情緒,不斷的告誡自己韓從蓉這樣做定是故意的,在她大婚的日子與她說這些,分明是不安好心。她如果情緒崩潰,那就是上了她的當。

對徐嬤嬤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韓暮華出口的聲音帶著虛弱,“嬤嬤,我很好。”

徐嬤嬤顯然不相信,連忙吩咐一邊的妙函倒杯熱茶來,一邊輕輕給她順著背。

片刻,世子夫人帶著喜娘就進來了。

瞧見韓暮華臉上的妝有些散,唇瓣的胭脂吃飯全部弄掉了,臉色也有些許蒼白,世子夫人以為她緊張,便沒有多問,在她身邊說了幾句寬慰她的話,重新幫她補了妝容,把華貴的鳳冠戴上,世子夫人把位置讓給身后的兩位喜娘。

在宗祠的廂房里,韓暮華都能聽到外面鞭炮陣陣。

“是曹國公府迎親的人來了。”世子夫人笑道。

韓暮華袖中的手一緊,臉上勉強掛著笑,卻笑的不真。她心里既記掛著林云鶴的傷勢,又緊張到曹國公府后要面對的一切。

在韓國公府生活了十幾年,不管過的如何,她總是不舍的,而如今她真的要嫁人了,即使她再鎮靜,這個時候心里也有恐慌。

世子夫人瞧出她的不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暮華,曹國公夫婦都是好相處的人,以后你到了曹國公府,只要用心侍奉公婆,定會和樂美滿的。”

世子夫人在安慰她,可是這樣的安慰同的恐慌比起來簡直是杯水車薪。這樣的話。老夫人也對她說過,她並不擔心曹國公夫婦,而是擔憂李濂那個陰晴不定的人,就連這場婚姻都不知道是不是他算計的籌碼,她有怎麼能把自己的信任放在這樣的人身上。

韓暮華柔順的輕輕頷首,盡力讓世子夫人安心。

身后兩名喜娘提醒時間不多了,世子夫人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退后了一步。

喜娘替韓暮華蓋了茜紅色輕羅繡著戲水鴛鴦的紅喜帕,說了祝福兒孫滿堂,夫妻和美的的話。世子夫人讓人給了喜娘紅包。

頓時,韓暮華眼前變得影影綽綽,天地間皆是一片朦朧的淡紅色。被喜帕蓋著。她終于不用隱藏面上的感情,整張臉霎時耷拉了下來。

世子夫人正在給喜娘交代什麼,韓暮華坐在旁邊一句都沒聽進去,她現在心里一團亂,有時候。她甚至都在懷疑她是不是在夢里。

外院一團吵鬧,有內院的亭臺樓閣阻斷,韓暮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她也沒有任何多出來的心思去關心。

等到申時一刻,大少爺韓誠穿著一身暗紅色云紋團花錦衣進來。笑著說了句“恭喜五妹大喜”然后又給了紅包。

韓暮華這才明白,一會兒是大堂兄韓誠背著她上花轎。頭上蓋著喜帕,不宜說話。韓暮華只點了點頭權當謝意。

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人聲越來越近,須臾,宗祠外面都是熱鬧的呼聲,聽到有人喊“迎新娘”。里面韓誠才半蹲在韓暮華面前,道了句“五妹”。

在世子夫人和喜娘的攙扶下。韓暮華輕輕趴在了韓誠的背上,出了宗祠的廂房。

一跨過門檻,瞧熱鬧的親戚們都哄鬧了起來,韓暮華不覺得欣喜羞澀,反而覺得頭疼無奈。外面天很亮,溫暖的陽光照下來,幸好她蓋了喜帕,不然肯定覺得刺眼。隨著韓誠堅實的步伐,韓暮華在韓國公府的生活離她越來越遠,遠到只能變成回憶。

喜帕下,她微微側了側頭,但是瞧見的只是一片幢幢的人影。

地上鋪著大紅的鞭炮屑,空氣里都是炮竹的氣息。

出了垂花門,又過了兩重儀門,出了韓國公府的大門。

韓誠把韓暮華放在厚厚的紅氈毯上,由喜娘攙扶著,上了垂著五彩折羽蘇的花轎。

人聲鼎沸里,韓暮華能聽到隱隱的啜泣,那是三夫人的聲音,花轎里,韓暮華眉頭皺起。

花轎被緩緩抬起,從韓國公府所處的正陽門右側到曹國公府所在的大明門只有兩刻鐘的路程,但是為了讓婚禮更加盛大,花轎整整繞了盛京一圈,再回到曹國公府門前,極盡奢華。

歡呼聲、鞭炮聲越來越遠,只有伴隨著花轎儀仗的嗩吶聲。

韓暮華在花轎里輕輕搖晃,她袖口里藏著林云鶴讓安豐給她的荷包,她捏了又捏,還是決定不打開。林云鶴生死未卜,但是她應該相信他能活下來。

戊初,花轎從曹國公府大門抬了進去,又是一陣歡騰。

花轎穩穩停下后,韓暮華才從自己的世界里醒悟過來,有三只箭射在轎門。然后一只手撩起轎簾,將一個綰著雙同心結的紅色牽巾塞到她手中,韓暮華被牽出轎門。

她走出花轎的瞬間,歡呼聲震耳。

透過喜帕下,韓暮華隱隱能瞧見牽巾的另一邊有一雙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掌,只是李濂的一雙手就讓她心顫,跨過了這道門,以后她再也不是韓國公府的五小姐,而是曹國公府的二奶奶,是身邊這個人的妻子。她最討厭的、最不願接近的這個人,她以為與他再也沒有交集的,天意弄人,他卻成為了她的夫君。

韓暮華一個愣神,跨過高高的門檻時,踩著了大紅色的織錦裙擺,她立馬從混沌中嚇醒,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眼看就要出丑,韓暮華背脊已經嚇出了一層冷汗,正當她閉著眼睛準備認命時,一只好看有力的手穩穩地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從尷尬的邊緣拉回來。

韓暮華嚇掉了半個膽子,如果方才李濂不幫她一把,明日她就成了盛京的笑柄,盛京第一個跨門檻狼狽摔倒的新嫁娘。到時候,她不知道要看多少人的好臉色。

攬著她的李濂能感覺到懷里女子的驚嚇,她渾身嚇的僵硬,幾乎連路都不會走了。他嘴角輕輕的勾起,放在韓暮華腰間的手摟的更緊。

韓暮華還沉浸在驚愕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李濂的變化。

由著喜娘攙扶著她,在她耳邊低語提醒她,天色暗黑,蓋在紅喜帕下的韓暮華什麼也看不清。

耳邊只有人聲,吵鬧聲和鞭炮聲。

進了正堂,便是拜天地。

一拜天地,富貴榮華、天長地久;二拜高堂,安康祖壽、福澤綿長;夫妻交拜。多子多福、白首偕老。

司儀洪亮的祝福聲中,新人完成了拜天地。

祝福聲不絕于耳,韓暮華被喜娘攙扶著送入了新房。

一進新房的門。韓暮華微微吃驚,因為新房里洋溢著一股好聞的淡淡的茉莉花味,就和她平時最喜歡用的熏香味道一樣。

顯然妙函也感覺到了,欣喜的與妙珍互換眼色。

韓暮華被扶著坐在了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邊,大紅錦被下灑了紅棗桂圓蓮子。韓暮華坐上去有些不舒服。

然后一桿纏著紅綢的秤桿交到了新郎官手里,喜娘笑呵呵的大聲道:“新郎官挑起蓋頭,夫妻美滿百年好。”

一陣嬉笑聲中,韓暮華看到有一雙紅色云紋錦靴停在自己面前,然后昏紅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敞亮。

新房里有一瞬間的寂靜,然后是比先前更熱鬧的笑聲和驚嘆聲。

韓暮華臉刷的紅起來。她垂著目,規矩地坐著,任由周圍的人打量。不怯場也不窘迫。

圍觀的人頻頻發出抽氣聲,未想到韓國公府過繼到和煦長公主名下的這個五小姐是這般的美艷。

涂著淡淡胭脂的兩頰粉潤,華貴的鳳冠下,一雙秋水明眸善睞,只是低垂間。就無形中透出一股嫵媚來。

饒是李濂也為韓暮華這樣華美的裝扮愣了神。

喜娘的笑聲打破了一室的驚嘆。

接下來就是沃盥。韓暮華的滕妾服侍新郎官凈手,李濂的貼身侍婢服侍韓暮華凈手。這代表著洗凈污穢,以后將平安順遂。

兩個眉目清麗的侍女服侍著韓暮華,有一個笑的最是開懷,韓暮華記得,這是曹國公壽誕找衣服給她換的丫鬟玉葉。

玉葉調皮的向她眨了下眼睛,顯然是欣喜她成了曹國公府的二奶奶。

另一邊,穿著水紅色喜服的韓柔正在給李濂凈手,她低著頭,燈光映著她磁白的小臉,側臉嫻靜而又美好。

等到身邊的小丫鬟要遞干凈的巾帕給李濂擦手時,韓柔卻順手用自己的帕子溫柔的給他擦了。

李濂的目光一直在韓暮華身上,瞥眼見到她這麼做,眸色微微一斂,抽回了手。韓柔還落在半空中的手只能尷尬的放下。

韓暮華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直視過李濂,她臉上只是帶著淡笑,美麗而又疏遠。

李濂瞧的眉頭直皺,一股郁氣就沖入了胸腔。他在心里暗暗恨道:好個韓暮華,即便是大婚也不能驚起你心里的點滴波濤?

原本李濂想要娶韓暮華只是覺得她與別的女子不同,總是能莫名勾起他的興趣,看到她惱怒和氣的臉色紅彤彤的樣子,他會覺得渾身舒暢。

比起無聊的日子,或許身邊有這樣一個女子也不錯。于是,他就格外的注意她,甚至是試探她,故意看她落入險境而不出手,冷了這麼多年,心狠手辣了這麼多年的男子第一次看到別的與自己毫無相干女子兇多吉少時,竟然多了一絲想要相救的沖動。

他喜歡陰謀詭計,而韓暮華也並不是個愚蠢單純的大家閨秀,漸漸的,他覺得她似乎與她是一路人。

在陰謀的漩渦中,他本以為她只不過是他計謀時的附屬品,但是漸漸,他竟然發覺她遠遠超過了他給她限定的位置,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盥洗之后,喜娘端上了合巹酒,給韓暮華與李濂喝。

韓暮華這時才不得不抬頭與他對視,一身大紅的五蝠捧壽團花纻絲喜袍將李濂襯的更加修長挺拔,他的眼里閃著異樣的讓她看不清的光芒,韓暮華不敢逼視,李濂勾起嘴角。就著手臂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最后,按照習俗,新郎的侍女要幫新娘摘下鳳冠,脫下霞帔,而新娘的滕妾幫新娘脫下吉服,換上喜氣的衣裳,這在盛京稱為“脫服”。

在喜娘的指導下,韓暮華的鳳冠被拆下,鳳冠雖然華貴美麗,鑲嵌著珍珠寶石。可是卻不輕的很,韓暮華頂著將近十來斤的鳳冠從午后折騰到夜起,脖子早就酸痛的要命。此時摘下來,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松快了,要不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她定要不顧形象的揉脖子捏肩膀了。

李濂瞧她只是微微動了下脖子,低垂的臉略有惱色。嘴角的弧度更大。

韓柔服侍著李濂換下了吉服,這禮就算是完成了。

李濂被拉去外間陪客、喝酒、招待賓客。而韓暮華就要留在新房里,不動聲色任由著親戚們的打量和品評,這也是一種鬧洞房的形式,俗稱“坐床”。

韓柔站在一邊陪著,身邊有女眷輕聲的討論。

韓柔聽到最多的一句便是。“曹國公府的五小姐居然這麼好看。”她籠在袖口里的手就越捏越緊,以前,在顧府。從來只聽人誇贊她,在美貌上,她還從來沒有被人比下去過。

她昨日來的曹國公府,今早又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平時。韓暮華並不喜歡穿艷麗的衣裳,瞧著也只是清麗可人而已。未想,這麼隆重的裝扮她卻更加合適,整個人猶如盛放的牡丹,華美中露著嫵媚,生生壓了她一頭,讓別人都忽視了她。

大約過了兩刻鐘,有丫鬟進來通知:“開席了,大奶奶請各位夫人,小姐們前頭坐席。”

直到這時,紛紛擾擾的人才出了新房,韓暮華才得以緩口氣。

新房里只留下兩個喜娘,韓柔,徐嬤嬤,妙函妙珍和曹國公府的幾個丫鬟陪著她。

徐嬤嬤瞧著她眉間的疲色,滿是心疼,“二奶奶,要不要喝杯溫茶。”

韓暮華被徐嬤嬤這個“二奶奶”蒙住,一時實在是不適應這個身份,但是韓柔卻未等她回答就親昵的倒了一杯茶遞到她面前,“姐姐,口渴了吧,喝口茶水潤潤喉。”

韓暮華還未從前面一個雷點走出來又落入后面一個,“姐姐!”叫的真是好聽,她沒想到韓柔這麼快就融入了角色,想必,她是很滿意自己現在的身份。

韓暮華臉色表情未變,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渴。”

一句話就將示好的韓柔給打回了“原形”,韓柔伸在空中的手有些尷尬,訕訕收了回來。

韓暮華之所以會選韓柔是看上了她的心計和美貌,但是並不代表她會隨著她,她只不過是她要拿去對付李濂的工具,以后,不管她與李濂的關系怎樣,首先,她是這房的主母,韓柔應該認親她的身份。

韓暮華抬眼打量著新房的擺設,沒有想象中的奢侈俗艷,反而簡單大方。房間四處擺放著紅艷蠟燭,將新房照的富貴喜氣;桌椅上皆貼了大紅喜字,窗上繁復美麗的大紅剪紙,繡著盤蛟棲鳳的大紅錦緞帳子,富貴花開的錦被,整個室內都是一片暖暖的紅光。

韓暮華坐在床邊歇了半晌,兩個喜娘瞧著她沒有動靜正要提醒她要鋪床了,韓暮華就抬起臉道:“夜色已深,你們把床鋪好,就下去休息吧。”

一路上,韓暮華都沒有什麼要求,她們服侍過很多出閣的大家千金,無不是要求眾多,緊張忐忑,她們只覺得韓暮華別有不同,但是瞧她溫順,又以為她好拿捏,便看輕了她,然后瞧見韓暮華當眾撂滕妾的臉,此時被她這句話淡淡的一說,兩個喜娘竟然覺得莫名的緊張起來。

收拾好喜被下的紅棗、花生、桂圓等,喜娘恭敬把床鋪好告退。

韓暮華轉身看了一眼韓柔,“妹妹也早點回去歇著吧!我這里有嬤嬤她們。”

韓柔瞥了眼韓暮華分不清情緒的臉,心中不甘也只能退下。

韓柔從李濂的院子里出來,突然停下腳步,濃濃黑夜里,即使有燈光,也驅散不了冷意。她回頭凝視著身后的院落,大紅的喜慶燈籠高掛。室內燈火通明,她緊緊咬了咬自己的唇。

她比韓暮華早一天到曹國公府,被大奶奶金氏安排到了妾室們住的小院,李濂的雖然未婚配,但是也有三房姬妾,只是都沒有兒女而已。

她被安排住在了妾室院子里的主屋,因為她是韓暮華陪嫁的滕妾,身份要高于她們,但也只是比這些妾室高貴一點而已,與韓暮華相比。她什麼也不是。

“小婉,什麼時辰了,前院要散席了嗎?”韓柔恍若不覺的問。

小婉是曹國公夫人撥給她的丫鬟。妾室按規矩身邊只能配兩個丫鬟,而她是滕妾,所以曹國公夫人派了三個丫鬟給她,這個小婉原來是曹國公府的二等丫鬟,現在成了她身邊貼身服飾的一等丫鬟。

“回姨娘。現在亥時兩刻了,一會子前院就要散席了,散席后,二少爺就會回來和二奶奶同房。”

聽到這,韓柔心里糾痛。

她是韓暮華陪嫁來的,嚴格來說是屬于韓暮華的財產。她除了將娘家從小照顧她的乳娘帶來了曹國公府,其他的什麼也不能帶,甚至是她的陪嫁都是韓暮華的。

今夜是李濂與韓暮華的洞房花燭夜。她比她早一天到了夫家,卻只能住在小妾住的院子里,新婚之夜看著自己的夫君與別的女人洞房,而且,她還要服飾好這個她依附的女子。想到這里韓柔心里一片苦澀。

按照規矩,妻子家中陪嫁的妾室。必須在大婚三日回門后,在主母的準許下才能安排侍寢,也就是說,韓柔侍寢要經過韓暮華的同意,並且要她親自安排時日。

韓柔攥緊了拳頭,瞧著李濂住的院子,主院寬敞精致,根本就不是她住的那個小妾的院子能比的,她半張臉藏在陰影里,暗暗發誓,總有一天,她也能住進這個院子。

小婉見她不動,出聲提醒,“姨娘,天色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韓柔這才憤憤離開。

新房里,韓暮華打量著身邊兩個侍女,其中一個玉葉她識得,另外一個沒見過。

玉葉瞧她面帶疑惑的目光,微微笑了笑,道:“二奶奶,我們是夫人派來伺候的。”

聞言,韓暮華微驚,玉葉竟然不是李濂身邊的貼身伺候的丫鬟,而是曹國公夫人派來的。她吃不準曹國公夫人做什麼樣的打算,眼看玉葉和身邊的丫鬟都清妍美貌,若是拿出去,說是小戶人家的小姐也有人相信。

“你們都叫什麼?”韓暮華雖然知道玉葉,但是場面仍是要走走。

“回二奶奶,奴婢玉葉。”

“回二奶奶,奴婢玉清。”

韓暮華微微頷首,將兩人名字記住,她從中午到現在還什麼東西都未吃,玉葉、玉清是曹國公夫人派來的,又如此美麗,指不定是在李濂房中做什麼的,她不敢隨意的指使。

正要讓妙函她們伺候,玉葉就道:“時候不早了,二奶奶可要用些吃食,一會子二少爺回來就回來了。”

新郎官一回房,新房里桌上擺著的吃食全都要端下去,韓暮華到時候想吃都沒的吃了。

聞言,韓暮華點頭,累了大半日,她早就餓的前胸貼后背了。

玉葉說要出去給她換些熱茶來,妙函在一邊服侍著她用膳,新房桌上大多都是一些貢品,還有就是油膩的整只的雞鴨魚肉,韓暮華看到了就鬧心,更別說吃了,況且這整只吃了一兩筷子也不好看,隨意就著茶水吃了幾塊點心,權當墊墊肚子。

等到韓暮華吃完,玉葉也回來了,身后卻多了一個人,韓暮華一抬頭就看到做婦人打扮的瑞雪滿眼通紅的看著她。

“五小姐!”瑞雪上前一步,若不是有外人在,她都想要抱著小姐大哭一頓。

徐嬤嬤瞧她要情緒失控,忙出口提醒,瑞雪這才勉強止住。

韓暮華臉上終于揚起一抹真心的笑意,“瑞雪,你是什麼時候到曹國公府的。”

瑞雪用袖口抹了淚,忙回道:“回二奶奶,奴婢昨晚就到了。”

玉葉笑著在一旁補充:“二奶奶,使我們二少爺親自派人把瑞雪接來的。”

老夫人體諒韓暮華舍不得瑞雪,就將瑞雪和他的夫家算在了韓暮華嫁妝的陪房人家里,日后韓暮華可以接她來曹國公府上陪著她,但是李濂這麼快就將她接了來。

韓暮華還未揣摩李濂此舉的用意,新房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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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2 18:13:28 |只看該作者
第125章 洞房(1)

原本鎮靜下來的韓暮華突然的心跳加速,即使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刻,但是她還是忍不住的緊張還有恐懼。

屋里丫鬟婆子給李濂行禮,韓暮華也站起身,自稱“妾身韓氏”,道了萬福。

李濂應了一聲,他面色微熏,看起來像是喝高了。

李濂眸色微不可察掃過桌上被稍微動過的吃食,然后就徑自坐在新房內的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上,還舒服的晃了兩下。

妙函和妙珍面面相覷了一下,滿面的狐疑,人都說“一刻值千金”,她們小姐這麼好看,怎麼李濂就一副我很能忍的模樣,真弄不清這個新姑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韓暮華規矩的半坐在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邊,微垂著頭,臉色瞧起來很是淡定,但只要稍稍注意到她擰著的帕子就能明白她這是在拼命的忍耐。

李濂瞇著眼睛打量著她,新娘大妝將她襯托的嫵媚妍麗,紅唇嬌艷欲滴,濃密的睫毛蓋住了那雙會說話似的秋水明眸,不知道她現在又在心里打算著什麼,李濂嘴角竟然帶了一絲淺淺的笑意想。

室內頓時安靜的尷尬,兩個主子不說話,做下人的更是不敢開口,徐嬤嬤有些急,這兩人難道要這麼干坐著一夜?這曹國公二少爺怎麼就一點也不急,韓暮華要憑著明日起來喜帕上的“落紅”才能成為李家婦。

“二少爺在前院陪賓客喝了許多酒,這會子定是渴了。”徐嬤嬤邊說邊朝著韓暮華使眼色,以后曹國公府就是韓暮華的家,這個瞧著不好相處的李濂也將是她們的主子,要想要在曹國公府站穩腳跟,頭等大事就是要博得夫君的好感和疼愛。

韓暮華何嘗不懂徐嬤嬤的眼神,她再不願意。仍不想要徐嬤嬤為她擔心,起身,拿起旁邊小幾上青瓷冰紋的茶盞親自給李濂倒了解酒的清茶。

李濂挑眉瞧她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皺著眉苦著臉,故意不接她端來的茶盞。

韓暮華真想一把把茶盞砸他腦門上,可是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她不能。只能放松了臉色,擠出一絲笑,“夫君喝茶。”

“夫君”二子直擊李濂心胸,讓他莫名的心情舒暢,看在她表現這麼好的份兒上。他就勉強接了吧。

“娘子費心了。”李濂接了茶,極享受的抿了一口,深邃的眸子微瞇。像一只使壞得逞的狐貍。

這麼一打岔,新房里的氣氛才緩和下來。

“二少爺,二奶奶,天色已晚,該歇了。”徐嬤嬤趕緊抓緊機會提醒。

徐嬤嬤話音剛落。韓暮華全身就是一僵,那日在錦墨居,李濂突然闖入威脅強迫她的畫面立即浮現。不自覺,她眼里就多了一絲恐懼,瞧在李濂眼里,讓他眉頭直皺。

在丫鬟們的服侍下。兩人各自去了凈房洗漱換衣,玉葉主動來伺候韓暮華,還不知從哪里拿出一件大紅色半透明的寢衣讓她換上。韓暮華抬眼瞧著那件穿比不穿更露骨的寢衣。氣的要冒煙。

玉葉聽令于李濂,而這件寢衣根本就不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那只有一個可能,是李濂專門讓人準備的,新婚之夜就穿成這樣。要是被傳出去,別人只會說她不本分。

可是玉葉這麼笑著請她穿。她若是不穿,便讓玉葉難做,玉葉給她的印象很好,她不想為難這個丫鬟。

不過她從來就不是逆來順受的人,絕對不會為了成全別人難為自己,她笑著拒絕:“母親專門給我準備了中衣,還是她親手所繡,如果今夜不穿,就辜負了她的一片心意。”說完就是示意在旁服侍的赤芍給她拿她帶來的寢衣。

玉葉剛想要阻止,赤芍利落答應去了,她也明白韓暮華穿這樣的寢衣實在是羞澀。可是片刻她就回來,臉上帶著一絲歉然,韓暮華瞧她手上什麼都沒有,蹙眉問道:“怎麼了?”

“回二奶奶,您衣裳都被鎖在了箱子里。”

“什麼?”祖母、世子夫人給她陪嫁的光是衣裳就有十幾箱子,怎麼會被鎖起來。

玉葉知她情緒不好,連忙解釋,“二奶奶您那箱寢衣下面壓著喜服,是喜娘吩咐將箱子鎖上的。”

“脫服”之后,會將新人的喜服壓在箱底,鎖上一個月,這是取鎖住喜氣的吉意,讓成婚時的喜氣一直伴隨一生。其實韓暮華擺放衣裳的箱子沒有都被鎖住,單單只是擺放寢衣的箱子壓了喜服,被鎖了。

玉葉還提著那件寢衣滿臉的為難,李濂早就洗漱好了,見她在凈房里久久未出來,就起身想要進來,被立在凈房門口的瑞雪攔了,“二少爺,奶奶還在換衣裳。”

李濂不悅地瞪了瑞雪一眼,清朗又磁性的聲音響起:“我與你們小姐是夫妻,有何不可?”

韓暮華聽到他珠簾外的聲音,哪里還敢耽擱,抽了玉葉手上的寢衣快速穿上。竟也不管不顧那衣服是不是端莊。

李濂一進凈房就瞧見韓暮華穿著大紅色水綢梅花紋的半透明寢衣,臉頰許是因為尷尬通紅,眼里更有懊惱,杏眸中水波清湛,竟然有一股天然的嬌媚。

他有些喉頭發緊,遮掩的咳嗽了兩聲,故作不悅道:“你們是怎麼服侍奶奶的?若是著涼了怎麼辦?”

玉葉、赤芍連忙告饒,李濂輕哼一聲出了凈房,轉身的剎那,嘴角不自覺的挑起:那件寢衣她穿著真是好看。

木已成舟,韓暮華便只能穿著這件大膽的寢衣,但是好歹她命赤芍尋了件月白印靛青小團花圖案長衣披在外面,勉勉強強遮了里面的寢衣。

她被妙函攙扶著從凈房里出來,李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明顯的一愣,然后有些微的失望。

“你們明早就回母親身邊伺候,我這里有你們奶奶的丫鬟,不用留人。”李濂這話是對玉葉和玉清說的,韓暮華這才知道,玉葉和玉清原來是曹國公夫人身邊侍候的人。

那麼新婚夜曹國公夫人就將身邊兩個貼心的大丫鬟差遣來,是在防備她?還是怕她照顧不好李濂?

韓暮華泛起苦澀和憂慮,似乎以后在曹國公府的日子也不會安生到哪里去。

“你們下去吧!”李濂低沉道,徐嬤嬤帶著丫鬟們退到外間,安排了人守夜,又特別叮囑了警醒著里面的兩位主子,這才退下。

李濂把丫鬟遣下去后,新房里只剩下他與韓暮華兩人,新房里紅燭垂淚,光線明亮。韓暮華坐在床畔,一眼看去,嫻靜美好,只是要忽略掉她不安的緊捏的雙手。

李濂輕松一笑,眼神清明璀璨,哪里有方才進房時酒意微熏的樣子,他提步坐到韓暮華身邊,眼神肆意的看著她,良久,他道:“使了那麼多手段,最后還是嫁給了我,難過嗎?”

新婚之夜,洞房之時,他居然這樣問她!

韓暮華原本的緊張被他調侃似的問話驅散的一干二凈,這句話怎麼聽怎麼都都像是在嘲諷。怎麼樣,你再不願意嫁給我,還不是不得不屈服,早知這樣,何必做這樣無用的掙扎,只是在浪費自己的精力和時間而已,有這樣的時間,還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討他的歡心。

“你……”如果她有的選,她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韓暮華有氣無處撒,胸口被氣的喘息起伏。

李濂突然貼近了她,兩人之間的距離近的幾乎呼吸相聞。

“暮華,記住,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怎樣的掙扎也沒用,越掙扎只會越痛苦而已。”說出這句話時,看著韓暮華憤怒的眼神,李濂心底泛起一絲氣惱,他明明不是想這麼說的。

韓暮華被氣的幾乎笑出來,李濂這樣的男人,只能用可惡來形容。

韓暮華瞧著眼前在明亮燭光下俊美透著邪氣的臉,內心不是怦然心動,而是冰寒如雪。

“恭喜你,如你所願!”說完這一句,韓暮華自己掀了大紅的鴛鴦錦被,上了床,今日天不亮就忙活,昨夜睡的也不多,如今還要被李濂這樣可惡的譏諷,她身心俱疲,現在什麼也不想想,只想要沉入睡夢,什麼也不理。

但是沒等韓暮華縮進錦被里,身上就被一個沉重的身子壓住,壓在自己身上的男子渾身充滿著霸道強勢,她根本掙扎不了。

韓暮華掙脫不開,亮亮的眸子滿是怒意盯著他,好像要把他燒穿,李濂低沉的一笑,俯下身來,韓暮華嚇地閉上了眼睛,可是想象的情況沒有發生,只是耳邊有溫暖的呼吸噴入,癢癢的,然后她就聽到李濂靡靡的聲音:“你生氣的樣子很好看,我很喜歡。”

“轟……”韓暮華整張臉都漲紅,不是羞怯而是惱怒。

“你變態!”終于她忍不住悶吼出聲,瞧她氣的不輕,滿面通紅,水光瀲灩的樣子,李濂竟伏在她頸窩悶聲笑起來,灼熱的呼吸噴在她頸項敏感的肌膚上,讓她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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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2 18:13:43 |只看該作者
第126章 洞房(2)

韓暮華能感受到壓在她身上男子胸腔的震顫,怒意襲上心頭,撇頭就一口咬在了李濂的耳垂上,當真用了力氣,李濂耳畔竟然泛出點點血絲。

李濂吃痛吸了口氣,韓暮華看見他微皺了皺眉頭,心下爽快。

笑意在李濂臉上消失,他撐起身子看著她,燭影下,他五官深邃,一雙潑墨般的深眸深不見底。韓暮華盯了片刻,就敗下陣來,她瞥了頭,冷漠的開口:“讓開,我要睡了。”

李濂瞳孔一縮,惱恨的想要一口吃了她,他咬牙切齒的回她,“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就這麼睡了?”說完往床里的那張白色的綢緞看了一眼,他在提醒她,沒有“落紅”,曹國公府不會承認她的身份,韓國公府也會因此蒙羞。

沒想到韓暮華清冷的一笑,“要那東西還不簡單!”

李濂眸子里頓時變化莫測,更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這次,韓暮華沒有退縮,直視著她的目光。

李濂突然好似無奈的嘆口氣,放開了她,韓暮華因為他突然退卻的動作有些錯愕,李濂一笑,“今夜,我倒是要聽聽你有什麼辦法,若是成,我便不勉強你,若是不成……”他后面的話沒說下去,但是韓暮華很清楚。

韓暮華未想他這麼簡單就放過了她,放松之下又覺得不可思議,李濂心思詭異多端,說不定他后面還埋著什麼坑讓她跳,她不能大意。

韓暮華深吸了一口氣,“你讓開。”李濂聽話的往旁邊讓了讓。

只見她起身,走到妝臺邊,因為方才的掙扎,韓暮華身上披著的靛青小團花花紋的長衣有些松散,里面大紅色的半透明寢衣露了些出來。昏黃的燈光下,掩映著細白的肌膚,格外的惹眼。

韓暮華從在妝臺上翻找到一根鋒利的長簪,拿到李濂面前。

李濂饒有興味的看著她,想著她將要用什麼辦法“作假”,瞧著她拿著根金簪子到自己面前,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韓暮華被他盯的惱火,抿了抿唇用力在自己左手手心劃了道口子,然后將鮮紅的血滴在那塊雪白的綢緞上。

李濂看到韓暮華手心不斷流血的傷口笑容戛然而止,眉頭也蹙起。

韓暮華見他面色變化。甚至忘記手心劃破的疼痛,頗為得意挑眉與他對視。前世,那些電視劇小說中的女主有多少都是這樣干的。沒想要,她也能憑這個法子逃過一劫,他倒要瞧瞧李濂有什麼話好說。

瞪了許久,李濂只是盯著她,並未對她這種做法做任何評價。韓暮華心急,抬起下巴,“明日便拿這個交差吧!”其實她心里忐忑,這法子是實在逼不得已想出來的,活了兩世,她也沒經歷過這種情況。哪里有什麼經驗。

韓暮華話音剛落,她那只受了傷的手就被李濂拉到了面前,他認真瞧了瞧傷口。然后起身,將她拖進了凈房,韓暮華不防被他拖的踉蹌,差點摔倒,他寬臂一接。就將她撈到懷里。

李濂面上毫無表情,渾身莫名散發著冷氣。韓暮華不知道他要干嘛,又不敢大聲叫喊,只壓著嗓子掙扎,“你要干嘛?!”

李濂沒有回她,直到一塊溫熱的毛巾捂在她白中透紅的纖細手掌上,韓暮華才明白過來他是要給她處理傷口,李濂將她按在一邊繡墩上,一言不發的招出止血的膏藥給她抹上,又細心的用帕子給她包扎了。

從始自終,他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韓暮華看不透他,索性就任他擺弄,反正也只是處理受傷的手心,並未逼她做其他的。

等到傷口包扎好,李濂一聲不吭的轉身出了凈房,韓暮華在凈房里坐了半盞茶也不見他回來,內心突然有些恐慌,如果李濂就這麼出了新房,今夜不留在這里過夜,那后果是她不能設想的。

疾步匆匆出了凈房查看,視線急促搜尋著那個挺拔修長的身影,等到瞧見李濂背著手站在窗邊,她才松口氣。

韓暮華忐忑的坐到了床邊,不知道為什麼,方才還不覺得怎麼疼的手心,現在痛的鉆心。

李濂忽然回過頭,一半的俊臉掩在黑暗中,渾身散發著韓暮華看不懂的情緒。

他兩步跨到韓暮華面前,抓起她一只手臂,眸子里分明有收斂不住的怒意。

“胡鬧!”李濂終于開口,他快被她氣的笑出來,她想的也未必太過簡單了,府上那些有閱歷的嬤嬤是這麼好騙的?那“落紅”的白綢一拿出去,她們看一眼就知道是真是假,會被她這幾滴血給唬弄了,她哪里學來的這餿主意。

如果真將這假落紅拿出去,那以后在這府上難過的只有她自己。

韓暮華從李濂的話語里也能明白或許她剛才這個主意太過不靠譜了,她抿著唇不語,絞盡腦汁想著還有什麼應對的法子。

李濂冷哼了一聲,臉上盡是嘲諷,“怎麼?想不出法子了?”

他並非氣她想要用這樣的辦法遮掩,而是氣她寧願傷了自己也不願意承認她已經是他妻子的事實,這種如何假扮,他們是聖上親賜的姻緣,是夫妻,難道以后還分房睡不成?

李濂心中氣惱,不禁意間她竟然影響到了他的情緒,將她耍的團團轉,從來把別人玩弄于鼓掌的人這一刻忽覺得自己也變得生不由己。

他有些抵觸這樣的變化。

韓暮華狠狠白了他一眼,低垂著頭,氣餒地坐到床邊,下意識的摸著受傷的那只手。

李濂瞧她動作又有些不忍,剛剛那金釵鋒利,手心的傷口不輕。可他又不想這般向她服軟,猶疑間,他突然瞥見了妝臺上的一件東西。

一枚湖水綠的岫巖玉配躺在上面,上面綴著五彩絲絳,是韓暮華之前翻找金釵時拿出來的,情急又緊張忘記放了回去。

李濂拿起那塊溫潤的玉佩,自言自語道:“這不是我的那塊嗎,我從小便戴在身上,只是那日回來突然發現遺失,原來是被你撿到了。”

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那塊精巧的玉佩,好似真的愛不釋手,說完竟是要將玉佩據為己有。

韓暮華抬頭看到李濂手中的玉佩,氣的要吐血,這是三夫人在她出嫁前夜送給她的玉佩,怎麼會是他的!

“那是我母親給我的,你的分明不是這樣的?”韓暮華要搶回玉佩,憤憤開口。

誰料,李濂轉頭挑眉詫異看著她,“暮華,你怎麼知道我的玉佩不是這樣的?”

呸!韓暮華真相抽自己一巴掌,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被李濂挖個坑給埋了。瞧見他一副明顯等著她說的樣子,這會子她想瞞也瞞不下去了。

為了從李濂手里拿回那塊三夫人送給她的玉佩,她將他原來落在她院里的玉佩拿了出來,玉佩上被妙函換了絲絳,此時兩塊玉躺在一起,玉質相似,湖水綠的顏色在燈光下泛著柔彩,纓絡下垂著的珍珠也一樣,真的就似龍鳳玉。

李濂也驚奇,當初他佩戴這塊玉是曹國公府夫人傳給他的,據說是經過高僧開光,佛堂中供奉的,可辟百邪抵百病,是一塊千金難求的好玉,況且這種成色的岫巖玉本就稀有,更是珍貴。而韓暮華的這塊,不但與他這塊相似,甚至有些像是從一塊岫巖玉上開采出來的,不得不說是緣分。

兩塊岫巖玉配,只除了上面的圖案不同,就連大小都差不多,李濂原本佩戴的那塊是流云百福圖,而三夫人給韓暮華這塊雕刻的是祥云仙鶴圖。

李濂將兩塊玉比了又比,好似真的在分辨一樣,半晌,李濂捏著那塊祥云仙鶴圖的岫巖玉,笑道:“這塊玉佩我戴了十多年,再清楚不過,這塊是我的,那塊是母親留給你的。”

他分明是在信口胡說,怎麼能把三夫人留給她的玉佩說成是他的,兩塊玉佩上的圖紋就算是稚童也能分清好嗎?

“李濂,你再好好看看,明明這塊是你的。”韓暮華“好言相勸”。

李濂根本就不聽,就認定了她的那塊,偏要說是她記錯了,韓暮華百口莫辯,氣呼呼的坐到床邊。

這番一鬧,先前的不愉、尷尬、難過通通一一掃而光。

韓暮華憤憤瞧著李濂將她的那塊岫巖玉收起來,那彎起的嘴角格外的刺眼。

李濂將新房里的蠟燭一一熄滅,只留了兩盞明燭在臨窗的炕幾上,室內頓時變得昏暗,瞧著那個走動的修長人影,消失了不久的緊張感又回來了。

李濂來到床邊,韓暮華往里縮了縮。

他的臉掩在黑暗中,韓暮華看不清他的表情,片刻,她聽到他說:“早些歇息吧。”

李濂聲音平靜無波,韓暮華卻以為他放過她了,當即放下心,脫了鞋上床,困意侵擾著她,晚上又鬧了這麼一初,韓暮華很累,身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她沒有多想就輕輕閉上了眼睛。

然后她迷蒙中感到身邊的人躺了下來,在她將要跨入黑甜的睡夢時,腰間卻橫來一只沉重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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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燕好(1)

韓暮華因為他突然的襲擊渾身一僵,滿滿的睡意頃刻消散,然后他能感受到身邊男子清冽好聞的氣息越來越近,錦被忽的被掀開,那只落在纖柔腰間的手臂輕易就將她拉進了懷里。

李濂晚上吃了不少酒,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后頸,有淡淡醉人的酒香。

韓暮華全身緊繃的像石塊,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他開始肆意游弋的大掌上。

李濂抱著她,韓暮華身上有清淡的茉莉花味道,很好聞,她柔軟馨香的身體嵌在自己的懷中,說不出的契合,他埋在她柔滑的青絲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后敏感的肌膚上,他能感受到她細微的輕顫,李濂悶笑不已。

那只作怪的大掌慢慢的竟然挑開了她的衣襟,伸了進來,帶著薄繭的溫暖的手襲上她腰間光滑如玉的肌膚,激起她一層的雞皮疙瘩,韓暮華再也忍耐不住,雙手隔著寢衣按住了他將要更加放肆的手掌。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壓抑的聲音竟然帶了一絲微啞,讓韓暮華大窘。

沒想到李濂輕聲的一笑,她被逼著貼著他,他笑時胸腔的震動她都能感受得到。

“怎麼,害怕了?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說完心情很好似的悶悶的笑。

韓暮華被他一激,那極度的緊張竟然消失了不少,她憤憤的抿著嘴不說話,大紅的帳幔間,昏黃的燈光透進來,韓暮華臉上卻是她自己都未想到潮紅。

心底憤怒,她明知道他是在用激將法,明知道她應該冷靜下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讓她很懊惱,她也想像他那樣笑,甚至是比他笑的更張狂,可是她笑不出來,這是男女天生的優劣勢。

其實,自從他們的婚姻成為注定之后,她就料想到了這一天,只是一直不願意去接受和面對而已,還一度的想要逃避,可是身后的這個男子太強勢。她根本逃不了,她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為,李濂是真的為她的美貌所迷。亦或是對她一見鐘情、日久生情,他們的婚姻在他的眼里恐怕也只是陰謀的工具,朝堂之爭的犧牲品,她從來看的很清,正因為如此。她更不能對他生出異樣的情感來。

陷的越深,以后痛苦的只能是她自己而已。

燈影下,李濂看到韓暮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莫名其妙的,他覺得很煩躁,這個笑容他一點兒也不喜歡。甚至是討厭。

李濂心里一瞬間酸脹的難受,他想要抹去她臉上的這種表情,想要她開心快樂起來。但是不知道怎麼做,他是霸道強勢慣了的人,一貫都是他主宰,只有別人討好他,突然讓他去安慰一個女子。他有些無所適從。

緊貼著自己的男子安靜的出奇,片刻。韓暮華不適的動了動。隨著她的舉動,身上突然有一座大山壓下來一般,李濂認真的垂目看著她,眼里有韓暮華不願意讀懂的情緒。

“暮華,我很高興!”我很高興這輩子能與你共結連理,相伴到老。

李濂眉眼中有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往日里紈绔的俊臉總是邪魅肆意的,這種柔和溫潤與他截然相反,可是,在這旖旎的一刻,竟然與他出奇的符合。

韓暮華怔了怔,隨即撇過臉,心臟內快速的跳動還未平復,她不願意承認方才真的沉溺在他的眼神里,她伸手推了推他幾乎是緊貼著她的有力胸膛,“重死了,你下去。”

李濂看著她羞澀窘迫的臉,紅暈淹沒了露出的白皙的脖頸,俯身輕輕的在她細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暮華,以后只要你乖乖的,我會疼你的,會讓你幸福。”

從來未說過甜言蜜語,貧乏的詞匯和笨拙的口吻,此時聽起來竟讓人想要永遠沉溺。

韓暮華也轉過頭看著她,李濂的眼睛很亮,是璀璨如星辰那種,她能在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自假造元帕這種想法落空后,她就明白今夜逃不掉,她心里發酸,哪個女子不期望自己夫君的寵愛,即便是知道自己的婚姻不能自由,但是也從未想到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而李濂竟然說只要自己乖順,便會寵她,這不是因為娶了她才高興,而是因為自己的乖巧和溫順。他需要的只是韓國公府嫡女這樣一個妻子的身份而已,前一刻,那些突然冒出來的不切實際的幻想頃刻打碎,撒了一地,小小碎碎的一塊塊,撿也撿不起來。韓暮華心里凄然,誰不想要一個疼她知她的夫君,她也是俗人,邁不出這個俗圈,不過這以后都是空談罷了。

瞧見她的乖順,李濂自認為自己做的很好,吻了吻她柔嫩的唇瓣,開始脫她的衣服,那件該死的素色外裳實在是礙眼的很,他三兩下就把它剝了。

韓暮華里面半透明的大紅色寢衣露出來,薄薄的一層綢衣下是細瓷般柔膩的肌膚,細細的小衣帶子掉在頸上,讓他有一種一把扯開的沖動。

李濂的眼神開始變得幽深,火熱的手掌從腰測的肌膚一直探索到寢衣下的隆起上,綿軟的觸感幾乎讓他沉醉。

韓暮華閉上眼神,渾身都在顫栗,誰說害怕到極致就不會覺得害怕了,她現在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李濂能感受到韓暮華顫抖,他手上不停的揉按,俯下身子從她的額頭開始吻起,然后眼睫,鼻子,櫻紅的唇瓣,小巧可愛的耳垂,最后又回到她的唇邊,流連反復。

韓暮華不拒絕也不迎合,只是被動的承受著,只是呼吸越來越燥熱,身上因為他的挑逗,起了不該有的讓她害怕的感覺。

韓暮華有些不適地推了推他。

李濂瞧見她煙波迷離,低沉的一笑,托起她就將外裳和那件大紅色的惹火寢衣輕松脫了下來扔在地上。

韓暮華身上只剩下一件小衣,大紅色的肚兜上繡著戲水鴛鴦,那掩蓋著傲人隆起的地方精致的繡工,李濂隔著小衣撫上去,感慨的贊嘆道:“真美。”

似在贊嘆肚兜上的花紋,更似在贊嘆她的身體,韓暮華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這件惱人的事情快點結束,只要讓元帕上有了落紅,那她就可以解脫了,可是李濂卻好似在享受一樣,竭盡所能的挑逗她,偏要將她逼到尷尬的絕境。

她此時渾身酥軟,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話,他笑著將她壓回到床上,親著她的額頭,“暮華,什麼時候我才能穿上你給我繡的衣裳。”

這句話一出,韓暮華幾乎整個身子都開始沸騰起來,他竟然知道貼身的小衣是她自己繡的!

“你……”韓暮華只能羞窘的瞪他一眼。

李濂埋在她的頸項間,在她身上吮出一個個曖昧的紅點,難耐的燥熱間,韓暮華聽到他說:“沒關系,我會慢慢等。”

身上最后一點衣物也被除去,燭光里,錦帳間,只有交纏的喘息和曖昧。

“唔……”韓暮華忍不住呻吟出聲,隨即就被李濂的吻堵住,李濂游動的手掌和靈活的舌尖熟稔的描畫著她的曲線,奇異的酥麻和電流在她全身游走,全然陌生而讓人驚悸的感覺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很怕要來臨的這刻,可是她不能不接受。

“暮華,不要怕……”他竟然在安撫她,李濂的聲音低啞,他的長發與她的糾纏在一起,眼神有些迷離,他的表情顯然不耐,可仍然耐心的安慰,他伸臂將她摟緊,“別怕,我會疼你的,你真美——”

他低聲嘟噥著,感受到她的身體慢慢變得柔軟放松,並慢慢的濡濕,他終于忍不下去,一個挺身,初遭開墾的身體艱澀,即便是做足了準備工作,韓暮華還是疼的幾乎背過氣去。

“疼……”韓暮華下意識的抱緊李濂的脖子,痛的眼淚都止不住留了下來,額頭上更是大汗淋漓。

女子體內極致的感覺差點要李濂喪失理智,但是在聽到她的呼痛后,強忍著還是停了下來。

他艱難的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盡量溫柔的抱住她,輕柔珍惜的吻再度落下,他一邊在她耳邊輕聲安慰,“別怕,一會兒就好了,暮華乖,我會很輕的。”一邊卻將一只手伸下去,按摩著兩人的相接之處。

韓暮華仰著頭呼吸,一股股異樣的感覺從下身傳來,停留在身體里的碩大也越來越讓她難耐,她不適的扭動了下。

李濂卻因為這小小的動作幾乎忍耐不住,他“嘶——”的吸了口氣,身體不自覺的就想往外退出些許,韓暮華卻因為他這個動作又呼痛。

他在中間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忍的都快要爆炸。最后,他到底狠下心來,低頭吻住了她的香澤,堵住她呼出口的聲音,與她的舌尖糾纏起舞,極盡的吮吸著她的甘甜滋味。在韓暮華沉醉時,他一個用力,貫穿了她的身體。

隨著這個終于完成的動作,李濂心中一陣激蕩,仿佛一股激流莫名的穿過了他的身軀,甚至滑向他的心房,他全身的血脈都被點燃,整個人似燒起來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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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燕好(2)

暗夜旖旎,今夜的月色特別好。

李濂極度愛戀的吻著她,似乎越來越上癮,他越來越用力,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子里。

他的唇離開她時,她禁不住連連吸氣,李濂輕輕的滿足的笑起來。

今晚他好像忍不住的發笑,已經笑了好幾回了。

經過方才的激烈,韓暮華渾身軟綿,身上更是都汗濕了,李濂還霸著她不放,她身上黏膩的難受,就要伸手推他。

李濂卻故意將她越抱越緊,大掌更是放肆的從后面伸過來,罩著她的隆起,就肆意把玩起來,韓暮華不願意,方才那次是逼不得已,但是她不容許自己再度墮落。

“你放開,我難受。”韓暮華帶著怒氣的聲音還殘留著靡靡的沙啞。

李濂卻似未聽到一般,反而將她擁的更緊,兩人身上都未著寸縷,她柔滑如錦緞的肌膚就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她更能尷尬的感受到他仍然火熱粗碩的硬挺抵在她的臀部。

“叫我逸之。”李濂低沉的在她耳邊道。他名濂,字逸之,以前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個女子這樣喚他,但此刻,他卻莫名的蹦出了這股沖動。

韓暮華內心中情緒奇怪,她不敢往深處想,更是不願意思考李濂這樣舉動的原因,她害怕,更加恐懼,方才的沉淪已經讓她唾棄自己,她不想被李濂突來的溫柔將自己理智全部打消。

這般揉弄,李濂剛剛消彌下去的欲望又升騰起來,韓暮華像是蝕骨的毒藥,明明知道她可能侵入五臟六腑,卻忍耐不了她誘人的味道,甘願沉迷。

感受到李濂的沖動,還有不斷在她身上撫摸的炙熱手掌。昏暗中,韓暮華咬了咬了唇,逼著自己從那異樣又貪戀的感覺中醒悟過來。

她渾身一僵,冷的冰寒透骨的聲音響起來:“李濂,你就是要這個?我身子不舒服,你喚別人來服侍吧!”

一句話將他的欲望全部撲滅,李濂將她的臉掰過來,與她對視,良久,他忽然的笑了一聲。“韓暮華,你是這麼想的?”

韓暮華被他坦蕩幽深的目光看的心怯,抿了抿唇。咽了口口水,頂著頭皮承認。

“那好,如你所願。”他冰寒說出這句話,就強勢的分開了她修長的大腿,擠了進去。一舉貫穿,沒有之前特意的溫柔,也沒有親昵的愛撫和親吻,他只是毫無表情在她的身體上挺進著,在這樣的力量下,韓暮華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可恥的是。她的身體竟然還因為這樣劇烈的撞擊碾磨,發生變化,直到高潮來臨。她拼命忍著要溢出口的呻吟,唇瓣都咬的出血,最后實在耐不住,嗚咽的小聲哭出來,然后挨不過昏迷了過去。

李濂俯視著這張倔強的臉。恨的牙癢癢,她為什麼就不能聽話點。哪怕是一點點順著他的意思,他都舍不得這樣折磨她,他是想要要她,那是一種遇到喜歡、心動的女子最正常的反應,活了二十多年,他不是沒有過女人,但是從沒對任何女人有過這種特別的感覺。

慢慢從她身體里退出來,李濂溫柔的將昏睡的女子摟緊懷里,瞧著她還掛著淚珠的眼角,小鼻子紅彤彤的,暈過去了還嘴巴還微微癟著,他好笑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並沒有喊丫鬟進來服侍,就這麼摟著她歇了一會兒,等到身體平靜下來。

臨近五月的夜,寒意不重,卻也涼,他怕她著涼,抱起她,隨意在地上撿起那件大紅色半透明繡著梅花紋的寢衣給她裹上,抱著去了凈房。

凈房里早就備了熱水,一直用熱爐煨著,給他們夫妻圓房后用的。

李濂輕柔的將韓暮華放進浴桶里,然后自己也進去,被浴桶的溫熱蒸騰,韓暮華才有了感覺,渾身的酸澀和身下的不適得到緩解,可是還沒緩口氣,她就能感受到一只手在水中自己的身體上游移。

她氣的差點背過氣去,心中更多的是惱恨,可是這個時候她又沒臉睜開眼睛,面對著與他共浴的男子,于是,她心一橫,干脆裝死。

李濂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唇角微微的勾起,剛才那一瞬的郁氣竟然莫名消彌了。他用溫熱的巾帕給她擦拭,看到喜歡之處時,還故意的捏一捏,摸一摸,嘴中還咕噥,“娘子的身體真是好看,為夫百看不厭。”

“昏睡”中的韓暮華頓時臉色燒紅,甚至整個身體都彌漫著粉色。

這種折磨終于結束,李濂將她抱到床上,將那終于完成使命的元帕收起來,他輕聲上了床,摟了她,這時候,卻是老實的很。

韓暮華感受到他再沒有別的動作,終于舒口氣,緊繃的心弦松下來,睡意就排山倒海侵襲,直到她一腳踏進周公的大門,才迷蒙聽到他低低的說了一句:“睡吧。”

直等到韓暮華熟睡,李濂絲毫睡意也無,他手臂輕輕的一動,將她的身子掰過來面對著他,韓暮華卻只是忸怩了下,沒反抗,過了一會兒,居然還往他光果的前胸上蹭了蹭。

她睡著了的樣子極像個收起利爪的小貓,嘴唇微微嘟起,李濂撫了撫她纖柔的腰肢,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的感情好像要滿意出來,此時,他只想滿足的嘆息。

徐嬤嬤喊她起床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卯初。

韓暮華身子有些沉,迷蒙的睜開眼,瞧見的卻是身邊之人一張俊美睡容寧靜的臉。她恍惚了一下,這才想起,她已經嫁人,已經不在韓國公府的錦墨居里了。身邊睡著的男子是她的夫君,那個她下半生唯一能依靠的人,想到這里,韓暮華眼里有些自嘲。

她睡在李濂的懷里,她一動,他就醒了過來。

四目相對,李濂眸子明明清湛,根本就不像是剛剛醒過來的,經過昨晚的纏綿,韓暮華不敢多看,尷尬地撇開了頭。

兩人起身,丫鬟進來服侍洗漱更衣,李濂先進了凈房,赤芍將她扶到妝臺前,見她總路有些別扭,幾個丫鬟都是臉一紅,徐嬤嬤瞧了卻是很高興。

趁著梳頭的功夫,徐嬤嬤低聲問韓暮華:“五小姐,東西呢?”

韓暮華一愣,才明白過來徐嬤嬤是在問元帕,想到昨晚的情景,她臉上忍不住就一層熱浪襲來,有羞窘,有惱怒。可是昨晚那情形,她根本就忘了關注那東西了,被李濂抱著去凈房回來,她就忍不住睡了。

徐嬤嬤著急,瞧見她的樣子,不像是事沒成,就帶著妙珍幫她去鋪床,幾乎把整張床翻了一遍,仍是沒找著。

徐嬤嬤臉色就變了,問韓暮華是怎麼回事,李濂就從凈房里出來,寶藍色暗紫紋云紋團花錦衣,玉冠高束,俊美倜儻。

韓暮華哪里知道,可是這一屋子丫鬟她又不好直接問,直拿眼神瞟李濂。

李濂怎麼看不出她的心思,卻故意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端了丫鬟奉上的茶愜意抿了一口。

這時候,曹國公夫人身邊的顧嬤嬤來了,只聽到她在外間問:“二奶奶起身了嗎?”外面的丫鬟道起了,顧嬤嬤才打了簾子進來。

先給在喝茶的李濂問了安,又給韓暮華請安。

李濂介紹:“這是娘身邊的顧嬤嬤。”

顧嬤嬤是曹國公夫人的陪嫁丫鬟,年紀大了就在府上找了人配了,一直留在曹國公夫人身邊侍候,是曹國公府的老人,又幫著帶大了李宇李濂兩兄弟,所以曹國公府上的人都敬著她,就連金氏見了也要給她兩分面子。

妙函和銀紅服侍著韓暮華換了新的淡紫蘭花刺繡領子粉紅對襟褙子,綰了婦人的飛燕髻,點綴著一支白銀卷須紅寶石簪,垂了赤金滿池嬌分心。

服侍她凈了面后,又替她抹了淡淡的胭脂,比起昨日濃艷的新娘妝,今日的素淡又大方得體,像一朵迎著春風的玉蘭花般,散發著芬芳。

李濂瞧見她的裝扮,眼神愣了愣。

韓暮華親自起身扶了顧嬤嬤坐下,道了好,又讓徐嬤嬤給了紅包。

顧嬤嬤打量著這個新二奶奶,見她不矯揉造作,落落大方,額頭飽滿,眉目也生的喜氣,就有了好感,“讓二奶奶破費了,二少爺是老奴帶大的,這紅包該由他出才對。”

難道看到這李濂帶了一絲溫柔的臉,顧嬤嬤知道他大約對這樁婚事是滿意的,之前的擔憂也一掃而光。顧嬤嬤算得李濂的半個乳娘,當年李濂與她的孩子出聲前后只差一個多月的日子,她月子做完了,就來服侍曹國公夫人,經常抱著李濂逗弄,餓了就給他喂奶。所以也拿李濂當親兒一樣看待。

本來以他的性子她一直很擔憂,但是如今親眼瞧見,她也能放下一半的心,新奶奶貌似很不錯。

李濂什麼也沒說,只是安靜在一邊喝茶。

從顧嬤嬤的話里她也能猜到這位嬤嬤的不一般來,于是,她更加小心謹慎。

顧嬤嬤笑,“夫人讓老奴過來看看,二少爺和二奶奶起身了沒有。”

“我們正準備給過去給娘請安呢。”韓暮華也笑道。

雨花端了茶來,顧嬤嬤推辭:“老奴就不多坐了,這就回去稟告夫人。”說完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房中服侍的徐嬤嬤一眼。

這眼神,分明是要見元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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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新婦

韓暮華心急,就用眼睛瞟李濂,李濂挑了挑眉裝作未見,這滿屋子的丫鬟婆子,韓暮華不好發作,李濂瞧她滿臉懊惱,臉色更是漲得通紅,配著一身素雅大方的衣裳別有一番嫵媚。

等到他逗夠了,才起身親自拿出一個檀木小盒子遞給旁邊的徐嬤嬤,徐嬤嬤小心打開了看,才滿面喜色的帶著妙函妙珍兩個送顧嬤嬤出門。

韓暮華不知道那東西是被他什麼時候藏起來,但是一想到元帕上留下了什麼,她還是羞窘的垂下頭。

不一會兒有小丫鬟送早膳來,韓暮華與李濂在新房內用了早膳,韓暮華原本就不太喜歡這個新婚夫君,又經過昨夜的事,瞧著他就難受尷尬,哪里還有什麼話要說,兩人相對無言用完早膳。那邊又有丫鬟過來通知。這次來的是大奶奶身邊的大丫鬟,叫碧螺,請韓暮華夫妻去清秋閣。

清秋閣是曹國公夫妻的住所。

這便是要完成大婚第二日的成婦禮了。

韓暮華不敢耽擱,雖然她與李濂夫妻關系不甚和睦,但是以后曹國公府就是她的家,公婆是她的長輩,她要在這個家里生活下去,長輩不能得罪。

她不知道曹國公和曹國公夫人是什麼樣的人,奉旨嫁到曹國公府,她心情忐忑焦慮,她再不願意也不能抗旨。曹國公府看起來寧靜祥和,但是哪個高門外表不是這樣,當初韓國公府也是,好不容易在韓國公府有了一席之地,現在這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她能做到哪一步她不知道,她也不能保證到最后她能不能忍耐的下去,不過她背后是韓國公府,她的作風和體面都代表了一府門風。即便心里仍是有怨恨,但她也不希望牽連到韓國公府,讓祖父祖母難堪,甚至有可能被李濂捏住軟肋用來要挾。他的夫君太陰暗,深不可測,她不能大意。

這場注定是政治婚姻,她並不抱有期待,在她還沒有全全的對策之前,韓暮華願意盡最大的努力維持表面的平和。

韓暮華回了碧螺,說這就過去。又讓徐嬤嬤派了紅包,碧螺接了紅包高興回去復命。

韓暮華不知道,李濂坐在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上一直在注視著她的表情。雖然她臉上的冷情只是一閃而過,但還是清楚的落到了他的眼底,李濂深眸越深。

卯正,韓暮華同李濂一起,去曹國公夫人的清秋閣請安。完成成婦禮。

妙函和瑞雪捧著韓暮華給曹國公府眾人準備的禮物一起,跟著去了清秋閣。

四月末的清晨,東方已有了紅日破云而出,晨曦熹微中,韓暮華聞到了院子里盛放的荼蘼花香,混雜著墻角一排的淡粉色牡丹。濃烈馥郁,那在新房里久久壓抑的心情終于得到稍許的釋放,她微微瞇了眼。不禁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氣。

李濂回過頭看到她這般放松的樣子,晨光照在她白皙柔嫩的臉上泛著微光,領口處還透露了一半他昨夜留下的曖昧紅痕,她微仰著頭,像是慵懶的貓。他心里忍不住的就柔軟一片,腦中忽然的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要是把這只愛炸毛的貓永遠留在身邊也不錯。

韓暮華慢慢地跟在李濂身后,等出了院門,她才抬頭看了一眼,“陶然院”,韓暮華記的沒錯的話,《時運》里寫道:“邈邈遐景,載欣載矚。稱心而言,人亦易足。揮茲一觴,陶然自樂。”李濂這樣一個心思城府如此深的人追求也是陶陶然而樂的境界嗎?

她不禁深深的看了眼他的背影,若是從背后瞧,李濂身材修長,舉止風度,除卻那雙幽潭般的眼,實在是算得上君子翩翩。不怪他即便是這樣的名聲,仍是為盛京閨閣女子所惦記。韓暮華有些不屑的撇撇嘴。

埋頭向前走,李濂卻突然停下步伐,韓暮華在想事情險些撞到他身上,他回過頭來,挑著一雙好看的眼就輕佻的問,“暮華可是瞧為夫的背景瞧的出神。”說話竟完全不顧妙函瑞雪在場,囧的妙函和瑞雪都低下頭紅著臉往后退了一步。

韓暮華抬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哪知他不但不退縮,反而得寸進尺,李濂忽然俯身輕聲在她耳邊道:“暮華用這樣勾人的眼神看為夫,為夫會忍不住的。”

韓暮華好不容易按下心中的惱怒,她覺得,這樣長久下去,她定能被李濂鍛煉出波瀾不驚的氣勢來。

韓暮華咬著牙扯出一個笑容,周圍還有來去掃灑的小丫鬟,再怎麼著,她也不能丟了曹國公府二奶奶的身份。

她對著李濂使眼色,可是這個惱人的家伙軟硬不吃,韓暮華不願當眾與他撕破臉皮,只好再三退讓:“李濂,如果今日你好好配合我,我便答應你一件事。”

李濂挑挑眉,未想到她會這樣割地賠款,笑了笑,仿佛這個買賣很不錯的樣子,這才滿意的退開。

出了陶然院,繞過一條長長的雕花回廊,便是一片翠竹掩映的小樓。小樓院墻邊種了一排排翠竹,高高的院墻磚對縫,看不清墻內的精致,只隱隱約約間,能望見里面的青磚粉墻。

韓暮華在韓國公府住的錦墨居里也有翠竹,只不過那是一叢斑竹,這院墻里的翠竹要比斑竹高大粗壯,顯然不是一個品種,入眼就是一片新綠,讓人心情大好,她不免就多看了幾眼。院墻門楣上三個白玉雕刻而成的大字,書著:淑景軒。

院門上了鎖,鎖上有點微微斑漬,很明顯院子已經不住人了,這院子離陶然院不遠,又是一座小樓,站在二樓能將曹國公府花園里的那片荷塘盡收眼底,等到盛夏,搬了玫瑰椅乘涼定是不錯的享受。可為何位置這麼好的一座樓會被廢棄,韓暮華不覺的就皺了皺眉。

李濂看到她望著這座翠竹遮掩的小樓若有所思,解釋道:“這是從前冷姨娘住的地方。”

韓暮華聽了更是一頭霧水,等想再聽下文,李濂卻閉口不談了。

韓暮華翻了個白眼。他一定是故意的。

走了大約兩刻鐘才到了清秋閣的正堂。

顧嬤嬤已經在外面等著,見他們來,忙過來迎接。

成婦禮不僅要拜見公婆,還有拜客。曹國公府各房的長輩、兄弟姐妹、妯娌、還有侄兒侄女。

韓暮華一進正堂就看到坐了滿滿一屋子人,她乖順的微垂著頭,大方得體,也不膽怯,曹國公夫人瞧了很是喜歡。

顧嬤嬤攙扶著她,讓她站在一邊,一會兒她會給她指點長幼順序。

韓暮華一抬頭就見到正位上坐著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表情嚴肅,蓄著半長的胡須,皮膚微黑。額頭寬而飽滿,有些魚尾紋的深邃的眼正打量著她,這便是曹國公了,她只在曹國公壽誕那日跟著韓暮欣一起遠遠瞧過一眼。韓暮華不膽怯,任由公公打量。

曹國公一臉嚴正的表情緩緩松動了下來。嘴角帶了一絲笑意,雖然還是抹不掉他的肅穆,但是卻讓人親和不少。

不過韓暮華不敢大意,像曹國公這樣多年在政治上摸爬滾打的人,表情就是迷惑敵人的工具,她不敢自得的認為公公就是認同喜歡她。

丫鬟遞來蒲團。韓暮華跪在蒲團上,端過一邊茶盤上的香茗,高高的舉過頭頂奉到曹國公面前。道:“爹爹請用茶。”

曹國公接了抿了一口,笑道:“好孩子,乖。”臉上表情好似很滿意她這個兒媳。

韓暮華又奉上了兩雙親手繡的春鞋,鴉青色上面繡著仙鶴蟠桃,繡工精致。一看就知道針鑿好。

曹國公笑著親手接了,然后顧嬤嬤就將早準備好的檀木盒子遞給她。這是曹國公給她的見面禮物,韓暮華起身將盒子交到身后的瑞雪手上。

然后丫鬟又在曹國公夫人面前放了蒲團,曹國公夫人微胖,穿了一件駝底團花杭綢褙子,玳瑁云紋掛珠釵戴在頭上,一笑起來,眼睛瞇縫起來,很是和藹。

韓暮華給曹國公夫人敬茶,曹國公夫人拉了她的手拍了拍,還將手上的一只琥珀連青金石手串剝了給她戴,韓暮華也不矯情,大大方方收下了,同樣奉上兩雙親手做的鴉青色春鞋。

徐嬤嬤幫忙接了曹國公夫人給的見面禮,邊上的小丫鬟這才將韓暮華扶起來。

曹國公夫人瞧她知分寸又明理,眼里都是滿意,她是內宅命婦,不懂那些朝堂的紛紛擾擾,只想要家庭和睦,家族興盛,她眼下關注的不是與韓國公府聯姻這回事,也不是聖上賜婚帶來的殊榮,而是自己兒子以后的媳婦是不是一個懂禮體貼丈夫、孝敬公婆的好兒媳。而韓暮華的表現她很滿意,臉上自然帶了笑。

韓暮華方起身,旁邊就有人“噗嗤”一聲,“新娘子真好看,又心思玲瓏,就我是個蠢笨的,在咱們府上這麼多年啊,也才知道爹娘喜歡鴉青色呢!”

這出口的聲音帶著女聲的尖銳,又似乎真的像打趣一樣,韓暮華記得這個聲音,是曹國公府的大奶奶金氏。

韓暮華心里“咯噔”一下,本以為李濂不管,她在公婆面前就能順利,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使絆子。

這句話是在暗諷,她還未過門就打探公婆喜好,是個曲意逢迎的人!

韓暮華望了一眼聲音的來源,大奶奶金氏年未三旬,臉上畫了濃妝,一張臉太過精致,認真瞧了像是一個面具,她穿了一身繡金牡丹紋亮緞滾邊褙子、蔥白底繡牡丹暗紋的八幅湘裙,戴著翠玉福壽嵌著紅寶石的頭面,華貴雍容,一見便知道是那種身份不凡的婦人。

韓暮華微愣。

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個給她難堪的會是她,去年的曹國公壽宴時,她跟著老夫人便是金氏親自迎接的,那時,她給她留下的印象與現在完全不一樣。

顧嬤嬤有些尷尬的在韓暮華身邊道:“二奶奶,這是大奶奶。”

正堂中誰也沒說話,好像都要瞧她怎麼應對,就連李濂也只是安靜立在一旁。韓暮華臉上沒有露怯,也沒有退縮,一旦她在曹國公府的第一仗失敗了,整個府的人都會低看她。目前她還需要這個身份,不能怠慢。

韓暮華笑了笑,朝著大奶奶金氏屈了屈膝行禮,道了大嫂萬福,然后才溫柔嫻靜對著曹國公夫人說:“媳婦聽聞青色,色相如天,就斗膽選了這種顏色給爹娘做了鞋面,還請爹娘不要嫌棄才是。”

色相如天,青色是蒼穹的顏色,象征著富貴和威嚴。而韓暮華用這種顏色給曹國公夫婦做鞋,代表她將公婆敬為天,願意孝敬公婆。做李家的好兒媳。

曹國公和曹國公夫人臉上都有了笑意。

“這孩子,讓你費心了。”曹國公夫人滿臉的親昵,起先,她對韓暮華有意完全是受曹國公的驅使,她當初還擔憂自己最疼愛的這個小兒子會娶到一個驕縱蠻橫的高門千金。但是隨著對韓暮華越來越了解,她慢慢放下了擔憂。

李濂也勾起了嘴角,對韓暮華的聰慧很滿意。

金氏臉上笑著,誇贊韓暮華體貼周到,內心里卻不是滋味,原本第一眼見她就覺得她不凡。與一般閨閣千金不同,但當時她與她沒有關系,她純粹只是抱著欣賞的態度。而現在她卻成了她的弟妹,成了曹國公府的一員,與她同一個公婆,而且又是柔婉體面,出言有理。心思機敏的。曹國公夫人本就更為疼愛李濂,可是她丈夫不在身邊。又沒有兒女傍身,整日在曹國公府上除了一個大奶奶的身份,與守活寡沒什麼區別。

她倒是有心給丈夫納妾,得個一兒半女,寄養在自己名下,好歹有個后,但是她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如今如果韓暮華再得曹國公夫人的寵愛,而她又有李濂在身邊撐腰,她勢單力薄,在曹國公府的地位定會動搖,曹國公夫人也不會再獨寵于她,想到這里,她下意識的就對韓暮華產生了敵意,笑容也越加的勉強生硬。

韓暮華注意到大奶奶金氏表情的變化,心里多了一層防備。

給公婆敬了茶,就輪到家中的叔伯嬸嬸們。

曹國公有兩房兄弟,曹國公行二,大伯與曹國公模樣相似,嚴肅剛毅,而三叔氣質溫文,大伯娘豐腴溫柔,三嬸柔弱可親。

曹國公的父親並非天朝重臣,原只是一個從五品京官,后來邊境戰亂,曹國公投了軍營,在戰場上打拼了十來載,血雨里謀得了這個爵位,當初他驍勇善戰的美名傳遍了邊塞,邊境的韃子們只要聽到他的名號便聞風喪膽。曹國公因此才得重用,逐漸成為一朝肱骨之臣。

李家也才因此發跡,大伯、三叔也沾了光。

曹國公府一家外表瞧著好似非常和睦,不過韓暮華並不相信這樣的表層表現。

韓暮華一一行禮,給了鞋襪做禮物,大伯大伯娘和三叔三嬸也還了禮。

然后是李濂的兄弟姐妹和各個房頭的堂兄弟姐妹。

李濂是曹國公夫人的小兒子,上頭只有一個大哥李宇,正三品武職外官指揮同知,常年在外,沒有聖旨根本回不了盛京,即便是親弟弟大婚,他也只能修書一封派人送了禮物前來祝賀。不過李宇卻是心思細膩的人,人不在,卻也給新弟妹準備了禮物,韓暮華請金氏代為謝過大哥。

正當韓暮華以為曹國公府的姐妹時,顧嬤嬤卻引她來到一邊,指著一個瘦弱的青年道:“這是咱們府上的三少爺!”

韓暮華微微吃驚,從來都只聽說曹國公府的二位嫡少爺,怎麼會又冒出來一個,而且還是如此羸弱的青年。他年紀瞧起來與林云鶴相仿,大約只比李濂小一兩歲,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穿在身上空空蕩蕩,好似一陣風就能將他帶走,臉色透著不健康的紅暈,唇色泛白,一雙眼睛眼瞼下有很深的陰影,墨色的瞳仁有一股死灰,整個人瞧上去形容枯槁,仿佛將死的老人。

其實認真看,這個三少爺並不丑陋,只是因為病容掩蓋了風華,他的眼睛與李濂的很像,只是少了活人的靈動,五官深刻,如果健康的話,定也是斐斐君子。

雖然還不明白他的身世,但是韓暮華忍不住眼里流露出了一絲同情。這樣的年紀本是意氣風發,怎奈病魔纏身。

韓暮華剛對他行了禮,剛抬起頭,就被他的目光逼視的嚇了一跳,他本來枯井無波的眼里竟然多了不屑,仿佛是很痛恨她瞧著他的同情的目光。

這個病弱的三少爺的排斥一時間讓韓暮華無所適從,如果是像金氏那樣八面玲瓏的人,她還能從容應對,但是此時面前是這樣一個可憐的青年,她還真不知該怎麼辦。

曹國公夫人發現了她的尷尬。不快的喝了一聲:“李頤,她是你二嫂,不得無禮。”

這位三少爺原來叫李頤。曹國公見曹國公夫人這般呼喝兒子眼里露出不舍,卻沒有阻止。

李頤嘴角冷笑了兩聲,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離開了,服侍他的丫鬟瞧他跌跌撞撞的樣子,臉上跟上去。

韓暮華當真無語。她什麼也沒做,這個弱的連風都能吹到李頤就生氣的走了,他這樣,正堂中沒有一個人感到奇怪,很明顯,這樣的事經常發生。

韓暮華皺紋瞟了一眼李頤離開的方向。李頤一走,顧嬤嬤沒有再給她介紹這個神秘的三少爺。

曹國公府還有兩位小姐未出嫁,一個是二姨娘陸氏的女兒李惜畫。一個是三姨娘鄭氏的女兒李惜春,曹國公夫人只得兩個女兒,大女兒李惜文,嫁給了太常寺少卿,而小女兒十歲的時候染病不慎歿了。兩位庶出的小姐到今年四月都已經及笄。韓暮華估摸著曹國公夫人恐怕是要從她們其中選一個送入宮中的。

三小姐李惜畫開朗明媚,聰明伶俐。四小姐李惜春穩重大方,乖順知禮。兩姐妹雖然相差一歲,但是四小姐瞧起來卻更像姐姐,曹國公夫人心也更偏著她,最近兩個月正請了宮中有經驗的教習嬤嬤來府上教兩位小姐的規矩。

韓暮華與她們早就識得,笑著相互行禮,其實嚴格說起來韓暮華比三小姐還小上一歲,四小姐是四月生辰,她大她一個月,現在她們都要稱她為二嫂,讓韓暮華有些不自在。

家里姐妹韓暮華一律都給了大紅底繡雙喜紋杭緞荷包,荷包里放著一塊成色上號的羊脂玉。

自家姐妹見過了就是叔伯家的堂兄弟姐妹,大伯家里二子一女,女兒早就出嫁了,三叔家里一子二女,大女兒去年出的閣,小女兒李芙,與四小姐年齡相仿,就住在曹國公府上,與三小姐作伴。

這個堂姐妹笑容清甜,一雙眸子笑起來像彎彎的月牙,清麗可愛,說話嘴甜,很是討曹國公夫人的喜愛。

韓暮華將荷包遞給她時,她彎了眉眼,跟著三小姐一起喚“二嫂”,嘟著小紅唇有些懊惱道:“我要是什麼時候女紅能有二嫂這麼好,我半夜高興的都要笑出來。”

一番孩子氣的話,惹的廳堂里人都和顏悅色,三嬸更是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韓暮華笑著說她謬贊了,哪天想學可以來陶然院,她教她。

于是,三姐妹都高興的說過幾日就去找她,韓暮華瞧著三個未出閣的姑娘,親昵的相互調侃,皺了眉頭,這樣一看,哪里是兩個府上的姑娘,分明李芙也好似曹國公府的千金,這個李芙,心思當真這麼單純?

曹國公府到了李濂這一輩就是最小的了,大伯家和三叔家里還有兩個孫兒,但是曹國公府卻是一個都沒有,李宇常年在軍中,一年回不來一次,金氏嫁到曹國公府三年,與李宇同房的時間滿打滿算也沒有一個月,生不出孩子也正常。

曹國公無奈,卻不能把長子招回來,正是因為如此,曹國公夫人才如此縱容大奶奶金氏,對她多一分疼愛。而李濂雖然有三房妾室,但不知為什麼,幾個姨娘肚子里從來都沒有動靜,曹國公夫人現在已經不盼著抱孫子了,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能生出來讓她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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