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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下蝶影]我就是這般女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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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10:11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這一場好戲

    班婳跟班恆鬧過一場以後,就以鍛煉他身體為由,拖著他陪自己去買東西。姐弟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兩人走到門口一看,兩個小廝正扶著他們父親下馬車,父親醉醺醺的模樣,明顯是去喝了酒。

    “姐,母親出門了沒有?”班恆往大門後望了一眼,父親這副模樣如果被母親看見也不知道母親會不會生氣。

    “沒,母親剛才說要去午睡。”班婳同情地看了眼班恆,正准備與班恆一起上前扶班淮,馬車裡又走出一個人來。

    “郡主,世子,”容瑕整了整衣衫,對姐弟倆歉然道,“方才在下與侯爺用飯食,不小心讓他多飲了幾杯酒,實在抱歉。”

    “有勞伯爺把家父送回來,”班婳覺得這事怪不到容瑕頭上,她父親的酒量有多差,她是知道的。她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父親竟然能與容伯爺湊在了一塊兒,這就像貓跟天鵝待在一塊兒玩耍,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別扭,“家父不善酒力,若是有什麼冒犯的地方,請伯爺不要放在心上。”

    “郡主言重,侯爺並無冒犯的地方,”容瑕看班淮已經被小廝扶進了轎子,便道,“侯爺已經安全送到,在下告辭。”

    “伯爺,不如留下用些茶點再走,”班恆走了過來,朝容瑕一作揖,“伯爺,請。”

    “怎好再叨擾……”

    “容伯爺,”坐進轎子裡的班淮從轎窗伸出腦袋,醉醺醺道,“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咳,”班恆干咳一聲,“伯爺,不要客氣,請!”

    班婳默默捂臉,扭頭示意小廝們盡快把她父親抬進內院去,至於其他的就交給她母親操心去吧。

    “那容某便厚顏打擾了。”

    容瑕跟著姐弟兩人走進門,這是他第一次進班家大門,班家裡面的樣子與他想像中差不多,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府邸既豪華又精致,名花異樹,雕梁畫棟。若是要進入二門,還要通過一條九曲回橋,橋下是清澈的湖泊,金色錦鯉悠閑自在地擺著尾巴,看起來又肥又懶。但是班家的下人卻比他想像中有規矩,不像某幾個與皇室沾親帶故的人家,雖花團錦簇卻連下人都管不好。

    想來這是侯夫人的功勞了,據傳當年大公主十分喜歡靜亭侯夫人,便特意替兒子把人求娶了過來。好在靜亭侯雖一事無成,閑散度日,但是對夫人卻極好,便是他也聽人說過靜亭侯夫人年輕時有多伶俐有多美。

    他看了眼班家姐弟,不過這對姐弟性子可能比較隨靜亭侯?

    三人在湖中的觀景亭落座,班恆最不耐跟人文縐縐的說話,但是跟容瑕沒說幾句話後,他便與容瑕稱兄道弟起來。原因無他,只因為這位說話實在太對胃口了,雖然文采斐然卻不在他面前吊書袋子,脾性也比那些盛名在外的文人才子對人胃口,他總算明白父親為什麼能跟這人坐在一塊吃飯喝酒了。

    “只恨不能早日與容兄結識,”班恆端起茶杯,“來,我以茶代酒,敬容兄一杯。”

    “班兄客氣。”容瑕端起茶杯,與班恆碰了一下杯,仰頭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爽快,我最不耐別人講究喝茶那些破規矩,”班恆道,“口渴了就大口喝,不渴時就慢慢品,哪那麼多破規矩。”

    “班兄是爽利人,容某不如,”容瑕端起茶壺,給兩人倒好茶,轉頭見班婳單手托著下巴不說話,便把她杯子裡涼掉的茶水倒掉,續上溫茶水,“郡主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班婳眨了眨眼,擺手道,“我對你們男人的話題沒興趣。”

    容瑕忍俊不禁:“郡主對什麼感興趣。”

    “珠寶首飾,越漂亮的東西我越喜歡,”班婳嘆口氣,一臉感慨,“人生苦短,想到天下還有那麼多漂亮的珠寶首飾不屬於我,我就覺得心疼。”

    “咳咳咳咳!”班恆連咳好幾聲,我的親姐姐,你可長點心吧,你的名聲都差成什麼樣兒了?還敢明著說自己喜歡珠寶首飾這種俗氣的東西,咱不能裝得高雅一點嗎?

    班婳白了他一眼,把“牛嚼牡丹”這種行為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人,沒資格嫌棄她。

    容瑕裝作沒有看見姐弟倆之間的小眼神,反而笑道:“郡主美貌傾城,確實只有世間最美麗的珠寶才能配你。”

    班婳眼睛頓時笑成月牙,這個世間果然還是長得漂亮嘴又甜的男人才討人喜歡。

    “容伯爺,這道點心味道不錯,你嘗嘗。”班婳把擺在自己面前一道淺綠色的糕點推到容瑕面前。這道點心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做起來十分耗費精力,一盤點心做下來,就要耗費近百兩銀子,只不過因為她喜好這個,所以府裡每個月都要特意做幾次這道點心。

    “多謝。”容瑕用銀筷夾了一個放到嘴裡,糕點味道很淡,還帶著淡淡的茶香味以及……春天青草遍地的味道,這種味道容瑕不好形容,但是味道確實非常好。

    “很好吃,”容瑕喝了一口茶,擦了擦嘴角,“貴府的廚子手藝實在精湛。”

    班婳看了看盤子中還剩下四塊,用筷子挑走一塊,把盤子又往容瑕面前推了推,“喜歡就吃多點。”

    容瑕看出班婳眼底那點舍不得,然後拿著筷子慢慢地十分享受地把三塊點心都吃了下去。

    班婳的心情很復雜,自己喜歡的東西別人喜歡很高興,可是自己一個月限量供應的點心,就這麼讓人吃掉四塊,她又覺得心口有些疼。

    她摸了摸下巴,難道這就是話本裡描述的“痛並快樂著”?

    容瑕在靜亭侯府待了整整一個多時辰,回到自己府上時,臉上還笑著的。

    “伯爺,您今日是遇到了什麼好事麼?”他的近身伺候小廝端熱水過來伺候他洗手擦臉,“小的好久不曾看你這麼開心過了。”

    “搶了一個小丫頭的點心吃,算不算好事。”容瑕擦干淨手,拿了一本書躺靠在軟榻上,“去告訴廚房,晚膳少備些。”

    “是。”小廝心裡犯疑,他們家伯爺現在是怎麼了,連小姑娘的點心也搶,這要是傳出去,可怎麼辦喲?

    大業朝會規矩是三日小朝會,五日大朝會,像靜亭侯這種領了一個閑差,連點卯都不願意去的吃干飯份子,只有大朝會的時,才去朝會上現現身,站在人堆裡湊個人數。

    不過今日的大朝會他卻格外的精神抖擻,不僅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就連腰板都挺得直直的。

    他走進人群,看到忠平伯以後,朝他飛了一個鄙夷的眼神,轉頭與另外幾位閑散侯爺站在一塊。

    忠平伯被靜亭侯這麼瞥了一眼,卻又不能瞥回去,更不能打他,整個人憋屈無比。沒過一會兒,他又看到班淮與幾個朝中蝗蟲嘰嘰咕咕說著什麼,還時不時往他這邊瞅來瞅去,忠平伯心中怒火更甚,這些不事生產,整日游手好閑的蝗蟲有什麼資格說他的壞話?

    “哎,聽說沒有,王大人家的小妾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哎喲,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這麼不注意身體,嘖嘖嘖。”

    “這算什麼,那個平時總是義正言辭的李御史,前兩天還去逛妓院,被我家小廝看得清清楚楚。”

    “你家小廝去那種煙花之地干什麼?”

    “那百花苑的酒好喝,我讓小廝給我買幾壇子回來不行?”

    “水清啊,聽說你最近入手了不少好東西,尊夫人不管著你了?”

    “我家夫人最是溫柔不過,什麼時候管過我了?”

    幾位閑散侯爺本是在聊一些八卦,但是在忠平伯看來,他們一會說一會笑的樣子,就是在說他壞話,他把手裡的板笏死死捏著,擔心自己會忍不住衝過去給班淮一板子。

    “靜!”一個太監走了進來,擊掌道,“諸位大人,陛下駕臨。”

    大堂上頓時安靜下來,諸位朝臣按序排位,再不見剛才的半點閑散。

    朝會進行到一半後,站在皇帝身邊的王德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班淮一只腳跨了出去,可是有其他人動作比他更快。

    “陛下,臣有事啟奏。”站出來的是那個前幾天去過妓館的李御史。

    “臣要參忠平伯長子謝重錦在平州任職期間,徇私舞弊,縱容下屬魚肉百姓,無為官之德,實乃朝中蛀蟲。”

    班淮原本不太待見這位李御史,覺得他長得尖嘴猴腮,一副刻薄相。現在聽到他參了謝家人,覺得他那尖下巴是才睿智,那不太好看的腮幫子,也是智慧,連整個人都順眼了起來。

    “陛下,此事微臣也有所耳聞。身為大業的官員,微臣祈求皇上徹查此事。”

    這一次站出來的,是當朝左相嚴暉。

    雖然陛下更信任石右相,但是這件事連嚴暉都站了出來,只怕不查也要查了。

    班淮搓了搓手,勉強壓制著心底的激動之情,這可真是一場好戲,既熱鬧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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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10:22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崩潰

    “陛下,犬子雖無經世之才,但也一心為民,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等受天下人唾罵之事,請陛下明鑒!”

    “你倒是想得美,天下有幾人知道你謝家人的名諱?”班淮陰陽怪氣道,“便是想要天下人都罵你,你還沒那能耐呢。”

    “班水清!”忠平伯忍無可忍地怒道,“我已經忍你多時,你不要無理取鬧!”

    “我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而已,忠平伯不必如此動怒,”班淮嘆口氣,“罷了,我也不願意跟你計較這等小事。謝家大郎譽滿天下,世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就對了吧?”

    “你、你……”忠平伯覺得班淮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在羞辱他謝家,氣急之下,竟揚起板笏衝了上去。

    “忠平伯,使不得!”

    有個文臣叫了一聲,朝堂上頓時亂了起來,還是其中一個人動作比較快,攔在了班淮面前,只是此人手臂被重重挨了一下子。

    “天子腳下,你竟敢在朝堂之上動手,究竟有沒有把陛下放在眼裡?!”班淮連忙把攔在自己面前的成安伯往後拉了拉,免得忠平伯繼續發瘋傷人。

    旁邊站著的武將上前將忠平伯反手一扭,就把他摁在了地上。

    “忠平伯,得罪了。”

    武將看了眼班淮與忠平伯,板著一張臉退回了原位。

    “成安伯,你的手臂沒事吧?”班淮見忠平伯已經趴在了地上,轉頭看著容瑕又是愧疚又是感激,“這事我連累了你,實在是抱歉。”

    “侯爺言重,”容瑕看了眼忠平伯,朝他作揖道,“忠平伯,你與靜亭侯同朝為官,有什麼誤會說出來就好。如此動怒,恐傷身心!”

    “哼!”坐在上首的雲慶帝沉著臉重重一拍御座,“以朕看,他這是惱羞成怒,不把朕放在眼裡。”

    “陛下,臣無意冒犯天顏,只是靜亭侯實在欺人太甚,整日找微臣的麻煩,微臣實在忍受不了,才一時衝動犯下如此大錯,請陛下明察。”忠平伯被武將往地上一摔,已經清醒過來,聽到陛下動怒,他心中後悔不已,也更加恨整日與他過不去的班淮。

    雲慶帝知道兩家的恩怨,在他看來,班婳是個討人喜歡的晚輩,雖然他不會讓自己兒子去娶,但這並不代表他能看著其他人下了班婳的面子。班婳是誰,他的表侄女,大長公主的孫女,與皇家沾親帶故,嫁給謝家嫡次子,那叫低嫁。

    哪知道謝家嫡次子竟然跟煙花女子私奔,這不僅是打了班婳的臉,也打了他的臉。

    滿朝上下誰不知道他寵愛班婳,但是他寵愛的後輩卻被人逃婚了,這是不把他看在眼裡,還是嘲笑他沒眼光,寵愛一個被男人逃婚的小姑娘?

    班淮作為班婳的父親,諷刺他幾句又怎麼了,他兒子逃婚的時候沒見他這麼激動,這會兒聽了幾句閑話,便要當朝毆打一個爵位比他高的侯爺,簡直藐視朝堂。

    雲慶帝不高興了,有小情緒了,所以忠平伯所說的話,在他心裡都成了廢話。

    他看也不看忠平伯一眼,對左相嚴暉道:“既如此,便由你徹查此事,大理寺與刑部協助。早案子沒有查出來之前,謝重錦暫時關押進天牢,不得讓人探視!”

    “陛下!”

    忠平伯頹然地跪在了大殿上,聲音顫抖道:“陛下,犬子冤枉啊!”

    “冤不冤枉,只有等事情查清楚了才知道。”雲慶帝不耐地站起身,“退朝!”

    “恭送陛下。”

    忠平伯茫然地跪坐在地,早知道會這樣,他便不該把長子調回京城。次子壞了一只眼睛,長子又要被關押進天牢,他們謝家究竟招惹了哪路邪神?

    “忠平伯,你還不走?”

    忠平伯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眼跟他說話的武將,茫然地往殿外走去。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回頭看著這個武將:“如果我沒有記錯,曹將軍似乎是靜亭公舊部?”

    曹將軍摸一摸下巴上的胡茬,“早年末將確實是大長公主駙馬的舊部,忠平伯問這些做什麼?”

    “我當你們這些武將,對靜亭公有這樣的後人感到失望透頂,沒有想到……”忠平伯搖了搖頭,“你們這些武將倒是有情有義。”

    曹將軍莫名其妙地看著忠平伯:“你在說啥?”

    忠平伯看他這樣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難道是他想多了?

    “容伯爺,小心台階。”班淮一路把容瑕送回了成安伯府,等擅長跌打損傷的太醫來了以後,他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侯爺,在下並沒有受什麼傷。”容瑕把袖子挽起來,上面有一大團淤青,看起來有些嚇人。

    “都青了這麼大一塊,還沒受傷?”班淮扭頭看向太醫,“太醫,你快幫著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據傳容伯爺擅丹青書法,甚至能夠兩手同時書寫,若真是傷了手,他良心可怎麼過得去?

    “班侯爺放心,容伯爺只是皮外傷,擦上藥膏過幾日就能好。”太醫心裡有些驚詫,容伯爺這般驚才絕艷的人物,怎麼跟班侯爺這樣的老紈绔湊在一塊的?

    莫不是……

    他看了眼班淮,班家千金美貌傾城,難道這兩家要做親?

    只是班郡主美則美矣,但是與容伯爺在一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此時的靜亭侯府中,班婳正在督促班恆練拳腳功夫,班恆嗷嗷地叫苦,卻不敢往地上坐,他怕他姐手上的鞭子。

    “姐,一刻鐘到了沒有?”

    “還早著呢,”班婳盯著他頭頂上的碗,“你別抖,再抖水就溢出碗了,小心我抽你。”

    班恆咬牙切齒道:“姐,我大業第一美人的親姐姐,你讓我緩口氣好不好,就緩一口。”

    班婳幽幽地看著班恆:“恆弟,你若是不好好鍛煉身體,待日後父母老邁,你拿什麼護住他們?”

    “你不擅詩詞,日後做不了文人。”

    班恆膝蓋軟了軟。

    “不擅丹青,賣不了畫。”

    班恆膝蓋再軟。

    “不擅算術,做不了賬房先生。”

    班恆膝蓋軟得不能再軟。

    “還不擅騎射,也做不了獵戶。”

    班恆快要給他姐跪下了。

    “你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不會種地,唯一能做的,就是鍛煉出一把子力氣,靠著力氣賺錢過日子。就算日後不會這麼清苦,但至少你有副好身體,才能讓歹人不敢動你。”

    班恆終於噗通一聲跪下了。

    “姐!我錯了。”

    班婳拿出手帕擦去他臉上的水,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腦袋:“明白就好,去換身干衣服,然後回來繼續。”

    “是。”班恆懨懨地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眼地上摔碎的碗,開始在腦子計算,等幾年以後,他要在碼頭扛幾袋子貨物,才能買這麼一個細瓷碗?

    當天下午,他就去管家那裡打聽了一下,他摔壞的碗由官窯出產,一只碗的價格大約在二十兩左右,夠一戶普通農家一年的花銷還有剩余。碼頭扛貨工人扛一袋貨可以得到五文錢,這還需要運氣好,遇到的工頭為人厚道。

    一兩銀子換一千文,二十兩銀子就是兩萬文,所以他要扛五千袋貨物才能買一只他現在用的碗?

    “姐!”班恆鬼哭狼嚎地衝進班婳的院子,“咱們還是去埋銀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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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發表於 2017-6-5 11:10:33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廢物點心

    “咋咋呼呼的,你干什麼呢?”班婳正躺在軟榻上讓丫鬟給她按摩頭部,班恆這又哭又嚎的衝進來,嚇得這個丫鬟手一重,把班婳的頭發揪下幾根來。

    “郡主。”小丫鬟嚇得臉色都白了,她慌慌張張地看向班婳,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你們都下去吧,”班婳扭頭看了眼小丫鬟,“沒事,這不怪你。”

    “謝郡主。”小丫鬟跟著其他人退出去的時候,手都在抖。她低頭看著手掌中的幾根頭發,只覺得自家郡主人美心善,無一缺點。

    “玉竹,你都在郡主身邊伺候一兩年了,膽子怎麼還這麼小?”跟她交好的小丫頭挽住她的手腕,小聲笑道,“看來等會兒郡主又要跟世子鬥嘴了。”

    “你可別胡說,主人的事情,哪有我們下人私下亂說的理?”玉竹忙扯了扯她的手腕,“若是讓管家聽見了,定會扣掉你的月銀。”

    小丫頭忙住了嘴,扭頭朝四周看了好幾眼,沒有看到管家的身影以後,才放心下來。

    院子裡,班婳從貴妃榻上坐直身子,把披散著的頭發攏到身後,“上次被容伯爺發現以後,你不是說再也不干這種傻事了?”

    “又不是每次都能被容伯爺發現,”班恆厚著臉皮道,“我說話有幾個時候當真,你就別放在心上了。姐,我們明天一早就去埋銀子好不好?”

    “你自己去,”班婳趴回貴妃榻,“早上那麼冷,我不想起床。”

    “那要不……我們晚上去,明天晚上咱們就宿在郊外的別莊裡,不回城了,”班恆想了想,“晚上出門不太安全,我們傍晚去,如果趕不上宵禁,就在別莊住一晚,你看怎麼樣?”

    班婳沉默片刻:“你去把守在外面的丫鬟給我叫進來。”

    “叫她們做什麼?”班恆不解。

    “不叫她們你給我梳頭發?”班婳站起身,“我等下去給母親說一聲。”

    “好!”班恆高興地點了點頭,轉身把丫鬟們叫了進來,“姐,那我去收拾收拾。”

    班婳沒有理他,只是坐在軟塌上,看著自己手腕上的九轉纏繞白玉鐲嘆了口氣,她擔心以她弟的腦子,五年後會忘記自己把東西埋在了哪兒。

    丫鬟們魚貫而入,伺候著班婳梳頭換衣。一件又一件耗費繡娘月余時間才能做好的裙衫,一支支普通人家一輩子都買不起的發簪,玉佩、手鐲,珍珠仿佛廢棄不要的石頭隨意放在盒子的角落裡,等待著主人偶爾的臨幸。

    班婳用指腹輕輕地點了口脂在自己的唇上,抿了抿唇,見自己的唇變得艷麗又水潤後,她滿意的站起身,朝主院走去。

    雖然連累了成安伯受傷,讓班淮有些愧疚,但總的說來,班淮心情還是很好的。他走進二門,看到嬌俏鮮活的女兒,臉上的笑容頓時又燦爛了幾分:“婳婳。”

    “父親,”班婳朝班淮福了福身,便小跑著走到他面前,“您笑得這麼開心,是發生了什麼事?”

    班淮在女兒面前向來藏不住什麼話,便把今天在朝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班婳,末了還感慨一句:“成安伯真是個厚道人啊。”

    “你是說謝重錦被打入了大牢?”班婳心情有些復雜,難道以後造反的人真是謝重錦,可是他哪來的本事造反?在文人中才名不如容伯爺,在武將中更是沒有多少威望,總不能學前人那般,弄些什麼神跡,說自己是天命所歸,忽悠老百姓跟著他一起打仗吧?

    班淮見女兒好半晌沒有說話,不解的看著女兒:“乖女,你怎麼不說話了?”

    “父親,你說……我們要不要弄死他。”班婳幽幽地看著班淮,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有些滲人。

    “弄、弄死誰?”班淮被女兒這話嚇了一跳,“乖女,你跟謝家大郎有仇?”

    “沒有。”班婳小聲道,“我就擔心他是那個人。”

    “不能吧,”班淮不敢置信,“就謝金科那個德行,能養出一個干大事的兒子?”

    班婳無言以對,她敲了敲腦袋:“都怪我,記不住事兒。”

    “沒事,你爹我也記不住事兒,你這點隨我。”班淮安慰地拍了拍班婳的頭頂,“走,我們找你母親去。”

    “父親,您回來了?”班恆見班淮進來,從椅子上站起身,“母親正在擔心你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呢。”

    “嗨,今天在朝堂上遇到了一些事,”班淮又跟妻兒說了一遍朝上發生的事情,“也怪我不夠謹慎,竟然連累到了成安伯。夫人,你看我們送些什麼謝禮過去才好?”

    陰氏細細思索過後道:“你放心吧,這事交給我來安排。”

    成安伯府中,容瑕看著自己青了一大塊的手臂,放下袖子掩蓋住那股濃烈的藥味,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對面前站著的藍衣護衛道,“明日秋色正好,正是爬山好時節。”

    “是。”

    容瑕拿起桌上的書,還沒看上一頁,管家疾步走了過來。

    “伯爺,靜亭侯府送了謝禮過來。”

    “謝禮?”容瑕沒有想到靜亭侯府的人竟然如此客氣,他放下書拿過禮單一看,裡面是各種補品,還有幾盒上好的傷藥,以及……綠芙御前龍井糕一盒?

    管家從身後的小廝手裡拿過一個食盒,表情有些微妙:“靜亭侯府派來送禮的人說,這盒裡的東西不能久放。”

    “拿過來我看看。”

    管家把食盒端到容瑕面前,容瑕揭開食盒蓋子,裡面放著一個荷葉綠瓷盞,盞內整整齊齊放著十二個淺綠色糕點,糕點淺綠中透著晶瑩,軟乎乎地十分可愛,似乎還散發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

    容瑕看到這十二個點心,忍不住輕笑出聲,對管家道:“你去親自謝過送禮過來的人,不要怠慢了。”

    “是。”管家覺得這靜亭侯府的人有些不著調,哪家給人送禮送這些小點心的,遇上小心眼的人家,還不得以為他們是在瞧不起人,連一碟子點心都用不起了。

    這次的點心與上次的味道沒有任何差別,不過可能因為沒人明明舍不得還故作大方的看著自己,容瑕覺得不如上次的美味可口。吃了兩塊以後,容瑕便放下了筷子,轉頭繼續看起書來。

    第二天一早,班恆便早早醒來了,他東收收,西撿撿,找了些銀子與值錢卻不占地方的小東西放進偽裝的沙袋裡。多虧了近來他姐每日的折騰,他覺得自己終於能夠一口氣把這兩個加起來有幾十斤重的沙袋扛上山了。

    現在扛一次沙袋,可以讓以後少扛很多沙袋,他撐得住!

    “郡主,今天上午世子來問了好幾次您有沒有起身,”如意伺候著班婳洗漱,有些忍俊不禁道,“要不要奴婢這會兒派人告訴世子一聲?”

    “不用,”班婳擦干淨手,“他的性子也該磨一磨了。”

    “是。”如意笑著應下,讓其他丫鬟把水端出去,“您今日梳什麼頭發?”

    “我今日要出門,今晚要與父親宿在別莊,你與吉祥她們幫我收拾收拾。”班婳坐到銅鏡前,端詳自己在鏡中的臉。金秋時節,額間花鈿還是描成艷紅色最好。

    用過午飯以後,班淮就以帶兒女去郊外別莊玩耍的理由帶班恆與班婳出了門。

    班婳騎在馬背上,途徑一家成衣鋪的時候,與走出鋪子的男人不期而遇。

    這個男人長得十分出眾,長身玉立,錦衣加身,一頭青絲用玉冠束好,既端方又精神。美中不足的是男人臉上戴了一個銀色面具,剛好遮住了他的左臉上半部分。

    看到班婳,男人停下了腳步,臉上的表情似躊躇,似愧疚,還有些逃避。

    一個出眾的,戴著面具的男人,在人群中總是顯眼的。他看見了班婳,班婳自然也看到了他。

    兩人面面相覷,卻沒有什麼話可說。

    兩年前他們還是即將成婚的未婚夫妻,但是謝啟臨為了一個煙花柳巷女子逃婚,讓她受盡世人嘲笑,這是班婳這輩子中最大的恥辱。

    哦,當時她是怎麼罵的?

    她說:她長得這麼美,這個男人是瞎了眼,才跟一個所謂的花魁頭牌私奔?

    看來她兩年前罵得對,這個男人果然瞎眼了。

    “駕!”班婳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了眼這個男人,毫不猶豫地騎馬而去。

    當初那麼深情,最後為什麼還是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了那個可憐的風塵女子?因為受不了世人的唾罵,忍受不了沒有僕婦成群的奢侈生活?可憐那個花魁,以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依靠,哪知她找到的不過是個沒有擔當的廢物點心。

    所以世間大多的男人啊,花前月下時他可以做天下最英勇的英雄,但也僅僅是花前月下時的英雄了。

    謝啟臨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白馬上的紫衣女子,撫了撫自己臉頰上的銀面具,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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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10:45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一言難盡

    太陽西沉,夜幕將臨未臨之時,班家三口帶著幾個忠僕爬上了山。這座山離別莊不太遠,但是因為近年這個地方總是鬧鬼,所以到了傍晚時分,便沒有人敢出現在這個地方。

    “姐,你說這裡……”班恆蹭到班婳身邊,小聲道,“會不會真有不干淨的東西?”

    山上草木茂盛,地面積攢了很多落葉,踩在腳底發出唰唰的聲響。

    “姐,我覺得這裡好像開始冷了,”班恆抱著肩膀,拽住班婳衣角,“要不我們明天中午再來吧。”

    “這都快要入夜了,肯定會變冷。”班婳看了眼四周,因為樹木很多,林子看起來有些陰森,時不時還有幾聲不知道什麼品種的鳥鳴聲傳過來。

    “往這邊走,”班婳看了眼縮在自己身後的弟弟,還有時不時左顧右盼的父親,把袖子從班恆手裡拉了出來,對班恆道:“好好走路。”

    班恆覺得手裡不拽著點什麼東西,心裡十分不踏實,最後湊到班淮身邊,拉住了他的衣角。

    父子兩對看一眼,互相拽住了對方的袖子。

    “父親,恆弟,把地方記下來,”找好地方以後,班婳指使著班恆挖坑,“回去後我給你們畫一幅圖,以後若是記不住了,就照著圖來找。”

    “我們記不住不是還有你嗎?”班恆挖了半天,也只挖出一個不大十寸深的淺坑,“沒錢大家一起過苦日子,有錢也一起花。有個人記住就行了,我跟父親還費這個力氣干嘛?”

    “那萬一……萬一我也記不住怎麼辦?”班婳見班恆半天也沒挖出多少,滿臉嫌棄地拉開他,“你起開,讓我來。”

    班恆樂得躲懶,他往旁邊讓了讓:“要不咱們多埋幾個地方,總有個地方能記住。再說了,你畫畫的那水平,就算讓我對著圖找,我也找不到地兒啊。”

    “我畫畫水平怎麼了?”班婳斜眼看他,“你行你來畫。”

    “那我也不行啊。”

    “不行就閉嘴,一個大老爺們話這麼多,上哪兒討媳婦兒去?”班婳抖了抖身上的土,把一個成人巴掌大的盒子扔了進去,撒上一層土再埋上幾塊碎石,就這麼一層土一層石頭,最後終於把坑給填平了,她還特意挖了一塊草皮放在上面踩了踩。

    “姐,不全部埋裡面嗎?”班恆跟在班婳身後,看她又換了一個地方挖坑,“你這也太費勁兒了。”

    “狡兔三窟聽說過沒有?”班婳喘了幾口氣,“要麼你現在閉嘴,要麼你來挖。”

    班恆默默地拿了一個小鋤頭,跑到十步開外的地方自己挖,結果挖了沒多久,鋤頭就挖到了一塊巨石,反彈回來的勁兒弄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唉,”在另外一個小角落挖坑的班淮見狀,感慨地搖了搖頭:“咱們班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班恆默默地抹了一把臉,他們家現在有資格說這種話的,唯有祖母一人而已,父親……男人麼,有點自信也是好的。

    天色一點點黯了下來,班恆與班淮終於挖好了一個坑,各自埋了一盒珠寶與一盒金條進去,轉頭見班婳已經把剩下的兩個盒子全都埋好了。

    “有女如此,父已無所求,”班淮頗有些得意道,“咱們家,你姐才是最像你祖父的人。”

    十年前,祖父去世的時候,班恆只有五歲,記憶裡祖父是個十分慈祥的老人,有時候還會把他放在脖子上騎坐著全,然後帶著他去逛街,給他買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兒。

    不過他印像最深刻的還是祖父沒事就愛帶著他姐練練拳腳,帶著他姐去外面騎小馬。

    “好了,”班婳搬好最後一塊石頭,拍了拍手掌心上的泥土,“天已經黑了,我們下山。”

    班家父子看了眼黑漆漆的山頭,收拾東西的速度加快,恨不得立刻長出一對翅膀飛下山頭。

    “姐,你有沒有聽見腳步聲?”忽然,班恆停下手裡的動作,驚惶地往四周張望,“你們仔細聽。”

    “我們快走,”班婳撿起地上的小鋤頭,“還聽什麼聽!”

    話本裡早就寫過,但凡發現點響動,還好奇去看的人,一般都死得早。

    班家三人匆匆往外走,班婳跑了幾步,想起了他們扔在地上的沙袋,於是回頭看了一眼,此時密林裡剛好有幾個人走了出來。

    “誰在那?!”對方的聲音裡帶著肅殺,班婳還聽到了利刃出鞘的聲音。

    “誰在這兒裝神弄鬼的嚇本郡主?”班婳握緊手裡的鋤頭,“給我站出來!”

    夜風起,吹得人手心發涼,班恆與班淮跑回班婳身邊,班淮把一對兒女擋在身後,班家帶來的幾個死忠護衛也都拔刀出鞘,防備著對方突然發難。

    不知道為什麼,在班婳自稱郡主過後,那邊就再無動靜。似乎聽到班婳這邊刀劍出了鞘,那邊走出一個人,說話的語氣十分客氣:“請問……是班郡主嗎?在下是成安伯府的護衛杜九,請郡主不要驚慌,我等只是路過。”

    可能是為了取信班婳,那位護衛取下了身上的佩刀,走得離班家人更近了一些,“驚擾到郡主,請郡主見諒。”

    “原來是容伯爺的護衛,”班婳拍了拍胸口,“我還以為真鬧鬼了呢。”

    杜九抱拳道:“郡主不要害怕,我等可以護送您下山。”

    “那怎麼好意思,”班婳看了眼四周,臉上有幾分懼意,但還是拒絕了杜九的好意,“我跟父親也帶了護衛來,怎麼還好麻煩你們。”

    “原來班侯爺也在,”杜九忙朝班淮行了一個禮,“我等剛好也要下山,侯爺與郡主無需客氣,人多也可以熱鬧一些。”
    “那、那好吧,”班婳不好意一笑,“那就有勞了。”

    杜九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郡主這話便是折煞我等兄弟了。”

    隨著班婳一行人的離開,山林再度恢復寂靜。容瑕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拉了拉身上的暗色披風,表情有些復雜。

    “他們在這裡待了多久?”

    “伯爺,屬下無能,並不知道班郡主何時出現在了這裡。”

    “不怪你,”容瑕繞著班婳剛才站的地方走了一圈,“別人家做事尚有跡可循,唯有班家……隨心所欲,做事毫無邏輯可言。”

    半個時辰後,杜九帶著護衛回來了。

    “伯爺,”杜九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屬下已經打聽到了班家人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了。”

    “嗯?”容瑕走到一塊石頭旁邊,微抬下巴,“說。”

    “班世子聽說這裡鬧鬼,所以拉著郡主來這裡埋寶,說是……等有緣人,班侯爺覺得有意思,就跟著一起來了。”杜九覺得這個理由實在太荒謬,荒謬得他覺得就算撒謊,也不會撒這種謊。

    容瑕指了指手邊的一塊石頭:“把這下邊挖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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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10:56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濃霧

    “伯爺,這邊沒有什麼異樣。”

    “伯爺!這邊有一個盒子。”一名護衛把木盒遞到杜九手裡,杜九端詳了半晌,覺得這可能真的只是普通盒子以後,才小心地打開了木盒。

    黃燦燦的金餅,整整齊齊的疊放了厚厚一層,角落縫隙裡還散落著各色寶石,刺得杜九忍不住多眨了好幾下眼睛。

    “伯、伯爺,他們真的是來埋寶的。”杜九從未覺得如此荒謬過,這靜亭侯府的人是不是吃飽了撐著?!

    有錢沒處花,跑到深山老林埋寶玩?

    容瑕看著這盒黃金寶石,竟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如玉般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是呆滯。

    “伯爺,看來他們真沒撒謊,應該是誤闖到這裡……”杜九想了想,“也許是因為上次班世子埋珍寶的時候被您撞見沒能成功,所以這次他們換了個地方。”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又遇到了他們。

    聽說當年大長公主嫁給靜亭公的時候,紅妝十裡,引得全城圍觀。有個如此富裕的母親,靜亭侯過得奢侈一些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但閑得沒事跑出來埋寶,那可真是敗家子了。

    他聽說南方有些商人鬥富,就在漲潮水的時候,往水裡扔金葉子銀葉子,引得老百姓跳進水裡打撈,以至於不少人因為搶奪金銀被水淹死。與那些商人相比,靜亭侯這種思想,倒是講究了因果,手段干淨了不少。

    不管怎麼想,這些貴人們的想法,他還是不太懂。

    “收起來吧,”容瑕把手背在身後,“既然有緣者得之,我也算是有緣人了。”

    杜九看了眼伯爺的表情,確定他不是開玩笑以後,表情有些微妙。

    “伯爺,還有幾個地方的土有動過的痕跡。”護衛看了眼四周,挖的人掩飾手段實在太低,讓人一看就看出哪裡的土動過。

    “不用看了,”容瑕伸手從木盒中拿出一塊金餅,金餅的成色很好,單單一個就足以讓普通人十年內衣食無憂,“把這裡收拾干淨些,不要讓人發現土被翻動過。”

    “是。”

    容瑕把金餅放回木盒中,伸手從杜九手裡抱過木盒,這盒子看起來不大,倒是挺沉。

    看著心情極好的伯爺,杜九總覺得這樣似乎有些不太厚道,可是轉念又想,反正班家埋下的金子是在等有緣人,伯爺發現了金子……那伯爺就是有緣人咯。

    對,沒毛病,他們伯爺絕對不是不要臉!

    班家別莊中,班家三口圍坐在圓桌旁大口大口的喝茶。

    “剛才真是嚇死我了,”班恆抱著茶杯,一臉的可憐,“姐,你又拿我撒謊。”

    “對不起啦,”每次當然弟弟背鍋,班婳還是有些小愧疚的,她雙手合十,一臉歉然的看著班恆,“不過我當時太緊張,腦子裡就只想到這個了,你別生我的氣,行不行?”

    “算、算了,反正我是個紈绔,這點小事無所謂了。”班恆最怕他姐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只要她這麼一瞅,他就沒什麼立場可言了。

    “恆弟,謝謝你。”班婳給班恆倒滿茶,“我就擔心一點,成安伯知道這件事以後,會不會把東西挖出來拿到他自己家去?”

    “怎麼可能,”班恆擺了擺手,“容伯爺不是這種人。”

    “對,”班淮跟著點頭,“容伯爺那種正人君子,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班婳摸了摸鼻子,看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像容伯爺那樣的人,也不缺銀子花,怎麼看得上他們埋的那點東西。

    “夜深了,都回房去睡吧,明天我帶你們回去。”班淮拉了拉衣服背面,他裡面的衣服都被剛才冒出來的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貼在後背上難受極了。

    清晨,整片大地被濃霧包裹著,班婳系好披風,翻身騎上馬背,對父親與弟弟道:“今天霧大,等下不要騎得太快,免得驚了馬。”

    班淮與班恆乖乖點頭,在騎術這個問題上,父子二人只有聽班婳的。

    一家三口帶著護衛在官道上沒走多久,聽到後面有馬蹄聲傳來,班淮怕有歹人趁大霧天氣干壞事,就讓一個護衛到後面看看。

    不一會兒護衛回來了,與他同來的還有一個騎著馬的男人,班家三人都認識,正是昨晚堅持要送他們回來的成安伯護衛杜九。

    “杜護衛,”班婳看了眼杜九身後不遠處,“真巧。”

    “見過侯爺,郡主,世子。”杜九從馬背上下來,朝三人抱拳行禮。

    “出門在外,不必講究這些,”班婳笑眯眯地看著杜九,“你們也是回城?”

    “回郡主,我等正是護送伯爺回城。”杜九看著坐在馬背上微笑的少女,便是他不是好色之人也難免驚艷,好一個絕色女子。他是粗人,只覺得天下男兒若是誰有幸娶到如此嬌女,就算每日伺候娘子對鏡畫應該也都是願意的,真不明白為什麼這般絕色竟然也會被人退婚。

    “原來容伯爺也在。”班婳抬頭看到濃霧中走出一行人,為首的正是騎著白馬,身著淺月牙色錦袍的容瑕。

    兩人四目相對,班婳向對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容瑕想要下馬給班淮行禮,被班淮攔住了。容瑕注意到班家三人騎馬的順序有些奇怪,身為女子的班婳走在最前面,倒是班淮與班恆跟在後面,實在有些不合規矩。

    不過他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他與班淮寒暄幾句後道:“昨晚在下的護衛驚擾到諸位的雅興,在下替他們向三位賠罪。”

    “咳。”班淮干咳一聲,這種事提出來挺丟人的,還道什麼歉。

    “容伯爺,這種事算得上哪門子雅興,”班婳控制著馬兒的速度,“不過是我們閑得無聊,找樂子玩而已,讓您見笑了。”

    “佛家講究因果,今日你們種下善因,明日有人因為你們今日之舉得到幫助,那就是善果,這自然是一件雅事,”容瑕朝班婳抱了一拳,“善因有善果,好心有好報,得了寶物的人,一定會感謝你們的。”

    班婳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讀書人的嘴巴真是厲害,能把一件荒唐的事情都能說得如此有哲理,就連她都差點跟著相信了,這就是學識的力量啊!

    回頭瞥了班恆一眼,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羞愧不羞愧。

    班恆扭頭,非暴力不合作,一副我聽不懂,看不見的樣子。

    “郡主,”容瑕驅馬離班婳半個馬身的距離,“聽聞你喜歡白狐裘?”

    班婳扭頭看容瑕,長得好看得人總是賞心悅目的:“嗯。”

    “在下那裡有幾張完好的狐皮,郡主若是不嫌棄,今天我就讓下人給你送過來,”容瑕笑了笑,“狐裘配佳人,方才是絕色。”

    晨風起,白茫茫的霧打濕了班婳的眼睫毛,她眨了眨眼:“東西我確實挺喜歡,只是無功不受祿,我怎麼好意思收伯爺的東西。”

    “就當是兩天前那碟點心的謝禮可好,”容瑕離班婳還有小半馬身的距離,“貴府的糕點非常美味,在下府裡的廚子怎麼都做不出這種味道來。”

    “你的意思是讓我拿點心方子跟你換狐裘?”班婳恍然大悟,一臉大方,“你放心,等下我回到府裡,就讓下人把方子給你送來。”

    容瑕臉上的笑容微僵,隨後笑道:“那就多謝郡主了。”

    另一邊的班恆騎著馬蹭到班淮旁邊,對班淮使了一個眼色。

    這容伯爺,該不是對他姐有意思吧?

    班淮搖了搖頭,這事不大可能。

    雖然婳婳是他親閨女,但做人要講良心,他家閨女跟容君珀放在一起,確實不太合適。

    “郡主拉弓射箭時很有氣勢,若你是男子,定能成為一位了不起的將軍。”

    “那可能不成。”班婳十分耿直的搖頭。

    “為什麼?”容瑕在班婳臉上,看不到半點自謙的意思。

    “軍營裡多苦啊,我若是男人,那現在就是侯府世子,美婢環繞,高枕軟臥,這麼舒適的日子不過,我做什麼想不通,跑去軍營吃苦?”班婳單手捧臉,水嫩嫩的臉頰看起來十分可愛,“所有願意上戰場的將士很了不起,但我不想成為他們。”

    容瑕沉默片刻,看著眼前這個嬌憨的女子,笑道:“郡主好生坦然。”

    “人生短短幾十載,怎麼痛快怎麼來吧,”班婳笑道,“誰知道哪天就沒機會睜開眼了。”

    容瑕仍舊是笑:“郡主倒是看得通透。”

    只可惜眾生皆苦,又有幾人能夠看透,又有幾人做得如此毫無顧忌?

    太陽終於掙脫濃霧,讓陽光灑落在了大地上,盡管沒有多少溫度,但是卻能一點點驅散這無邊無際的濃霧。

    班婳捏著馬鞭指向前方:“城門到了。”

    此時的城門處,一輛豪華的馬車正朝外行來,馬車的標志班婳認識,是石家的家徽。

    想起石飛仙對容瑕芳心暗許,班婳忍不住看向容瑕。

    容瑕卻仿佛沒有看到城門處的馬車一般,只是對她笑了笑後,扭頭看向了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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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金山

    在旭日東升,朝霧漸漸散開時,能夠得見自己的心上人,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前提是心上人身邊沒有那個讓自己討厭的人。

    石飛仙從未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討厭班婳,她們兩個本可以沒有多少交集,可是班婳為什麼一次次的靠近容伯爺?容伯爺為母守孝三年,又為父守孝三年,再後來唯一的兄長也病逝,偌大的成安伯府便留下了他一個人。

    陛下喜他才華,又憐他年紀輕輕便喪盡家人,所以沒有讓他降等襲爵,仍讓他襲了伯爵位。

    石飛仙心疼成安伯這些過往,雖然他平日總是風度翩翩,說話做事讓人如沐春風,但是遇到這麼多的傷心事,又怎麼可能一點都不難過,容伯爺……只是用微笑來掩飾而已。

    她經常想,若是能與容伯爺生活在一起,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但是這會兒就不那麼美好起來了,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不遠處那對騎著馬的男女,盡管兩人之間保持著半個馬身的距離,但是在石飛仙看來,這個距離已經讓她不安了。

    “停車。”她掀開簾子,扶著丫鬟的手走了下來。她不相信,她就站在這裡,容伯爺還會看不見她。

    朦朧中看美人,美人會顯得更美,班婳看著嬌嬌弱弱站在那兒的石飛仙,忍不住讓馬兒停了下來,讓自己多欣賞一會兒美人。

    見她停下,容瑕笑問:“郡主,你怎麼忽然停下了?”

    “我在賞景,”班婳眨了眨眼,“翩若驚鴻,宛若仙人。”

    容瑕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站在樹下的石飛仙,對方穿著一襲淺綠色裙衫,身上披著一件素銀色披風,看起來有種人不勝衣的美。

    “白茫茫一片大霧,美景在哪兒?”容瑕收回視線,淡笑道,“郡主這是戲耍容某?”

    班婳詫異地看著容瑕,這是真不把石飛仙放在眼裡?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笑容溫和,任天下最挑剔的女人來看,也在他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她笑了笑:“伯爺真有意思。”

    把二皇子迷得神魂顛倒的石飛仙,在容瑕眼裡,竟然跟白茫茫一片大霧沒有什麼差別,這實在是有趣,太有趣了。

    兩人正說著話,石飛仙已經帶著丫鬟往這邊走了過來:“容伯爺,班郡主,真巧。”

    班婳覺得,石飛仙看自己的眼神可一點都不像是“好巧”的樣子,更像是“你這個礙事的怎麼在這”,不過她向來不是在乎這些事情的人,所以對石飛仙略點一下頭後,便沒有說話。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沒興趣在一個美男子面前跟另外一個女人表演姐妹情深,有時間還不如多瞅美男子幾眼。

    長得好看的男人,總是值得讓人多看兩眼的。

    “石小姐。”容瑕騎在馬背上對石飛仙行了一禮,“不知石小姐欲去往何處?”

    石飛仙回了容瑕一個萬福禮:“今日兄長陪我去禮佛,不曾想竟在這裡遇到伯爺。”她語氣一頓,目光掃過班婳,“伯爺與郡主這是出去游玩過麼?”

    班婳扭頭對容瑕道:“容伯爺,我等就不打擾你與石小姐聊天了,先行一步,告辭。”

    “在下與班郡主只是碰巧遇見,”容瑕拍了拍身下的馬兒,“石小姐,告辭。”

    石飛仙勉強笑了笑:“慢走。”

    她看著容瑕跟著班婳一起離開的背影,緊緊地捏著手帕,才讓自己臉上的笑容仍舊溫婉如花。

    “容伯爺,”一個黑衣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上,對容瑕抱了一下拳。他目光落到班婳身上,“班郡主。”

    班婳看著這個男人,歪頭想了一會兒:“石公子?”

    最近京城很流行穿玄色錦袍嗎?一個謝崇安還不夠,現在又出現了一個石晉。

    石晉緊繃的臉色略有些緩和:“正是在下,班郡主安好。”

    “你不是去西北大營了?”班婳對石晉這個人還有些印像,因為他在一眾貴族子弟中,騎射功夫最為出眾,甚至有人還曾誇他有靜亭之風,所以班婳記得他。

    當然這個靜亭之風不是指她父親,而是她的祖父靜亭公。

    “家母有疾,身為人子又豈能在外讓母擔憂,”石晉朝皇宮方向抱了抱拳,“幸得陛下垂憐,在下領了衛尉寺卿一職,得以與家人團聚。”

    難怪石飛仙去禮佛,原來是石太太身體不好了。

    “原來如此,”班婳不回禮道,“祝令堂早日康復。”

    “多謝郡主。”石晉見班家父子慢悠悠的趕了過來,又對他們兩人行了一禮。

    石家與班家就是傳說中的對照組,一個是為朝廷盡心盡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典範,一個是游手好閑招貓逗狗的貴族,所以兩家之間並無多少來往。

    班淮雖然在朝中領了一個差事,但那是光拿俸祿不干事的閑差,而班恆更是連一個閑差都沒有,所以三人之間沒什麼話可說,互相見禮後便大眼瞪小眼了。

    石晉忍不住又看向了班婳,她身著鵝黃色騎裝,外披杏黃披風,頭發梳作男子發髻的模樣,但卻用一頂極其華麗的金冠束著,額間描著一朵艷紅的五瓣花,整個人看起來鮮活極了。

    “兩年多時間不見,郡主風姿更勝往年。”這句話說出口以後,他驚覺有些唐突,當即便轉開話題道,“晨霧陰冷,請郡主早些回府,在下告辭。”

    “石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容瑕微笑著對石晉抱拳道,“石大人請。”

    “靜亭侯請,成安伯請,郡主、世子請。”石晉騎著馬兒退後半步,示意對方先過。

    看到他這番動作,容瑕臉上的笑意便未有過變化,“石大人告辭。”

    他轉頭看向班婳:“郡主,走吧。”

    班婳點了點頭,對石晉笑了笑,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小跑起來。

    “兄長,”石飛仙坐在馬車裡,掀開窗簾看向旁邊騎馬前行的石晉,猶豫了一下道:“你跟班郡主很熟?”

    兄長向來寡言,剛才竟與班婳說了好幾句話,難道世間男子看到容顏艷麗的女子,都會變得不像自己嗎?兄長如此,連……容伯爺也是如此。

    石晉略搖了一下頭:“我見她與你同齡,想來日後來往的時間多,便多說了幾句。”

    石飛仙想說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班婳那個女人,也不會跟她有什麼來往,可是又怕這話說出來,兄長會覺得她失禮,便把這話咽了回去。

    成安伯府與靜亭侯府相隔著一段距離,所以大家同行一段路以後,便各自回了府。

    當天剛吃過午飯,班婳就聽到下人來報,成安伯府上來了人,還送了好些東西過來。班婳趕過去一看,發現院子裡擺著好幾箱上好的皮子,火狐皮,白狐皮,每一張皮子都完好無缺,更沒有一絲雜色。

    “姐,這些皮子可是花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班恆湊到班婳身邊,“成安伯這人太大方了。”

    “是啊,連人家成安伯都這麼大方,你什麼時候買個值錢的東西送給我?”班婳對班恆翻了一個白眼,“你可是我親弟。”

    “我要不是你親弟,你能拿銀子給我花嗎?”班恆腆著臉笑,“那我這不是沒錢嘛。”

    身為侯府世子,平時跟幾個朋友出去玩,時不時還要到他姐這裡打秋風,這是即便說出去也沒有人相信的心酸。

    班婳打開一口放在最上面的小箱子,裡面放著一整套紅寶石首飾。她拿起盒子裡的便簽看過以後,便把盒子收了起來。

    “姐,成安伯這麼大方,我心裡有點不踏實。”班恆看著那一盒紅寶石頭面,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成安伯打著給他送禮的名號,送的東西卻全是給他姐用的,這心思是不是有些……

    “知道這套首飾原本是准備送給誰的嗎?”

    “誰?”

    班婳把便簽放到班恆手裡:“自己看。”

    班恆看完以後,才唏噓了一把。這成安伯也不容易,十五歲喪母,十九歲喪父、喪兄,大嫂也改嫁了。這套頭面本是他准備送給兄嫂的,結果父兄沒了,大嫂回娘家改嫁,這套頭面也就放著了。

    話說得好聽,叫寶石配佳人,只怕是不想看到這些傷心之物,便跟這些狐皮一起送了過來。

    晚飯前容瑕收到了來自靜亭侯府的回禮,一張點心方子,兩盒點心,以及……一匣子書。

    據說已經失傳的《東海記》手抄本,抄書人是一百年前非常有名的大才子。

    失傳已久的《西行起居注》孤本。

    傳說中看完整本書便猶如行了萬裡路的《北旅記》孤本。

    還有……《南柯夢》?!

    天下才子做夢都想看一眼的《南柯夢》?!

    容瑕拿著這四本書,覺得自己仿佛捧著一座金山。

    朝上那些瞧不起靜亭侯的文臣們,知道……靜亭侯府的藏書如此豐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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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金山

    在旭日東升,朝霧漸漸散開時,能夠得見自己的心上人,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前提是心上人身邊沒有那個讓自己討厭的人。

    石飛仙從未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討厭班婳,她們兩個本可以沒有多少交集,可是班婳為什麼一次次的靠近容伯爺?容伯爺為母守孝三年,又為父守孝三年,再後來唯一的兄長也病逝,偌大的成安伯府便留下了他一個人。

    陛下喜他才華,又憐他年紀輕輕便喪盡家人,所以沒有讓他降等襲爵,仍讓他襲了伯爵位。

    石飛仙心疼成安伯這些過往,雖然他平日總是風度翩翩,說話做事讓人如沐春風,但是遇到這麼多的傷心事,又怎麼可能一點都不難過,容伯爺……只是用微笑來掩飾而已。

    她經常想,若是能與容伯爺生活在一起,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但是這會兒就不那麼美好起來了,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不遠處那對騎著馬的男女,盡管兩人之間保持著半個馬身的距離,但是在石飛仙看來,這個距離已經讓她不安了。

    “停車。”她掀開簾子,扶著丫鬟的手走了下來。她不相信,她就站在這裡,容伯爺還會看不見她。

    朦朧中看美人,美人會顯得更美,班婳看著嬌嬌弱弱站在那兒的石飛仙,忍不住讓馬兒停了下來,讓自己多欣賞一會兒美人。

    見她停下,容瑕笑問:“郡主,你怎麼忽然停下了?”

    “我在賞景,”班婳眨了眨眼,“翩若驚鴻,宛若仙人。”

    容瑕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站在樹下的石飛仙,對方穿著一襲淺綠色裙衫,身上披著一件素銀色披風,看起來有種人不勝衣的美。

    “白茫茫一片大霧,美景在哪兒?”容瑕收回視線,淡笑道,“郡主這是戲耍容某?”

    班婳詫異地看著容瑕,這是真不把石飛仙放在眼裡?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笑容溫和,任天下最挑剔的女人來看,也在他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她笑了笑:“伯爺真有意思。”

    把二皇子迷得神魂顛倒的石飛仙,在容瑕眼裡,竟然跟白茫茫一片大霧沒有什麼差別,這實在是有趣,太有趣了。

    兩人正說著話,石飛仙已經帶著丫鬟往這邊走了過來:“容伯爺,班郡主,真巧。”

    班婳覺得,石飛仙看自己的眼神可一點都不像是“好巧”的樣子,更像是“你這個礙事的怎麼在這”,不過她向來不是在乎這些事情的人,所以對石飛仙略點一下頭後,便沒有說話。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沒興趣在一個美男子面前跟另外一個女人表演姐妹情深,有時間還不如多瞅美男子幾眼。

    長得好看的男人,總是值得讓人多看兩眼的。

    “石小姐。”容瑕騎在馬背上對石飛仙行了一禮,“不知石小姐欲去往何處?”

    石飛仙回了容瑕一個萬福禮:“今日兄長陪我去禮佛,不曾想竟在這裡遇到伯爺。”她語氣一頓,目光掃過班婳,“伯爺與郡主這是出去游玩過麼?”

    班婳扭頭對容瑕道:“容伯爺,我等就不打擾你與石小姐聊天了,先行一步,告辭。”

    “在下與班郡主只是碰巧遇見,”容瑕拍了拍身下的馬兒,“石小姐,告辭。”

    石飛仙勉強笑了笑:“慢走。”

    她看著容瑕跟著班婳一起離開的背影,緊緊地捏著手帕,才讓自己臉上的笑容仍舊溫婉如花。

    “容伯爺,”一個黑衣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上,對容瑕抱了一下拳。他目光落到班婳身上,“班郡主。”

    班婳看著這個男人,歪頭想了一會兒:“石公子?”

    最近京城很流行穿玄色錦袍嗎?一個謝崇安還不夠,現在又出現了一個石晉。

    石晉緊繃的臉色略有些緩和:“正是在下,班郡主安好。”

    “你不是去西北大營了?”班婳對石晉這個人還有些印像,因為他在一眾貴族子弟中,騎射功夫最為出眾,甚至有人還曾誇他有靜亭之風,所以班婳記得他。

    當然這個靜亭之風不是指她父親,而是她的祖父靜亭公。

    “家母有疾,身為人子又豈能在外讓母擔憂,”石晉朝皇宮方向抱了抱拳,“幸得陛下垂憐,在下領了衛尉寺卿一職,得以與家人團聚。”

    難怪石飛仙去禮佛,原來是石太太身體不好了。

    “原來如此,”班婳不回禮道,“祝令堂早日康復。”

    “多謝郡主。”石晉見班家父子慢悠悠的趕了過來,又對他們兩人行了一禮。

    石家與班家就是傳說中的對照組,一個是為朝廷盡心盡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典範,一個是游手好閑招貓逗狗的貴族,所以兩家之間並無多少來往。

    班淮雖然在朝中領了一個差事,但那是光拿俸祿不干事的閑差,而班恆更是連一個閑差都沒有,所以三人之間沒什麼話可說,互相見禮後便大眼瞪小眼了。

    石晉忍不住又看向了班婳,她身著鵝黃色騎裝,外披杏黃披風,頭發梳作男子發髻的模樣,但卻用一頂極其華麗的金冠束著,額間描著一朵艷紅的五瓣花,整個人看起來鮮活極了。

    “兩年多時間不見,郡主風姿更勝往年。”這句話說出口以後,他驚覺有些唐突,當即便轉開話題道,“晨霧陰冷,請郡主早些回府,在下告辭。”

    “石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容瑕微笑著對石晉抱拳道,“石大人請。”

    “靜亭侯請,成安伯請,郡主、世子請。”石晉騎著馬兒退後半步,示意對方先過。

    看到他這番動作,容瑕臉上的笑意便未有過變化,“石大人告辭。”

    他轉頭看向班婳:“郡主,走吧。”

    班婳點了點頭,對石晉笑了笑,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小跑起來。

    “兄長,”石飛仙坐在馬車裡,掀開窗簾看向旁邊騎馬前行的石晉,猶豫了一下道:“你跟班郡主很熟?”

    兄長向來寡言,剛才竟與班婳說了好幾句話,難道世間男子看到容顏艷麗的女子,都會變得不像自己嗎?兄長如此,連……容伯爺也是如此。

    石晉略搖了一下頭:“我見她與你同齡,想來日後來往的時間多,便多說了幾句。”

    石飛仙想說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班婳那個女人,也不會跟她有什麼來往,可是又怕這話說出來,兄長會覺得她失禮,便把這話咽了回去。

    成安伯府與靜亭侯府相隔著一段距離,所以大家同行一段路以後,便各自回了府。

    當天剛吃過午飯,班婳就聽到下人來報,成安伯府上來了人,還送了好些東西過來。班婳趕過去一看,發現院子裡擺著好幾箱上好的皮子,火狐皮,白狐皮,每一張皮子都完好無缺,更沒有一絲雜色。

    “姐,這些皮子可是花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班恆湊到班婳身邊,“成安伯這人太大方了。”

    “是啊,連人家成安伯都這麼大方,你什麼時候買個值錢的東西送給我?”班婳對班恆翻了一個白眼,“你可是我親弟。”

    “我要不是你親弟,你能拿銀子給我花嗎?”班恆腆著臉笑,“那我這不是沒錢嘛。”

    身為侯府世子,平時跟幾個朋友出去玩,時不時還要到他姐這裡打秋風,這是即便說出去也沒有人相信的心酸。

    班婳打開一口放在最上面的小箱子,裡面放著一整套紅寶石首飾。她拿起盒子裡的便簽看過以後,便把盒子收了起來。

    “姐,成安伯這麼大方,我心裡有點不踏實。”班恆看著那一盒紅寶石頭面,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成安伯打著給他送禮的名號,送的東西卻全是給他姐用的,這心思是不是有些……

    “知道這套首飾原本是准備送給誰的嗎?”

    “誰?”

    班婳把便簽放到班恆手裡:“自己看。”

    班恆看完以後,才唏噓了一把。這成安伯也不容易,十五歲喪母,十九歲喪父、喪兄,大嫂也改嫁了。這套頭面本是他准備送給兄嫂的,結果父兄沒了,大嫂回娘家改嫁,這套頭面也就放著了。

    話說得好聽,叫寶石配佳人,只怕是不想看到這些傷心之物,便跟這些狐皮一起送了過來。

    晚飯前容瑕收到了來自靜亭侯府的回禮,一張點心方子,兩盒點心,以及……一匣子書。

    據說已經失傳的《東海記》手抄本,抄書人是一百年前非常有名的大才子。

    失傳已久的《西行起居注》孤本。

    傳說中看完整本書便猶如行了萬裡路的《北旅記》孤本。

    還有……《南柯夢》?!

    天下才子做夢都想看一眼的《南柯夢》?!

    容瑕拿著這四本書,覺得自己仿佛捧著一座金山。

    朝上那些瞧不起靜亭侯的文臣們,知道……靜亭侯府的藏書如此豐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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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班婳。”蔣洛一看到班婳,就覺得自己全身都不舒坦。上次在京郊狩獵,班婳裝瘋賣傻,害得他吃了一個悶虧,這口氣他一直沒咽下去,現在看到班婳那張喜笑顏開的臉,他便覺得胸口的火氣蹭蹭往上冒。

    “二皇子殿下。”班淮見蔣洛的表情不太對,攔在班婳面前,朝蔣洛行了一個禮。

    “靜亭侯,”蔣洛嗤笑一聲,看向班淮的眼神帶著不屑,“聽說靜亭公在世時,箭術可百步穿楊,本殿下心中十分向往,不知道靜亭侯可否指點一二。”

    四周的宮人齊齊噤聲,滿朝誰不知道靜亭侯不善騎射,二皇子殿下這幾乎是明著嘲諷靜亭侯無能了,他們只恨自己為什麼要長耳朵,為什麼今天剛好在這裡伺候。

    “二皇子莫拿微臣開玩笑,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微臣肩不能挑,手不能抗,既不能文也不能武,你讓微臣指點你吃喝玩樂還好,箭術還是免了,”班淮活到這個年紀,不是沒有聽過別人的奚落,甚至比二皇子更刻薄的話他都聽過,所以二皇子這點嘲諷人的功底完全不能打擊到他,“不過殿下若是真喜歡箭術,犬女頗有家父之風,你問她比問微臣有用處。”

    別人謙稱自己的兒子叫犬子,班淮偏偏別出心裁稱女兒為“犬女”,只差沒直白地說,我家閨女雖是女兒家,但是指導你這個皇子的箭術,還是綽綽有余的。

    二皇子冷笑:“福樂郡主自然是巾幗不讓須眉,讓天下男子自愧不如,退避三舍。”

    這是拿班婳被人退婚說事了,但班婳是吃虧的性子嗎?

    實際上班婳也挺佩服二皇子的,每次都在她手上吃虧,但每次都學不乖,還要跑到她面前嘴欠,這次更過分,竟然還嘲諷了她的父親,這能忍?

    那必須是不能忍!

    “二皇子殿下,我知道你素來不喜我,你拿別人退婚的事情來奚落嘲笑我亦無異議,但你為何要出言侮辱家父?”班婳一把拽住二皇子的袖子,聲音顫抖,神情委屈,眼眶發紅,“俗話說,君辱臣死,父辱子過,便是小女子有萬般不是,小女子向你認罪便是,你為何如此對待家父?!”

    “你給我放手,拉拉扯扯干什麼?!”二皇子掙了一下袖子,沒拉開,再掙,還是紋絲不動。他心裡暗暗吃驚,這班婳瞧著千嬌百媚的樣子,為什麼力氣這麼大,她吃什麼長大的?

    “我不與你說,你與我到陛下跟前評評理去!”班婳手一拽,二皇子踉蹌一步,便被班婳拖進了宮門。

    “乖女,不可啊!”班淮仿佛才反應過來,轉身想要拉住班婳,哪知道他腳下一晃,人摔倒在了地上,等宮人們七手八腳扶起他以後,哪還能看到福樂郡主與二皇子的身影,人早就被拖進殿裡了。

    蔣洛被班婳拖進殿門以後,才反應過來,他低聲呵斥道:“班婳,你瘋了!”說完,手一推,班婳就踉蹌著往後倒去,撞倒一個細瓷長頸瓶後,班婳趴在了地上。

    不對,他根本沒有用這麼大的力……

    秋獵時那種憋屈感再次湧上心頭,他抬頭望去,果然看到父皇與他那仁德好大哥臉色不太對勁。

    “表妹。”太子愣了一下,想要去扶班婳,又想起男女授受不親,好在殿裡的太監與宮女機靈,匆匆上前扶起了班婳,就連地上的碎瓷片也收拾得干干淨淨。

    班婳皮膚柔嫩,向來指甲輕輕刮一下就能起一條紅痕,她手臂撞倒花瓶,左臂頓時紅腫了一大塊,看起來十分的駭人。

    皇帝與太子不好盯著小姑娘手臂一直看,但只是掃一眼,已經足以讓他們覺得傷勢嚇人了。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請太醫。”雲慶帝瞪了一眼屋子的太監,看也不看蔣洛,“婳丫頭,你先坐著,手臂不要動,萬一傷著骨頭就不好了。”

    男人,尤其是一個身份比較高的成年男人,向來是舍不得看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受傷的,這與男女之情無關,與他們內心把自己當做主宰者的思想有關。

    “父皇,大哥,這是她自己撞上去的,跟我沒關系。”蔣洛覺得,整個大殿上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盡管這些宮女太監都規規矩矩地低著頭,但他就是能感覺得到,這些宮女太監對他的態度,與對他大哥的態度截然不同。

    “你給我閉嘴!”雲慶帝再偏寵兒子,也接受不了自己兒子性格如此暴虐。若是個宮女便罷了,這是他的表妹,他姑祖母的親孫女。

    他親封的郡主,在他大月宮受了傷,動手的還是他的兒子,這話傳出去,朝臣怎麼看待皇室,文人怎麼評價他?

    雲慶帝本就對大長公主心懷愧疚,加之這些年大長公主也從未對他提出過什麼過分要求,班淮這個表弟雖然紈绔卻沒有給他找過什麼大麻煩,至於班婳這個表侄女他是真心有幾分喜愛,見她傷成這樣,他是真心疼了。

    “父皇,她、她……”二皇子這會兒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所有人都看到是他推的班婳,“請您相信兒臣,兒臣真的沒有這麼用力推她,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二弟!”太子見班婳垂著腦袋,強忍著不哭的模樣,對蔣洛語氣也嚴厲起來,“表妹乃是一介女子,你怎能如此待她?”

    “我怎麼她了我?”蔣洛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冷哼道,“你別在我面前擺東宮的架子,用不著你來教育我!”

    雲慶帝聽到這話正想發怒,班淮從外面跑了進來。

    “陛下!”班淮進門後埋頭就向雲慶帝請罪,“陛下,微臣教女不嚴,讓她驚擾到陛下,請陛下恕罪。”

    見班淮驚慌失措又愧疚的模樣,雲慶帝與太子面上都有些尷尬,他們家的人把人家嬌滴滴的小姑娘推傷了,人家父親進來還進來請罪,這事實在是……

    雲慶帝很久不曾這麼尷尬過了,轉頭瞅見班婳正眨著大眼睛看他,他這股尷尬便化為怒火衝向了蔣洛:“你這些年的禮儀道德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麼?!還不快向婳婳道歉。”

    如果此時可以說髒話,蔣洛一定能夠出口成髒,但是顯然不能,所以他只能梗著脖子,惡狠狠地盯著班婳不說話。

    “哎喲,乖女,你的手怎麼了?!”班淮看到班婳手腕又紅又青,腫了一大塊,聲音都變了,“疼不疼,傷到骨頭沒有?”

    雲慶帝瞥了眼太子,太子走向圍著表妹打轉的班淮,“侯爺,此事怪我,沒有攔住二弟……”

    “二皇子?!”班淮扭頭盯著蔣洛,臉上的把表情不斷變幻,最後兩肩垮了下來,對雲慶帝道:“陛下,微臣無能,自幼文武不成,丟盡了皇室顏面,二皇子對微臣父女倆不喜,錯在微臣,與二皇子無關。小女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手臂,微臣這就帶她回去醫治。”

    雲慶帝知道班淮說這話,是為了維護老二的名聲,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有一年他不小心打碎了父皇喜歡的東西,那時候父皇本就有廢太子的心思,所以他非常害怕,沒想到班淮這個表弟站出來替他背了這個黑鍋。

    後來他向班淮道謝,班淮卻說自己被訓斥幾句也沒事,只要他這個太子沒事就好。

    這麼多年過去了,班淮從不提過往那些事,而他漸漸地也忘記了,但是今天聽到班淮說這話,他突然又想起了班淮替他背黑鍋的那個下午。

    “表弟你不怪他,朕卻不得不罰他,”雲慶帝沉下臉對二皇子道,“既然你禮儀沒學好,便回宮裡抄書去,年節前就不要出宮了。”

    身為一個成年皇子,卻要抄書學禮儀德行,這對一個皇子來說,簡直就是照著他的臉抽。

    二皇子差點沒被氣瘋,他跟班婳究竟誰才是父皇的孩子?!

    班家父女頂著皇帝與太子愧疚的眼神出了宮,等回了班家以後,班婳才甩了甩手臂,一掃之前的委屈與可憐,喝著班恆親手倒的茶道,“蔣洛這廝若不是皇子,我定找人給他套上麻袋,揍死他。”

    陰氏拿了一盒藥膏過來,一邊跟班婳擦藥,一邊道:“手臂都青了,還想著這事呢?”

    也不知道這丫頭一身的肌膚隨了誰,又白又嫩,輕輕碰一下便留下痕跡。若是就這般千嬌萬寵養著還好,待五年後可怎麼辦才好。

    “不對啊,父親、姐,你們兩個鬧了這麼一場,怎麼還幫蔣洛掩飾?”班恆不解地看著班婳,以他姐這種有仇報仇,不能報仇就記仇一輩子的個性,不像是做得出這種以德報怨行為的人啊。

    “皇宮裡面沒有秘密。”陰氏放下藥膏,諷笑道,“除非把整個大月宮的宮人都滅口,不然事情早晚會傳出去。”

    二皇子近來越來越鬧騰,支持太子的人早就坐不住了,又怎麼可能錯過這麼好的把柄。

    在權利面前,皇室的同胞兄弟又算得什麼?

    班恆倒吸一口涼氣:“那皇上不會懷疑是我們干的吧?”

    “我們剛才請御醫的時候不是說過你姐不小心摔了麼?”陰氏雲淡風輕道,“既然我們這邊是不小心,那其他的就跟我們無關了。”

    成安伯府,管家給容瑕換了一盞茶,想著伯爺已經看了很久的書,便道:“伯爺,剛才屬下在外面聽到了一個與二皇子有關的傳言。”

    “什麼傳言?”容瑕頭也不抬,這位皇子向來不太消停,傳出什麼消息也不奇怪。

    “據說二皇子在大月宮殿門口,摔斷了福樂郡主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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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流言向來秉持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風格,傳得越誇張越好。原本傳出來的消息是“福樂郡主與二皇子在大月宮前起了爭執”,但是傳來傳去,就變成“二皇子當著陛下的面,對福樂郡主言行無狀,並且摔斷了福樂郡主的手臂,惹得陛下大怒。”

    言行無狀?

    之前獵場上二皇子搶福樂郡主獵物這件事,實際上也有消息傳出來,但大家都沒當一回事,年輕男女脾氣不好,有些口角也是正常的。但是堂堂一個皇子,竟然真的對當朝郡主動手,還害人受傷,這就不是一句年輕氣盛可以解釋的了。

    大業朝男女之風雖然開放,但也講究一個君子之風,當朝皇子毆打郡主,跟大街上粗魯漢子欺負柔弱姑娘有什麼差別?

    再過兩日便是大長公主的壽辰,二皇子做出這等事來,這是不給大長公主顏面咯?

    消息傳到忠平伯府時,謝宛諭心情又是高興又是擔憂,二皇子是知道她與班婳關系不好的,難道他是因為她才會特意去為難班婳?可是想到二皇子因為這件事被別人說閑話,還被陛下關了禁閉,謝宛諭又忍不住擔心他因為這事吃苦頭。

    “妹妹,”謝啟臨走進院子,見謝宛諭坐立不安的模樣,知道她在擔心二皇子,便道,“你放心吧,二皇子是陛下與皇後的孩子,宮裡沒有誰敢慢待他的。”

    “二哥,”謝宛諭在八仙桌旁坐下,對謝啟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二皇子真的沒事?”

    “真是女大不中留,這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關心未來夫君了,”謝啟臨臉上帶著一絲化不開的郁氣,笑起來也沒有以往爽朗,“放心吧,皇上就算再寵愛班婳,她也只是外人,在皇上心中,自然是親兒子更重要。”

    “嗯,”謝宛諭特意看了眼謝啟臨的表情,見他提起班婳似乎並沒有多少特別的情緒,忍不住在心裡松了一口氣,“二哥,前幾日母親給你說的那門親事,你覺得如何?”

    因為之前二哥跟煙花柳巷的女子私奔,加上傷了一只眼睛,想要再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就很難了,母親挑來挑去最後選中了一個四品小官的女兒,這家人門第雖然不顯,但是家人省心,這個姑娘性格也溫和,日後嫁到謝家,肯定能夠好好的照顧二哥。

    謝啟臨聽到妹妹提起他的婚事,伸手扶著臉頰上的面具,淡淡道:“我如今這個樣子,又何必拖累別人。”

    “二哥,你何必這麼說,”謝宛諭又急又氣,“天下想要嫁你的好女兒多得是,你豈可說出如此喪氣話?”

    謝啟臨表情仍是淡淡:“若是真有人願意嫁給我,那便娶吧。”

    謝宛諭聽到這話,心裡一陣陣的疼,她耀眼完美的好二哥,如今竟變成一口了無生氣的死井,老天真是無言,就連班恆那樣的紈绔都能過得好好的,憑什麼她二哥會遇到這樣的事?

    “都怪班婳那個小賤人克了你,如果不是她,你又怎麼會遇到這種事,”謝宛諭罵道,“我看她這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謝啟臨聽妹妹說著抱怨的話,表情木然的站起身:“宛諭,我出去走走。”

    謝宛諭怕自己說太多讓二哥心情不好,忙點頭道:“好。”

    謝啟臨出了內院,腦子裡想的卻是妹妹剛才說的那些話。就連他們謝家人都這麼說班婳,那麼外面那些人呢?那時候他年輕氣盛,實際上並不是真正的討厭班婳,只是不想家裡人就那麼給他定下親事而已。

    四年前,他跟班婳定親過後,聽到過一些不太好的傳言。有人說他們謝家為了討好大長公主,連兒子都可以犧牲掉。還有人說,那班婳空有美貌,行事十分荒誕,笑他是個只看容貌不重內涵的庸人,日後只怕被戴了綠帽也不敢說話。

    經常聽到這種話,他漸漸地對靜亭侯府有了厭惡感,甚至覺得每次去班府都是對自己人格的侮辱。

    他跟花魁私奔,並不是因為他真的喜歡那個花魁,只是想要別人知道,他謝啟臨不是為了權勢委身於女人的男人,他寧可與一個花魁在一起,也看不上班婳。

    後台他回到了家,聽著京城那些嘲笑班婳的話,他才清醒過來,自己選擇了一個最糟糕的方式來解決這段婚約。從那以後,他幾乎從不在班婳面前出現,也沒臉出現在她面前。

    前幾天在街頭看到她,才發現當初那個還略帶青澀的小姑娘,已經變成了艷麗的明珠,只要她站在那便不能讓人忽視她。

    喧鬧的街頭,唯有她鮮活得就像是一片灰色世界中的火焰,刺目得讓他無顏面對她。

    銀色面具遮住了他壞掉的眼睛,騎在高頭大馬上,他仍舊是別人眼中的翩翩公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缺了一只眼睛的世界,就像是變小了一半,黯淡了起來。

    “謝二公子,”石飛仙坐在馬車裡,掀開簾子看著騎在馬上的謝啟臨,臉上露出既復雜又愧疚的神情,“你近來可好?”

    謝啟臨給石飛仙行了一個禮,表情平靜道:“多謝石小姐,在下很好。”

    石飛仙捏著簾子的手微微一顫:“對不起,我……”

    “喲,這不是謝二公子嗎?”班恆騎在馬背上晃晃悠悠地過來,嘲諷地瞥了兩人一眼,“謝二公子不是向來喜歡煙花柳巷的女人麼,怎麼今日……”

    “班世子,”謝啟臨打斷班恆的話,“你我兩家的仇怨,不要牽扯到他人。”

    “嘖,”班恆瞥了眼石飛仙,白眼都快要飛到天上去了,當他沒看出這兩人之間有貓膩,“我跟你有什麼仇有什麼怨啊,別什麼兩家兩家的,我家可沒有徇私舞弊,包庇下屬,魚肉百姓的人。”

    旁邊不知道的老百姓聽到這話,忍不住高看了班恆一眼,這家人肯定家風極好。

    石飛仙從未見過像班恆這麼不要臉的人,什麼叫自家沒有徇私舞弊的人,說難聽一點,他家有人領實差嗎?

    她以為謝啟臨會反駁班恆,但是讓她意外的是,謝啟臨竟然沒有多大的反應。

    “班世子,請你慎言。”謝啟臨想要跟班恆爭執,可是現在大哥還被關押在牢中,案子也沒有查清楚,他根本不敢得罪班家人。班家人雖荒唐,可是他們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他不敢得罪班恆,也得罪不起。

    “哼,”班恆一拍馬屁股,冷笑道,“做了事就要承擔後果,也不要怕人說。天之昭昭,朗朗乾坤,陛下定會還天下百姓一個公道。”

    “好!”旁邊的幾個百姓鼓起掌來。

    “公子說得好!”

    “陛下是個明君啊,必不會包庇這些為非作歹的官員!”

    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他們不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但是他們天性裡就對貪官充滿了厭惡,現在有個人站出來大罵貪官,而且看起來身份還不簡單,他們自然敢跟在此人身後鼓掌。

    就算不能把貪官怎麼樣,但是跟著罵一罵,鼓一鼓掌,也是很解氣的。

    石飛仙被這顛倒黑白的場面驚呆了,班恆這個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也好意思說謝家人做得不好?

    她剛想要反唇譏諷班恆,可是還沒開口,班婳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恆弟,不是讓你去給祖母送東西?”班婳騎在馬背上,但是左手臂不自然的蜷縮著,看起來像是受了傷,“怎麼還在這裡跟無關人等說話?”

    謝啟臨面色露出一絲尷尬,他翻身下馬朝班婳作揖道:“見過郡主。”

    班婳垂下眼瞼看了他一眼,“還是別見好,一見你我就沒好心情。”說完,也不管謝啟臨的反應,便騎著馬兒離開了。

    班恆見狀立馬屁顛顛跟上,一副“我姐說什麼就是什麼,你這個男人就是渣渣”的模樣,顯得十分欠揍,十分的可氣。

    百姓們見沒有熱鬧可看,也三三兩兩走開了,只剩下石飛仙與謝啟臨留在此地,維持著彼此間尷尬的氣氛。

    “石小姐,在下告辭。”謝啟臨摸著馬兒脖頸上的毛,聲音輕飄飄地傳進了石飛仙的耳中。

    “過往謝某已經放下了,祝石小姐覓得如意郎君,恩愛不離。”

    石飛仙心頭一震,看著謝啟臨離去的背影,咬著唇角沒有說話。

    “小姐?”伺候她的丫鬟見她很久沒有說話,擔心的問,“您怎麼了?”

    “沒事,”她放下簾子,小聲道,“回府吧。”

    街邊茶坊二樓,長青王對身邊的人道:“這出戲真有意思。”

    容瑕喝了一口茶,視線落在街道盡頭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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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5 11:11:56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大長公主府中,已經被下人裡裡外外打掃了好幾遍,但管事們還是不敢太放心,不斷在各個角落檢查,連一只蟲子都不放過。

    班婳與班恆到的時候,公主府已經檢查過三四遍了,姐弟倆找到大長公主,把公主府的下人誇了一遍。

    “我說為什麼你們每次來他們都這麼高興,合著你們專來給他說好聽話的,”大長公主頭上戴著抹額,整個人顯得慈祥又福態,“婳婳,快把手臂給我瞧瞧,傷得怎麼樣了?”

    大長公主撩開袖子一看,上面只有很淡的一團淤青,如果不是因為班婳皮膚白,幾乎都看不出來。

    看到這,大長公主哪還有什麼不懂的,這肯定又是他們家婳婳使壞了。放下袖子,蓋住班婳的手臂,大長公主無奈笑道,“你呀。”

    “誰叫他說話難聽,教訓了好幾次都還不識趣,那我只能教他什麼叫做倒霉了,”班婳伸手抱住大長公主,“他若是不招惹我,我才懶得跟他計較。”

    大長公主在宮中有眼線,對事情的前因後果了解得很清楚,自然也知道班婳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心疼地摸了摸班婳的頭,“你這丫頭,真是一點虧都不能吃,也不知道以後誰能受得了你的脾氣。”

    是她把孩子教得平庸無能,現在聽到一個晚輩如此嘲諷她的孩子,她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只是有些事情小輩能做,她卻不能做。

    “沒人受得了,那我就不嫁人,”班婳靠著大長公主,“不嫁人也挺好。”大長公主摩挲著她的發頂,沒有繼續說讓她嫁人的話,只是笑得一臉溫柔。

    姐弟兩人本來是給大長公主送茶葉,送宴席單子跟賓客名單的,哪知道中午吃過飯以後,照舊是大包小包的出了大長公主府。

    “姐,你說我們是來送東西的,還是來拿東西的?”班恆想起剛才祖母塞到自己手裡的銀票,笑眯眯道,“不過祖母果然是最大方的。”

    “拿來。”班婳把手伸到他面前。

    “干、干嘛?”班恆警惕的盯著班婳,捂著自己的胸口,“這是祖母給我的!”

    “要麼你自己留著,以後都別想從我這裡拿走一兩銀子,要麼把銀票乖乖交給我,我給你看著。”班婳慢悠悠地開口,“我不逼你。”

    班恆看了看他姐,又摸了摸身上的銀票,磨蹭了好半晌,才把銀票往班婳手裡一塞,扭頭不看他即將被沒收的銀票,“拿去,拿去。”

    “這就對了嘛,”班婳笑眯眯地把銀票收了起來,“小小年紀,身上揣那麼多銀票干什麼,別學壞了。”

    班恆很不高興,不想說話。

    “你上次不是說想要個什麼扇子麼?”班婳騎上馬背,“走,姐陪你買去。”

    班恆頓時喜笑顏開,哪還管什麼銀票,當即上馬跟在班婳後面乖乖走了,一路上小意殷勤,就怕班婳改變主意不給他買了。

    最近圈子裡流行玩扇子,越是名貴的扇子越有面子,他手裡的扇子雖然不少,但是用來顯擺的東西,誰還嫌少?

    “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怎麼想的,大秋天玩扇子,是顯得你們很有風度還是很傻?”班婳略嫌棄京城最近的流行趨勢,“怎麼就沒見你們什麼時候流行過考狀元呢?”

    “姐,我們都是一群紈绔,要那麼聰明干什麼?”班恆理直氣壯道,“國家大事有那些國之棟梁操心,我們不去拖後腿就是為大業做貢獻了。”

    說到這,班恆小聲道:“你跟我不也一樣嘛。”

    班婳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消音不再說話。

    姐弟倆快到店門口時,聽到一個女人跟一個小孩的哭聲,不遠處一個大漢對著女人又打又罵,女人小心翼翼護著懷裡的女兒,男人的拳頭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班婳皺了皺眉,眼中帶了一絲厭惡。

    “貴人您別動怒,小的這就去趕走他們。”店裡的堂倌見狀,就要帶人去把這三個人趕走。

    “等下,”班婳叫住堂倌,“他一個大老爺們欺負女人小孩,沒人管麼?”

    “貴人您有所不知,這是一家三口,他婆娘生不出兒子,娘家人還經常上王屠戶家打秋風,這女人腰杆哪裡伸得直,”堂倌搖了搖頭,“小的們這就把人趕走,不會饒了您的雅興。”

    遇上一個不體貼的男人便罷了,娘家人也如此沒出息,這女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班婳看著那個凶神惡煞的屠戶在見到堂倌後,頓時點頭哈腰不敢再叫罵,也不知道堂倌對他說了什麼,他朝班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繼續看,而是彎腰把地上的女人拉了起來。

    女人也不敢反抗,牽著哭哭啼啼的女兒,任由丈夫拖走了。

    班婳給班恆買了想要的扇子後,發現班恆臉上竟然沒有多少喜悅之情,不解地問:“這是怎麼了?你前幾日不是說想要這個扇子,怎麼這會兒買了又不高興了。”

    “姐。”班恆嚴肅地看著班婳,“回去後,我就開始練習拳腳功夫,你好好監督我。”

    “這是怎麼了?”班婳把裝著扇子的盒子塞到班恆手裡,“行了,東西都已經到手了,你不用說好聽的話來哄我。”

    “我是認真的,”班恆捏緊盒子,“回去就好好練!”

    班婳拍了拍他的肩:“嗯嗯,好,回去就練。”

    “喲,這不是我的表侄與表侄女嗎?”長青王看到站在店門口的兄妹二人,“買什麼好東西了?”

    “見過王爺。”兄妹二人像長青王行了一個禮,班婳看到長青王身後的容瑕,對他眨了眨眼。容瑕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

    “自家人不必這麼客氣,”長青王看向班婳,“聽說你手摔傷了,可要緊?”

    “沒什麼大礙,”班婳笑得一臉的嬌憨,“太醫說沒有傷到骨頭,只需要按時搽藥,多休息幾天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長青王看了眼天色,“走,時辰還早,去我府上坐一坐,有好東西給你們看。”

    長青王也算得上是京城裡文雅派的紈绔,因為他能作詩繪畫,所以聽起來名聲比班恆要好聽一些,但事實上仍舊只是一個游手好閑的紈绔。

    聽到這話,班恆臉上露出懷疑之色:“不會是什麼名家真跡孤本之類的吧?”

    這種東西再稀罕,他們姐弟倆也不想看啊。

    “放心吧,哪是那麼無趣的東西,”長青王招手,“走走走,絕對有意思。”

    於是班家姐弟,就這麼被長青王拐走了。

    長青王府府邸修建在東城的街巷裡,與靜亭侯相隔不到兩條街道。不過兩家來往不多,所以班家姐弟與長青王這個表叔實際上不是那麼的熟。

    進了王府大門,班婳發現長青王府的婢女長得格外美貌,尤其是能到主子跟前伺候的婢女或是小廝,那張臉就跟精挑細選過似的,想找個長相普通一點的都很難。

    幾人落座,班婳嘗了一口點心後,就沒有再動。

    容瑕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心裡想,真是個嬌寵大的小姑娘,不知平日在吃食上有多講究。心裡雖然這麼想,他卻把自己面前的點心與班婳面前的點心換了個位置。

    算了,還是個小姑娘呢。

    “嗯?”班婳睜大眼看著容瑕。

    “要嘗嘗嗎?”容瑕微笑著看她,潔白袖長的手指端著茶杯,真是活色生香,公子如玉。

    如此美色,他若不是伯爺,她定把他養在府裡,沒事就看幾眼,肯定很下飯。

    班婳拿起一塊點心嘗了一口。

    “怎麼樣?”容瑕小聲問。

    “還好。”班婳舔了舔嘴,點心一般,但秀色可餐。

    容瑕看了眼她水潤的唇,移開視線低頭喝了一口水。

    沒過一會兒,小廝提了一個鳥籠上來,裡面關著一只醜不拉幾的八哥。

    班恆懷疑地看著長青王,這就是有意思的東西?

    “這小東西我花兩百兩銀子買回來的,不僅會說話,還會念詩,”長青王用了一粒鳥食逗八哥,“來,多福,說句話。”

    “參見王爺!參見王爺!”

    “來,念首詩。”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長青王把八哥的技能炫耀完,一臉得意的看著班家姐弟:“怎麼樣?!”

    “太醜!”班婳耿直地搖頭,“不喜歡。”

    “醜是醜了點,但是聰明,”長青王仔細看了幾眼八哥,也覺得它有些醜,“留著逗趣兒還不錯。”

    班家姐弟對視了一眼,這是一個還沒脫離低級趣味,不懂得發明創新的紈绔啊。

    “陛下宮裡養了一只鸚鵡,比它好看,還會唱曲兒呢。”班婳這句話不知道哪個字刺激到了八哥,它忽然在籠子裡撲騰起來。

    “長青王萬歲!”

    “長青王萬歲!”

    頓時整個屋子的人面色大變,長青王打開鳥籠子,伸手捏住八哥的脖頸,手一扭,這個八哥便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八哥沒了聲響,整個屋子死一般寂靜。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長青王把鳥籠打翻在地,面沉如墨。

    今天如果不是他心血來潮,逗弄表侄表侄女來玩,只怕還不知道這只八哥有問題。整個大業,唯一敢稱萬歲的,就只有皇帝,一個皇帝的堂弟,光有輩分卻無實權的郡王被稱為萬歲,那簡直就是要命。

    “表侄女,今日這個人情,表叔我就欠下了,”長青王扭頭對班婳道,“本來還想請你們用晚飯,只怕現在也不能了。”

    “你是要進宮嗎?”班婳看著地上的鳥籠,覺得這兩百兩銀子花得有些虧。

    “去宮裡干什麼?”長青王看著班婳,不太懂她這話的意思。

    “陛下是你的堂兄,你最大的靠山不就是他嗎?”班婳理直氣壯道,“當然是去宮裡告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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