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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煙青色 -【丹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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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2 18:17:29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無賴

李濂幾步走到她身邊,低頭看她手上的舊字帖,隨口答道:“午時在前頭喝高了,出來吹吹風醒醒酒。”

他一近身,確實有一股濃郁的酒味,他站在她身后,幾乎要貼到她的后背,韓暮華不自在的朝前讓了讓,誰知她讓一步他更進一步,好似故意要粘著她。

韓暮華不喜他身上的酒味,用手推了推他的腰,“一身的味道,真真難聞。”

李濂低頭瞧著她,見她眉頭輕蹙,一臉嫌棄的樣兒,頓時心里一膈應,反而更要接近她。

瑞雪見夫妻兩這個樣子,識趣的去門口守著了。

韓暮華被他氣個半死,手上更用力,可是這力氣用在李濂身上完全是蚍蜉撼樹,他順勢就將身上的重量都壓到她背上,帶著酒香的呼吸噴在韓暮華白皙的頸項,幾乎是瞬間,脖頸間就因為這樣的刺激粉紅致致。

哪里想到李濂會這樣不要臉,她不妨整個人差點被他壓倒,貼在桌上,韓暮華恨不得一腳踹開他,火大的警告:“重的和頭豬一樣,別在我面前耍酒瘋!”

怒氣讓她整張臉添了一分明艷,眉梢眼角不禁意間透出魅惑,李濂卻更無賴了起來,貼著她的頸項竟然輕咬了一口韓暮華的耳珠,低低靡靡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為夫是豬,你是為夫的妻子,那又是什麼,暮華,你真會開玩笑。”

韓暮華差點嘔死,看來李濂不但陰狠、無恥、無賴、狡詐,還是登徒浪子,她被他壓的不能動彈,嘴上也討不到好處,只能在心里將他從頭到尾咒了一百八十遍。

瞧見她有火不能發,一臉郁悶吃癟的樣子。李濂心情大好,伸長雙臂從她肩頭環過,將她整個人都收進他的懷里,吃了這般豆腐還不過癮,又偏要在她耳邊挑撥。

“暮華,你是不是在心里罵為夫,還是省省力氣吧。這樣浪費不如把力氣用在其他地方。比如伺候為夫。”

韓暮華覺得如果像這樣一直與李濂相處下去,自己非折壽不可。

“你休想!”韓暮華一聲嬌喝,聲音里滿溢著怒火。

李濂頭向后撤了撤,劍眉故意一蹙。“沒想到為夫的妻子,韓國公府嫡出的千金,竟然還有這般潑辣的時候,倒是讓為夫意想不到,不過,為夫正喜歡這樣大膽的,暮華,多叫幾聲來聽聽!”

什麼!拿她當狗嗎!還多叫幾聲來聽聽,明知道李濂在拿她逗趣。但是韓暮華就是保持不了平常心。情緒波動的厲害,她真懷疑這廝的臉皮是不是磚砌的,比國公府的院墻還要厚!

這邊他們鬧出動靜有些大,瑞雪在外面聽的心驚膽戰,尤其是韓暮華剛才那聲嬌喝太響。她嚇的就要闖進去,急的不行,可又怕二少爺怪罪下來,連五小姐都討不到好,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邊從照壁就轉過來一個熟悉的人,瑞雪見是三夫人身邊一慣伺候的宋嬤嬤,忙和見到救星一樣。

宋嬤嬤腳步急促,趕到廊下時,額頭上都滲出一層汗珠。

瑞雪行了禮,“嬤嬤這麼急匆匆可是有事?”

宋嬤嬤也不拖拉,眼看著未時中了,一會兒子等花園邀月臺那邊戲唱完了,五小姐五姑爺用完了晚膳就得回去,能說體己話的時間不多。

“我們夫人有些話要對五小姐說,這不差老奴過來尋五小姐,誰曉得五小姐跑這來散心了,讓老奴好找。”

瑞雪是韓暮華身邊老人,自是知道其中原委,恰好借著由頭進去瞧瞧。

還沒待瑞雪進去,韓暮華就已經出來了,瑞雪抬頭瞧她表情,臉頰還留有沒散的嫣紅,不知是羞怯還是氣憤,不過卻煞是好看,徒增一分媚態。身后跟著的李濂,俊朗倜儻,他深幽精明的眸子也時不時流連在韓暮華身上,深處竟然還透出些許的寵溺和溫柔。忽然,李濂閃電般的朝著瑞雪一瞥,目光冰冷寒涼,瑞雪嚇了一跳,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李濂聽到外面有人聲就放開了韓暮華,知道這個時候逗她,這妮子定會嫉恨在心。

韓暮華稍整理了下衣裙出來,恰好聽到宋嬤嬤一番話。

原與三夫人之間的恩怨在婚前就釋然了,雖這麼多年,三夫人對她沒有養育之恩,可這也不都是她的錯,她也懷了無限的內疚,說到底也是可憐人,以往過去了的韓暮華也看淡了。

如今她嫁入曹國公府,不能時時陪伴親人左右,還要他們牽掛也是憾事。

“嬤嬤,你先回碧落院回稟母親,我馬上就到。”

宋嬤嬤瞧著如今五小姐風姿怡然,身后的五姑爺也龍章鳳姿,多少釋然些,這麼多年夫人虧待了小姐,但是到底嫁了個不錯的姑爺,以后得了麟兒,后半輩子定是喜樂順遂,也讓夫人寬心了不少。

宋嬤嬤前腳告退,韓暮華帶著瑞雪后腳也離開,走到半路,李濂一步不離地跟著。

韓暮華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跟來干什麼?”

“陪妻子見丈母娘,有何不可嗎?”李濂笑著答道。

身邊時不時走過忙碌的丫鬟婆子朝著他們行禮,這時候韓暮華又不能丟了臉面,當著下人的面攆他走,只能由著李濂跟著她去了碧落院。

三夫人沒想到李濂也會跟著來,著實吃驚不少,之前她為了阻攔婚事,給夏彤下藥那檔子事雖然老夫人沒抓到證據,但是有些心思的都敞亮,何況那麼精明的老夫人呢!

如今事以成定局,她見到這位新女婿反而面上有些過不去。李濂那日也確實著了道,若不是夏彤蠢笨,現在早就是另一番結局,像他這麼心思深沉的本應該瞧出其中的端倪,怎奈一時間鉆了牛角尖,一心認定這件事是韓暮華為了擺脫這樁婚姻使的手段。

宋嬤嬤親自端了茶盞來,三夫人原本的豐腴完全不見,臉頰都有些瘦脫形。經過這麼多事,她倒是性子終于沉穩了些,上下打量了韓暮華和李濂,猛一瞧見李濂腰間懸掛的玉佩時,又意味深長地看了韓暮華一眼。

那塊玉佩是三夫人在韓暮華出嫁前給她的,難得的岫巖玉,雕刻著祥云仙鶴圖,現如今卻在李濂的腰間,這麼貴重的東西韓暮華能輕易給了李濂,說明夫妻二人定是琴瑟和諧。

本以為韓暮華心里不喜這門婚姻,竟沒想到結果卻是這般,也幸好那日沒成,見到這樣的情景,三夫人才放下心中介懷。她哪里想到,玉佩是李濂厚著臉皮搶過去的。

既有李濂在,三夫人很多話也不好說,只稍稍囑托了幾句韓暮華,讓她無事可以多去外祖家走走,正好離大選也沒多少天了,毅勇侯府上的六小姐孫清月與她玩的不錯,經常惦記著她,也正好與她多說說話。

韓暮華明白三夫人的意思,韓國公府上有和煦長公主,她便是有時間回娘家,三夫人也不能放開了性兒,倒不如去外祖家多走走。到時候派個丫鬟小廝將三夫人叫來,三夫人是毅勇侯夫人的次女,多得寵愛,倒是比在韓國公府說話自在方便。另外,孫清月不久就要進宮大選,她是毅勇侯府難得出挑的嫡出小姐,這次大選,十之是要留在宮中的,與她處好了關系,百利無一害。

申時一刻的時候,老夫人身邊的桂嬤嬤就來尋了。

站在碧落院的門口,笑著嗔怪,“五小姐,五姑爺,今兒你們可是一等一的主角,倒是留著旁人站了一院子,你們倒是窩在三夫人這里躲懶,老國公和老夫人都在尋你們呢!”

韓暮華忙笑著陪不是,辭別了三夫人,和李濂隨著桂嬤嬤去了。

李濂仍舊回了前院陪老國公,韓暮華隨著桂嬤嬤去了懿祥閣,戲聽完了,大伙兒都在懿祥閣里說話逗樂。

瑞雪攙著韓暮華一進來,大奶奶吳氏就打趣,“我當是五妹妹不見了呢,原是與五姑爺偷偷躲起來了,你們這小兩口,剛成婚,就一晌都不能離了?回娘家還要巴巴的在一起,故意讓我們紅眼呢!”

說完一屋子人都在笑,韓暮華無法,也不解釋,這事越解釋只會越挑起她們興趣,只由著嫂子們開玩笑,一時,大家在懿祥閣里說了會兒話,就有小丫頭來喊前面要開席了。

晚間,韓暮華李濂自是不能在韓國公府留宿,所以老夫人早早安排了晚膳,讓他們小夫妻倆吃了好早些回去。

李濂又是被好一頓灌。

等到兩人被送到韓國公府門前,西邊已經緋紅一片,國公府門前的大紅燈籠也亮了起來。

瑞雪扶著韓暮華上了馬車。

那邊,李濂晃晃悠悠地踩著馬鞍上的腳踏,使了幾回勁兒就是上不去。

邊上的小廝急得不行,連聲的勸,“二少爺,您喝高了,別騎馬了,要是摔著了小的用命都賠不起啊。”

可是李濂強的不行,偏要上那馬鞍,小廝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瞧著韓暮華。

哥哥嫂嫂們還在門口站著呢,她不管也不行,咬了咬牙吩咐道:“你們少爺喝醉了,扶他到馬車上來,小樂你把你們少爺的馬騎回去。”

得了奶奶的吩咐,小樂才松口氣,怕少爺再反抗,特特叫身邊的兩個強壯的小廝一起攙著,可是這次少爺卻乖順的很,也不用人提醒就放開韁繩,搖搖晃晃的朝馬車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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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發表於 2017-5-22 18:17:45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調皮

  原本瑞雪是跟著韓暮華身邊服侍的,李濂被扶上了馬車,她只好去後面一輛和徐嬤嬤赤芍一起擠著。

  徐嬤嬤瞥眼見她擔憂,拍拍她的手:「知道妳著緊五小姐,可畢竟五小姐是姑爺正經的妻子,伺候他是應該。妳還瞧不出來嗎,姑爺對五小姐可是看重的很,不然上次在府上喝醉了會讓顧嬤嬤來巴巴的請小姐過去?」

  赤芍也安慰她,「今兒回門老太太也勸呢,必不會發生什麼事,妳就放寬心吧!」

  瑞雪只能點點頭,這些她也明白,可她就是忍不住的憂心,五小姐的心思難懂,她們幾個都瞧不透她是怎麼想的,今天在小院裡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姑爺一慣是個猜不透的性子,不知道會怎麼折騰五小姐呢!她是真心放不下。

  卻說這邊,夜色四籠,餘暉也漸漸掩去,為了回去輕便些,換下了華貴的馬車,回去一行是趕著曹國公府的黑漆齊頭平頂的馬車,這馬車本就為了速度快,故車內空間狹窄,一人乘坐還沒覺得,兩人就立刻覺得有些擁擠。

  車內掛著一盞小巧的琉璃燈,昏昏黃黃的燈光照在李濂臉上,韓暮華低頭瞧著他,嘴裡嘀咕著,用力地推了兩下,整個人跟塊石頭似的,推也推不動。

  韓暮華真想把他踹到車下去,李濂一上車就死乞白賴地靠在她身上,倒頭就睡,一隻手臂還抱著她的腰,竟然將她當成暖暖的抱枕了!她被他壓在馬車角落裡,動彈不得。

  這一路說短不短,輕車簡從要小半個時辰的時間,等回了曹國公府,她手臂還不被他壓麻了。

  「李濂,快起來。我手臂酸!」韓暮華見撼動不了他,索性俯在他耳邊道,一俯下身一股沖鼻的酒味撲面而來,韓暮華嫌棄的皺皺眉。

  李濂卻連眼睜都沒睜,而是換了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的在她身上靠著。

  韓暮華都被氣笑了,燈光下。見他抿了抿薄唇。好似睡的更香甜的樣子,遂起了捉弄的心思。

  食指試探性地戳了戳李濂的臉,然後立馬縮回來,偷眼覬他的反應。李濂睡的很熟,對這樣的碰觸一點感覺都沒有,韓暮華樂開了花,這可不能怪她,是他自己防範不周,想到他每次將她氣的啞口無言的樣子,她就上不來氣。

  既然她鬥不過他,那給他添些堵總能吧!

  從自己頭上取下一支羊脂玉五蝠如意簪小心地換下他頭上束髮的紫金玉冠,輕手輕腳的弄好。動作時。李濂動也未動,睡的正酣。

  借著燈光,好好的端詳,韓暮華心底樂的不行。

  這廝睫毛捲翹濃密,在燈光下投出一層剪影。五官俊美,鼻樑挺直,薄唇微抿,顏色有些淡,如果不是五官輪廓深邃,再換上女裝的話,也可以以假亂真了!

  韓暮華得意的欣賞著,想著等一會子小廝扶他下車時,看到他這般形容,定是要憋不住。

  她自己再裝作一副無辜無奈的樣子,明兒丫鬟婆子們定都要傳曹國公府的二少爺喝醉了酒有些怪癖,喜歡將自己做女裝打扮。

  她整人高興的想入非非,哪裡知道李濂並非真醉,大婚那日被一群「狐朋狗友」那樣灌都好好的,今日怎麼又會醉呢,只是一時興起想逗她玩而已。

  剛才她用手戳他的臉時,他就預感到她要使什麼壞點子,於是,放開了讓她折騰,一時擺弄好了,聽到她壓抑的笑聲,他差點要忍不住睜開眼瞧她是怎麼一番高興的模樣。她今天穿了一身豔色的衣裳,特地又畫了濃妝,不禁意就透出一股子撩人的媚態。

  一時,韓暮華也不亂動了,就等著到了曹國公府門口看他笑話呢!

  外面李濂貼身的小廝李樂輕聲貼在馬車外面道:「二奶奶,拐過前面的十字路口,過了萬歲山門咱們就到府上了。」

  韓暮華壓低了聲音輕聲應了。

  等低頭再去瞧靠在自己身上的李濂,卻見他一雙深邃含笑的狹長眸子盯著自己。

  韓暮華嚇地渾身一震,心虛地瞥了他一眼,連忙收斂了臉上的情緒,「你既然醒了,就起來,我肩膀都麻了。」

  李濂卻沒有動,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看著她,好像在等著她親自承認錯誤。

  可她偏偏裝作不明白,疑惑的和他對視,滿臉無辜。

  李濂瞧她一雙杏眼晶亮看著自己,雖然努力做出誠懇的樣子,但是裡面卻有狡黠的光在閃動,忽然覺得身上火燒火燎的,晚上喝了那麼多酒,後稍勁一下子湧了上來,擁著她的手臂一下子收緊,兩人的姿勢立馬就掉了個。

  韓暮華冷不丁撞到他胸膛,他一低頭恰好吻在她閃動的眼睫上,撲面的呼吸帶著酒意熏然,韓暮華渾身僵硬,哪裡還顧得使壞,伸手推他的胸膛。

  好似報復一樣,她越是掙扎,他抱的越緊,韓暮華又不敢出聲,生怕護在馬車邊上的護衛小廝聽到。

  一來一回,插在李濂頭上的羊脂玉五蝠如意簪就滑落了下來,瞬間長髮散下,印著他深邃俊美的輪廓,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誘惑,韓暮華瞧著怔愣了一下,眼裡劃過一抹驚豔。

  李濂彎著唇看著她,然後撿起那支髮簪,故意的在燈光下端詳,「這支髮簪好生眼熟,有些像夫人早上戴在頭上的那支?」說著貼著她,仔細端詳她的髮髻,然後一副心痛的模樣,「果真是夫人遺落的,這支髮簪是老夫人給夫人的陪嫁,夫人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這次莫不是為夫發現的早,被他人撿去了,夫人不是要傷心好一陣子。下次,萬不要這麼丟三落四了,為夫也不是每次都能這麼細心的。」

  韓暮華銀牙都要咬碎了,他不但拆了她的惡作劇,還冠冕堂皇的樣子,真想一拳打爛他的臉。

  一把奪過髮簪,憤憤地重新插回自己的頭上。

  鬧僵了這麼會子,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外面李樂恭敬提醒:「二少爺,二奶奶,到府上了。」

  李濂彎腰正要掀簾子下車,韓暮華突然反應過來,立馬拉了他一把。

  方才一鬧,他墨髮披散,身上的衣裳也有些凌亂敞開,這麼猛的一下車,被府上的小廝丫頭看去,還不指定怎麼想呢!

  他自己不要臉面,她還要!

  被拉回的李濂滿臉都是捉弄後的笑意。

  「你!」韓暮華這才反應過來被他戲弄了,可是這個時候又沒有法子,不能白白讓下人瞧了自己的笑話。

  邊儘量平靜對外面吩咐,「小樂,你去二門回報了管家,說你們二少爺喝多了,我再喚喚他。」邊把先前收起來的紫金冠塞給他,讓他自己把頭髮束好。

  李濂攤了攤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又要下車。

  韓暮華嚇了一跳,真怕他就這樣下去,忙又拉了他回來,奪過他手上的紫金冠,認命的給他束髮,李濂不但不配合,還搖頭晃腦,一臉欠扁的享受樣,韓暮華被嘔個半死。

  整好了衣冠,二人這才下車。一下車就見到李樂擔憂的瞧著自己主子。

  韓暮華遂命人將李濂扶進了府,過了垂花門,就見到曹國公夫人身邊的顧嬤嬤,她瞧見李濂是被小廝扶進來,就明白今兒在韓國公府喝高了。

  給韓暮華行了禮,轉身讓身後的丫鬟熬了醒酒湯送去陶然院。

  「二奶奶,夫人說這麼晚了,你們在韓國公府鬧了一天,定是累了,就不用過去請安了,早些安歇吧。」

  韓暮華笑著多謝了顧嬤嬤,「勞煩嬤嬤辛苦跑這一趟。」

  回到了陶然院,卸下了釵寰,換了家常的淡紫蘭花刺繡領子粉紅對襟褙子,擦了臉,韓暮華才覺得鬆快些。

  大廚房那邊送來了醒酒湯,韓暮華讓雨花端進去給李濂,自己歇了一刻鐘,由赤芍服侍著去淨房沐浴。

  等到她絞乾了頭髮,換了寢衣,從淨房裡出來,就瞧見李濂躺在床上,衣裳也沒換,旁邊小幾上擺著的醒酒湯動也沒動,雨花卻紅著臉站在床邊,看到她進來,低著頭,不安地絞著手中的帕子。

  赤芍一見她這春情萌動,大眼水汪汪的樣子,就知道這小賤蹄子動了什麼心思。五小姐這還在屋裡呢,就動這樣的心思,膽子也太大了!憤憤就要開口,被韓暮華攔了下來。

  「雨花,妳下去吧,這裡不用妳伺候。」韓暮華平靜道。

  雨花連忙行禮慌亂的跑了。

  「二奶奶!」赤芍恨鐵不成鋼。雨花那賤丫頭就差爬到主子床上了!

  「妳也下去吧,今晚換了小娥來守夜,妳跟著跑一天也累了,早些歇息吧,明日還有些事要知會妳。」

  見韓暮華這樣,赤芍也不好再說。

  等到房間裡就剩下兩人,韓暮華才走到床邊,哼了一聲:「起來把醒酒湯喝了。」

  李濂一骨碌坐起來,端起醒酒湯幾口喝下。

  韓暮華也不看他,自坐在梳粧檯前疏通長髮,「淨房裡熱水都備著,若是要喚誰進來服侍,告訴外面的小娥便是。」

  李濂坐在床邊皺眉盯著她,她鎮定的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雨花進來瞧見他躺在床上,並未喚醒,而是站在床邊看了許久,最後竟然大著膽子摸他的手和衣服。

  他只不過是閉目養神,哪裡會不知道發生什麼,他卻並沒有阻止,故意想瞧瞧韓暮華的反應,沒想到她竟然是這副不在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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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2 18:17:59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妾室

  李濂臉上頓時什麼表情都沒了,逕自起身去淨房,竟然也不叫人服侍。

  韓暮華冷冷「哼」了一聲,想要用丫鬟來試探她,那她便讓他試探。

  乏了一天,也不等李濂,自己先上床歇著了。

  李濂套著寢衣從淨房裡出來的時候,頭髮還滴著水,屋內燈光柔和,他就見到韓暮華縮在錦被裡已經睡著了。

  五月初的夜晚,還有些寒,可是她酣睡時臉色酡紅,溫婉無害,卻讓看到的人溫暖不已。

  他鬼使神差就伸手摸了摸韓暮華嫩滑的臉蛋,之前的鬱氣神奇的在一瞬間消彌了。

  李濂忽然的眸光一深,暗驚,忽然醒悟過來。以往的他的狠辣、堅決、陰險竟漸漸的在韓暮華身上一點兒用處也沒有了。不管她使什麼小性子,還是前一刻把他噎個半死,他都能很快的就原諒她。總是不經意站在她的角度考慮問題,不自覺的就將她代入到自己的生活中……這一刻,面對韓暮華無邪的睡顏,他卻有些無措。

  回門一過,韓暮華就真正是曹國公府的媳婦兒了,她與李濂是聖上賜婚,按照規矩,大婚後,是要進宮中謝恩的,但是由於李濂並無官身,聖上這陣子又為了山西私鹽的事茶飯不思,損了龍體,這進宮謝恩的事就耽誤下來。

  老太后發了話,等聖上身體好了,再特地召見他們。

  一早兒,李濂就出門了,韓暮華也不管他去幹什麼,索性問也不問,他不待在內宅她反而更加自在。

  這三日大婚佳期後,韓暮華就不能這麼閒了。雖說府上的事兒是金氏在管著,但是二房自己院裡的事兒還是要她拿主意的。前面曹國公夫人又發話,讓她接手之前虧損的幾處莊子和鋪面,她也沒的閒。

  這邊光是陶然院裡丫鬟婆子大大小小加起來就有二三十個,李濂還有三房妾室,韓柔也占了一個小院子,這些人都是歸在她的手下的。

  她既然還住在曹國公府裡,還是曹國公府的二奶奶。不管是為了韓國公府的聲譽還是她自己的名聲。都得先把這個二房主母做好。

  韓暮華用了早膳,去了清秋閣請安回來,端著茶盞還沒吃上幾口,外面的丫鬟就進來稟告:「二奶奶。姨娘們來給您請安了。」

  李濂的三房妾室有兩房安置在西跨院的縈碧軒裡,分別是苗姨娘和白姨娘,離陶然院較遠些,而韓柔之前暫且被金氏安排在憐星閣,與鐘姨娘住在一起,憐星閣與陶然院就隔了個半大的花園,倒是近的很,這也是韓柔作為陪嫁滕妾的一個體面。

  徐嬤嬤知道二房妾室今天上午肯定都要來拜見,一早上就把情況都細細說與韓暮華聽了。

  聽到院內有腳步聲。妙函扶著她去了外間坐下。打發小丫鬟掀珠簾請她們進來。

  簾子掀開。當先的是韓柔,她比韓暮華大一歲,一件丁香色十樣錦妝花褙子配上淺水紅百褶裙,嫋嫋娜娜,她身量小巧。又是南邊美人的長相,這麼一打扮,更顯得溫柔甜美,楚楚動人。

  站在她身邊的是一個穿著寶石藍白霏織絲綢衣二十多歲的女子,高挑纖瘦,雖然低垂著眉目,但是腰杆卻挺的筆直,五官相較於一般女子要剛硬有棱角些,想來是與韓柔住在一個院子裡的鐘姨娘。

  身後的兩人,一人畫著濃妝,嫵媚非常,身材凹凸有致,一襲桃紅偏襟長褙子更是將她的身材勾勒出來,一顰一笑仿佛都能勾魂噬魄,一眼看來,雖然驚豔,卻不免庸俗。聽徐嬤嬤說,院裡有位姨娘是河南三戶的防守蔚進京時特地送到曹國公府的,是專門為了籠絡閥門內的子弟專門調教出來的女子,想必就是這位苗姨娘了。

  最後一個瞧著和韓暮華差不多的年紀,韓暮華看她時,她正抬眼也在偷偷打量她,與韓暮華的目光碰撞,才低下頭,除了打扮的華麗些,反而比不上其他三人的姿色。

  聽徐嬤嬤說,這個白姨娘與大奶奶金氏沾了些親戚,大奶奶是督察院左右督禦史金朝文的嫡長孫女,這個白姨娘是她外祖家那邊的閨女,不知怎麼就進了曹國公府成了李濂的妾室。

  這些人中只有鐘姨娘是自小服侍李濂的丫鬟,大了收房被抬了姨娘。

  幾人紛紛給韓暮華行禮,一個個自報家門。

  韓暮華讓她們都坐了,妙函吩咐小丫鬟上茶來。

  這幾人也在偷偷打量韓暮華,即便是前兩天聽府裡的小丫鬟們嚼耳根子,說新進門的二奶奶是個不一般的美人,現在真的瞧見了,也要感嘆一番。韓暮華簡單的家常褙子,清爽大氣,頭上身上首飾也少,但細細瞧來沒有一件是凡品,看來外界的傳言沒錯,她真的是韓國公府老太太最寵愛的孫女。

  韓暮華放下手中的青花纏枝紋描金茶盞,微微一笑,柔美又平易近人,「今天叫妳們來也沒什麼事,都是二房裡的姐妹,我剛剛過門,理應都熟悉熟悉,這麼久也辛苦妳們服侍二少爺。」

  苗姨娘咯咯的一笑,「二奶奶說的哪裡的話,服侍好二少爺都是我們份兒內的事。」

  鐘姨娘直直的坐著,捧著茶盞,應付的笑了笑。

  韓暮華這番話一說出來,白姨娘就暗暗在底下翻了個白眼,心裡暗自嘀咕,還以為是個什麼厲害的主母,也不過就會說說場面話,看來這後面的日子該怎麼的還是怎麼的,有本事把二少爺留在自己屋裡才是要緊。

  韓暮華瞟了眼白姨娘笑了笑,然後朝著妙函使了個眼色。

  不一會兒,妙函就捧著幾個梨花木的盒子出來,當著幾位姨娘的面打開。

  裡面是幾對掐金絲鏤空嵌大號東珠卷草紋鐲子,一看就是好東西。

  「第一次見妳們,也沒甚好東西,這些妳們拿回去戴吧!」韓暮華讓妙函把東西給她們,她卻在觀察幾人的神色。

  苗姨娘明顯的滿臉驚喜,韓柔和白姨娘眼底也有掩藏不住的驚訝,只有鐘姨娘不冷不熱接了鐲子,還不在意的交給了身後的丫鬟保管。

  昨日在韓國公府吃了些酒,今早起了個大早,身上的疲累還沒緩過來,韓暮華忍不住用帕子遮著打了個哈欠。

  幾人瞥了她神色,連忙起身行禮告退。

  等三人都出去了,韓柔卻還在屋裡杵著,絞著帕子站在韓暮華身邊沒走。

  「柔姨娘還有什麼事?」韓暮華抬眼見她支支吾吾索性問道。

  因為韓柔與韓暮華同宗,為了避主母奶奶的諱,所以都不能叫韓柔韓姨娘,而是改叫柔姨娘,這是對主母的尊敬。

  韓柔因為這個稱呼一震,抿了抿唇,她瞥見了韓暮華眼裡的一絲不耐,腆著臉道:「姐姐什麼時候安排奴婢伺候二少爺……」

  沒想到,韓柔竟是這麼急。

  韓暮華盯著她看了半晌,一雙清透仿佛能看透任何人心的眸子讓韓柔渾身冷颼颼的,五月暖天,她覺得背後浸出了一層冷汗。

  韓暮華忽然笑了,明媚的秋波,不禁意的帶出媚意。

  她吃不準韓暮華心思,瞬間,她感到了她這句話是多麼的莽撞,心裡咯噔一下,像掉進了冰窟。嫡母剛過府,新婚夫妻同房才這幾日,她就問侍寢的問題,即便她是嫡母陪嫁過來的滕妾,也太不知規矩了,這等同於覬覦主母的這個位子!

  若是心眼小些的主母,直接便可以借了這個罪名將她發落了。

  一時問完,沒有聽到回答,她竟然開始嚇的發抖,也是她急了,捕風捉影的聽說新婚第二夜李濂去了縈碧軒,她便忍不住了!心好像被貓爪撓一樣,想立刻就撈著機會,拴住二少爺的心,讓自己得了勢去!

  說出口的時候韓柔就後悔了,可是瞧著本不是應該憤怒而視的嗎?為何韓暮華還要笑?

  徐嬤嬤一時聽到韓柔在主母新婚沒到一個月就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立時要上去教訓,被韓暮華一把攔了下來。

  韓暮華話裡還帶著笑聲,「沒想到妹妹竟是如此傾心我們二少爺,得,做姐姐也不能不成全妳這片心意,回去等好消息吧!」

  渾身的勁兒差點都散了,搖晃了兩下,韓暮華一句話說出來將她提到嗓子眼兒的心又壓了回去。

  韓柔飛快謝恩告退了,一刻也不敢多待。

  「二奶奶!在韓國公府的時候,老奴就說這個柔小姐不是個好的,在主母面前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您不但不發落她,還如了她的願,不是給自己添堵嗎!」徐嬤嬤急的不行。

  韓柔說好聽點是跟著韓暮華陪嫁來的滕妾,說難聽點就是老夫人添給她生孩子的工具。

  左右又不是自家的小姐不能生,幹嘛現在就讓她得意!徐嬤嬤是真弄不明白韓暮華是怎麼想的。

  韓暮華拉徐嬤嬤坐在自己身邊,「嬤嬤別生氣,韓柔左右都是我的陪嫁滕妾,早晚也是得讓爺收進房裡來的,還不是都一樣。」

  「哎呦喂,我的奶奶,妳怎麼這麼糊塗,要是讓她先懷上了怎麼是好,就算是放在您身邊養著,那也是隔著層肚皮,跟著自己親生養出來的怎麼能比。」徐嬤嬤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的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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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發表於 2017-5-22 18:18:17 |只看該作者
第143章 添堵

  雖說三從四德,婦容德恭,簪纓貴族中都講究多子多孫,但是也非常注重嫡庶之別,韓暮華這才過門幾天,正是小夫妻熱乎的時候,哪有把自己夫君往姨娘房裡推的道理。而且這姨娘不是別人,還是自己陪嫁的滕妾!

  要徐嬤嬤想,不等五小姐肚子裡有消息了,也不會讓韓柔撿了這個便宜,況韓柔還是那樣一個心大的。

  韓暮華哪裡能將自己心裡真的想法告訴她,而是皺著淡眉,好似也非常糾結。

  「嬤嬤,這妳就想錯了,韓柔是祖母給我陪嫁的滕妾,不是李濂這邊的,她的面子也是我的面子,若我冷著她這麼久,外人就會傳我善妒,妒名可是七出治罪,況也只是讓她侍寢,等早上了,嬤嬤親自送了避子湯過去也便是了。」

  韓暮華一席話確實也有道理,徐嬤嬤不好反駁,她與韓暮華再怎麼親厚,歸根結底她也是奴婢,有時候能提醒提醒她,但是並不能做了她的主。伺候了韓暮華這麼多年,對於她的脾氣徐嬤嬤還是很瞭解的,她外表看來柔弱美麗,其實內心剛強,且遇事很有自己的主見。

  徐嬤嬤愣怔了一會兒,突然又想到什麼,轉過頭來瞧著她。

  「老奴還有一事要問二奶奶。」

  韓暮華喝了口熱茶,抬頭用眼神詢問。

  「今兒瞧著二奶奶賞給姨娘們的東西怎麼有些眼熟?」

  妙函見韓暮華未答,替她回道:「嬤嬤,那些首飾都是二少爺送給小姐的,真真都是難得貴重的東西。」真是一點兒也不比老太太給她的那些陪嫁差,而且花樣又時新,正是給韓暮華這個年紀年輕貌美的新婦戴的。

  大婚後,仍是妙函管著她房裡的首飾銀錢。所以她對韓暮華的東西都一清二楚。

  徐嬤嬤聽了吃驚,她在韓國公府當差多年,見過的好東西不知凡幾,也明白那些首飾難得。韓暮華怎麼就輕易賞給了妾室,而且那些首飾還是李濂給她預備的,昨兒韓暮華梳頭的時候,妙函開首飾盒子。她瞥了一眼。她說她怎麼看著熟悉。

  「五小姐,您怎麼能賞給她們這個!說白了也就是一群妾室,和您比,就是奴婢。隨便的給些一般的首飾。施個恩也就罷了,怎麼真的把這麼好的往外送,還是二少爺給您準備的。」徐嬤嬤無奈的都不叫奶奶了。

  一邊上的妙函也是這個想法,小姐一直都是行止有度,怎麼今兒巴巴的和散財童子一樣。

  「我第一次見她們,給些貴重的也值當,嬤嬤,放心吧,我還沒這麼糊塗。也就這次。下次再也不便宜她們了,可好?」說著伸手抱著徐嬤嬤的腰,抬起頭俏皮的朝著徐嬤嬤眨眨眼睛。

  徐嬤嬤最受不了她這種撒嬌的樣子,一時臉上的擔憂嚴肅也掛不住,伸手把她摟在懷裡。拍了拍她的後背,「噗嗤」笑出聲來。

  她是韓暮華的奶娘,又是這麼多年一路照顧過來的,早就待她比親生的女兒還親,又怎麼忍心責怪她。

  「五小姐知道就好!」

  韓暮華越發越性的膩在徐嬤嬤懷裡,她難得撒嬌,徐嬤嬤也就由著她。

  李濂一進門就看見韓暮華嬌糯著聲音撲在徐嬤嬤懷裡咯咯的笑,她仰著清透膩白的小臉,臉頰還有兩抹暈紅,天真的笑顏,讓他臉的溫度一下子降到了冰點以下。

  她在他面前從來沒有像這樣笑的肆意天真,更別說撒嬌耍懶。

  和一個老奴才都能笑的這麼快活,真是刺眼。

  守門的小丫鬟屈膝行禮:「二少爺萬福。」

  韓暮華冷不丁他這個時候回來,笑容還沒從臉上褪盡,就聽到李濂冷冰冰諷刺的聲音,「有些主母的樣子吧!」

  他竟然拐彎抹角的罵她不穩重!韓暮華深呼吸一口,忍下怒氣,起身跟著他走到內室。

  端莊典雅的問道,「二少爺不是早上出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二少爺?呵,好個韓暮華,感情他之前交代的她都忘的一乾二淨,剛才對著一個老嬤嬤露出一臉嬌媚癡相,現在對著他就是一副乾巴巴無味的樣子,好,好,真是好的可以。

  「韓暮華,妳越發進宜了!」李濂幾乎是咬著牙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句話。

  韓暮華越發端方地盈盈一福,「多謝二少爺誇讚。」

  她還趕梁上房了,李濂冷著視線瞥了她一眼,一時間,房內的空氣都是冷冰冰的。

  韓暮華不管她,自己尋了本書躺在紅木嵌螺繥大理石的貴妃榻上愜意的翻看。

  用書遮了面,她其實一個字也沒看進去,隱約間就感覺一道冰冷的視線從書冊後透過來,帶著憤怒好像要穿透她,挺怵人的,韓暮華撇了撇嘴。

  「玉葉姑娘,妳怎麼來了?」外間是妙珍在詢問。

  然後就是玉葉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奴婢來給二少爺跑腿,送些吃的來。」

  玉葉提著個碩大的食盒給李濂和韓暮華請安,韓暮華笑著拉她起來,「怎麼勞煩姐姐過來?」

  瑞雪幫著把食盒裡的吃食端出來放在桌上,玉葉笑盈盈的道:「二少爺早上出去辦事,回來時從百味齋過,帶了些難得的吃食過來,回來讓大廚房熱了,吩咐丫鬟們送去清秋閣和陶然院,奴婢恰好在廚房有些事,便頂了小丫頭親自送過來給二奶奶。」

  徐嬤嬤送走了玉葉,妙函瞧了眼桌上的菜式,都是些清淡精緻的,並著幾樣百味齋有名的小點,暗暗舒口氣,終於不是紅了半邊天的菜了。

  還未等韓暮華坐下,李濂已經起身,撩了撩袍角扔下一句「我去書房了。」頓了頓站起來,瞥眼看到韓暮華眼裡都是可口的飯菜,氣的大步流星的離開。

  百味齋是盛京一等一的酒樓,飯菜頗有特色,可是深宅貴女,只聞其名,從沒機會嚐過,韓暮華瞟了一眼精緻的菜式,都是她能入口的,遂高興起來。

  赤芍在一邊為難的說,「要不要請二少爺用完了膳再去書房?」

  韓暮華不客氣的嚐了嚐近前的一碟銀芽雞絲,美味地瞇起了眼睛,邊吩咐赤芍:「不用,二少爺怕是有事要忙,午時了,妳讓銀紅給他將飯菜送到小書房去。」

  赤芍只能應了,可是方才瞧著二少爺的神情分明是想要二奶奶留下他一起用膳……

  陶然院的小書房,貼身小廝李樂正在整理各個鋪面管事送來的帳本,瞧見李濂進來,有些驚訝,「二少爺,這麼快就用完膳了?」

  因前陣子李濂大婚,暗地裡手上的那些產業都擱置了,也是壓了一堆事兒沒處理,所以今兒李樂才把積壓的帳本都搬過來請他親自過目。

  他有心隱藏自己,在盛京中名聲爛成那樣,內裡又怎麼可能真的一無是處,他的貼身小廝李樂在曹國公府裡是他的隨從,在他暗地裡那些產業裡可是一等一的爺,當然也不是一般人,否則李濂也不會將他帶在身邊了。

  盛京中百味齋也便是李濂暗處的一樁產業之一,今日一早主僕去百味齋與南下來的大客商有一樁大買賣要談,臨走時,他推了應酬,竟然破天荒打包了百味齋的飯菜帶回府裡。

  李樂偷瞥見他微微揚起的嘴角,就明白定是為了討好新過門的二奶奶,不住稱奇,他跟著二少爺這麼些年,什麼陰險毒辣的手段沒看到過主子用過,如今竟能這麼關心一個女子。

  李樂一句話扎在李濂心口,用膳?他氣都氣飽了!

  他要走,她連一句留他用膳的場面話都不說,真是不知好歹!

  沒聽到李濂的聲音,李樂小心地瞧了他的臉色,黑沉沉幾乎要滴出墨汁來,恍然明白他這是在二奶奶那裡碰了釘子,再也不敢開玩笑,規矩的整理好帳本,灰溜溜的出了小書房,一刻也不敢多待,生怕被他周身溢出的陰暗波及。

  這邊三位姨娘出了陶然院,過了穿廊,走在花園中,粉蝶穿衣,暖風日清,真真是好天氣。

  苗姨娘風姿百媚的搖晃著腰肢,手中還在擺弄著韓暮華賞的那對掐金絲鏤空嵌大號東珠卷草紋鐲子,越看越愛,嬌聲一笑:「瞧不出來,咱們這位新奶奶真是大方。這鐲子少說也要千把兩。」

  白姨娘嫌惡地瞥了她一眼,心底暗罵:沒見過世面的東西,成天就知道賣弄風騷,怪不得二少爺不進妳的屋子。罵歸罵,但她自己也確實喜歡那對鐲子,

  「妳懂什麼,二奶奶賞我們這麼貴重的東西,這是在討好我們呢,說來,她也就是一個才及笄不久的千金,早聽說在韓國公府的時候,那府的老太太都護著她,今日一見,也不過是個深閨受寵的嬌嬌女,我們怎麼說也是先過門的,她不可得給幾分面子。」

  白姨娘話語中頗為自傲,說白了,就是不將韓暮華放在眼裡,嬌嬌弱弱的一個世家千金,又是在老太太羽翼裡的,能一下子管好她們這些刁鑽的姬妾?

  一直一言不發的鐘姨娘淡淡冷哼了一聲,並沒有插話,只是讓身邊跟著的丫鬟收好了韓暮華賞的鐲子,萬不要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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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2 18:18:37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 安排

  過了晌午,李濂並沒有再回正房,韓暮華歇了午覺,靠在窗邊的黃花梨透雕鸞紋玫瑰椅上瞧著管事婆子送來的帳冊。

  等到申時兩刻,起身去清秋閣請安。

  曹國公的陸姨娘,鄭姨娘和大奶奶金氏都在,韓暮華行了禮,曹國公夫人就笑著叫她坐下。

  金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上笑著,眼底卻沒什麼表情,韓暮華回以一笑,心裡卻叫苦。前面婆婆把幾處鋪面和莊子交給她,後雨花又莫名頂撞了她身邊得力的丫鬟,現在,她與金氏這疙瘩是坐定了。

  曹國公夫人抿了口茶:「五月初八是鎮南大將軍壽辰,到時我們府上勢必也要去湊番熱鬧,等鎮南大將軍壽誕過了,中旬便是大選,前兩日我專門托人在宮中請了可靠的教習嬤嬤來教三小姐和四小姐宮廷禮儀,到時候陸姨娘和鄭姨娘盯著些。」

  陸姨娘和鄭姨娘聽後都滿面喜色,連聲道謝。

  金氏也笑:「兩位姨娘何必這麼見外,不管這次大選誰能留在宮中,都是我們曹國公府上有光呢!」

  曹國公夫人嗔笑地瞪了她一眼。

  不一會兒,三小姐、四小姐和堂姐妹李芙也來請安,大奶奶管著家,中途就被前院的管事嬤嬤叫走了。

  眼看天色晚了,眾人紛紛告退,韓暮華剛剛起身,曹國公夫人就叫住了她,「我這裡還有些獐子肉,是宮中御賞的,昨兒妳和老二回門,沒嚐著,特地讓大廚房給妳留了些,妳晚上就在清秋閣用膳。」

  韓暮華連忙應是,知道這是曹國公夫人找個藉口留下她來問話呢……

  「來。坐。」曹國公夫人樂呵呵的讓她在桌前坐下。

  「暮華,昨兒我在甯安堂還遇著了妳的外祖母毅勇侯夫人。」

  甯安堂是盛京郊外的一處庵堂,因是皇家管制,路途又近,盛京的許多貴婦都喜歡去那裡祈福。

  「她老人家的身體可好?」

  「雖然一把年紀了,身體倒是好的很,她還記掛著妳。讓妳得了空閒去瞧瞧她。」

  其實早年韓暮華與外祖毅勇侯府並不熟。甚至去過的次數都寥寥無幾,對嫡親的外祖母也只見過幾面,連面龐都是模糊的,老毅勇侯更是沒印象。

  韓暮華點了點頭。說過了五月親自去外祖母家拜見。

  一襲繡牡丹月季粉色亮緞圓領薄褙子,嫋嫋的煙霞色灑絲月藍合歡花彈綃紗裙,如黑緞的濃密鬢髮上只戴了一支琉璃八寶押髮,清新的淡妝,眼角微微有些淡粉的彩影,將一雙小媚眼越發的凸顯出來,明眸暗轉間,不經意的蠱惑人心。

  高貴而不庸俗,清雅藏著嫵媚。曹國公夫人看著韓暮華的打扮很喜歡。

  「這身衣裳穿著的確讓人眼前一亮。玲瓏閣的巧姑娘手藝越發的精進了。」曹國公夫人毫不吝嗇的誇讚。

  韓暮華微微吃驚,婆婆竟然知道衣裳的來歷。正房衣櫥裡的衣裳大半都不是她帶來的,難道不是李濂著人置辦的,卻是婆婆?

  「多謝母親費心了,暮華很喜歡。」韓暮華微微垂著目。臉色淡然,並沒有因為曹國公夫人的誇讚喜形於色。

  曹國公夫人手絹籠著嘴巴笑的開懷,偷揶道:「置辦聘禮的時候,那小子特地交代的,娘哪裡敢不如他的意!」

  韓暮華被說的臉紅。

  「暮華,如今妳嫁入了我們府上,雖然不是長房嫡嫂,但也是二房嫡母,李宇和李濂都是從我的肚子裡出來的,娘誰也不偏袒。但是宇兒畢竟常年在外,妳大嫂又是個要強的,娘覺著虧欠她些,她平日裡八面玲瓏,管家也是好手,可男人不在身邊,少了依靠,娘少不得要多看顧些。」

  曹國公夫人這是在委婉的告訴她,她對金氏的包容。

  也是在向她解釋,讓她不要誤會。

  韓暮華明眸笑靨,「母親,這些暮華都明白,以後也會讓著大嫂。」

  曹國公夫人點點頭,很滿意韓暮華的聰慧大度,「雖說掌家有妳大嫂,可是妳也不能懈怠,宇兒在外任要職,聖上早晚都是要封爵位的,到時,定然會令賜府邸,母親身體不好,到時,這個家就要交給妳了。妳陸姨娘年輕的時候,就幫著我管家,妳有什麼不會的就去問她或者問我。」

  「那幾間鋪面虧損的嚴重,怕是要重新經營,莊子倒是不必太麻煩,把那些刁鑽的奴才打發換掉便是,妳過門,娘也沒給妳什麼體己,就把這幾個莊子和鋪面送與妳,到時候經營的好,銀錢都分到你們二房去。經營的不好,妳就扔給老二,他是個不缺錢的,讓他給妳補了虧空。」說著想起李濂那個混小子,曹國公夫人就笑起來。

  「這怎麼使得,母親……」

  「沒什麼使不使得的,我還不知道,這些與老太太給妳的體己相比,不算什麼,妳放心,妳大嫂進門的時候,我也沒少給她。」

  曹國公夫人這麼說後,韓暮華才坦然接受。先不說莊子,就是這幾處鋪面在沒虧損之前,經營的可都是最生錢的行當,且地段好,曹國公夫人就這麼送給她,不但是信任她,也是因為疼愛李濂。若不是溺愛兒子,即便她的性格樣貌再好,婆婆也不可能愛屋及烏。

  曹國公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玉清來擺飯,她與曹國公夫人繼續談心。

  「以前那混小子沒成家,他房裡的事都是我這個做娘的管的,如今,妳是主母,娘理應把這個擔子交給妳,凡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曹國公夫人的聲音很柔婉。

  李濂房裡的事?

  那不就是那些妾室。

  韓暮華想了想,謙虛道:「母親,我在娘家的時候也只是跟著大伯娘學了些日子,如果有什麼做的不妥當的,還請母親不要生氣,及時的提點兒媳。」

  她回答的大方得體,既沒有推卸自己主母的責任。也沒有抹去婆婆以往的辛勞。

  曹國公夫人很欣慰,「二小子就三房妾室,憐星閣的鐘姨娘是自小服侍他的,如今二十多了,她是個冷淡性子,柔姨娘是妳陪嫁來的滕妾,與妳同宗。自是要厚待些。苗姨娘是當初河南三戶的防守蔚送的。其實並不得寵,白姨娘與妳大嫂沾了些親,也算是個千金。」

  曹國公夫人簡單給韓暮華介紹了幾位姨娘的情況。

  韓暮華瞧她提到姨娘們時,話語平靜。明白這幾位都不得寵。

  她想了想,詢問,「母親以往是怎麼安排的?」

  韓暮華話裡處處把曹國公夫人放在第一位,讓曹國公夫人很是窩心。

  「以前,娘都是錯開了她們的小日子,每月給她們派兩日,其他的日子讓老二自己選,喜歡在哪院歇著就在哪院歇著,不過。那混小子倒是有一半時間宿在陶然院的書房裡。當時,娘不放心他,這才派了玉葉去他身邊侍候。」

  曹國公夫人一席話恰如了韓暮華的意,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不小心懷了李濂的孩子,那以後千絲萬縷就真扯不乾淨了。

  「母親。您看這樣可好,鐘姨娘、苗姨娘、白姨娘還是像您以往那樣每月安排兩日,柔姨娘那裡多安排兩日,除去我房裡日子,其他的便由著夫君。」

  雖然幾位姨娘都不得寵,但是韓暮華作為一房主母,總得一碗水端平。

  「妳這孩子,倒是會省事,得,左右是你們夫妻的事,妳自己看著辦吧,老太婆我也不多管。只是記住,別虧待了自己,先把自己的小日子錯開,快些給我生個嫡孫抱抱才是正經,她們即便是姨娘,說來也不過是奴才,為了個奴才委屈了自己不值當。」

  韓暮華笑著應是。

  曹國公夫人將房裡侍寢的事交給她分配那便好辦了,這樣她也能採取比較有效的避孕措施。避子湯她這裡並不好得,即便真的能有,那東西吃了對身子也不好,所謂是藥三分毒,再說陶然院裡還有徐嬤嬤,瑞雪,赤芍一大群人看著她,喝避孕藥並不實際。而如果侍寢是她來安排,那她就能將李濂在自己房裡的日子都排在她安全期的時候,雖然不能完全杜絕懷孕的可能,也能很大的減少懷孕的概率。

  她現在真是慶倖自己懂這些現代的生理知識。

  「媳婦兒知道,等回去差人去問了各位姨娘的小日子,安排好了,再請母親看看。」

  曹國公夫人笑著給她夾菜,知道韓暮華這麼做是尊重她。

  「還有一事,暮華要問問母親的意見?」

  「什麼事就直說,在娘面前還客氣什麼?」曹國公夫人對這個二媳婦是越來越滿意了,做事說話都對她的胃口。

  「兒媳想今晚安排柔姨娘侍寢。」

  沒想到韓暮華說的是這件事,曹國公夫人臉上有不解,「為何這麼匆忙,她雖是妳陪嫁的滕妾,比別的姨娘地位高些,但畢竟不是正經主母,你們小夫妻剛琴瑟和鳴,讓她等些日子便是。」

  韓暮華抬眼瞧曹國公夫人,一雙盈盈的杏眸裡水光瀲灩,還有說不出的嬌羞,臉頰也漲得通紅,支支吾吾了幾句就是說不出口。

  曹國公夫人看她羞怯的表情,立刻恍然,大婚第二天早上顧嬤嬤來給她看元帕的時候,就聽她說小夫妻二人晚上折騰到許久,還要了兩次水,後來兩日,韓暮華來清秋閣請安,她也見她懨懨的樣子,一副沒睡好的疲態。那天李濂胡鬧,在外面醉酒,回來了迷迷糊糊的就喚韓暮華的名字,她沒辦法,讓顧嬤嬤去尋了她來照顧。

  韓暮華再怎麼說也只是剛及笄不久的少女,破瓜不久,冰肌玉骨,身體嬌柔,哪裡能經得起那混小子那麼折騰。

  曹國公夫人一臉了然的模樣,臉上也浮起紅暈。

  「那便這麼安排吧,橫豎明兒一早賜了避子湯便是。」

  又私密的囑咐她小心著身體,雖然夫妻兩人都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但房事也應該有節制,免得傷了身子,影響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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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端陽包粽

  回了陶然院,五月日長夜短,天色剛剛擦黑。

  「二少爺回來了沒?」瑞雪伺候她換上家常雲白軟綢闊袖滾回字紋蘭花長衣時韓暮華問道。

  「酉時就回來了,玉葉姑娘來這邊報信說夫人留奶奶在清秋閣用膳,二少爺便沒等奶奶,吃了晚飯自去小書房忙著了,快一個時辰了就要了一盞茶。」

  韓暮華在妝台前坐下,攬著鬢邊的一縷垂髮,將釵寰卸下。

  「憐星閣那邊安排好了嗎?」

  「徐嬤嬤午時過後就去通知了,想必也一應準備的俱全。」瑞雪邊搭話邊觀察韓暮華的表情,見她臉色淡淡,更是猜不著她心裡的想法。

  「一會兒二少爺從小書房出來了,妳讓嬤嬤告訴她直接去憐星閣吧。」

  打散了繁複的髮髻,韓暮華只在妝盒中挑了一支最簡單的點翠雲紋簪,鬆鬆將濃密的黑髮挽起一半固定在腦後。

  「二奶奶!」瑞雪還是覺得不妥。

  「快些去吧!我還有些事要安排,妳讓妙函進來服侍。」韓暮華話意堅決,瑞雪不敢再勸,嘆口氣皺著眉頭出去喚妙函進來。

  飲了半盞熱茶,韓暮華坐在書案前,手上拿著枝精巧的硬毫在劃分每月侍寢的時間。方才她已經讓妙函打聽到了各位姨娘的小日子。

  沾了朱砂的硬毫在月頭和月中各勾上幾筆,她生理期恰是在每月中上旬,這些日子基本上都是安全期。安排完,遂滿意地點點頭。

  李濂從小書房出來,徐嬤嬤尷尬告訴了他韓暮華的安排,因半日忙碌稍微才平靜下來,瞬間就被這句話引了兜頭的怒火。也不管徐嬤嬤的阻攔,怒氣沖沖走向正房,摒退了伺候的小丫鬟,正當他要當面質問韓暮華的時候。卻瞧見她在書桌前寫寫畫畫,朱紅的筆輕快地落在紙上。燈火下,嘴角竟然隱藏了一抹狡黠的笑。

  好奇讓他壓下怒火,厚厚的地毯掩蓋了他的腳步聲,等到近前看清她在搗鼓什麼東西時。臉色瞬間變黑。

  暗鬆了口氣。韓暮華把紙張折疊收好,忽然覺得身後莫須有一股黑沉沉的壓迫感襲來,一回身。就見到李濂沉著張臉立在他身後,她險些沒坐穩,從檀木椅子上摔下去。

  徐嬤嬤和瑞雪在外間乾著急。

  李濂緊緊盯著她陰森冷笑了一聲。

  韓暮華連忙穩定下自己的情緒,儘量平靜的開口,「今晚我安排了柔姨娘侍寢,戌時了,你該去憐星閣才是。」

  李濂上前一步,幾乎是緊貼著她,他低著頭帶著怒氣急促的呼吸噴在韓暮華的臉上。「韓暮華,妳就這麼急著把我向外推?」

  她身體一僵,瞥過了頭,心虛地不敢正視他深幽的雙眸,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道:「二少爺說哪裡的話,柔姨娘畢竟是妾身陪嫁的滕妾。怎麼說也是你的妾室,二少爺怎麼能虧待了她,妾身這麼安排也是為了二少爺著想。」

  話語冠冕堂皇,李濂聽了眉頭越皺越緊。

  一把從她手中抽出那張紙,在她面前抖開。鮮紅的朱砂筆跡,好似在嘲笑著他,「妳告訴我,這又是什麼?」聲音低沉,帶著強壓的怒意。

  「今日去請安,母親吩咐的,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偏袒誰,定會一視同仁。」

  瞬間,那張薄薄的紙就「喪生」在李濂的掌下,他憤怒盯緊她,似乎想要在她的臉上看到他想要的情緒,可是,除了些微的恐懼和厭惡,他竟然什麼也沒發現。

  「韓暮華,妳還真是個寬容大度的主母,看來我沒娶錯人!」李濂丟下這句話,就揚長而去。

  他挺拔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韓暮華才放鬆下來,用帕子抹了抹額頭上浸出的細汗,李濂憤怒的時候全身陰冷的感覺真是可怕。連韓暮華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氣場太強大。可是眼裡也有了一絲迷惑。

  他為什麼要生氣?這個時空的男性不都是這樣嗎?三妻四妾,稍稍有些銀錢的人都要討個妾室,更遑論高門大族了。

  主母便是要寬厚大度,不但要照顧輔佐好夫君,還要替他管理好後宅,約束好妾室,照顧好子女,摒除夫君在內宅的一切隱憂,甚至為了討好夫君的喜好,替她納妾。

  她雖然對李濂不喜,可是在老太太的一番勸導下,正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一房主母,還幫他安排圓房的事,這些難道不對嗎?

  徐嬤嬤和瑞雪瞧著李濂出去時黑著臉的樣子,不禁擔憂,忙進去看韓暮華。

  「二奶奶,妳沒事吧?」徐嬤嬤拉著她上下打量,她真害怕李濂暴怒起來會拿韓暮華出氣,直到發現她真的完好,才放下心來。

  韓暮華搖了搖頭,「二少爺去哪了?」

  「瞧著方向,似是朝著憐星閣那邊去了。」瑞雪忐忑回道。

  「嬤嬤,妳晚間留意著些,明早去那邊瞧瞧情況再來告訴我。」

  徐嬤嬤應了,喚來外間伺候的小娥扶她去淨房梳洗。

  翌日一早,徐嬤嬤親自過來回稟說昨夜事成了,韓暮華點點頭,將安排各位姨娘侍寢的事告訴她,讓她每日提醒著李濂。

  得到這個消息,筆走龍蛇間,韓暮華一時停下筆,低頭看著自己練的字,竟也覺得比前些日子寫的進步多了,韓柔是個聰明的女人,又嬌柔美麗,可萬不要叫她失望!

  這兩日,曹國公府忙碌無比,金氏更是腳不沾地,曹國公夫人為兩位小姐請的宮中教習嬤嬤也到了,又臨近端午,聖上開恩,准大少爺李宇回盛京與家人團聚,過端午節。

  就連韓暮華去請安在清秋閣與金氏碰面,金氏都是滿面容光。

  西跨院這邊。

  自那夜她安排韓柔侍寢,李濂這兩夜都是歇在憐星閣的,除了偶爾晚上在陶然院與她不冷不熱一起用個晚膳,其他時候,她倒是很少看見他。

  韓暮華體恤韓柔伺候李濂辛苦,免去了她的晨昏定省,又讓徐嬤嬤送去了好些補品和衣飾。一時間,韓柔春風得意,吐氣揚眉,隱隱都有蓋過正房嫡母的勢頭。

  與她同住的鐘姨娘卻是冷眼旁觀,白姨娘和苗姨娘每次請安時。都會在她面前暗諷韓柔的狐媚惑主,不將主母放在眼裡。

  韓暮華大方笑著,聽了便是,也不多加干預。只是略施恩惠安撫了各位姨娘。

  韓柔畢竟是韓暮華的陪嫁滕妾,地位本就高於她們,她們也不好太過分,暗地裡卻把韓柔和韓暮華偷偷咒了個遍。說韓暮華怯懦,連一個妾室都拿捏不住,說韓柔淫賤,暗地裡不知道用什麼下作手段將李濂的魂兒給勾走了……

  五月初四,端陽節的前一日。

  在盛京,端陽是大節。連朝中官員都要沐休。

  小門小戶都要打掃了乾淨屋子,包幾個米粽,何況侯門貴室呢!

  又逢著大少爺回府,曹國公夫人越加的授意要好好的過這個端陽節。

  府上下至掃灑丫鬟小廝,上至曹國公夫人和各房主母,都忙忙碌碌。

  為了過節。還給下人們添置了新的夏裳。

  府內一應佈置和安排自有大奶奶金氏操勞,韓暮華躲得半日閒,李濂這兩天也甚少露面,她正自在。

  晨起去清秋閣請安回來,就看到陶然院裡忙成了一團。徐嬤嬤將幾個小丫鬟指揮的團團轉,院內打掃的清爽乾淨,被子衣裳也被拿出來翻曬。

  妙珍妙函兩個搬了繡墩,坐在廊下擺弄著手中的剛泡過的糯米,韓暮華饒有興趣地走過去。看到她們身邊放著的各色餡料和青碧的粽葉就笑開了。

  「我說妳們兩個小妮子在做什麼,笑的那麼開心,原是躲在這裡偷偷折騰吃食呢!」

  妙珍忙起身扶著她坐下,「奴婢們包些粽子,應應景。」

  「這些明日大廚房自會有專人準備,何必麻煩。」

  妙函咯咯的一笑,「二奶奶,這您就不懂了,別人做的再好,也沒有自己親手包出來吃的香甜,而且還可以變著花樣,豈不是添了樂趣?」

  她一番話說的逗趣,韓暮華也來了興致,盯著妙函的巧手,見她青蔥玉指捏著粽葉一彎,挽成一個尖錐形,灌進摻雜了紅豆的糯米,再三兩下一裹,用繩紮緊,一個小巧的三角粽就躺在了她的手心裡。

  「果然比較有趣!」韓暮華也躍躍欲試,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她還沒有親手包過粽子,以前在韓國公府拘束頗多,如今嫁了人倒是沒那麼多顧忌。

  讓小丫鬟端了水盆淨了手,拿起兩片粽葉疊在一起,挑選著餡兒。

  妙珍驚訝地看著她,想要阻止,「二奶奶,您還是邊兒歇著吧,瞧著我們包就好。」

  「怎麼?妳們小瞧我?看我今兒不給妳們露一手!」

  沒想到韓暮華竟然要來真的,還一副煞有介事真刀真槍的樣子。

  引的在正房內盯著小丫鬟們幹活的赤芍和瑞雪也出來湊熱鬧。

  徐嬤嬤聽到這邊的聲音,笑著走過來,站在邊上捂著嘴笑,「二奶奶,您別看妙函裹的簡單不費勁兒,其實不好學呢,弄不好,糯米就要漏出來,到時候紮起來樣子難看,癟癟的,還沒煮熟就要在鍋裡散開嘍。」

  韓暮華即便年幼時不受寵,也是國公府千金,哪裡幹過這種廚房活計,她卻放了大話出來!丫鬟嬤嬤們現在都要在旁邊等著看她的笑話呢!

  韓暮華可不依了,聽著周圍一群丫頭的笑聲,佯裝著滿臉怒氣,一一瞪過去,「妳們這群幸災樂禍的,看我不用粽子堵了妳們的嘴!」

  赤芍也忍不住,「奶奶,快些,奴婢可等不及了!」

  韓暮華俐落地挽了粽葉,拿了顆蜜棗放在其中,熟練的動作,轉眼就包好了一個可喜的正三角形的棗棕。

  棗棕,「早中」,盛京有要參加科舉的學子必要在端陽這日吃的東西。

  難得俏皮的把棗棕在一群圍觀的丫頭面前晃了一圈,「妳們服是不服?」

  一圈人難掩驚訝,沒想到韓暮華真的會包粽子,手藝還不賴,一個個吃驚地微張著小口。

  妙函嗔笑道:「奶奶這下可樂呵了,把奴婢們都唬住了,奴婢給您陪個不是,可不是小瞧了您。」說話間,還頗為調皮地站起來行了一禮。

  韓暮華被她這乖張樣逗得笑的不行。

  李濂恰從前院回來,在陶然院院牆外便聽到一陣陣歡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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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燙傷

  他一愣,停下腳步,手中輕搖著的檀香扇猛地一收,瞬間就變了臉色。

  好個韓暮華,他不回陶然院,她不但置之不理,還活的越發快活、有滋有味了起來,和一群丫鬟老婆子都能笑的這麼開心!

  「二奶奶在裡面做什麼?」李濂冷聲問身邊李樂。

  李樂慣是會瞧他臉色的,一見他沉臉就知道不好,心裡叫苦,他是跟著他一起來的,李濂都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還好他機靈,哈了腰,賠笑道:「二少爺,您在這等等,奴才這就去問問。」

  說完一溜煙跑了,須臾,就跑回來,到李濂身邊時,趕忙收了臉上的笑意,恭敬的答道:「二少爺,二奶奶帶著一群丫鬟和婆子在內院包粽子呢!」

  李濂「嗤」了一聲,「她會包粽子?」

  李樂不敢做聲,心想,憑什麼二奶奶就一定不會包粽子,但他哪裡敢頂回去。

  低眼瞥了一眼李樂,見他手中遮遮掩掩的。

  「敢昧著主子私收賄賂,還不拿出來!」

  李樂頭皮一僵,只好把東西雙手捧到李濂面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手心裡一個普通的荷包,上面用五色絲線繡了個奇怪的粽子,裡面放了驅邪的靈符,是端陽節的時候專門戴的。

  「哪來的?」

  李樂哪裡還敢瞞他,「奴才問話時,恰好被二奶奶身邊的妙函姐姐看到,是她給的,說她們做了許多,陶然院裡的下人們都有,於是也賞給奴才一個,端陽戴著驅邪辟凶……」

  李濂用力將荷包扔到李樂的臉上,咬牙切齒說道:「收好你的東西!」

  連他小廝身上都有她院裡的東西,他竟然什麼都沒!如果他今天不回來,是不是她也不聞不顧?

  李樂忙接住荷包,滿臉的無辜,拍了拍,小心地收進懷裡,似乎荷包上還沾著妙函身上的香味,讓他一陣心搖神蕩。

  還未等李濂來到陶然院門口,妙函就匆匆繞過花徑而來,到李濂面前福了福。

  「二少爺萬安,奶奶請您去屋裡嚐嚐新煮的粽子。」

  李濂本想掉頭離開,甩韓暮華的面子,可是心裡又好奇她包的什麼樣的粽子,一時躊躇。

  李樂眼睛一轉,笑道:「二少爺,還有些賬冊在院裡的小書房沒看完呢!」

  「既是這樣,走吧!」

  掃了一眼妙函的腰間,果然也懸著一個繡著奇怪粽子的荷包,他心裡頓時一陣悶堵。

  李樂被李濂打發來問話時,恰被妙函眼尖瞧見,遂說與了韓暮華聽,她一聽,便知道李濂定也在附近,就打發了妙函來請。

  兩人說到底是夫妻,心再不和面上也要說得過去,總不能讓曹國公夫人抓了錯處。

  韓暮華洗了手,讓銀紅她們一群丫鬟接著把粽子包完,在小廚房煮熟,趁著熱,用食盒裝了,給清秋閣,棲雁居,三少爺和幾位小姐那邊各送些去嚐嚐鮮。

  李濂進了院門,韓暮華已經立在廊下,一身淺藍色素淨簡單的衣裳,隨雲髻上只用了一支金鑲珠翠挑簪固定住,挑出一股柔順的長髮垂在胸前,淡妝相宜,見他進來朝著他行了一禮。

  他有些失望沒能瞧見韓暮華親手包粽子。

  「我多日未回陶然居,妳也沒支會個人問一句,這個時候倒是禮數周全了?」

  韓暮華就知道見到他沒好事,頭一句話就夾槍帶棒。這一天的好心情也被破壞掉。

  徐嬤嬤一愣,覺得李濂錯怪她們小姐,這些天是他留戀韓柔,夜夜宿在憐星閣,韓暮華又不能做了他的主,難道還要派人將他綁回來?

  李濂扔下一句話就進了正房,把韓暮華一個人晾在院內。

  徐嬤嬤怕她鬱堵,過來勸慰:「許是二少爺在外頭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說話衝了點,二奶奶別放在心上。」

  韓暮華面無表情的臉突然笑開,「嬤嬤,我無事,妳把之前煮好的那些粽子送進房裡。」

  「哎……好,老奴這就去。」徐嬤嬤很高興韓暮華能想開。

  李濂轉過屏風,進了內室,瞥了眼身後,韓暮華沒跟上來,頓時火就更大了。她便是再自傲,他也是她的夫君,出嫁從夫!這個女人懂不懂!

  悶悶不樂地坐在桌前,瞥眼就看到桌上放著的針線簸箕,他隨手在裡面翻了兩下,刨到一個精緻挑金線的錦緞荷包,做工精細,針腳緊密,上頭繡著一盤粽子,不過圖案有些奇怪,就像是妙函給李樂的那個上面繡的,倒是非常的緻趣。

  他突然就想到那天他在房中發現的荷包,以及荷包裡裝的信件,一股難以言喻的妒忌燒著他的胸口,這一定也是準備留給林云鶴的吧!好一個韓暮華,她眼裡到底還有沒有他!

  這麼一想,拳頭緊攥著,他恨不得將這個荷包撕爛。

  外間有腳步聲傳來,李濂慌忙將荷包塞進袖中,冷面端坐在桌前。

  韓暮華奇怪地看他一眼,坐到他身邊,雨花送茶進來,韓暮華端著親自奉到他面前,「二少爺今日怎麼得空回來?」

  看她恭敬的動作,他還以為她這是學乖了,沒想到還是一樣的食古不化!

  氣一悶,拿起茶盞就猛的一灌,茶吃到口中才覺得火燙,瞪眼忙慌張吐了出來,舊仇加新火,李濂把茶盞一扔,半碗茶全灑在地毯上。

  「來人,把這個賤貨拖出去,賞十板子!」李濂氣的不輕,不然哪會這樣輕易動火,還發落韓暮華身邊的一等丫鬟。

  雨花嚇壞了,她聽到李濂回陶然院,心裡跟著一喜,上回大奶奶找她麻煩,是二少爺派人將她救出來的,那天回門,李濂喝醉了回來,她在裡間伺候,他也沒攆她走,她以為他喜歡她。所以剛才巴巴地遣了送茶水的小丫鬟,自己親自端著進來。

  水是新燒好的,她等不及想要見到二少爺,忙忙地送來,也未等涼到火候。

  誰想,李濂會一口灌下去,她是無心的啊!

  雨花被一吼,差點魂都嚇掉了,抽抽嗒嗒的就哭起來喊冤屈,「二少爺,奴婢不是故意的,您饒了奴婢這一次吧,求您了,饒了奴婢這次吧!」

  韓暮華冷眼瞥她,送茶水這種小事根本就用不著她房裡的大丫鬟管,雨花一身鮮嫩粉色繡梅花對襟褙子,髮髻上還簪了一朵紅艷艷的芍藥花,端茶時眼睛不時地瞥李濂,心思昭然若揭。

  而且心中根本就沒她這個主子,怕是李濂在她的心中地位都要比她高些,原本認為和煦長公主送給她的這兩個人還有些用處,沒想竟是這麼蠢笨,心裡也升起了一股厭惡之意。

  眼神一凝,韓暮華喝道:「還站著做什麼,叉出去!」

  原來幾個婆子還顧著韓暮華沒有立刻動手,雨花怎麼說也是她身邊體面的一等丫鬟,內院是二奶奶管著,治的又是她自己身邊的人,若是罰的狠了,回頭二少爺一走,她們就得挨韓暮華的罵。可是現在韓暮華都張口了,這些看慣主子臉色的婆子,哪裡還會手下留情,一個粗帕子堵住雨花的嘴,利索就拎出去了。

  幸好茶水在端來的路中已經涼了些,燙傷的不是很嚴重,饒是如此,李濂仍是絲絲地吸冷氣。

  劍眉皺起,輪廓分明的臉上一副糾結之色,發了火後,又覺得嘴裡麻痛,少了陰沉,看起來倒是比平時順眼多了。

  韓暮華有些想笑,怕又引他怒火,只好忍著緩聲詢問,「李濂,你痛不痛?」

  李濂一震,他許久沒聽到她叫他名字了,本到口要頂回去的話也換了話鋒。

  「妳來燙一燙,看是否忍得住?」

  他大著舌頭說話,平日裡晦暗深沉的形象蕩然無存,反而引人發笑。

  「轉過身來。」

  看在他是傷患的份兒上,韓暮華決定暫時放下芥蒂,低了頭輕輕地用帕子把他薄唇邊還沾著的水跡擦乾。

  李濂那容貌,現下,嘴唇又被燙成不自然的紅色,一看之下,有一種靡靡的惑人之色。

  韓暮華盯著瞧了片刻,尷尬地轉頭,忙吩咐妙珍取些淡淡的鹽水來。

  帕子上清新淡雅的茉莉香,李濂低眸一瞬不瞬盯著她瞧。五月天,她衣裳穿的薄,一抬手,袖口就滑下去少許,凝脂皓腕上戴了一只沒有一點瑕疵的紅翡翠玉鐲,好看的驚心動魄。

  鐲子旁邊繫了一條五色絲線,晃眼的彩色與白膩形成強烈的對比,這是端陽節的規矩,五色為吉祥色,等到夏季第一場大雨或第一次洗澡時,拋到河裡,意味著河水將疾病沖走。

  李濂發現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不合時宜的就想到她在床上倔強又魅惑的模樣。

  徐嬤嬤端了粽子來放到桌前,將針線簸箕拿到一邊的炕上。

  韓暮華遞了鹽水給他漱了口,口腔內稍微的好受些。

  細白的手指親自撿了一個黃色線紮著的粽子,剝開了放在他面前的玉碗中,語氣帶了分偷揶:「你還吃得嗎?」

  李濂哼了一聲,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進嘴裡,舌尖雖被燙的麻木,可還是能感受到粽子暖暖糯糯清香的味道,甜絲絲的。

  徐嬤嬤一瞧,打著帕子捂嘴笑:「二少爺吃的是棗棕呢,棗棕,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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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相談

  李濂朝桌上那盤粽子看去,用五色線紮著,各個小巧精緻,形狀也不盡相同,擺在一起可愛非常。

  徐嬤嬤發現他的目光,更是高興:「這些都是二奶奶親手包的,老奴這麼大年紀都不知道粽子還能這樣奇形怪狀。」

  韓暮華在旁邊咳嗽了一聲,瞥了徐嬤嬤一眼。

  他拆了一個長方形的臘肉粽子,嚐了幾口,實在是嘴上有傷,不然他定要多吃些。

  瞧著他們夫妻氣氛難得的平和,徐嬤嬤向邊上伺候的丫鬟們使了個眼色,都退了出去。

  房間內很靜,靜的韓暮華有些不舒服,她抬頭看一眼李濂,想知道他在做什麼,卻正好與他的視線碰撞。

  在韓暮華印象裡一直都陰沉狡猾的李濂,忽然眼睛裡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在閃動,叫她渾身一震,慌忙地撇開視線,她盡力控制著自己莫名緊張的情緒,找話題與李濂聊,以緩解尷尬。

  「明天你大哥要回來過端陽嗎?」

  李濂並沒有像她一樣慌張的避開目光,而是一直看著她,他嘴角揚起,之前因為燙傷的壞心情掃蕩而空,耐著心思與她談話。

  「嗯,今早父親收到信,已經到達忻州了,今晚連夜趕路,明日一早就能進京。」

  暖陽有部分穿過半開的窗戶映在韓暮華白皙修長的脖頸上,讓她的頸項泛著柔和的光,彷彿能分辨上面細細的絨毛。

  李濂發現自己口中發乾,平日裡那些巋然如山,坐懷不亂完全都跑到九霄雲外了,他不受控制的就想要折騰她。

  韓暮華雖然美麗端方,但並非就是絕色美人,光是盛京姿容勝過她的貴胄千金也有許多,他暗中那些生意應付來何曾簡單。各地商賈為了籠絡他,沒少送給他各種美人,他都能冷心冷面做柳下惠。

  可是他一見到她就忍不住心火。噗噗地就要往上竄,她倔強抵抗時。他也竄,她狡黠精明時,他也竄,她乖巧順從時,他更是竄。真是要把他惹急了,真想就把她弄死在床上才解氣!從沒有見過這麼呆木,這麼不會討夫君喜歡的女人!

  她真是天下獨一份了!

  李濂難得心情大好。挨著韓暮華坐近了些,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韓暮華用力抽了抽,他握的更緊,見無法撼動。只能隨他去了。他略帶著些薄繭大拇指摩挲著她的掌心,看著她的目光越發火熱,房間內慢慢洋溢出一股曖昧的氣氛。

  她被他盯的發窘,只好硬著頭皮沒話找話:「你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好不好相處?」

  伸手摸到她暴露在陽光下的白膩頸項。上面光滑的皮膚不知道是因為陽光暴曬還是因為羞澀而發燙。

  李濂突然低低沉靡的一笑,「這裡太曬了,我們去床邊坐。」

  說完不等韓暮華反應,他竟然站起身半蹲,手臂一抄。就把她輕而易舉地抱在臂彎,兩步一跨來到床邊,將她放在床沿坐下。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等韓暮華反應過來,李濂已經摟著她的腰與她挨著坐在床上了……

  「李濂,你幹嘛,我又不是一歲孩童!」韓暮華惱怒的說。

  他忽視她的憤怒,轉而說起了李宇。

  「大哥雖一身軍威,但是人卻很好相處,他對待小輩最是和藹,暮華不用擔心,我年幼時頑皮,每每都要被父親責罰,大哥都會幫我說話甚至代為受罰,我的武藝也是大哥親手教的……」

  提到李宇,李濂頗為敬重,他與李濂相差七歲,李濂在曹國公嫡出中排名最末,長姐和大哥都寵愛,與其說李宇是李濂的大哥,其實他更像是他半個父親。曹國公怕李濂在府中上下溺愛中長大,對他尤其嚴格,他一直在李濂面前扮演的是一個嚴父的角色,關愛呵護卻少。

  韓暮華沒想到他會與她說這麼說,她只不過問了一句李宇是否好相處,他就說了一籮筐出來,什麼時候這個男人成話癆了。

  李濂邊說話邊在她腰間輕撫,溫暖氣息也盡數噴在她的耳廓上,白膩的耳廓不一會兒就因為他的呼吸而發紅。

  她嫌棄的要將他亂動的大掌拿開,可是她剛將他的手扔出去,他又纏了上來,如此幾次,韓暮華都要化身成一隻炸毛的貓,他卻樂此不疲,像是調戲貓的狡猾的主人。

  「我若記得沒錯,妳並非三夫人親生,為何那日回門,她那麼看重妳?」李濂好似隨意問出口。說這話時,李濂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韓暮華時的情景。

  九九重陽那日,韓國公府闔府上下去法華寺燒香登高,恰遇刺,在歹人面前,黃姨娘替韓暮欣擋刀,三夫人驚恐尖叫。

  韓暮華身體一僵,這是韓國公府秘辛,事關著國公府的臉面,即使李濂現在是她的夫君,她也不能冒然相告。

  努力平復慌張的情緒,韓暮華將身體放鬆,對著李濂勉強一笑:「母親是瞧在祖母和和煦長公主的面子吧!」

  緊攬著她身體的李濂將她的狀態完全盡收眼底,他不想說他也不逼她,那他猜總行了吧!

  「我們大婚這麼大的事情,卻沒有見到國公府的四小姐一面,難道說妳這位姐姐這麼不待見我們府上?」

  「沒有的事,四姐突染時疫,因家中人多還有嬰孩,所以暫時送去了別莊療養,身體好了祖母自然就將她接回去了。」韓暮華答的心驚膽顫,李濂這句句問的都是韓國公府的醜聞……實是不好應對。

  「暮華,那妳大婚後,怎沒見妳去拜祭妳的親娘?」

  百善孝為先,在外人看來,黃姨娘即便身份再低微,她也是生養她的母親,子女大婚後,應該與夫婿到親娘墳前添一把紙錢,在墳前說道說道。但是韓暮華完全沒有跟他提過,好似把這件事忘記的一乾二淨。

  「我出閣前去過了,娘生前就喜歡清靜,能不去打擾便省了吧。」韓暮華磕磕絆絆的解釋。

  「哦?是這樣嗎?」李濂眉梢挑起,帶著一抹看透的玩味。

  「聽暮華話中的意思,在黃姨娘生前,妳們的關係倒是很好。」他擺弄著她腰間香囊上的青碧色纓絡,漫不經心的問。

  韓暮華想不明白他究竟要打探什麼,只能小心應對。

  「那當然……」

  「可是據我所知,妳可是在韓國公府裡被冷落了十三年,妳那親娘也頗得妳父親寵愛,也有些手段,為什麼她就對妳不聞不問?」李濂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那日回門,破敗的小院他是親眼見過的。

  「娘親自有不得已的苦衷……」說出這句話時,韓暮華都覺得想要作嘔,明明都是黃姨娘的錯,她現在還要替她遮掩。

  李濂低沉的笑了一聲,他頭壓在韓暮華的肩膀上,笑時,他胸腔的振動她都能感覺得到。

  「為夫幼時聽過一個故事,有一大戶人家,家中主母與陪嫁丫鬟同時懷有身孕,一朝分娩,那陪嫁丫鬟買通主母身邊貼身伺候的婆子,將自己產的兒子與主母產的兒子掉包,變庶為嫡,只是兩個小少爺長大,養在陪嫁丫鬟膝下的兒子越發的有了出息,考了狀元,要接了老母過好日子,那陪嫁丫鬟偏生不願,定要在府中陪著主母,他兒子沒有辦法,待到來年回來,卻聽說他娘因為護著紈絝的嫡子而橫死街頭。妳說可笑不可笑?」他又自稱為夫了……

  韓暮華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她有一種被看穿的悲哀,「那中了狀元的兒子最是可憐……」

  李濂終於嘆了口氣,他更抱緊了她,「暮華,我們是夫妻,是後半生生命緊緊相連的人,為什麼妳還要防著我,這些事我不希望是靠著我猜出來的,而是希望妳親口告訴我。」

  其實,還有很多事他都有些眉目,他知道她不想入宮,所以暗地裡利用了韓暮欣算計了她父親和長公主……她就像是池塘中的一只浮萍,拼力掙扎著,想要有自己的一方之地,怎奈浮萍太多,全擠在一起將池塘蓋滿,若不攪亂這一池水,奪得方寸之地簡直難如登天!

  以前他就是一個在岸邊無聊看池塘風景的人,而現在他想要做攪亂一池水的呢,護著她站穩一寸地。可是那只小小的浮萍卻最是倔強,反將他當做了翻天覆地的人,不願意依靠過來。

  韓暮華抿唇,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李濂抱著她輕輕搖晃,耐心的等著她的回答,許久,韓暮華才輕嘆一聲,「你既都知道了,還問什麼呢……」話語無可奈何又悵然若失。

  其實這些原也是猜測,竟沒想到會得到韓暮華的親口承認,一時確定真相的李濂心口一堵,明明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卻覺得比親生經歷了還難受,一想到韓暮華從小就要忍耐著痛苦,他對她滿心都是不捨和憐惜。

  「暮華,這些年妳受苦了。」他頗喟嘆和心疼的口氣唬的韓暮華眼角一抽。

  她想像不出李濂一個陰沉奸詐的人憐惜心疼一個人是什麼樣子。在腦海裡模擬了一下表情,韓暮華立即嚇的搖了搖頭,真是太可怕,太喪心病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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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壁角

  在韓暮華出神的時候,她腰間一個東西突然被李濂抽去,她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就聽到李濂的聲音。

  「這個香囊歸我了。」

  韓暮華一低頭,那是端陽象徵著平安的香囊,裡面的小紗布包裡有朱砂、雄黃、香藥。

  「這是女子戴的,你要做什麼,快還給我!」韓暮華伸手要搆,可是他的手臂還摟在她的腰上,任她怎麼使勁都拿不到,瞬間臉上急的緋紅。

  李濂瞧她難得天真的有趣,越想要逗她,最後韓暮華只能妥協,

  「快給我,這個你也戴不出去,你的已經做好了。」

  說完掙開了李濂堅實的手臂,起身去炕上的針線簸箕裡翻找。

  李濂微怔,隨即一股甜蜜的感覺從心底湧出來,他沒想到韓暮華也會為他準備這些小東西。

  須臾,就傳來韓暮華的嘟囔聲:「咦?奇怪了?我明明放在這裡的,今早還瞧見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李濂一驚,才想起被他收起來的那只錦緞荷包,可不現在還躺在他的袖子中。

  「我出去問問瑞雪,指不定是被她收起來了。」韓暮華知會了一聲就去外間問瑞雪去了。

  李濂掩飾地乾咳了一聲,趁著韓暮華不在,立即將荷包扔到針線簸箕裡藏了起來。

  外間傳來瑞雪疑惑的聲音,「二奶奶,奴婢沒動您的針線簸箕,會不會不小心掉在哪個縫隙裡了?」

  「妳帶幾個小丫頭進來幫著找找。」

  韓暮華掀了珠簾,從屏風後轉過來,後面是瑞雪帶著的幾個小丫鬟。李濂掩飾性的扭開頭。

  不到半刻鐘,瑞雪從針線簸箕裡拿出東西遞到韓暮華面前,「二奶奶,可不是在這兒嗎?」

  拿著精緻的荷包細細了看了看。確實是她親手繡的那個,可是剛才那裡真的沒有,難道是自己心急沒看見?韓暮華甩開疑慮。吩咐瑞雪,

  「去把包好的小香包拿一份出來。再把咱們以前去法華寺求的平安符也拿來。」

  瑞雪應是,忙去找東西。

  韓暮華親自將小香包和平安符放進錦緞荷包裡,又在針線簸箕裡挑揀出一個淡藍色的瓔珞,綴在下面,做好這一切,將荷包放到李濂面前,一隻細白的手朝他伸過去。「這個給你,我的還給我。」

  李濂實有些欣喜若狂,嚴格來講,這是韓暮華第一次主動送給他東西。

  老老實實。把香囊交了出去,李濂無恥的讓韓暮華幫他佩戴上。

  「為夫怎麼覺得這荷包上的圖案與旁的不同?」李濂每到心情好的時候都會自稱為夫。

  聞言,韓暮華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心想:姑且原諒你這膚淺的古人!

  陶然院今年繡的端陽荷包的花樣子都是她畫的,一律卡通的粽子造型。可愛別緻,可比傳統的那些繡花草鳥獸的荷包逗趣多了。

  韓暮華朝他一瞪,眼神裡的意思很明白,「你若不喜,那就不要戴了。」

  李濂摸著鼻子訕訕。

  趁著今兒用了一回小廚房。韓暮華還寫了食譜交給徐嬤嬤和廚娘劉姐搗鼓。劉姐是個手巧的,失敗了幾次,基本上還都被她做了出來。

  很早,韓暮華就想嘗試了,可是以前在韓國公府的時候拘束頗多,就連世子夫人都是尊著內府的規矩,公中吃飯,錦墨居沒有小廚房,她更不能越過世子夫人。

  而現在在曹國公府就方便的很,湊著過節,用小廚房也是個理由,要平時,金氏可能還要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尋她個不快,但是她如今該是滿心滿臉惦記的都是大少爺李宇,還要忙著端陽節的佈置,根本騰不出時間來盯著她這邊。

  「二奶奶這是您寫的方子做出來的,叫什麼撻,什麼曲……」這名字太怪,劉姐記不住。

  「蛋撻,曲奇!」赤芍笑著糾正她。

  「對,蛋撻,曲奇,二奶奶嚐嚐,可是這個味兒?」劉姐顯然滿臉興奮。

  韓暮華撚了一個咬了口,蛋撻烤的金黃,咬起來膩滑香甜,雖然還達不到現代的效果,可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韓暮華身邊的幾個一等丫鬟也嚐了,好吃的都瞇起眼睛。

  「二奶奶,您真是偏心,會做這麼好吃的東西,在娘家的時候,都不教我們!」妙函皺皺鼻子調皮道。

  「就妳饞嘴!」徐嬤嬤嗔怪的在妙函頭上拍了一下。

  「既然妳們都覺得好吃,那今天就麻煩劉姐和嬤嬤們多做些,給各個院兒都送些嚐嚐鮮,劉姐妳家裡還有個不滿五歲的小的吧,也帶些回去給小娃娃吃。」韓暮華笑著吩咐下去。

  「奴婢謝二奶奶的賞!」劉姐樂呵呵的。

  「妙珍妳用食盒裝些蛋撻和曲奇陪我去二小姐和三小姐那裡走一遭,宮裡的教習嬤嬤來,我還沒去看過。」

  妙珍屈膝一福去收拾了。

  五月春光媚,堂花滿枝開。

  曹國公府花園裡姹紫嫣紅,清風拂過,更是搖曳生姿,暗香浮動。

  繞過東北邊的穿廊,邊上是一處人工湖,與韓國公府邀月臺下的湖面比要小的多,但也別有韻味。湖邊假山林立,奇形怪狀,假山邊上種植了叢叢牡丹,雍容美麗。

  韓暮華不禁被這景色吸引,好景好心情,遂對身邊妙珍說道:「我們從那假山後繞過去吧,那裡精緻別有韻律。」

  主僕二人穿花拂葉,走到假山近前,還有幾隻粉蝶翩飛,韓暮華貪婪地瞅著眼前四面的美景,忽然,有說話聲音從假山那邊傳來!

  韓暮華一愣,眉頭一皺,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她隨便逛了園子就能聽到悄悄話。韓暮華不想多管閒事,正要朝著妙珍打個手勢兩人離開,那邊穿廊卻恰好走來一行人,為首的是個嬤嬤。後面跟著一律青色褙子的幾個三等丫鬟,她們如果現在轉出去,正好與這群人面對面。到時候,嬤嬤帶著人向她行禮。她們就暴露了,即使她們什麼也沒聽見,假山後的人也會起疑心的。

  把食指放在唇上讓妙珍保持安靜,假山後的聲音就清晰地傳了過來。

  「我交代的記清楚了沒?」冷冷地女聲,話裡還掩藏了一絲睥睨。

  這……這是堂姐妹李芙的聲音!

  然後一個蒼老的音調響起,「老奴一切都記在心上,四小姐放心。等到大選那日,三小姐定爬不起床!」

  「知道就好,事成之後,我自還有好處給妳。妳回去吧!記住,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不一會兒,兩人就先後離開了。

  等周圍一切都安靜下來,韓暮華帶著妙珍才從假山裡轉出來,韓暮華眉頭擰緊。似在認真思考著。

  妙珍後怕道:「二奶奶,沒想到曹國公府這個李芙小姐這麼心狠手辣,既然要謀奪三小姐進宮的資格!」

  宮中遴選,那是要四品大員以上的臣子才有的資格,四月下旬。盛京各個世家高門就將參選的千金名冊送入了宮中。曹國公府這邊,不說曹國公這輩早就分了家,就是世襲的爵位也是曹國公闖來的,和二房那邊沒有丁點關係,說破天,二房也就借著曹國公府的勢才水漲船高,並非真正的高門。

  李芙雖寄養在曹國公府,卻並沒有大選的資格。

  但是如果曹國公府的兩位小姐有一位出了岔子,那能補這空缺的也只有她一人,真是打的好算盤!

  「妙珍莫要胡說!」韓暮華喝止住妙珍,這種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即便她們知道了風吹草動也不能說明什麼,難道要她立即去曹國公夫人面前告狀?李芙在人前裝慣了,肯定不會承認,說不定還要反咬自己一口,這種藏在暗處的毒蛇咬人最是狠辣!

  妙珍連忙閉嘴,明白自己太莽撞了。

  「這事對誰也不要說,聽到沒?」韓暮華嚴肅道。

  妙珍忙點頭。

  「那二奶奶,我們還去看二小姐和三小姐嗎?」

  「去,為什麼不去,就只當我們什麼都沒瞧見。」也正好探聽探聽剛才那個聲音粗噶的嬤嬤是誰。

  韓暮華到時,嬤嬤正在教導二小姐李惜春和三小姐李惜畫宮廷禮儀,李芙陪在一邊看著,笑咪咪的,殷勤的端茶倒水,像一隻可愛又勤勞的小蜜蜂。

  兩人瞧見韓暮華,親自迎了出來,「二嫂!」

  李惜春比較內斂,溫柔大方的請韓暮華去正房坐,李惜畫性子活潑些,看到韓暮華身後的妙珍提著一個大食盒,忍不住問道,「二嫂,妳又帶什麼好吃的來了,中午送的那些好玩的粽子還沒吃完呢!」

  「還吃呢,嬤嬤說要咱們飲食適量呢!看妳吃成頭肥豬,還怎麼參加大選!」李惜春點著她的額頭無奈道。

  「二姐,妳又笑我,中午,那些粽子妳可沒比我吃的少!是不是,芙妹?」

  李芙捏著手帕捂嘴笑,一派的天真無邪。

  韓暮華讓妙珍把食盒裡的點心拿出來。

  「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圖個新鮮罷了,妳們嚐幾個吃吃玩,哪就會胖了!」

  妙珍把碟子端出來,蛋撻還冒著熱氣,瞧起來金黃酥脆,帶著甜香,讓人很有食欲。

  「二嫂就會拿好吃的勾|引我們,晚上我們去母親那裡告狀!」李惜畫俏皮的說著就拿了一個咬了一口,她還從來沒吃過這麼奇怪又這麼好吃的點心呢,幸福的瞇起了眼睛。

  韓暮華讓李芙和兩個教習嬤嬤也過來嚐。

  「這些日子多辛苦嬤嬤們了。」

  兩位嬤嬤連忙客氣回禮,聲音聽起來卻都不像假山後聽到的那個。

  韓暮華又不好正大光明的將二小姐三小姐院裡的嬤嬤們都叫出來,只能先作罷,聊了會,和妙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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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5-22 18:20:16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 搶人

  酉時過後,韓暮華從清秋閣請安回來,用罷晚膳,換了舒適的水波紋新芽嫩綠長衫,坐在房內的書桌前核對著莊子的進出帳目。

  瑞雪守著她坐在炕上做女紅。

  韓暮華合起帳冊,伸了個懶腰,瑞雪讓外頭守夜的小丫鬟送茶進來。

  「瑞雪,明日端陽,妳回莊子與妳男人一起過。」韓暮華捧著茶盞小飲了一口。

  放下手中的繡活,瑞雪抬頭看著韓暮華溫婉的笑:「奶奶,不用,奴婢前幾日就托人捎信給大山了,端陽過節的東西也置辦了讓人帶了去,奴婢就在府上陪著奶奶。」

  韓暮華瞪了她一眼,「那怎麼行,妳現在成婚了,雖然婆婆寬厚,大山也疼妳,可妳不能老不著家,妳男人面前不說,背後肯定怨死我了。」

  「奶奶,大山不是那樣的人。」

  「行了,明兒一早跟徐嬤嬤說一聲妳就回去,我這妳不用擔心,還有妙珍妙函赤芍幾個呢,我又不當家,能有什麼事,這次回去多住些日子,今兒劉姐她們做的點心,妳也帶回去給家裡人嚐嚐。」說著又去開了銀錢盒子拿了五兩銀子塞到瑞雪手裡。

  瑞雪推拒,韓暮華就唬了臉。

  「怎麼著,嫌少啊,拿著,等我把盛京這幾處鋪子整好了,把大山調過來,到時候你們都搬盛京來。妳照顧家裡也方便。」

  瑞雪眼眶紅紅的點點頭。

  這邊主僕二人在說體己話,外面小丫鬟的請安聲傳了進來。

  「二少爺萬安!」

  韓暮華淡眉一皺,心想他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都過了飯點了。

  李濂腳步如風進了內室,風塵僕僕的樣子。顯然剛剛回來,韓暮華讓瑞雪去泡茶,自己迎過去,「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瞥了韓暮華一眼,李濂逕自坐下,「餓了,準備些吃的。」

  「你還沒用晚膳?」韓暮華疑惑,這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忙了。

  「這時候大廚房也沒什麼新鮮的吃食了。我讓嬤嬤去燉點冰糖燕窩羹,你先吃些點心墊墊?」

  韓暮華見李濂沒有反對,就讓銀紅去準備了。

  瞧著李濂連吃了幾個蛋撻,喝了兩盞茶,韓暮華暗暗咋舌,看來他是餓狠了。平時不是慣會甩風度,怎麼現在忙亂的飯都沒時間吃。明明早上還閒的很。

  等李濂半分飽了,韓暮華才開口詢問:「遇上什麼事了。怎麼忙成這樣?」

  李濂黑沉的眼眸看了她一眼,「盛京鋪子出了些事。」

  沒想到李濂真的會與她說原因,她本來只是隨便問問,韓暮華的眼神裡帶了一絲驚訝。

  見她不說話,李濂臉黑了黑,「鎮南大將軍壽辰不日便到了,妳跟在娘身後小心些,萬不要與沈思獨處。」

  心裡一震,自從她婚事定下後。她就隱隱感覺沈思與她越來越遠,現在都輪到李濂來提醒她的地步了,想起老夫人在回門時叮囑她的那番話,她乖順地點點頭。

  李濂好似終於見到她如了自己意的一件事,站起身,喚外頭的小丫鬟進來服侍他去淨房洗漱。

  他一番呼和讓韓暮華回過神,愣愣地望著他問:「李濂。你今晚留在這睡?」

  韓暮華這句話問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每月姨娘們侍寢的日子都是她前兩日排的,這幾日可不是輪到她這兒嗎?

  李濂的臉黑的能滴出墨汁來,他瞇著眼睛盯著韓暮華的臉,有一種撬開她腦袋來看看的衝動,虧他認為她給他做了荷包,以為她進宜了,誰想還是在原地,不但不打轉還後退了!

  他揮了揮手把伺候的小丫鬟攆了出去,聲音沉而冷:「韓暮華,妳什麼意思?」

  他那陰沉深晦的氣勢又出來了,韓暮華也是被她激的火起,他越是這樣咄咄逼人,她便越是脊背挺直,不願屈服。婚前,他用的那些手段,做的那些事,一樣樣又清晰的在韓暮華的腦海中回轉,原本稍稍軟化下的心,又築起了更堅硬的壁壘。

  她不說話,只是微低的臉上有一抹倔強,李濂被她這個表情一刺,火氣更大,當下也不要丫鬟服侍了,而是恨恨的道:「韓暮華,伺候爺更衣!」

  韓暮華坐在那一動不動,直覺得盯著自己頭頂的目光森冷。

  她有絲心虛,猛地站起來,就要喚丫鬟進來,李濂手快地將她往自己身邊一拉,怒瞪著她就吼:「妳敢!」

  候在外面的瑞雪被李濂這一聲嚇了一跳,趕緊問剛才進去服侍的丫鬟怎麼回事,那丫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二少爺把她攆了出來。

  韓暮華性子本就是吃軟不吃硬,被他一吼,反而冷笑了聲,直直地與他對視,不肯低半分頭來。

  正在內室「煙火」彌漫的時候,瑞雪在外頭高聲通報,「二奶奶,柔姨娘來了。」

  「知道了。」韓暮華應了一聲,甩開李濂的手,就走了出去。

  韓柔一身酒紅撒金褙子配上茜紅色繡百合忍冬花纏枝綜裙,打扮嬌俏,眉眼間春情含露,瑞雪將她領到花廳,讓小丫鬟上了茶,笑著問道,

  「柔姨娘,這麼晚了來有何貴幹?」

  韓柔讓身後的丫鬟上前一步,那丫鬟手上捧著一個小巧鑲銀的梨花木盒子,韓柔吳儂軟語道:「明日就是端陽,妹妹給姐姐繡了兩個香囊送來,裡面裝了驅蟲的香料,恰好明天就能派上用場。」

  銀紅扶著韓暮華進來聽到她的說話聲,謝道,「有勞妹妹了。」

  「哪裡。姐姐不嫌棄就好。」韓柔瞟了一眼韓暮華的臉色,見她表情平靜,想了想接著說:「前兩日,二少爺在妹妹那裡的時候,妹妹見二少爺腰間也沒有端陽的香囊。這不,多做了幾個,不知道二少爺現在在姐姐這裡嗎?」

  韓暮華聽了就一笑,這個韓柔,原來是追著李濂來的。只不過才一晚沒去她那,她就開始急著搶人了。

  「二少爺剛回來,吃了些點心,在裡屋歇著呢!」韓暮華回的漫不經心。

  韓柔絞著帕子。可又不能硬闖進主母的正房,她眼珠子轉了轉,「那妹妹就不打擾姐姐休息,先告退了。」

  韓暮華朝她揮揮手。

  韓柔帶著丫鬟退了出去。

  「二奶奶,這個柔姨娘越來越不像話了,二少爺才在她那過幾夜,她晚上都找上門來了。以後要是更得寵,豈不是要上奶奶這裡來搶人!」瑞雪氣鼓鼓的說道。

  韓暮華放下茶盞。瞟了一眼門口韓柔消失的方向,冷哼了一聲,就怕她不搶!這事還沒完呢,韓柔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被打發了。

  果然,院內傳來「嘩啦」一聲響,然後是韓柔一連聲的呼痛。

  「這個柔姨娘又怎麼了?」瑞雪氣惱道。

  「我們出去瞧瞧。」韓暮華跨出花廳,繞過穿廊,遠遠的見到韓柔摔倒在地,身邊是幾個碎了的花盆。伺候她的丫鬟高聲哭喊著:「姨娘,您沒事吧,姨娘,您還能不能站起來,都是奴婢不好,讓姨娘摔倒了,嚶嚶……」

  那處小道靠近陶然院的正房。且夜晚院內燈火通明,那幾盆花也並非是擋在路中央的,可偏偏被韓柔撞到,撞的可真巧。

  隨著這邊動靜越來越大,院裡丫鬟婆子都跑出來看是怎麼回事,韓暮華和瑞雪站在廊下的陰影裡,倒還沒有下人立即發現。

  「二奶奶,我們過去瞧瞧?」瑞雪低聲詢問。

  「不急,再等等。」

  瑞雪見她杏眸裡眸光明滅,也不做聲了,安靜地陪她在一旁觀看。

  她韓柔鬧這齣不就是為了引起李濂的注意?她便給她這個機會!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丫鬟進了正房。

  韓柔痛苦的皺著眉頭,抿著唇,好似在強忍著腿上的疼痛,低垂著的頭,卻時不時在瞟正房的門口。

  不一會兒,正房內有人影移動,李濂穿著一身鴉青色杭綢直裰走到了正房門口,背著光,韓暮華瞧不清他的表情。

  韓柔見李濂終於出來了,心裡一喜,臉上卻委屈難受,她嬌怯怯的喊道:「二少爺!」彷彿下一秒就要疼暈過去。

  哪知,李濂立在門口一動未動,他不發話,下人們也不敢隨便處理。

  背光的男子身影,彷彿更加的挺拔修長,韓柔殷切的注視著,滿眼的祈求。

  「將柔姨娘送回憐星閣,找個大夫來瞧瞧。」波瀾不興的聲音,雖然帶著男子聲音特有的磁性可是細細聽來卻沒有丁點感情。

  幾個強壯婆子聽到主子的吩咐,動作很快,剛被兩個婆子抬起,韓柔一怔,連忙一個痛呼,「二少爺,奴婢腳痛!」

  籠罩在黑暗下的李濂眉峰越隆越高,突然他嫌惡極了這個女人,「傷到腳了就快些回去,讓大夫好好看!」

  說完竟然毫不留戀的轉身回了房間。

  韓柔瞧著他決絕的背影,眼淚刷刷的掉下來,滿心的不甘,幾乎將紅唇咬破,只能任由著婆子把她抬了出去。

  「仗著二少爺幾天寵愛就跑到奶奶院子裡來撒潑,現在被打回原形,柔姨娘怕是連明日的端陽家宴都參加不了了。」瑞雪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快意。

  「好了,我們回去吧!」

  看了這場戲,韓暮華卻滿面憂愁,她瞧不明白李濂的想法,前兩日他明明嬌寵著韓柔,現在卻又能無情的將她一腳踢開!這樣冷心冷情的人,什麼時候是真心什麼時候是假意,太難分清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等待著最好的時機!

  韓暮華暗暗在心裡這樣決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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