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發表回覆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月下蝶影]我就是這般女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1
發表於 2017-6-6 00:22:28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在樓梯口處停了下來。

    杜九回頭看去,伯爺就靜靜地站在那,臉上沒有反感,沒有厭惡,眼神復雜得讓杜九也看不清楚。他從小跟在伯爺身邊,第一次發現伯爺竟然有這種奇怪的表情。

    班婳沒有注意到容瑕的到來,或者說她此刻注意力沒有在其他人的身上。她看著此刻痛哭流涕的刺客,聲如寒冰:“聯系你的人,身上有什麼特征?”

    刺客搖頭,“此人長相很普通,穿著也很常見,我、我實在說不清。”

    “說不清?”班婳拔出護衛身上的佩刀,指著他的下半身,“你若是說不清,就送你去皇陵別宮做罪奴。”

    罪奴,不僅要在臉上刻字,還要被去勢做不成男人,刺客嚇得渾身顫抖,連連討饒,當刀尖劃破他的褲腿時,他忍不住慘叫起來。

    “害人性命時膽子這麼大,怎麼這會兒怕了?”班婳冷笑,刀又近了幾寸,“你們連死都不怕,還怕掉幾兩肉?”

    杜九快要給班婳跪了,這可真是位姑奶奶,拿男人的二兩肉來威脅人,都不見臉上有幾分羞澀的,他一個男人自己反而尷尬了。回頭見伯爺走了過來,他小聲道:“伯爺,郡主只是氣急……”

    他雖覺得班婳不是伯夫人最適合的人選,但是見她一個女人,為了護住家人拋卻一切,心裡還是敬畏的。

    或許沒有多少男人敢喜歡這樣彪悍的女人,但是他們從內心又敬佩這樣的人,這是人對真性情人的敬佩,與性別無關。

    容瑕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大步走到班婳身邊,握住了她拿刀的手腕:“婳婳,別急,放著我來。”

    班婳回頭看他:“你怎麼來了?”

    “衙門的人在樓下發現了這棟樓的掌櫃與堂倌,人已經被送到醫館了。”容瑕拿過班婳手裡的刀,遞給身邊的護衛,“替我准備紙筆來。”

    班家的護衛看了眼班婳,低頭匆匆下樓,很快就拿了紙筆上來。

    容瑕把紙鋪在桌上,蘸了蘸磨得不太好的墨,轉頭對班婳小聲道:“別為了這種人髒了眼睛。”

    班婳抿著嘴沒有說話。

    容瑕笑了笑,整了整衣袍,仿佛他站的地方不是地上躺著刺客的屋子,而是墨香陣陣的書房。

    “找你的人高多少?”

    “梳的什麼發髻,用的什麼發釵?”

    “身上穿的什麼衣服,顏色如何,布料是什麼?”

    一個又一個問題問了下去,容瑕不斷地在紙上寫寫畫畫,班婳坐在他身邊,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他面前的紙上。

    “可是這個人?”容瑕放下筆,待墨干了一些後,遞到了刺客面前。

    刺客驚駭地睜大眼睛,怎麼會這麼像?

    這個男人見過幕後主使?

    見刺客露出這樣的表情,容瑕便得到了答案,他把畫紙遞給班婳:“你對此人有印像嗎?”

    班婳搖了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也沒關系,等下我把畫紙交給大理寺的人,讓他們的畫師臨摹幾份,不愁抓不住人。”

    班婳沒有說話。

    容瑕伸手隔著布料握了握她的手腕,“你別擔心,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班婳眼瞼微顫,她抬頭看著容瑕,半晌才咬著唇角道:“謝謝你。”

    她的樣子就像是被人搶走了所有糖果的小孩,又委屈又無助,仿佛在等待有人過來牽住她的手,然後對她說,不要害怕,我有很多糖果,吃再多都吃不完。

    伸手拽住容瑕的袖子,班婳心情一點點平靜下來,她看了眼被她砸亂的屋子,對身後護衛道:“回去讓店主人核算一下損失的銀錢有多少,加倍賠給他們。”

    “是。”

    杜九看著躺在自家腳邊生死不知的刺客,小聲道:“郡主,伯爺,大理寺少卿劉青峰求見。”

    容瑕見班婳臉上沒有排斥之色以後,才點頭:“讓他上來。”

    唰。

    班婳抽出刀鞘裡的劍,對著還在求饒的刺客劃了下去。

    “嗷!”刺客抱著腿大聲哀嚎,在地上打起滾來,很快地上就染上了鮮紅的血跡。

    原來班婳竟然挑斷了他一根腳筋。

    杜九眼睛亮了亮,福樂郡主這刀法看起來像是練過。

    “回去記得把地板的錢也算上,”班婳把刀遞給護衛,“我們班家人,從不讓人無辜的人吃虧,但也從不會饒過任何一個與我們有怨的人。”

    “大人。”衙差看到樓梯拐角處躺著的男人,拔出身上的佩刀,對劉半山道,“請您小心。”

    “無礙,此人已經昏迷,讓人把他帶出去吧。”劉半山看了眼地上躺著的人,徑直往樓上走。就算聽到有人慘叫,也只是頓了頓腳,臉上的表情卻是半分不變。

    跟著他的衙差心中敬佩,不愧是大理寺少卿,肯定見識過各種凄慘的罪犯,聽過各種哀嚎聲,這點動靜嚇不住他。
    一行人上了樓,見到在地上哀嚎打滾的男人,還有亂七八糟的屋子,都有些發懵,這都是靜亭公府護衛弄的?

    “下官見過福樂郡主,見過成安伯。”劉半山整了整衣袍,走到班婳與容瑕面前,向兩人行了禮。

    班婳低頭看了眼他的腳下,他的腳踩到了血,但是他卻沒有挪動半步,臉上仍舊是恭恭敬敬的神色。她神情稍緩,“劉大人不必多禮。”

    班家的護衛把事情經過跟劉半山講了一遍。

    “這幾個刺客……”一直沒有變臉色的劉半山,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我打的。”班婳淡淡道,“這幾個刺客激烈反抗,試圖逃跑,我也只能如此了。”

    劉半山用眼角余光去看容瑕,見容瑕只是安靜地坐在班婳身邊,便躬身道:“多謝郡主幫我們抓住歹人,不然這個案子還不好查了。”

    “若是別的人,我免不了要多說幾句,但既然是劉大人,我廢話就不多說了,”班婳把畫像遞到劉半山手裡,“我希望大理寺的人盡快幫我抓到此人。”

    劉半山看著手裡這張栩栩如生的人面描像,猛地扭頭去看容瑕。

    容瑕抬頭,一雙桃花眼中帶著絲絲寒意:“劉大人還有什麼問題?這個人的口音是京城人士,肯定會有人認識他,劉大人當務之急就是先把此人抓住,你說呢?”

    “是!”劉半山對容瑕深深一揖,“下官這就讓人去辦。”

    本來這種案子應該交於衙門處理,但是靜亭公身份特別,又算得上是皇親國戚,案子自然就要移交到大理寺。

    他打了一個手勢,身後的衛兵就把地上躺著的這些刺客拖了出去,至於那個哀嚎不止的刺客,直接找來一塊布塞住嘴,就把人架著拖了出去。

    守在外面看熱鬧的見刺客被帶了出來,而且每一個都形容狼狽,於是在腦海中描繪了一場官兵大戰刺客的好戲,並且互相交換起各自的看法起來。

    最後見到容瑕與班婳出來,眾人齊齊驚艷了一場。

    當真是俊男美女,這兩人站在一起,其他人便全成了歪瓜裂棗。

    有人聽說這對男女是未婚夫妻,頓時松了一口氣,這才對麼,打眼看去這麼相配的人若是不能在一起,那可真是老天不開眼了。

    京城百姓們,想法就是這麼簡單直接。

    班婳下來的時候,見弟弟正陪在父親身邊,應該是聽到消息趕過來的。

    “姐,”班恆見到她,走到她身邊道,“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你跟父親先回府,我還有事情要辦。”班婳臉色仍舊不太好看,“加強府裡的守衛,在事情沒有查清以前,你跟父親都少出門。”

    “我……”

    “沒有別的選擇,要麼我打斷你的腿讓你躺在床上,要麼你乖乖待在家。”班婳沉下臉的時候,讓班恆想到面對母親時的敬畏感,一個不字到了嘴邊都不敢說出來。

    “那你現在要去哪兒?”班恆擔心班婳去鬧衙門或者大理寺,到時候這事就熱鬧了。

    “我們受了委屈,自然是進宮找皇上了,”班婳小聲道,“父親受到驚嚇,生病了。”

    班恆扭頭看著毫無受驚過度跡像的父親,點了點頭:“姐,你放心,我就這帶父親回去。”

    送走父親與弟弟,班婳翻身上馬,正准備離開的時候,見容瑕還站在原地,便道:“你近來也小心些,我不知道這些人是針對我父親,還是針對我們整個班家。你跟我訂了親,我擔心你會受到連累。”

    “我不怕受連累,”容瑕走到她的馬前,“你進宮小心。”

    “嗯。”班婳點了點頭,一拍馬兒,馬兒便飛馳出去。

    容瑕看著班婳離去的背影,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伯爺?”

    “去大理寺。”容瑕聲音有些冷,“這個案子,必須要查出來。”

    大理寺每天都很忙,但是今天格外的忙,查案人員在排查班家與其他家有無仇怨的時候,發現跟班家有過恩怨的人家實在不少。地位高的有二皇子,地位低的有調戲民女的街頭混混。

    這班家人沒事就愛招惹人玩吧,這常常一排名單下來,真覺得他們家這麼多年沒被人收拾,不知道是因為後台穩,還是運氣好。

    “劉大人,成安伯要見你。”

    “快請。”劉半山猜到容瑕到來的原因,他放下手裡的筆,停下臨摹了一半的畫。

    片刻後,面色有些冷淡的容瑕進了他的屋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2
發表於 2017-6-6 00:22:40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劉大人。”

    “成安伯,您請坐。”劉半山讓一個屬下出去泡茶,然後道,“不知道成安伯現在過來,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了靜亭公遇刺一事,”容瑕道,“不知道大人現在有何發現?”

    “花盆的來源我們已經弄清楚了,刺客們的嘴巴也不嚴,我們問什麼他們就答什麼,應該不是專業刺客,現在唯一棘手的問題就是怎麼抓住幕後主使。”

    劉半山沒有隱瞞案子經過,待下屬泡好茶以後,他對下屬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跟成安伯單獨談一談。”

    整個大理寺沒人不知道靜亭公是成安伯未來岳丈,不管他跟福樂郡主究竟有沒有真感情,這個時候成安伯都不能無動於衷,所以現在這會兒成安伯過來,他們都很理解。

    待其他人都退出去以後,劉半山道:“四個刺客,其中有一個尚在昏迷中,其他三個傷勢都很嚴重。伯爺,福樂郡主的……武藝不俗。”

    容瑕端起茶杯沾了沾唇角:“這樣我就不用擔心她日後吃虧,挺好。”

    劉半山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他高聲道:“成安伯請放心,下官一定盡快查清此案。”

    “容大人,”大理寺卿走了進來,抬手對容瑕行了一個禮,容瑕起身對他回禮,他忙側身避過:“容大人,這件案子我們一定用心查,怎麼能勞煩你親自跑這一趟。”

    “剛好今天我休沐,就來叨擾叨擾大人,大人不會嫌在下煩吧。”

    “哈哈,”大理寺卿陪笑,“容大人言重了,你能過來,下官自然是歡迎之至。”身為大理寺卿,他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說陛下身邊有自己的密探,不過密探是哪些人,首領是誰,都是他們這些人沒法弄清楚的。

    大理寺卿懷疑過容瑕的可能,但是又覺得這樣的人應該不適合做密探這種事,所以只是半信半疑,但這並不影響他對容瑕的敬畏。

    “大人辦事,我自然放心,”容瑕淡笑,“我也是不忍心未婚妻為這件事生氣動怒,整日惶恐不安,所以才來這裡打擾諸位,還請諸位多多見諒。”

    大理寺卿打哈哈干笑,成安伯這是在向他們施壓啊。

    “不知靜亭公那邊……”

    “靜亭公受到驚嚇,已經回府休息了。至於福樂郡主……”容瑕端起茶杯,緩緩喝了一口,然後用杯蓋輕輕刮著杯沿,刮得大理寺卿的心裡七上八下,只求容瑕能給他一個痛快。

    “郡主乃一介女流,見父親受此難,心裡難受萬分,現如今已經去宮裡求見陛下了。”容瑕嘆口氣,“陛下待班家如何,大人心裡應該也明白,所以這個案子拖不得,越拖陛下心中的火氣就越大,到時候誰來幫大人擔這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多謝容大人提醒,下官一定嚴查此案。”大理寺卿心裡更愁,也不知道班家人哪來的本事,愣是能哄得陛下對他們格外看重,即便是在孝期裡,陛下也能隔三差五地賞賜東西給他們,就算大長公主有救駕的恩典,也不至於讓陛下如此掛念他們吧?

    “大人事忙,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容大人慢走。”

    送走容瑕,大理寺卿才走到劉半山面前,愁眉苦臉道:“這案子沒頭沒尾,讓我們怎麼查。”

    “大人,這是刺客供出的指使者畫像。”劉半山把畫像遞給大理寺卿,大理寺卿接過後看了一眼,頓時驚嘆了一聲:“好厲害的畫工,青峰你的畫技又提升了。”

    “大人,此畫非我所作,”劉半山苦笑道,“此乃成安伯墨寶。”

    他一個大理寺官員,審案作畫的功底,竟是不及成安伯,真是讓人又愧又敬。

    “什麼?”大理寺卿驚訝地看著這幅畫,“容君珀不是從不畫人像麼?”

    “大概萬事總有例外吧,”劉半山想起了福樂郡主,搖頭笑道,“無論如何,幸而有這幅畫,能讓我們這次辦案輕松不少。”

    大理寺卿小心翼翼地把畫放到桌上,這可是容君珀第一幅人物畫像,他竟有幾分塞進懷裡的衝動。

    原本還有人說,容君珀不畫人像,是因為不擅長。可是一個憑借刺客的嘴巴,便模擬出犯人的模樣,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不擅長畫人物?

    只可惜畫上是一個貌不驚人的犯人,不然他怎麼也要厚著臉皮把這幅畫收起來。

    大月宮,一位歌姬正在給雲慶帝唱曲,眼見陛下對她有了幾分興趣,歌姬心頭暗喜。

    “陛下,福樂郡主求見。”

    還沉醉在歌姬曲子中的雲慶帝聞言坐直了身體,看向王德:“你說誰?”

    “回陛下,是福樂郡主。”

    “喲,這丫頭終於不給朕講規矩了,”好些日子沒見到這孩子,雲慶帝還有些想念,他笑著摸了摸下巴對王德道,“你這老貨還不把人給請進來。”

    “是。”王德退下,不過想到福樂郡主眼淚汪汪的模樣,只怕陛下又要頭疼了。

    果不其然,雲慶帝見班婳走進來的時候眼眶發紅,身上衣服皺皺巴巴,當下就以為她被人欺負了,頓時道:“婳婳,你這是怎麼了?”

    “陛下!”班婳跪在雲慶帝面前,癟了癟嘴,像是被欺負的小可憐終於找到了主心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她不是雲慶帝的妃嬪,不用哭得克制優雅,此刻她是有多委屈便哭得多傷心。

    “這是怎麼了?”雲慶帝被這一場變故弄得傻了眼,哪還有心思去管什麼歌姬,忙讓女官扶著班婳坐起身,整個大月宮的宮人忙得團團轉,就為了哄這個哭得不能自抑的姑奶奶。

    “婳丫頭,咱不哭了,受了委屈,盡管跟表叔說,表叔幫你出氣。”這若是自己的妃嬪哭成這樣,雲慶帝早就甩袖子走了。可這是自己喜歡的後輩,雲慶帝心態又不相同,他心裡想的是究竟誰這麼不長眼,連他寵愛的後輩都敢不給臉面。

    不給他寵臣的面子,就是不給他臉面,雲慶帝表示自己有點不高興。

    “陛下。”班婳吸了吸鼻子,眼睛鼻子都紅通通的,雲慶帝突然想起了幼時養的一只小白兔,後來那只白兔怎麼了?

    似乎被那個受父皇喜愛的二弟要走了,沒過幾日那只兔子便被二弟玩死了,二弟還把人把兔子剝了皮掛在了樹上,等他知道此事時,兔子早已經被晾成了骨架。

    記憶太過久遠,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是那種被人欺壓的心情,卻一直沒有忘記。

    “不哭不哭,咱們不委屈啊,”雲慶帝親手端了一杯蜂蜜茶到班婳面前,“先喝點水。”

    班婳接過杯子抽抽噎噎道:“謝謝陛下。”

    雲慶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總算是不哭了。

    “陛下,有人想要殺我們。”班婳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雲慶帝,“我不想死。”

    “誰要殺你們?”雲慶帝驚訝地瞪大眼,腦子裡想的卻是,難道是因為有人見他對班家太好,便不滿了?簡直豈有此理,他身為帝王,想對誰好就對誰好,竟然還有人敢對此不滿?!

    班婳不知道雲慶帝腦補了什麼,她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邊,不過她實在太傷心,太害怕,如果在講述的時候偶爾有個疏漏,那也算是正常。

    “臣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殺我們,難道是因為……”班婳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變了變。

    雲慶帝知道她是藏不住話的性子,“有話直說無妨,在表叔面前不用講究這些。”

    “是不是因為我們家做了什麼讓別人不滿的事情,所以有人來報復我們?”班婳嘟囔道,“我們家最近一直在守孝,沒去得罪過誰啊。”

    雲慶帝聽到這話,心裡想得更遠。

    這些人不是對班家人不滿,恐怕是對他這個皇帝不滿。之前發生的刺殺事件,姑母因為就他喪了命,惠王府的舊部若是想要報復,自然會挑班家的人下手。

    因為姑母膝下,就只有班家這幾個後輩了。

    身為帝王,最為忌諱的便是別人算計他的帝位。他是最大方的人,給予寵愛之人無上的尊崇。他也是最小氣的人,很多事他能記一輩子,甚至很多倒霉事,都能牽扯到討厭的人身上。

    若是惠王舊部還沒處理干淨,那麼他這個皇帝,是不是仍舊有危險?

    “婳丫頭,我這就下旨到大理寺,讓他們嚴查此案,絕對不讓你們受委屈。”

    “臣女謝陛下大恩,”班婳吸了吸鼻子,似乎才想起自己剛才哭得毫無形像,雙手捂住臉道:“陛下,方才臣女哭的模樣,您還是忘了吧。”

    雲慶帝忍不住大笑出聲,“這有什麼可害羞的,你小時候還尿朕身上過,現在想起丟人也晚了。”

    班婳臉紅道:“陛下,臣女是姑娘家,您好歹給臣女留些臉面。”

    “好好好,給你留臉面,”雲慶帝站起身道,“走,你隨朕一起去看看你表嬸,今天我們叔侄兩個都去你表嬸那裡蹭飯吃。”

    皇後正在跟兩個兒媳婦說話,聽到太監說,陛下與福樂郡主等下要過來,便對宮人道:“把這些茶點都撤了,換福樂郡主常用的來。”

    謝宛諭見宮人連她手邊的茶也跟著換了,心裡暗暗有些驚訝,班婳竟當真如此受皇後看重。

    難怪往日她那般有恃無恐,誰的顏面都不給。

    太子妃偏頭看了眼謝宛諭,用手絹擦了擦嘴角,沒有說話。自從傳出她妹妹與二叔感情不清不楚以後,她與這位二弟妹就是面上的情分,其他時候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曾說過。

    太子妃心裡非常不痛快,她是個十分講規矩的人,哪知道妹妹卻鬧出這種事,還是跟她的小叔子,這讓她面上十分難堪,雖然宮人不敢當著她的面說這種事,但她心情又能好到哪去?

    不一會兒,陛下與班婳進來了,她看到班婳臉上紅通通的,脂粉未施,身上的衣服也亂糟糟皺巴巴,忍不住挑了挑眉,班婳這是做什麼,進宮面見帝後,連這點規矩都不講了?

    謝宛諭低眉順眼的起身向皇帝行禮,似乎沒有看到皇帝身後的班婳一般。

    “哎喲喲,”皇後一見班婳這個樣子,便道,“這是怎麼了,快跟人去換身衣服,左右我這裡有合你身量的衣服。”

    “謝皇後娘娘。”

    班婳對皇後勉強笑了笑,便跟著宮人去了後面。

    皇後看向皇帝:“陛下,發生了什麼事?”

    雲慶帝沉下臉道:“有刺客暗殺靜亭公。”

    什麼?

    屋內三個地位尊貴的女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那……靜亭公死了沒?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3
發表於 2017-6-6 00:22:51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

    “好在靜亭公運氣好,恰巧躲過了,”雲慶帝臉上猶帶怒氣,“這些歹人實在太過猖狂!”

    太子妃不知道自己是失落還是別的,她扭頭看了眼謝宛諭,對方竟然沉得住氣,臉上一絲表情都不顯。她見帝後二人對班家都十分關心,便道:“定是上天知道父皇母後對班家十分關心,不忍你們為班家傷心,方才庇佑他們周全。”

    “太子妃說得是,”謝宛諭接過話頭,“靜亭公確實是個好運之人。”

    這話雲慶帝沒有反駁,因為在他記憶裡,班淮的運氣確實比較好。每次他搗亂,就剛好遇到父皇心情不錯的時候。還有惠王故意使用小伎倆嚇他們的時候,每次只要帶著班淮一塊,惠王的小伎倆就很難成功。

    這麼一想,雲慶帝反而笑了:“他是姑母的兒子,皇祖父的外孫,自然受到上天庇佑。”

    皇後松了一口氣,靜亭公沒事就好:“這就叫懶人有懶福。”

    太子妃心想,還有一句話叫禍害遺千年呢。

    “陛下,娘娘。”班婳很快出來了,身上衣服換了一套,發髻也重新梳過了,確實如皇後所說,這套素色衣服很合身,像是為班婳量身定做的一般。

    “坐下說話,”皇後招呼著班婳坐下,柔聲道,“事情經過我已經聽陛下說過,孩子你受驚了。”

    班婳接過宮女端來的奶茶喝了一大口,小聲道:“臣女氣急了,帶護衛打了刺客一頓。”

    “既然是傷人性命的刺客,便是打殺了也不過分,只要留著能說話的活口就行,”皇後說完這句話,注意到兩個兒媳婦還在,便道,“你父親受了驚嚇,這幾日注意別吹了風,不然身體可要吃虧。”

    皇後一直感念大長公主的好處,她十五歲就嫁給了陛下,當時陛下不受先帝重視,名為太子,過的日子卻不如一個皇子,所有人都覺得陛下的太子坐不穩,常常冷待他們。

    唯有大長公主真心待他們,最後保住了陛下的太子之位。而靜亭公雖然紈绔了些,但是在陛下還沒登基那些年,也常常護著陛下,不讓他受二皇子欺負。

    若是沒有大長公主,就沒有他們的今日。世上眾人總是喜歡錦上添花,可又有幾人願意雪中送炭?皇後一直沒有忘記班家的好,班家人雖然紈绔,但是在她看來,班家人比很多人都好。

    “嗯,臣女的弟弟一直陪在父親身邊。”班婳乖乖點頭。

    皇後見向來活蹦亂跳的小姑娘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且不用擔心,萬事還有本宮與陛下在,定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先用午膳,我讓廚房裡的人做了你喜歡吃的菜,”皇後見她這般乖乖地模樣,伸手點了點班婳光潔的額頭,“走,吃了飯才有力氣去找刺客算賬。”

    “嗯!”班婳鄭重點頭,挨著皇後坐了下來。

    皇後指了指兩個空位,對太子妃與謝宛諭道:“不必伺候我,坐下用飯。”

    “謝母後。”太子妃坐在班婳下首,謝宛諭在太子妃下首,這位置倒似班婳比太子妃還要尊貴了。

    謝宛諭自己倒是無所謂,反正看到太子妃心情不好,她就開心了。她以前是討厭班家的人,現在她發現,石家人比班家人還要討厭,兩害取其輕,與石家人一比,班家人也顯得可愛了。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上桌,太子妃發現桌上確實多了好幾道母後平日不用的菜,而且這幾道菜全都擺在了班婳面前。她頓時胃口全無,略吃了幾口便覺得今天這頓飯堵心得厲害。

    她曾經這樣想過,若不是班婳比太子小了七八歲,沒准皇後會做主讓班婳嫁給太子。瞧皇後待班婳這股熱情勁兒,與安樂公主相比,也不差什麼了。

    一頓飯吃完,皇後見班婳坐立不安的模樣,知道她放心不下班淮,便道:“你且回去陪陪你老子娘,我這裡有些安神的藥材,你一並帶回去。”

    班婳想要推辭,卻被皇後攔住了:“你不必推辭,我也不留你在這裡久待,快快回去吧。”

    “謝娘娘。”班婳對帝後兩人行了禮以後,便匆匆離開了。

    皇後對雲慶帝道:“是個孝順孩子。”

    雲慶帝點頭:“這孩子純善,就是性子烈了些。幸而容卿脾性好,兩人在一起倒也是互補。”

    皇後聞言便笑了:“這倒是,不整個京城看來瞧去,還是成安伯最是適合婳婳。您這個媒做得好,妾覺得,成安伯比前兩個都要好。”皇後沒有把趙家早夭的那一個算進去,人都沒有立住,好不好便不談了。

    陪坐在下方的太子妃與謝宛諭聽到這話,心裡都有些犯堵,但是顯然皇後並沒有考慮她們的心情。

    之前太子妃聽家裡人提過,妹妹心儀成安伯,她想著陛下重視成安伯,就連太子對此人也十分欣賞,便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於是點頭答應家人安排人去探成安伯口風。沒有想到成安伯直接就一口回絕了,半點猶豫都不曾有。

    在她看來,班婳與自己妹妹相比,是多有不及的。

    不過妹妹近來也是糊塗了,怎麼能與二皇子、謝啟臨傳出那些蜚語流言,難道是因為成安伯拒絕了這份心思,便破罐子破摔了不成?

    相比於太子妃的郁悶,謝宛諭更多的是難堪。皇後說成安伯比班婳前面兩個未婚夫好,這兩個人說的自然是她二哥與沈鈺,身為當事人的妹妹,謝宛諭又怎能不尷尬?

    皇後既然能當著她的面說,是不是代表皇後娘娘對二哥或是謝家不滿?

    不管這兩位皇家兒媳婦如何愁腸百結,班婳帶著一大堆皇後送的藥材回到家,就見父親正在埋頭吃面,桌上擺著近十樣小菜,那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知道是受了驚還是餓狠了。

    她飄了一個眼神給班恆,這是怎麼了?

    班恆把手偷偷指了一下陰氏,被母親訓了,這會兒才吃上飯。

    班婳頓時了然,走到陰氏身邊撒嬌道:“母親,您用過飯了沒有。”

    “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

    班淮捏著筷子的手一頓,就要把筷子放下。

    “你吃你的。”陰氏看著班淮,又心疼又生氣,想到他今天出門,差一點點就回不來了,眼睛一酸,說不出話來。

    班淮見陰氏這樣,哪還吃得下,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走到陰氏身邊道:“夫人,我這不是好好的,你且別惱,最近幾日我都不出門了,不會再讓你擔心的。”

    “我真不明白,我們家已經夠低調了,不插手政事,不攬權,為什麼這些人還不願意放過我們?!”陰氏氣急,“難道我們這些年,做得還不夠嗎?”

    權勢過大,引皇家猜忌。現在一家子紈绔,卻仍舊有人算計他們,這要他們怎麼做?

    “母親,”班恆把茶端到陰氏面前,“你別氣壞了身子,我們腦子雖然不太好,但是咱們家不是多了一個腦子好的未來女婿嗎?”

    陰氏想要說什麼,但是看了班婳一眼,搖頭輕輕嘆息一聲。

    班婳瞪班恆一眼:“你傻啊,女婿還有出賣岳家換榮華富貴的呢。”

    班恆聽到這話,頭皮有些發麻:“姐,這話你可不能在容伯爺面前說。”

    “我又沒說他,”班婳干咳一聲,“反正現在我們家裡的事情,不太適合告訴他。”

    “其實我覺得容君珀挺不錯了,”班恆小聲道,“若是其他讀書人見你把刺客打成爹媽都不認識的樣子,早就嚇得變了臉色,滿口女子該如何了。我看容君珀比其他讀書人強,還能幫著咱們畫歹人的頭像,光這一點就能甩一大堆讀書人九十九條街。”

    “他十七歲得中狀元,能不甩別人那麼多條街?”班淮說到這,又嫌棄地看了自家兒子一眼,“而你連個秀才也考不上。”

    “父親,您這話說得……”好像您考上了似的。

    然而班恆並不敢說這句話,這話一出口,他就要被罰跪先人牌位了。

    被夫君兒女一鬧,陰氏心裡的恐慌感消失大半,她想了想:“近來我們一家四口都要少出門,別讓壞人鑽了空子,若是你們出了事,我這心裡怎麼受得了。”

    “不出去,不出去,”班淮想了想,“我們明天就帶護衛去溫泉別莊住幾日。”

    “去別莊也好,只是要多帶護衛才成,”陰氏點頭,“那我安排人去准備。”

    “國公爺,夫人,成安伯求見。”

    “快快有請。”班淮讓下人撤走桌上的碗筷,然後整了整衣衫,坐在了上首位置。

    容瑕走進班家內院,就見幾個下人提著食盒匆匆避開了他。

    “伯爺,請往這邊走。”

    容瑕見管家要領自己進二門,有些猶豫道:“這……是二門裡面?”

    “伯爺不必在意,我們家老爺與夫人都在,府裡也沒有其他女眷,伯爺既然是自己人,就不必講究那些俗禮。”管家已經聽說了容瑕幫著郡主畫人像抓歹人的事情,所以對容瑕的笑容,都多了幾分真意。

    自從沈鈺退婚過後,班家下人對讀書人就有了偏見,幸好容瑕的行為讓班家的下人對讀書人重新有了好感。

    班家二門裡面的景致比容瑕想像中還要溫馨,並沒有像其他人家一位講究雅或是奢華,班家內院看起來更有人氣。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一家人在生活上很講究享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4
發表於 2017-6-6 00:23:05 |只看該作者
    第83章

    越往院子裡走,容瑕就能看到越多別人家不太可能出現的東西。

    鋪著柔軟墊子的躺椅,秋千架,吊床,軟墊椅,還有桌子上的新鮮水果,最明顯的還是院子中間搭著一個台子,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府裡養著幾個歌姬說書人,有時候夫人與郡主會讓她們來表演一段,”管家注意到容瑕的眼神,微笑著解釋道,“伯爺,請。”

    “挺好,”容瑕點了點頭,隨即道,“回去以後,我也讓人在內院搭個台子。”

    管家笑著沒有說話,很多話不是他一個下人該說的:“伯爺,就是這裡了。平日主子們喜歡在一起用飯,也不太用人伺候。”他領著容瑕進了內門,站在石階上道,“國公爺,成安伯到了。”

    容瑕抬頭看了眼這屋子上掛的牌匾,上面寫著“饕餮閣”三個字,字體十分優美,大氣卻不失娟秀,像是女子的字體。

    “請進。”

    裡面傳來班淮的聲音,容瑕整了整衣袍,走進了門。

    “晚輩見過伯父,伯母。”容瑕給二老行禮的時候,見班婳正在對他笑,忍不住對她回了一個微笑。

    笑完以後,他才恍然回神,他多久不曾做過這般失禮的舉動了?

    “坐吧,我們家都不是講究這些俗禮的人,”班淮見容瑕身上的衣服沒有換,還是之前看見的那一套,“用過飯沒?”

    按照讀書人的規矩,這會就算是沒用,也是要說用了的。

    容瑕看了眼班淮與班婳,緩緩搖頭道:“方才去了一趟大理寺,還不曾用飯。”

    “年輕人怎麼能不吃飯。”他招來下人,讓他們馬上去准備。

    “伯父,這怎麼好意思,”容瑕忙道,“我……”

    “方才不是說了麼,咱們家不講那些沒用的規矩,”班淮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餓了就要吃,渴了就要喝,再講理也不能委屈自個兒肚子。好在我們一家人方才也沒有好好用飯,就當你陪我們用了。”

    小半個時辰後,幾碗熱騰騰地素面,一堆小菜就擺在了桌上。

    飯食確實不算講究,但是容瑕的胃口卻格外的好。他似乎很久沒有跟人坐在一起,就這麼簡簡單單吃碗面,甚至不講究食不言的規矩,可以在用飯的時候講話。

    “姐,你怎麼吃這麼點?”班恆坐在班婳身邊,把她跟容瑕隔開了,“是不是在宮裡吃過了?”

    班婳點頭:“我就是無聊,隨便陪你們吃點。”她抬頭望向容瑕,“你剛才說去大理寺了?”

    “對,我跟大理寺的人有些交情,所以就在這案子上跟他們多說了幾句,”容瑕一看班婳笑,就忍不住跟著笑,“你去宮裡,還順利嗎?”

    班婳點頭:“陛下與娘娘都說,要徹查此事。”

    容瑕聞言輕笑出聲:“早知道婳婳這麼厲害,我就不去大理寺多走這一趟了。”

    “話不能這麼說,這叫雙管齊下嘛,”班婳見容瑕為了她父親的事情如此費神,於是把自己面前的小菜推到容瑕面前,“來,這個給你。”

    “謝謝。”

    坐在兩人中間的班恆:……

    在這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就是一條分開牛郎與織女的銀河。

    用完飯,班家四口懶洋洋地坐在柔軟的椅子上,挺直著脊背的容瑕,差點跟著他們一起歪歪斜斜坐著了。好在多年的生活習慣及時阻止了他,他仍舊是那個坐著也能優雅到極致的翩翩公子。

    案子剛發生,容瑕也不好猜測凶手是誰,之前他猜測過刺殺班淮的人,是不是與刺殺趙賈的人是同一個。但是很快他就推翻了這個想法,刺殺趙賈的殺手很專業,就連作案凶器也特意選了外族常使用的一種。一是讓人猜不到他的具體身份,二是為了讓陛下不敢大張旗鼓的查。

    艾頗族雖是小地方,可是大業的附屬國不少,這事若是鬧大,對大業周邊安定會有很大的影響。大業現在的兵馬早不如以往強壯,若是多國聯合起來與大業為敵,大業能不能贏還是兩說。

    恐怕就算是勝利了,也是慘勝。

    所以陛下不敢打仗。

    這次刺殺班淮的凶手不同,他們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平日做的都是偷雞摸狗的事情,因為日子過不下去才鋌而走險,想的殺人手段也如此上不得台面。但凡有心計,有手段的人,都不可能用這樣的混混來辦事。

    趙賈一案,有可能牽扯到國家大事,而班淮這個案子,更有可能是私仇。

    班淮是什麼樣的人,他早就了解過了。性格懶散,不思進取,但是此人卻有一個很明顯的特點,那就是識趣。不該做的事情從來不做,雖然不是什麼善心人士,但也從未做過壞事,甚至連花酒都沒嘗過。

    實際上,當他得知班淮從未喝過花酒的時候,還十分的震驚。大業朝有名的紈绔,竟然從未進過煙花柳巷,也從未進過賭館,也不好酒,這樣的一個人,究竟是怎樣傳出紈绔名聲的?

    容瑕以前不明白,直到求見了大長公主,看了大長公主留給他的東西以後,才知道是為什麼。

    伴君如伴虎,富貴場帶毒,班家無非求一個安穩活著罷了。

    或許是班家的氣氛太過友好,容瑕不知不覺便在班家待了一下午,又在班家蹭了一頓晚飯以後,才起身告辭。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見班婳追了過來。

    “你等一等。”班婳見他只帶了幾個護衛過來,“我不知道是什麼人在算計班家,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麼,你跟我訂了親,萬事小心些。”

    容瑕沒有想到她特意追過來,竟是為了說這件事,愣了愣以後點頭道:“好。”

    班婳笑了笑,然後擊了擊掌,她身後走出四名護衛:“他們四個都是當年祖父親自給我挑選的,天黑路滑,讓他們陪你一起回去。”

    容瑕看向班婳身後的四名護衛,這四人年齡相近,約莫都是二十五六的年齡,應該是從小就當做親衛培養的,所以對班婳的態度十分恭敬。看來老靜亭公早就有所思量,所以才給子孫後代安排了這些忠心可用的護衛。

    他點了點頭,沒有拒絕班婳的好意。

    班婳頓時露出一個笑臉:“路上小心。”

    “嗯。”容瑕忽然低頭,輕輕捻去她肩頭的一片樹葉,“你安心,我不會出事的。”

    班婳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沒有說話。

    容瑕伸出手掌,輕輕遮在她的眼前,聲音低沉道:“婳婳的眼睛,真美。”

    班婳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在他掌心掃來掃去。

    “說我眼睛美,還把我眼睛遮住,”班婳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手拉了下來,“你這是嫉妒我眼睛比你好看。”

    容瑕笑出聲來:“婳婳眼睛太美了,我舍不得別人看到。”

    班婳:???

    這是什麼奇怪想法?

    她踮起腳,雙手都捂在容瑕臉上:“你這張臉長這麼好看,我都沒讓你給捂住呢。做人嘛,要大度一點。”

    容瑕嗤嗤的笑,鼻尖的熱氣竄到班婳的掌心,她覺得自己手心有些癢,然後……伸手捏住了容瑕的鼻子。事實證明,再好看的男人,鼻子被捏起來以後,也會變得不那麼好看。

    “嘻嘻,豬鼻子。”班婳又在鼻翼上捏了兩下,充分感受到美男柔嫩的皮膚是何種觸感以後,才心滿意足地收回手。

    “婳婳,”容瑕一雙桃花眼黑黝黝地看著她,“你這種行為,算不算是調戲?”

    班婳扭臉:“摸自己未婚夫的鼻子,怎麼能算調戲呢?”

    “這樣嗎?”容瑕伸出手,輕輕地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因為他動作實在太輕,輕得讓班婳以為這是幻覺。

    容瑕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你摸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以後要對我負責。”

    班婳怔怔地看著容瑕迷人的雙眼,呆呆地點頭。

    直到容瑕騎上馬,她都還有些回不過神。

    無他,只因那雙眼睛實在太美了。她以前也經常看容瑕的眼睛,但是從未覺得容瑕的眼睛像今天這麼美過。

    黝黑,閃亮,那雙眼睛裡還印著她的倒影,當這雙眼睛笑彎起來的時候,她的心尖兒都在跟著顫抖。

    世間有此絕色,再看其他男人,就全都變成了渣渣。

    男顏禍水,她班婳從今天開始,看美色的眼光又要提高了,以後的日子可還怎麼過哦。

    回家的半道上,容瑕與輪休的石晉遇上了,兩人相互見過禮以後,便各自離開,沒有多寒暄半句。

    “大人,”跟在石晉身後的一個禁衛軍道,“剛才跟在成安伯身後的幾個護衛中,有幾個是福樂郡主身邊的人。”

    石晉捏韁繩的手一緊,轉頭問下屬:“你如何得知?”

    禁衛軍聞言臉紅道:“福樂郡主那般美人,只要她出門,咱們這些兄弟免不了就……就偷偷多看上幾眼,她常帶在身邊的那些親衛,我們早就認了個臉熟。”

    說完這話,他擔心受石晉責罰,便又補充道:“大人,我們這些兄弟並不敢多看,也不敢擅離職守,就是這眼珠子有時候不聽話,就稍微多看了那麼一點點,一點點。”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怪你們。”石晉深吸一口夜間的寒氣,“想來是福樂郡主不放心他,所以派人時送他回家吧。”

    “哪有女人派人送男人回家的,”這個禁衛軍摸了摸下巴,語氣有些酸,“不過這成安伯也是好艷福,居然能做福樂郡主的未婚夫。”

    他們這些士兵不懂詩啊畫的,反正在他們看來,福樂郡主就是美得不得了,誰能娶到誰就是福氣。

    武將與讀書人的口味,那還是不同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5
發表於 2017-6-6 00:23:22 |只看該作者
   第84章

    班淮遇刺一案,在短短一天之內便傳遍整個京城,與毫無存在感的趙賈相比,班淮這個頂級紈绔的身份就無比貴重了。不管他有沒有實權,但是在這個時候傳出遇刺的消息,足以引起許多貴族們的恐慌。

    天下沒有幾個人不怕死,尤其是過著奢靡生活的貴族。

    一些與班家關系還不錯的貴族們紛紛攜禮上門探望,他們見班淮躺在床上修養萎靡不振的模樣,都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大多都是好好養身體,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類。

    還有人實在沒話可說了,便誇班淮找了一個好女婿,為了他遇刺一案,跑前跑後操心勞累連罪犯的畫像也畫出來了。眾人到此時才知道,原來成安伯並不是不擅長畫人物,而是不喜歡畫。但是為了幫未來岳父找到罪犯,他還是因此破例了。

    有原則的君子讓人敬佩,但是為了長輩放下自己原則的晚輩,同樣讓人動容。原本還有很多人在背後嘲笑班淮有可能找了一個瞧不起班家的女婿,哪知道這個女婿不僅對班家沒有半點不敬,反而對班淮處處恭敬,這廂還沒娶班家姑娘進門,就已經把班家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來操心。

    這下大家對班淮又羨慕起來,這是走了什麼樣的狗屎運,才找到一個處處都好,還對女方父母這般尊敬關心的未來女婿?

    難怪有人想刺殺他呢,說不定就是因為他運氣太好,讓人眼紅得瞧不下去了。

    聖上連下了兩道聖旨讓大理寺盡快徹查此案,甚至還讓刑部協助查案,整個京城被這個大陣仗弄得人心惶惶,這也讓眾人再一次見識到班家受帝王重視的程度。

    由於容瑕畫的人物太過接近罪犯本人,所以即便這個罪犯相貌十分普通,還是有人為了五十兩的賞銀,把此人的身份供了出來。

    原來此人乃惠王府的一名管事,但自從惠王夫婦在火災中喪生,惠王世子與郡主被養到宮裡後,惠王府的下人便遣散了很多。而這個被供出來的管事,戶籍早已經被注銷,注銷理由是在火災中喪生。

    一個原本在火災中喪生的人,卻幫人殺人,殺的還是靜亭公,若說這其中沒有陰謀,任誰都不相信。

    只可憐養在宮裡的蔣玉臣與蔣康寧,出了這事以後,在宮中的日子便更加難過了。

    京城早有傳言,之前大長公主遇刺一案,幕後主使就是惠王。只不過惠王已經喪生在火海,陛下也不曾提過這件事,所以這件事很多人就算有這方面的懷疑,也都不敢大張旗鼓說出來。

    可是現在惠王府的舊部要刺殺靜亭公,理由是什麼?

    理由只可能一個,那就是惠王舊部恨大長公主壞了他們刺殺皇帝的計劃,但是大長公主已經死了,他們能報復的對像就只有大長公主的兒子靜亭公。

    不少人開始同情班家人,最大的靠山因為救駕喪命,現在幕後主使還恨上了他們,這是何等倒霉的命運?

    一天後,衙役在一座破廟中找到了這個惠王舊部的屍首,經過仵作查驗,這個管事至少死了十個時辰以上。

    這明顯是爪牙暴露,背後主使狗急跳牆,所以把這個管事滅了口。

    隨後仵作在管事的嘴巴中發現了一粒珍珠,這粒珍珠成色極好,像是女眷用來繡在衣服或是鞋子上的。

    這粒珍珠管事藏在了牙齒的蟲洞裡,若是不仔細看,任誰都不知道他嘴巴裡還有這個東西。難道這是他在臨死之前感到不甘,所以有意留下凶手身上的東西?

    大理寺的官員頓時頭疼,這怎麼又跟女人牽扯上了?

    不過有了這粒珍珠,他們就有了一個查案的頭緒,於是全京城提供珍珠的渠道都被大理寺派人嚴查一遍,尤其是專門給貴族提供珍珠用品的渠道。

    有句話叫做高手總是在民間,有一個老匠人認出這種珍珠是來自海邊的一種蚌珠,十分難得,上等的都由皇商送進了宮,略次一等的也被貴族買走了,這種成色的今年只賣給了三家人。

    靜亭公府、忠平伯府以及石相府。

    大理寺的人最先查到忠平伯府,最後查明這些珍珠全都做了二皇子妃的嫁妝。

    至於靜亭公府,大理寺去受害者家裡一問,這家人竟然連買沒買這珍珠都想不起來,最後還是從入庫單子中找到這匣子珍珠,原來這個匣子自從進入班家大門以後,就沒有開封過。

    原因是皇後送了一匣子更好的珍珠來,他們便把次品給忘記了。

    大理寺官員終於見識到了班家人的奢侈,這麼好的東西說忘就忘,連一點猶豫都不帶的,可見平時裡用慣了好東西。

    “大人,這靜亭公府真是富得流油,讓人羨慕,”一個大理寺官員走出班家大門跟在劉半山身後,感慨道,“他們家擺的那盆栽,竟全是用寶石鑲嵌出來的,我從未見過這般華麗的東西。”

    只可惜他家沒有女兒,不然能攀上班家這門親事就好了。

    “我倒是見過。”劉半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笑了笑,“班家也是幾百年的富貴人家,家裡有好東西也不奇怪。”

    “可是外面不是都傳言,班家當年跟著祖帝打天下時,因為運氣不好,沒有得到多少好東西嗎?”這個官員道,“到現在還有說書先生津津有味地提起兩百多年前的事情,班家先祖打仗是這個,”他比了比大拇指,“不過運氣卻是這個。”

    劉半山看著同僚伸出來的小拇指,嘆了口氣,“王大人,你說我們該怎麼去拜訪石家?”

    剛才還侃侃而談的石大人頓時沉默下來,石相爺現權傾朝野,太子妃還是他的長女,他們這些小官哪敢去冒犯這位?方才去謝家的時候,他們尚還能有底氣,但是面對石家……

    “走吧,既然我等奉皇命查案,想來以石相爺對陛下的忠心,一定不會為難我們的,”劉半山整了整衣衫,對身後眾人道,“若是石相爺不能理解我等的苦心,那我們也只能稟告皇上了。”

    眾大理寺人員:請不要把告狀說得如此委婉。

    石崇海正在與長子提到班淮遇刺一事,就聽到下人來說,大理寺少卿求見。

    “劉半山這個時候來我們家干什麼?”石崇海皺了皺眉,對長子道,“你去接待,就說我已經睡下了。”

    “是。”石晉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是當著石崇海的面沒有說出來。他退出父親的院子,出二門的時候,遇到了正從外面回來的石飛仙。

    “飛仙,你出去過?”

    這些日子因為外面的那些傳言,石飛仙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出門。

    石飛仙勉強笑了笑:“昨日我與幾位小姐妹約好在詩社見面,哪知道她們都有事,所以就把日期挪到了今天。”

    石晉擔心她整日悶在家裡出事,能出去走走也好,於是點頭道:“最近京裡有些亂,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石飛仙沉默地點頭,她今天跟平日裡常在一起玩的小姐妹說話,發現她們對自己似乎沒有往日的親近,可是面上卻挑不出半點不對,她心裡又氣又難過,可是卻沒法發作。

    她既恨班婳與那些紈绔子弟胡亂傳謠言,也恨二皇子竟然沒有站出來幫著她說過一句話。天下的男人都是這般,閑暇時覺得你長得好,有才華,便說著愛慕傾心之類的話,可是真到出事了,他們卻一個比一個消失得快。

    二皇子如此,謝啟臨亦如此。

    男人……

    呵。

    劉半山與大理寺的幾位官員在正廳等了兩炷香的時間,終於等到了石家的人,不過露面的不是石崇海而是石晉。

    “劉大人、各位大理寺的大人,今日是什麼樣的吉祥風,把諸位大人都吹來了?”

    “石大人客氣了,我們冒昧打擾石大人,還請石大人原諒。”

    互相見過禮以後,石晉請眾人坐下。他見大理寺的官員們神情不自然,劉半山的表情也不太對,便淡淡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諸位大人有話直說。”

    “下官確實有事相求,不知大人可曾在家中女眷身上見過這種珍珠?”劉半山打開一個盒子,裡面放著一粒珍珠。

    石晉皺了皺眉,“珍珠等物再尋常不過,我身為男子,怎麼會盯著女子身上的東西看,劉大人這話是何意?”

    “石大人誤會了,此物是在刺殺靜亭公一案的主使者嘴裡發現的,”劉半山似乎絲毫不在意這東西是從死人嘴裡扒出來的東西,“我們發現這粒珍珠是今年新進的一種蚌珠,整個京城只有三戶人家買過。”

    石晉聞言沉下臉:“劉大人的意思是說,我們石家也是三戶人之一?”

    “確實如此,”面對石晉難看的臉色,劉半山半步不退,“除了貴府以外,買過此物的還有忠平伯府、靜亭公府。”

    聽到靜亭公府這個名字,石晉垂下眼瞼喝了一口茶:“既然劉大人想知道珍珠的去向,我就讓下人去查一查。”

    大戶人家都有總管事以及分管事,買了什麼東西,東西誰用了,都會有自己的記錄。石晉發了話以後,不到兩刻鐘就有下人來彙報,府裡確實買過這種珍珠,不過這種珍珠雖然難得,但是夫人與小姐嫌它顆粒有些小,便沒有拿來做發釵,唯有小姐前些日子取了一些做繡鞋。

    聽到繡鞋二字,大理寺的眾人眼神都亮了亮,有一個冒失的官員甚至忍不住道:“石大人,不知能讓下官看一看這些繡鞋。”

    “放肆!”石晉重重放下茶盞,“諸位大人是來羞辱我石家,還是來查案的?”

    女兒家穿的繡鞋,怎麼可能拿出來任由這些男人看?

    “諸位大人都是飽讀詩書之輩,怎能提出如此荒誕的要求?”

    “石大人請息怒,下官的同僚一時情急,言語上有所冒犯,請石大人恕罪,”劉半山起身朝石晉拱了拱手,“請石大人放心,我大理寺有女子任職,我等怎敢冒犯石小姐。”

    被呵斥的官員這才反應過來,他忙起身請罪道:“下官一時口快,沒把話說清楚,請大人見諒。”

    劉半山也不等石晉說話,直接開口讓身後一個穿著大理寺制服的女子出來,對石晉道,“石大人,請貴府的下人帶路吧。”

    石晉冷冷地看著劉半山不說話。

    劉半山微笑著迎視著石晉的雙眼,一言不發。

    “看來劉大人早就有備而來。”石晉冷聲道,“本官怎不知大理寺還有女子任職?”

    “石大人前幾年在外地任職,恐怕對京城有些事情不太了解,”劉半山笑道,“因為我大理寺一些案子涉及到女眷,經過諸位大人嚴密討論,陛下的多番考慮,便決定選一些出身清白、飽讀詩書的女子到一些部門任職。她們的品級雖不高,不過在很多事情上,她們卻是幫了大忙。”

    石晉看了眼那個穿大理寺衣服的女人,約莫三十歲出頭,頭發只梳了一個很簡單的髻,容貌亦很平凡,只有眼神十分堅毅,瞧著不像是女人,更像是兒郎。

    他不想讓這些人進二妹的院子,因為他不清楚二妹是否真的與此事無關。

    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平日裡面上看著還好,可是性子卻十分倔強,很容易鑽進死胡同。即使有人跟他說,二妹為了讓班婳再守三年孝,不讓班婳嫁給容瑕,所以雇人去殺靜亭公,他也會相信這事有幾分可能。

    越是這麼想,他越是不能讓大理寺的人進門,至少這個時候不行。

    但是他不願意,不代表劉半山會放棄。這件案子不是小事,若是五天之內查不出來,到時候他們不用得罪石家,自己就先倒霉了。更何況這次的案子還牽涉到成安伯的未來岳父,無論如何他都要查個水落石出。

    “石大人,我等是奉旨查案,您不要讓我們為難。”

    “這話說得倒是有些可笑,劉大人難道是奉旨來搜查我們石家麼?”

    劉大人反問:“既然貴府問心無愧,又何懼我等?”

    “此話實在可笑,”石晉沉著臉道,“難道你們去謝家、班家查案的時候,也是這般態度?”

    “石大人您多想了,”劉半山皮笑肉不笑道,“忠平伯、靜亭公並沒有拒絕下官等人的要求,把珍珠的來源去脈說得一清二楚,並沒有半分隱瞞。”

    大理寺的人紛紛為劉半山捏了一把冷汗,這是要直接跟石家人杠上了?

    “公、公子,福樂郡主來了!”一個小廝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臉上帶著沒有散開的驚慌。

    石晉從椅子上站起身:“你說誰?”

    “福、福樂郡主。”小廝想起福樂郡主帶來的那些侍衛,就覺得一陣陣膽寒,這哪裡是來拜訪,是來砸場子的啊。

    石晉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外面傳來喧嘩聲,一個穿著碧色裙衫的女子快步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怒意,“石大人,我這個不速之客上門拜訪,你不會不歡迎吧。”

    她走路如風,手執馬鞭,身後還跟著佩刀的護衛,不像是來拜訪,更像是來找麻煩的。

    就在大理寺的人以為兩邊會打起來的時候,哪知道石晉竟然沒有動怒,而是語氣溫和道:“郡主有話坐下慢慢說,您能來鄙府,在下十分歡迎。”

    班婳在椅子上坐下,“京城眾人素來愛說我這個人蠻橫不講理,既然我是蠻橫慣了的人,石大人就不必跟我講這些虛禮。我聽說貴府買了一批珍珠,但是卻不想大理寺的人去查看,這是為何?”

    “郡主,下官以為這事存在誤會,”石晉勸道,“舍妹一個弱女子,若是傳出她的衣物被大理寺查驗,對她始終不好。郡主亦是女子,想來應該理解女子的不易。”

    “石大人怕是忘了令妹曾經做過的事情,既然身為女人不該為難女人,為何她當初又要為難我?”班婳迎視著石晉的雙眼,“既然石大人不願意讓我們去查看,那也可以,只要石大人立下誓言,說明此事絕對與令妹無關,那我二話不說,直接離開貴府。”

    石晉看著班婳尤帶怒火的雙眸,閉了閉眼。

    四年以前,他喜歡上了一個鮮活的少女,可是這個女子已有未婚夫,失落之下他自請去邊關,直到去年他才從邊關回來。

    而他想像中應該嫁為人婦的女子,仍舊獨身一人,但是卻比四年前更加鮮活,更加美艷,耀眼得讓他不敢多看一眼。現在這個即將嫁給別人的女子,第一次如今認真的看著他,但是眼中卻沒有任何情意,只有憤怒與恨。

    他以為四年前的心思早已經化為過往,然而只要看到她,就會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他曾經有過的那份心思。

    “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石晉嘆息一聲,“此事本與石家無關,你如此冒然而來,若是找不到半點證據,你日後又該如何自處?”

    “為了家人冒失一場又何妨,若是我錯了,我願意當著全京城所有人的面給石家上下道歉,”班婳冷笑,“我不怕丟人,只怕家人受到傷害卻找不到罪魁禍首。”

    石晉怔怔地看著班婳,半晌沒有出聲。

    “你竟是如此……”

    如此荒誕,如此不講規矩,天下怎會有這般女人?

    石晉的心被復雜難言的情緒壓迫得喘不過氣來,他看著班婳,問出了一句他不該問的話。

    “你這樣做,想過成安伯怎麼看你嗎?”

    世間有幾個男人能夠接受這樣的女人?

    世俗的眼光,他人的言論,都是破壞夫妻感情的帶血刀,每一刀都能插進心口,疼得流血流膿。

    班婳聞言竟是笑了:“我今日選擇上門來叨擾貴府,就沒有想過別人怎麼看我。此生有父有母方才有我,他們視我如珠似寶,愛我如心頭血,我若是衡量別人如何看待我以後才回報他們,那我又有何顏面做他們的孩子?”

    這番話出口,原本覺得班婳荒誕無禮的大理寺眾人臉上略有動容。一個女子為了家人,可以衝破世俗禮儀,甚至不懼別人如何看她,這樣的赤誠之心……

    班婳見石晉站在那裡沒有說話,便道:“石大人,失禮了。”

    她打了一個手勢,身後的幾個女護衛帶著大理寺的女子便直接往內院方向走,大有石家若是不放人,她就帶人硬闖的架勢。

    大理寺眾人緊張地看向石晉,擔心他突然暴起發作,到時候他們是幫著福樂郡主,還是不幫?

    然而石晉竟然沒有任何動作,他甚至沒有開口讓下人去攔班婳的人,只是沉著一張臉不說話。

    大理寺的官員手足無措的望向頂頭上司劉半山,哪知道劉半山一言不發,只是低頭喝茶,仿佛他手裡的茶是由靈山茶葉泡制而成,喝一口就能返老還童,長壽一百年似的。

    “郡主喜歡喝什麼茶?”石晉坐回原位,看向班婳,“據聞郡主甚喜大紅袍,鄙府雖無這等好東西,但還有一些碧潭飄雪,郡主若是不嫌棄,就請您嘗一嘗。”

    班婳睫毛微顫:“不用了,謝謝。”

    石晉勉強一笑,對下人抬了抬手,很快有下人捧了一盞茶進來,正是最好的碧潭飄雪茶。

    劉半山放下手中的毛尖茶,眼神在石晉與班婳身上掃視了一遍,眉梢微動,扭頭看向大門外,任由這尷尬的氣氛繼續下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多人的茶杯見了底,可是他們內心卻更加不安起來。人進去了那麼久還沒出來,這事只怕真的不簡單。不過如果真與石家有關,那他們圖什麼?

    石家如今權傾朝野,女兒又是太子妃,班家只是閑散宗族,又不跟石家爭權奪利,他們家刺殺班淮能得到什麼好處?而且堂堂相爺府,難道連個拿得出手的殺手都請不到,非要找幾個辦事不牢靠的混混?

    總不能說,這是石家二小姐因為吃醋,所以想要殺了班婳的父親?

    那還不如殺了班婳有用,殺了情敵的父親有一文錢的用處?

    “劉大人!”一個大理寺的帶刀衛匆匆走了進來,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石晉,“有人來報,昨天傍晚時分,有位年輕女子帶著婢女途徑破廟。屬下等人經過查驗,發現這名年輕女子正是石府二小姐。”

    石晉端著茶盞的手抖了抖,杯中的茶水濺在他的手背,瞬間燙紅了一片皮膚。

    “你們含血噴人!”石飛仙從外面走了進來,伸手指著班婳道,“班婳,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殺你父親有什麼用?我若是真想誰死,那也不是靜亭公。”

    “而是我對不對?”班婳冷笑著瞪回石飛仙,“我早就在想,你既然心裡恨著我,何必整日對我保持著笑臉,早這麼指著我的鼻子跟我吵,豈不是更解氣?”

    “我不跟你說這些廢話,”石飛仙現在已經氣極,她沒有想到班婳竟然讓護衛強闖進她的院子,這實在是太過欺負人,全然不把她放在眼裡,“你究竟想干什麼?”

    “我想知道幕後主使究竟是誰。”班婳語氣冰寒,“若是石小姐與此事無關,不必如此動怒。”

    石飛仙胸口劇烈起伏,她扭頭看向石晉:“哥,把她給我趕出去,這裡是石家,不是讓她為所欲為的班家!”

    “石小姐,這恐怕不能如你願了,”劉半山揣著手,似笑非笑的看著石飛仙,“我的下屬在你屋子裡發現一雙缺失了珍珠的繡鞋,而且這雙繡鞋上還沾著廟宇裡的塵土與干草,請問您一個閨閣女子,為何要去那等地方?”

    石飛仙怔住,她愣愣地看著劉半山,“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石小姐,”劉半山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消失,“不好意思,恐怕要暫時請您到大理寺做幾日嬌客了。”

    “你憑什麼帶我去大理寺,”石飛仙冷笑,“你算什麼東西。”

    她可是堂堂相府千金,這些人僅憑一張嘴,一雙繡鞋,便要定她的罪,還要把她帶去大理寺,實在可笑至極。

    班婳冷笑一聲,“石小姐又憑什麼不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6
發表於 2017-6-6 00:23:41 |只看該作者
    第85章

    古人曾經說過,當女人的戰役打響的時候,男人最好不要插嘴,不然就會成為女人戰役中最大的犧牲品。

    至少大理寺眾人看到福樂郡主與石小姐爭鋒相對以後,都忍不住放輕了呼吸聲。

    “班婳,你休要猖狂,這天下可不是你班家說了算!”石飛仙道,“我不會任你欺負。”

    “這天下當然不是由我班家說了算,這個天下是陛下說了算,”班婳上前一步,把石飛仙的手反剪到背後,在石飛仙的尖叫聲中,把她的手綁在了一起,“既然是陛下說了算,那麼你現在身上有嫌疑,就該到大理寺說清楚。”

    “你放開我!”石飛仙沒有想到班婳如此膽大包天,她掙了一下沒有掙開,轉頭想去向石晉求助,結果頭還沒轉過去,就被班婳給扳住,愣是不讓她回頭,“石小姐,請吧。”

    大理寺眾人:跑到別人家搶人,還當著人家哥哥的面把人給綁了起來,福樂郡主這膽氣……

    “郡主!”石晉攔住班婳,手還沒靠近,班婳便道,“你想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眾人看著石晉尷尬的收回手,臉上還帶著尷尬與無奈。

    劉半山干咳一聲:“請石大人放心,只要令妹說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就會放她回來,定不會讓她受委屈。”

    “你們都要把犬女帶到大理寺審訊,還說不讓她受委屈?”石崇海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女兒的手竟然被反綁在身後,沉下臉道,“劉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石相爺不要誤會,因石小姐拒不配合大理寺的調查,我才迫不得已把她綁了起來,”班婳對石崇海行了一個福禮,“還請石相不必如此動怒。”

    “此案乃是大理寺負責,福樂郡主為何來插手?”石崇海對班婳並不客氣,“這恐怕有些不合規矩。”

    “石相爺請放心,小女子已經請示過陛下,此事小女子有權利跟進,”班婳美目一掃,落在了石崇海的身上,“石大人若是對小女子此舉不滿,也只能請您多多包涵了。”

    這話等於是在挑釁石崇海,連皇上都沒有意見,你有什麼意見呢?

    身在高位者,身上大多帶著一股讓很多人敬畏的威嚴,大理寺一些低品級的官員甚至不敢直視石崇海,因為他們站在他的面前就忍不住心生膽怯之意。

    可是班婳是誰,她可是連皇帝面前都是撒嬌哭鬧的主兒,又怎麼會懼怕石崇海身上的這點氣勢,她把石飛仙推到大理寺護衛面前,皮笑肉不笑道:“石大人,石小姐,只能先暫時得罪你們了。”

    “福樂郡主!”

    石崇海臉色十分難看,他伸手想去拉女兒,但是班婳卻攔在了他面前:“石大人這是心虛嗎?”

    “福樂郡主請慎言!”

    “既然石大人不懼真相,又何必攔著我們帶走石小姐。石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女兒,擔上買凶殺人的罪名可不好,不如早些查清案子,也能還她一個清白。”班婳寸步不讓,現在如果讓石崇海把石飛仙攔下了,那他們日後想帶走石飛仙就很難了。

    石崇海面沉如水:“福樂郡主當真打算這麼做?”

    班婳道:“非我要這麼做,這是大理寺查案的流程。”

    石崇海不再看班婳,他轉頭看向劉半山:“劉大人,你們大理寺辦案,是如此流程嗎?”

    他的眼神裡帶著威脅,在他看來,劉半山不過是個從三品的大理寺卿,根本不敢跟他作對。

    “石大人,”劉半山微微一笑,對石崇海拱手道:“我大理寺辦事的規矩,確實如此,請石大人見諒。”

    石崇海沒有說話,他半眯著眼看著劉半山,劉半山恭敬地回望著他,臉上的笑容不變。

    “大人,成安伯求見!”

    “不見!”石崇海聽到成安伯這三個字,就沉下臉來,“請成安伯自行回去。”

    “等等,”石崇海看了眼哭泣的女兒,想起這件事鬧大以後有可能引發的後果,沉著臉道:“讓他進來。”

    女兒雖重要,但是石家更重要。

    班婳沒有想到容瑕竟然也跟著過來了,她扭頭朝外面看去,就看到身穿淺色錦袍的容瑕大步而來,在她記憶力,容瑕走路似乎很少這麼快過。

    “石相爺,”容瑕走進內廳,對石崇海與石晉拱了拱手,“下官冒昧前來,石相爺見諒,不要責怪在下的叨擾。”

    “不敢,”石崇海淡淡道,“容大人乃是皇上面前的紅人,石某豈敢有責怪之意。”

    “石大人這話說得,讓下官如何自處?”容瑕走到班婳身邊站定,微笑道,“下官受陛下聖令,協助大理寺徹查靜亭公遇襲一案。”

    “哦?”石崇海挑眉,“容大人乃是吏部尚書,怎麼還管到大理寺上面去了?”

    “非是管大理寺,而是協助,”容瑕道,“為陛下分憂,乃是為人臣子的職責,與下官在那個部門任職無關。”

    “父親,不是我,我沒有做過這種事,”石飛仙見到容瑕進來,掙扎得更加厲害,“我是被冤枉的,班婳這個賤人她陷害我。”

    “石小姐,”容瑕臉上的笑容盡消,“此案一直是大理寺在審查,你身上的疑點有人證有物證,與福樂郡主又有何關系?”

    石飛仙怔怔地看著容瑕:“你不信我?”

    “在下信證據,信大理寺的查案結果,”容瑕對石飛仙抱拳道,“在下對石小姐還有一句話要說,請石小姐聽了以後,不要動怒。”

    “你想說什麼?”石飛仙有些失神,看著這個俊美無情的男人,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笑話。

    “身為人,說話做事當留口德,”容瑕語氣微寒,“在下的未婚妻是個好姑娘,何賤之有,還請石姑娘日後慎言。”

    石飛仙怔住,原來他是在為班婳打抱不平麼?

    她被班婳反手綁了起來,被人闖進院子四處搜查,難道這一切不是班婳帶來的嗎?

    若不是班婳,她又怎會有今日之恥?

    “石姑娘,此事就要請你多多包涵了,”容瑕說完這句話,對首在外面的衛兵道,“把人帶走。”

    “你……”石崇海往前走了一步。

    “石大人,下官勸你還是不要抗旨的好,”容瑕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石崇海,意有所指道,“被滅口的那人,可是惠王府的管事。”

    石崇海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面色大變,他看著滿眼祈求的女兒,長長嘆息一聲,轉過身不再看女兒的眼睛。

    “父親?”石飛仙不敢置信地看著轉過身的父親,難道連父親也不願意幫她了嗎?

    她倉皇四顧,最後把目光落到了石晉身上:“大哥,我是冤枉的,這些事我真的沒有做。”

    石晉想要開口說句什麼,可是他看到父親緩緩搖了搖頭,他張開的嘴又艱難地閉上了。不過他沒有躲開石飛仙祈求的目光,而是走到她面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妹妹,你且安心,我跟父親一定會盡快把你帶出來的。”

    石飛仙想說,她不是想要他們把她帶出來,而是想要他們阻攔這些人把她帶走。

    可是她知道,在家族利益面前,她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她從小就該明白這一點,生來她就學著心計謀略,後宅御下之術,母親總是對她說,你是石家的女兒,不可以任性。

    都是貴族出身,為什麼班婳卻可以什麼都不顧忌?班家人難道就不需要女兒來博得好名聲,為班家謀得權勢嗎?

    被人帶出石家大門的時候,石飛仙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抬頭看著灰蒙蒙地天空,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石小姐,請上馬車。”

    她面前的馬車收拾得很干淨,甚至精致講究,但是她知道,今天只要她坐進這個馬車,日後她的名聲便會一落千丈,比現在還要不如。

    她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班婳,“這下你如意了?”

    班婳微愣,隨後被石飛仙這理直氣壯地態度氣笑了:“我有什麼如意不如意的,你好與不好,於我而言又有什麼影響呢?”

    石飛仙目光掃過班婳身後,忽然笑道:“你處處針對我,不就是因為謝啟臨當年與你定親以後還心悅於我麼?我早就勸過他不要再接近我,可是他偏偏不喜歡你,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走在班婳身後的容瑕靜靜地看著石飛仙,面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為她這些話有什麼變化。

    “他喜歡你就喜歡你唄,與我有什麼關系?”班婳微抬下巴,“我的未婚夫長得比他好看,地位比他高,才華橫溢又體貼,我稀罕他干什麼?就這麼一個人,也值得你特意說出來?”

    “罷了,”班婳見石飛仙表情十分難看,“如果這麼想能讓你開心一點,那你就這麼認為吧,我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

    石飛仙看到容瑕臉上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心裡就像是被針扎了一般,她轉身鑽進馬車,再也不看班婳一眼。

    這個賤人!

    賤人!

    石飛仙恨得把唇角咬出了血,此刻這股滔天恨意與羞意,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班婳騎上馬背,與容瑕並肩前行。

    容瑕面上帶笑,似乎心情極好。班婳扭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開口道:“你在笑什麼?”

    “嗯……”容瑕摸了摸下巴,“心情好,就笑了。”

    班婳心想,當年謝啟臨與沈鈺每次看到她做出一些超出常人的舉止後,可從未笑出來過。

    “為什麼心情好?”班婳想了想,“看到我跑到石家來鬧事,你……有什麼想法?”

    “這事你確實做得不太妥當。”容瑕皺了皺眉,“太過衝動了。”

    “哦。”班婳覺得自己的表情肯定有些冷漠。

    “下次要去找誰的麻煩,提前告訴我一聲,好歹讓我心裡有數,若是遇到不好解決的事情,我還能幫你一起處理,”容瑕眉梢微皺,“你性子直,我怕你遇到魯莽之輩會吃虧。”

    班婳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容瑕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嫌棄我腦子不夠用,會吃虧?”班婳癟嘴,“我武藝還是不錯的。”

    容瑕啞然失笑,這怎麼成了嫌棄她了?

    “有句俗語說得好,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文武並重,能打退熊。”容瑕忍著笑意道,“你會武,我會文,雙管齊下,遇上我們對方豈不是更吃虧?”

    班婳恍然大悟:“你這話說得也很有道理,那我下次叫上你一起?”

    “嗯,好啊。”容瑕笑著應下。

    跟在容瑕身後的杜九維持著一張麻木臉,裝作自己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

    比如他沒有聽見伯爺要跟著郡主一起去使壞,比如他沒有聽見伯爺幫著郡主出壞主意。

    班家人……實在太可怕了,他們身上有種能把人帶歪的神奇力量。

    班婳與容瑕跟在大理寺的人後面,一路直接到了大理寺,班婳親眼看到石飛仙被關進一個干淨的牢房裡以後,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

    大理寺卿早就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說是成安伯要來協助查案,所以他樂得當甩手掌櫃,一切都交由劉半山來操心,不過在看到自己的屬下把石家小姐都關進大牢裡以後,他還是嚇得腿軟了一下。

    這事怎麼還牽扯上石相家的千金了?

    “青峰啊,”大理寺卿把劉半山偷偷帶到角落裡,小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把石家小姐關進去了?”

    “大人,這事屬下也是無奈,”劉半山把事情經過跟大理寺卿說了一遍,“屬下也沒有想到,石小姐竟然如此大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殺人滅口?”大理寺卿咂舌,這石家小姐看起來嬌滴滴的模樣,竟然敢做出買凶殺人,殺人滅口的事情?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他仍舊不放心,“要不再查一查?”

    “查自然要查的,”劉半山嘆口氣,滿臉無奈,“若是往日,這件事本不會牽扯到石小姐本人。但是今日有福樂郡主在場,成安伯又協理此案,下官帶走石小姐,也是無奈之舉。”

    “你也不容易,我明白,”大理寺卿拍了拍劉半山的肩,苦著臉道,“這幾日你再辛苦一下,成安伯與福樂郡主那裡……”

    “請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好好辦理,”劉半山看了眼四周,小聲道,“大人請放心,此事既然成安伯插手了進來,日後出了事,自然由成安伯負責,與我們大理寺就算有關系,但是干系也不會太大,大人放心便是。”

    大理寺卿聞言便笑了,對劉半山的識趣很滿意,“你去告訴容大人,就說我病了,這件案子就由成安伯全權負責,他需要什麼,你們盡量配合就是。”

    說完,再次拍了拍劉半山的肩,笑眯眯地走開。

    “大人慢走。”劉半山對著他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等大理寺卿走遠以後,他轉身往大牢方向走去。

    走進大牢,他看到容瑕與班婳竟然坐在一邊喝茶,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容大人,不知您問出什麼了嗎?”

    容瑕放下茶杯,“劉大人還未來,我又豈能擅專?”

    “容大人客氣了,”劉半山笑道,“下官的上峰身體不適,需要在家休養幾日,這件案子恐怕要由大人全權負責了。”

    “這不太妥當,”容瑕搖頭道,“我與靜亭公府有婚約,恐怕不適合獨理此案,不如請來刑部的李侍郎,我們三人共同協商此案?”

    刑部右侍郎李成開,性格平庸,生來是個怕事的人,算是石黨中的邊緣人物,尤其是近來被平調到刑部以後,就更加不受石崇海重視了。

    容瑕讓石黨的人參與這件案子,也算是堵住了悠悠眾口。

    “容大人說得是,下官這就派人去請李侍郎。”

    李成開正在家中教兒子念書,最近也不知怎麼的,他這個寶貝兒子變得不愛四處亂惹事了,喜得他讓人連放了三串炮仗。

    他在刑部雖然是個侍郎,但是一直不太得重用,所以也就樂得清閑。

    聽到大理寺的人請他,他心裡雖然疑惑,但是卻不敢拒絕,只能換好官服准備走一趟。

    “父親,”李小如從外面回來,見李成開穿著官服,准備出門的模樣,便道,“您要出去?”

    “是啊,為父要去大理寺走一趟,”李成開笑呵呵道,“你弟弟正在院子裡念書,你看著一些。”

    “大理寺?”李小如想起近來鬧得沸沸揚揚的案子,轉頭見院門外大理寺的人還等著,便小聲道,“你過去的時候小心一些,我聽說剛才大理寺的人闖進石相爺家,把石小姐帶走了。”

    “不能吧,”李成開臉色頓變,“大理寺的人膽子有這麼大?”

    大理寺卿他接觸過,是個膽子很小的人,他敢帶下屬去石相爺家搶人,而且帶的還是石家小姐?

    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兒。

    “帶人的不是他,是大理寺少卿,”外面的消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李小如也是因為聽了這些才匆匆趕回了家,“據說是福樂郡主帶著護衛闖進了石家大門,後來成安伯又趕了過去,才把人帶走的。”

    “福樂郡主?”李成開嘖嘖道,“這位郡主的脾性可真是烈,你日後若是遇到她,可記得遠著些,不然吃虧的可是你。”

    李小如沒好意思跟父親說,她早已經在這位郡主手上吃了幾次虧,以至於她現在看到福樂郡主就犯怵。

    “不過成安伯為什麼去?”李成開不解地看著女兒,“難道他是幫著未婚妻撐腰?”

    李小如聞言忍不住笑了:“哪有這麼簡單,石相跟成安伯可不太對付。而且聽說成安伯奉旨協理此案,他上門要人,也可以理解。”

    “李大人,”大理寺的官員站在門外,對李成開拱手道,“請問您還未准備好嗎?”

    “好了,好了,”李成開忙笑道,“這就來。”

    李小如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低低嘆息一聲,只盼這次的事情早日了結,不要牽扯到父親身上。她雖不懂政事,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會非常麻煩。

    大理寺的大牢裡關押的都是重大案件的疑犯,一般罪犯就算想要關進大理寺的監牢,都還沒有這個資格。班婳也是第一次來大理寺的監牢,所以她特意看了眼牢房裡是什麼樣。

    牆上沒有隨處可見的血跡,也沒有掛滿牆的刑具,就是屋子裡暗了點,窗戶有些小,圍欄也是鐵制品,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不過若是發生火災,這屋子肯定燒不起來。

    她坐在外面喝茶,石飛仙關在裡面發呆。班婳以為石飛仙會大吵大鬧,或是對她高聲怒罵,結果進了這裡以後,石飛仙反而安靜下來了,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神情看起來也有些驚惶。

    就在她准備移開視線的時候,石飛仙忽然抬頭看向了她,眼裡滿是濃濃地恨意,仿佛她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班婳造成的。

    班婳愣了一下,隨即對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石飛仙抓破了身下坐著的草垛。

    “容大人,劉大人,”李成開走進大牢,笑呵呵的與容瑕、劉半山行禮,他看了眼牢中的石飛仙,面上露出幾分震驚之色:“這不是石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劉半山在心中暗罵這是一只老狐狸,他就不信李成開來之前不知道他們把石家小姐帶進了大理寺大牢。

    “這件案子實在太過棘手,所以下官與容大人才想請李大人一起來查明此案,”劉半山笑道,“陛下曾下過旨,要刑部協查此案,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恐怕要麻煩李大人了。”

    李成開擺手道:“下官才疏學淺,只怕是幫不上兩位大人的忙,不如……”

    “李大人,”容瑕扭頭看著李成開,“您身為刑部侍郎又怎麼會才疏學淺,這個玩笑可不太好笑。”

    李成開渾身一僵,他怎麼忘了容瑕是吏部尚書?

    他今天若是不答應下來,那麼刑部侍郎這個位置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想到這,李成開只能苦笑道:“下官雖然才能有限,但容大人若有需要的地方,下官一定鼎力相助。”

    強權之前,他又能如何?

    劉半山見狀笑了笑:“既然人都已經在場,那我們就可以問了。”

    話音一落,他轉身走到牢門前,對石飛仙拱手道:“石姑娘,請問你昨日下午,為何要去那座人跡罕至的破廟?”

    石飛仙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劉半山見她不理會自己,也不動怒,而是再次問道:“下官覺得很奇怪,你乃相府千金,本該是一腳出八腳邁的貴人,為何要單獨進破廟中,廟中有什麼你想見的人?”

    “是啊,我確實有想見之人,”石飛仙忽然扭頭看向容瑕,“因為有人送了我一封信,與我約好了在那裡等他。”

    “約你的人是誰?”劉半山追問。

    石飛仙再度沉默。

    “石小姐,既然你說自己是冤枉的,可你如果不說出實情,我們又怎麼能證明你的清白?”

    “約我的人,沒有說明他是誰。”

    “石小姐,一個不知身份的人約你,你為何要赴約?”

    “因為這個人的字我認識,”石飛仙雙目灼灼望向容瑕,“他的字我看了很多遍,所以只需要看一眼,我就知道那個字是他寫的。”

    “是誰?”劉半山回頭看了眼容瑕,仍舊追問。

    “成安伯,容君珀。”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7
發表於 2017-6-6 00:23:55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滿室皆靜,有人在看容瑕,也有人在看班婳。

    班婳只是看了容瑕一眼,便低下頭繼續喝茶。

    容瑕眉頭微微一挑,“我?”

    石飛仙凄厲笑道:“若不是你,我又何必去那人跡罕至的破廟?”

    “可是石小姐,我從未給你寫過任何字條,也不可能給你寫字條,”容瑕坦然地看向石飛仙,“不知你能否把字條給在下一觀?”

    石飛仙冷笑:“如今出了這種事,你自然不會再承認寫過字條給我。”她雖本性有些虛榮,但是這世間能讓她自願做出這種行為的人,也只有容瑕一人而已。

    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而且還有屬於石黨的李成開在場,石飛仙也不擔心容瑕會毀滅證據,於是沒有多猶豫,便把那張藏在懷中的字條拿了出來。

    容瑕沒有伸手去接,劉半山看向李成開,李成開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了這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字條。他也曾看過容瑕的字畫,所以打開字條一眼看過去,便覺得這字確實像是容瑕所寫。

    但李成開不敢直說,他只是把字條舉到劉半山面前:“劉大人,您看這……”

    劉半山只看了一眼,便笑著搖頭道:“這字非容大人所寫。”

    “什麼?”石飛仙猛地抬頭看向劉半山,“不可能!”

    她不可能不認識容瑕的字跡,這明明就是容瑕的字。

    “石姑娘,下官亦十分喜歡容大人的字跡,所以這些年來收藏了幾幅容大人的墨寶,但是……”劉半山轉頭看容瑕,“事實上容大人的墨寶少有傳出,外面很多所謂容大人的真跡都是別人臨摹的。”

    “這幅字雖然很像容大人所寫,但是只要請鑒定字跡的老先生來看上一眼,就能證明這並不是同一個人的字體,”劉半山對石飛仙道,“石姑娘,大理寺有鑒定字跡的官員,他的眼力連陛下都曾稱贊過,下官這就把人叫來鑒定一番。”

    見劉半山態度如此肯定,石飛仙內心已經信了一半。她神情恍惚地看著容瑕,腦子裡漸漸清醒起來。容瑕平日裡對她態度那般冷淡,又怎麼會寫字條約她見面?

    她身體晃了晃,無力地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很快能鑒定字跡的老者來了,他手裡還拿著容瑕寫過的字,只看了幾眼後便肯定地搖頭:“這是兩個人寫的字,容伯爺的字蒼勁有力,而且寫到最後的時候,有微微帶鉤的習慣,給人游龍舞鳳般的驚艷感。而這張紙條上的字,只是形似而不是神似,而且此人下筆的時候可能是因為腕力不足,落筆間稍顯虛浮。”

    “寫這種字的人,若不是較為文弱的書生,便是一名女子,”老者放下字條,對三位大人拱手道,“這是老身的一家之言,不過為了案情更為明朗,還請諸位大人多請幾位先生再辨別一番。”

    “有勞先生,”劉半山對老者行了一個禮,轉身對石飛仙道,“石姑娘……”

    “不用了,”石飛仙面無表情地抬頭,“我相信你的話。”

    劉半山笑道:“既然如此,請問石姑娘能否證明你只是恰好與人約在了破廟中見面?”

    李成開見石飛仙啞口無言的模樣,在心中暗暗搖頭,石家姑娘這事只怕是說不清楚了。整個京城誰不知道石家二姑娘寫得一手好字,或許這張紙條是她故意臨摹出來當做借口也未可知。

    而且不少人都知道她對容大人有幾分情誼,她完全可以拿這個借口來掩飾她殺人滅口的真相,真真假假誰又能說清楚?

    “石小姐,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只能暫時委屈你在此處住上幾日了。”劉半山轉頭看了眼容瑕與班婳,“不過請你放心,我們不會放走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好人。”

    石飛仙沒有說話。怪只怪她看到別人送來的字條,便以為是容瑕所寫,連仔細辨認字體都不曾做到。

    她知道自己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待父兄來救她,可是想到她被人帶走時,父親背過身的模沉默姿態,她又為自己這種想法感到可笑。石家的姑娘,生來就是為家族犧牲的。

    她唯一有過的奢望,也不過是想嫁給心儀的男人,然而這個奢望也破滅了,因為這個男人並不喜歡她。

    “我知道了,你們走吧。”石飛仙唇角勾出一個嘲諷的笑意,“不需要對我擺出這副偽善的面孔。”

    坐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班婳突然站起身,對容瑕道:“我該回去了。”

    “等等,”容瑕跟著站起身來,“我送你回去。”

    “容君珀,”石飛仙叫住容瑕,神情嚴肅地看著他,“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寧可與班婳這種女人成婚,也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班婳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石飛仙,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世上總有一些人自認深情,即便別人不喜歡他,也要堅持為自己的感情索要一個答案,若是對方不回答,便是冷漠無情。哪怕這個人已經有戀人,或是有娘子,這些人也不會覺得自己的問題會有多難回答,而且對方也要必須回答才算禮貌。

    他們全然沒有想過,不計場合的提問,本就是不禮貌,不管出於什麼目的。

    而世人也總是被一些莫名的付出與深沉感動,比如說現在,班婳就看到在場有些人已經開始動容了。

    是啊,一個漂亮的弱女子傾心於一個男人,這是何等美妙的事情,甚至值得人著書立傳,並且來感慨一番她的愛情。若是男人不感慨一番,哪還算得什麼風流才子?

    “石姑娘,”容瑕停下腳步,“你在容某眼中,與京城其他姑娘一樣,而福樂郡主卻不一樣。”

    “望你日後不要再問在下這種問題,更不要當著在下未婚妻的面問這種問題,這種話問出口只會讓人感到為難,更會讓在下的未婚妻不高興。”容瑕微抬下巴,“告辭。”

    直到容瑕與班婳離開,眾人才漸漸回神。

    對啊,這位石姑娘明知道容大人與福樂郡主已經定親,還當著人的面問這種問題,是不是有些不妥當?福樂郡主與容大人感情本不錯,但被她這麼一問,沒問題都鬧出問題了。

    李成開在心中暗暗叫苦,這都是什麼事,他現在是左右為難,進退維谷。

    他在石崇海那裡一直不受重用,心裡對石家多多少少有些意見,現在對石家的事情,也很難盡心盡力。

    走出大理寺,班婳抬頭看天,見天色仍舊有些陰沉,於是對容瑕道:“你現在回府嗎?”

    “我先送你回去,”容瑕爬山馬背,“正好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說。”

    “石二姑娘的事?”班婳挑眉,“不用了,我相信你跟她沒什麼。”

    容瑕詫異地看著她。

    班婳見他這副吃驚的模樣,忍不住笑道:“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跟女人看女人的目光不一樣。在我看來,你看石二姑娘的眼神,與看李侍郎的眼神一樣。”

    容瑕愣住,半晌後失笑道:“婳婳竟如此相信我?”

    班婳認真地點頭。

    容瑕看著她黑白分明的雙眼,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幾聲。

    相爺的女兒被帶進大理寺大牢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甚至連一些百姓都開始繪聲繪色的描述整個案情。什麼石小姐因為嫉妒福樂郡主的美貌,請殺手來刺殺福樂郡主,事情敗露以後,成安伯衝冠一怒為紅顏,把石二姑娘告到了御前,寧可得罪權傾朝野的石相爺,也要把石二姑娘押進大牢。

    最後的結論是,石二小姐真是太壞了,成安伯對福樂郡主痴心一片。還有那可憐的福樂郡主,一定是因為長得太好看才被人嫉妒。

    這個故事裡面,已經沒班淮這個當事人什麼事了。

    也有人說,石小姐才是大業第一美人,怎麼可能嫉妒福樂郡主?只是這種說法很快被人打臉。理由就是,艾頗國王子聽說石小姐是第一美人,便想要求娶其為王妃,哪知道在宴席上他竟對著福樂郡主叫石小姐。

    這說明什麼?

    說明在艾頗國王子眼裡,真正的第一美人是福樂郡主,而不是石小姐。

    又有人問,那為什麼之前大家都默認石小姐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有機智的百姓表示,肯定是因為石小姐會吸引男人,據說連福樂郡主第二任未婚夫,也是被石小姐勾引走的。

    於是這個故事版本裡,也就沒青樓姑娘芸娘什麼事了。

    種種愛恨情仇、狗血恩怨,在京城百姓的嘴巴裡,足以編成長達百萬字的話本,情節都還不帶重復的。據說一些茶樓裡,已經有說書人根據這件事進行改編,靠著這些故事,賺了不少的打賞錢。

    石崇海被外面這些流言氣得忍無可忍,於是跑到雲慶帝面前喊冤告御狀,然而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班婳那樣,只要向皇帝告狀就能拿到好處。

    皇上這一次沒有看在太子的面子上,為他們石家保住聲譽,而是當著群臣的面斥責了他。

    說他教子不嚴,態度懶散松懈等等,雖然沒有直接定他的罪,但是他的臉面卻丟了個精光。

    石崇海已經很久沒有丟這麼大的顏面,下朝的時候,雙腿都在發抖,靠著兩位同僚扶著才坐進轎子裡。

    謝宛諭聽宮人說著石家人的狼狽模樣,笑著坐在銅鏡前輕輕描著自己上揚的眉毛:“有什麼好高興的,左右陛下也更喜歡太子,就算一時間讓石家難堪,也不會動他們的根本,我們最多也就看看熱鬧罷了。”

    宮人見她言語雖然冷淡,但是臉上卻猶帶笑意,頓時那裡便明白過來,繼續道:“王妃您有所不知,外面說石二姑娘那些話,傳得可難聽了,若是奴婢被人這麼編排,早就羞憤而死了。”

    “哦?”謝宛諭放下眉黛,轉頭看向宮人,“外面的人都在說什麼?”

    宮人挑揀了一些適合在宮裡講的流言,講完見謝宛諭心情似乎極好,又補充了一句:“聽說她還當著成安伯的面問,為什麼寧可娶福樂郡主那樣的女人,卻不願意多看她幾眼呢。”

    謝宛諭似笑非笑:“成安伯怎麼回答的?”

    “成安伯說,石小姐在他眼裡,與京城其他女子一樣,”宮人皺了皺眉,“這話大概是說石小姐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不,”謝宛諭輕笑出聲,“這話是在說,他眼裡從頭到尾就沒有她。”

    成安伯此人對女子十分疏離,從未見他與哪個女子特別親近過,她唯獨見到的一次,就是陛下萬壽禮的雪地裡,他與班婳並肩前行,兩人間的氣氛,讓她有種若是出去破壞他們,就是犯了天大錯處的感覺。

    她從未像今日這般慶幸,那天她選擇了沉默,而不是把事情告訴石飛仙。

    石飛仙不是自認魅力非常,天下男人都會為她折腰嗎?她就要看看,到了這個地步,究竟有多少男人真正願意為她折腰。她從細瓷瓶中取出一支嬌艷欲滴的花朵,伸手掐去花冠上的花瓣,咯咯笑出聲來。

    “你在笑什麼?”蔣洛走進屋子,見謝宛諭坐在梳妝台前,便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再過幾日是成國公的壽誕,你記得准備好壽禮。”

    謝宛諭松開手,仍由花瓣落了一地,然後用手帕擦著掌心的花汁,垂下眼瞼道,“殿下,既然是您外公的壽誕,你要親自前去才有誠意。”

    “這個我知道,不用你來教,”蔣洛有些不太耐煩,“你只管准備好壽禮,到時候跟我一塊出門就行。”

    他喜好美色,娶了謝宛諭以後,總覺得她容顏不夠美,所以兩人同房的次數並不多。這會現在見到謝宛諭長發披肩的模樣,他突然又有了幾分興致,於是走到她身邊道:“宛諭今日甚美。”

    “是嗎?”謝宛諭抬頭看蔣洛,笑著道,“可能是我心情好的緣故。”

    “那你平日可要多笑一笑。”蔣洛走上前,輕輕抓住了她的手。

    伺候的宮人們見狀,低頭沉默地退了出去。

    三日後,刺殺靜亭公的四個刺客判了斬首之刑,而石飛仙仍舊被關在大理寺的監牢中。

    太子妃在太子面前哭求了幾日,連眼睛都哭腫了。她一再強調此事定不是自家妹妹所為,石家對陛下忠心耿耿,不可能與惠王舊部有牽扯,更不可能安排這種小混混去刺殺靜亭公,這一定是別人陷害的。

    太子被她哭得心軟,於是去大月宮到雲慶帝面前給石家求情。

    “太子,”雲慶帝看著太子,語氣中帶著失望,“你是我們大業的太子,未來的皇帝,不是石家的女婿。”

    太子即便是性格有些溫吞,也知道雲慶帝這話不太好,連忙請罪道:“父皇,兒臣並無他意,只是覺得此案疑點重重,應該慎重審查,請父皇三思。”

    “你又怎麼確定,這種疏漏不是石家有意為之?”雲慶帝面無表情道,“他們故意請混混動手,若是事情敗露,也能讓人以為這是有心人陷害石家。因為相府怎麼可能連殺手都請不起,要找幾個小混混動手?”

    “但是你不要忘了,就算這只是幾個上不得台面的混混,若不是靜亭公恰巧回頭,那麼現在他們就已經得手了,”雲慶帝把手裡的朱筆一扔,怒罵道,“大長公主為了救朕,連性命都沒了,如今這些人還想把姑母唯一的兒子給暗算了,何曾把把朕放眼裡過?!”

    見雲慶帝如此動怒,太子一撩衣袍跪了下去:“請父皇息怒,兒臣並無此意。”

    “息怒?”雲慶帝看著太子的頭頂,只覺得怒火更重,“你讓朕怎麼息怒?那是你姑祖母唯一的兒子,你放著他們不去關心,反而去替石家人求情,你說這話的時候,對不對得起你姑祖母?”

    “父皇,”太子以頭扣地,惶恐道,“兒臣對靜亭公並沒有半分不滿,在兒臣眼中,靜亭公就是兒臣的半個親人,又豈會如此無情,請父皇明察。”

    “你身為儲君,竟聽信後宅女人的話,你讓朕怎麼放心把江山交給你?”雲慶帝頹然地擺了擺手,“你且退下好好想想,今天究竟應不應該來為石家求情。”

    太子告罪後惶然而退,再不敢提石家一個字。

    見太子如此便退縮了,雲慶帝心裡更加失望。若是太子為石家據理力爭,他反而會高看太子幾眼。可是太子僅僅被他訓斥幾句後,就打了退堂鼓,這般沒有魄力,又怎麼能成為一國帝王?

    可是想到魯莽的二兒子,雲慶帝更加心煩,太子最多也就優柔寡斷,老二就純粹是沒腦子,這個江山若是交到老二手裡,遲早會天下大亂。

    早年因為父皇偏寵庶子吃了不少苦,所以他登基以後,就絕了庶子們的念想,誰知道這兩個嫡子竟如此不爭氣。

    雲慶帝晃了晃身體,眼前有些發黑,勉強扶住御案,才沒讓人看出異樣來。

    近來他時不時出現暈眩的症狀,即便讓太醫來把脈,太醫也說不出什麼來,只說他是耗費心力過度,需要靜養。

    靜養?

    身為帝王,又怎麼做到靜養?

    想到早年那些事,又想到為自己而死的姑母,雲慶帝嘆了口氣,難不成這是老天給他的報應?

    太子受了皇帝訓斥的消息雖然沒有傳開,但是東宮的氣氛卻不太好。太子妃心情不佳,太子又整日待在書房,不去太子妃房裡,也不去妾室房裡,這讓他們做下人的心裡如何能安?

    太子妃沒有想到她只是讓太子幫著求情,太子去了大月宮以後,就不愛理會她了。冷淡的丈夫,陷入麻煩中的娘家,兩方的苦惱讓她心中十分煎熬,幾乎每夜都枕著眼淚睡去。

    若此事只是單純的爭風吃醋便罷了,可偏偏還牽扯到惠王舊部。宮外的人不知道,她心裡卻很清楚,刺死大長公主的刺客是誰派來的。他們家若是洗不清罪名,在陛下眼裡,就等於與惠王勾結。

    他們家與一個想要造反卻不成功的王爺牽扯在一起,能有什麼好處?

    “太子昨夜還是宿在書房嗎?”太子妃看著鏡中的自己,小心地揉著眼角,覺得自己似乎憔悴不少。

    “回太子妃……太子昨夜並沒有去其他妾室處。”

    太子妃聞言苦笑,他若是去妾室那裡反而好了,偏偏卻睡在書房。他這是在怪她,還是在表明他對石家的態度?

    “安排人備下厚禮送到靜亭公府上。”太子妃站起身,看著窗外冒出一點點新芽的樹木,班家若是願意松口,石家尚有回轉的余地。班家人行事張狂又魯莽,恐怕連惠王府試圖謀反一事都不知道,只要班家人松了口,陛下就算有所不滿,也不會明著為難石家。

    這樣石家至少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很快東宮備下的厚禮,就以太子的名義送到了班家。

    班家人看著滿屋的珠寶首飾,藥材字畫等物,感到有些莫名,東宮這是准備把庫房搬到他們家嗎?

    本來他們想要多問幾句,哪知道東宮的人放下東西就走,連他們送的荷包都不敢收,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讓班家人忍不住懷疑,難道他們是洪水猛獸?

    “這東西恐怕不是太子送的。”陰氏翻看著禮單,“太子雖然細心,但也仔細不到這個份上。”

    有些東西,是後宅女人才會注意到的,太子又怎麼會想到准備這些。

    “是太子妃?”班婳頓時反應過來,“太子妃想借此跟我們家示好?”

    “她跟我們家示好有什麼用?”陰氏放下禮單,“現如今事情已經不僅僅是石家與我們家的恩怨,而是朝廷黨派之爭。太子妃以為我們家是傻子還是沒見過好東西,拿了這些玩意兒就會給石家求情?”

    “那這些東西怎麼辦?”班恆道,“難道給她送回去?”

    “既然這是太子送給你父親的壓驚禮,那我們就好好收著,”陰氏輕笑一聲,“這跟石家有什麼關系麼?”

    東西照收,至於其他的?

    對不起,他們家的人腦子不太好,太復雜的事情想不明白。

    “明日你進宮去給太子謝恩,就說謝謝他送來的壓驚禮,”陰氏對班恆道,“懂麼?”

    班恆恍然大悟:“是,兒子明白了。”

    這禮就算不是太子送的,他們也要讓它變成是太子送的。

    班婳猶豫良久後抬頭看向陰氏:“母親,這事……真的是石家干的嗎?”

    “是不是石家已經不重要了,”陰氏嘆口氣,輕輕摸著班婳的頭頂,“重要的是,陛下覺得這是石家做的。”

    班婳沉默下來,片刻後道:“可是,我不想放過幕後主使之人。”想到父親差一點點就真的出事,她的心裡便無名火起。

    朝堂上的事情,是別人的事情,但是班家的事,就是她的事。

    陰氏冷笑:“誰說要放過呢?”

    這些人都把班家當傻子,可是誰又真正能欺負到他們頭上來?

    成安伯府。

    一個穿著極其普通的中年男人大步走進書房,來到容瑕面前,“伯爺,查出來了!”

    “說。”

    “謝家大郎,謝重錦!”

    “他?”容瑕眉梢動了動,“謝家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能耐了?”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屬下發現,陛下另一支密探隊似乎在此事中插了手,幫著謝重錦掩蓋了一些痕跡。”

    “是在靜亭公遇襲之前,還是之後?”容瑕倒是很想知道,雲慶帝對班家有幾分真情。

    “靜亭公遇襲之後。”

    容瑕聞言意味不明地輕哼一聲:“看來他的心眼還沒有狠到極點。”

    看來皇帝是在靜亭公遇襲以後,才將計就計把石家拉進這團渾水中。

    “伯爺,需要屬下把疑點弄到明面上麼?”

    容瑕靜立在窗前,良久以後道:“不用。”

    他把干淨潔白的手放到窗欞上,聽著窗外一只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安排好人馬護住福樂郡主,不要讓她有半點意外。另外,不要讓班家人牽扯到這些事情中。”

    “左右……他們也幫不了什麼忙。”

    “是!”中年男人面上露出異色,但是很快便低下了頭。

    班家人背後那些武將舊部可都是難得的人脈,怎麼可能幫不上忙?

    伯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8
發表於 2017-6-6 00:24:11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

    皇後聽聞太子被皇帝訓斥以後,在屋子裡枯坐了半個時辰,最終無奈地嘆息,沒有去大月宮為太子求情,也沒有在雲慶帝面前提起過此事。

    直到她聽聞班恆進宮謝恩,才讓人把班恆與太子一起叫到了自己跟前。瞧著班恆怎麼看都是一幅討喜模樣的臉,皇後臉上不自覺露出了幾分笑意,“聽說你進宮來謝恩,是要謝哪門子恩?”

    “微臣見過皇後娘娘,”班恆笑嘻嘻地給皇後行了一個禮,“前幾日太子殿下讓宮人送來不少的好東西,家中二老心裡對此感激不盡,便讓微臣進宮來給太子殿下謝恩了。本來兩天前就要進宮的,哪知道微臣的父親這兩日身體又不大好,微臣便在家裡耽擱了幾日。”

    “自家人談什麼謝不謝,”皇後笑著轉頭,見太子面上有異,心裡頓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太子,你給靜亭公家送什麼好東西了,值得這孩子眼巴巴進來謝你一趟?”

    “兒臣……”太子不敢直視皇後的雙眼,“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

    皇後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視一遍,隨後對班恆笑道:“聽見太子說的話沒有,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哪裡值得你這般了?下次再這麼客氣,我可是要生氣了。”

    班恆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次因為家父的事情,累得陛下如此費神,事情還牽扯到……”他看了眼太子,尷尬的把話咽了下去,“早知道事情會鬧得這麼大,微臣就勸著家人一些了。”

    “勸什麼?”皇後瞥了太子一眼,語氣有些冷淡,“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你們可是本宮與陛下的親戚,這些膽大包天之人也敢出手算計,若是不加以制止,遲早有一天他們也能算計到本宮與陛下的頭上。”

    太子聽到這話,面色有些不自然,但是皇後仿佛沒有看到他神情不對般,只道:“日後你再不可跟我說這種話,不然我就要生你的氣了。”

    班恆別的不擅長,但是跟自家母親與姐姐待久了,哄女孩子開心的本事卻是練出了幾分,所以沒一會兒就把皇後哄得眉開眼笑,竟是忘了太子還在場似的。

    太子是個性格柔和之人,見皇後這般待他,內心並無半分怨恨,只是想著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讓母後不高興的事情。
    之前他因聽了太子妃給他的說法,覺得石家確實無辜,才願意幫石家求這個情。

    然而這幾日他又在書房裡細細思索過,雖石家確有被冤枉的可能,但是也有撒謊的可能。太子妃說她的妹妹是個只知詩畫的弱女子,可是他派人打聽過後,發現太子妃的妹妹並不是她口中那般模樣。

    與多個男子有染,甚至還與婳婳曾經的未婚夫不清不楚,現在婳婳與成安伯訂了親,又傳出她心儀成安伯這等流言。這讓太子不得不懷疑,石二姑娘心術不正,甚至有意在針對婳婳。不然為何京城裡那麼多兒郎她不選,偏偏總是與婳婳有婚約的男人有牽扯?

    最重要的是,就連二弟成婚當日,都還要特意去見她,這是何等的魅力,才能讓二弟做出拋下新娘子的行為?之前二弟總是與婳婳過不去,甚至故意欺負婳婳,難不成也是因為聽信了太子妃二妹的話,才做出這種事來?

    人的腦子很奇怪,當自己認定一件事以後,就算事情有地方不合理,他也會自動把它補充完整,讓它變得合理起來。

    太子妃近來一些行為,已經讓太子不滿,可是他性格軟和,又念舊情,所以一直把這種不滿藏在心底,甚至有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絲不滿。直到這次因為石家的事情,他被父皇斥責,他恍然清醒過來,他現在做的很多事情,很多決定,背後都有石家的影子,以至於他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只要有事就愛找岳父問幾句,再根據他的建議來下決定。

    可是岳父終究只是岳父,不是他的父親,這個天下也姓蔣不姓石,難怪父皇對他如此失望。

    想明白這一點,在看到班恆以後,太子對班家的愧疚之情就忍不住了。別說現在皇後當著班恆的面冷落他,就算是班恆罵他兩句,他也不會回嘴。

    班恆在皇後宮裡坐了小半個時辰後,就起身提出告辭。他身為兒郎,在後宮待太久不太妥當。皇後留他不住,便讓身邊得臉的宮人送他出宮。

    待班恆離開以後,皇後的臉色沉了下來。

    “太子。”

    “母後。”太子垂首站在皇後面前,滿臉愧疚。

    看著兒子這般模樣,皇後是又氣又心疼,“你啊你啊。”

    “兒臣讓母後失望了,兒臣知錯,”太子握住皇後的手,“只求母後莫氣壞了身子。”

    “你這性子,應該改一改了,”皇後拍了拍他的手背,嘆息道,“你是太子,未來的帝王,怎麼能連自己後院的事情都管不好。班家收到的厚禮,是你送過去的,還是太子妃借你的名義送去的?”

    “是……太子妃。”

    “這都怪母後,當年見這石氏端莊大氣,又頗有賢名,便覺得她是太子妃最好的人選,哪知道她竟是如此糊塗……”皇後說到這,又連連嘆息數次,“這事不可外傳,更不能讓別人知道是太子妃做的,她糊塗了你可不能糊塗,這東西就是你送的,也只能是你送的,明白嗎?”

    “兒臣記下了。”

    “一個個都不是省心的,”皇後揉了揉額頭,“你退下吧。”

    “母後,兒臣見你面色不太好,要不讓太醫來替您把把脈,”太子見皇後神情疲倦,心中愧意更濃,“不然兒臣內心難安。”

    “沒事,都是老毛病了,”皇後輕輕搖頭,“你跟你弟少氣我些,我就什麼毛病都沒有了。”

    “是。”

    太子回到東宮,見太子妃跟前伺候的太監一直在書房門口張望,想起母後說的話,便沉下臉對身後的宮人道:“把那個探頭探腦的小太監抓起來,杖十下。”

    “太子殿下,那是太子妃……”

    “孤說的話不管用了麼?”

    “是!”

    太子與太子妃成婚這些年,太子妃膝下無子,太子也不曾讓太子妃受到半分難堪,不過這一次太子妃的顏面,只怕是保不住了。

    不過沒有臉面的太子妃也是太子妃,他們這些做宮僕的,除了乖乖聽話以外,便沒有多余的選擇。

    很快前朝開始出現彈劾石崇海的奏章,石黨們紛紛尋找門路,這副惶惶然的模樣,與去年嚴家失勢時那些嚴黨們又有何異?只可惜嚴暉的前車之鑒沒有讓他們學會低調,反而因為嚴暉失勢,變得更加得意猖狂,才終於惹下了今日的禍端。

    石崇海又怎麼能認下買凶刺殺朝廷國公這種罪,所以兩邊人一直在打著嘴仗,但石家日子確實變得艱難,就連石崇海與石晉也暫時回家“休養”了。

    大理寺的監牢裡,石飛仙除了失去自由,沐浴洗漱不太方便以外,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折磨。看守監牢的護衛對她客氣,飯食味道雖不講究,但也是干淨能下咽,他們甚至也不阻攔相府的人來看她,她幾乎算得上是整個監牢中,最受優待的人。

    這與石飛仙預想中有些不同,她以為容瑕會因為班婳的關系,故意讓人為難她。可是這些天過去,她才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太過小人。若是容瑕對她殘酷一些,她心裡或許更加難受,而他只是再沒出現到她面前,仿佛她與大理寺其他犯人一樣,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石姑娘,”牢頭走了過來,客客氣氣給她行了一個禮,“你的母親來看你了。”

    “母親?”石飛仙抬起頭,看到石夫人以後,激動地站起身,“母親!”

    “孩子,”石夫人看著形容憔悴的女兒,心疼的走到牢門邊,隔著圍欄抓住女兒的手,“孩子,你受苦了。”

    母女二人執手相看淚眼,好好地哭了一場後,石夫人便開始說著家裡一些瑣碎小事,什麼太子妃受了天子厭棄,相爺在朝堂上舉步維艱,只能暫時在家休養。御史咄咄逼人,以前那些石黨都是牆頭草,真正得用的沒幾個人雲雲。

    石飛仙聽著母親的抱怨,看著自己許久不曾保養,變得沒有光澤的手臂,內心因見到母親後升起的激動之情,一點一點平靜下來。

    “母親今日來,就是為了跟女兒說這些麼?”她聲音有些發抖,松開了抓住石夫人手腕的手。

    “孩子……”石夫人看著女兒,話在嘴裡打了無數個轉兒,卻始終說不出來。

    “母親是不是想讓我把罪獨自扛下來?”石飛仙雙眼含淚,卻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左右我現在壞了名聲,就算出來也只能找個沒什麼用處的男人入贅,說不得還要連累整個石家。不如我把罪名擔下來,父親大姐大哥都不會受到連累,您說對不對?”

    石夫人捂著嘴痛哭搖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可我沒有做過這些,你們身為家人,不該為我討回公道嗎?”石飛仙聲音變得尖利,“就像當初靜亭公那樣,誰欺負了他的女兒,就去砸了誰家的門,就算女兒名聲再差,也要護著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這才是父母家人該做的事,不是嗎?”

    石夫人趴在圍欄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不敢看女兒的臉,也沒臉面對女兒。

    “我知道了,”石飛仙看著痛哭不止的石夫人,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你走吧。”

    “孩子……”

    “你放心,這罪……我擔下了。”石飛仙背過身,不再去看石夫人,聲音顫抖,“就當是女兒償還父母生養大恩。”

    “我也不願啊,我也不願啊,”石夫人哭著捶打自己的胸口,“是為母沒用,護不住你。”

    石飛仙看著牆上積年累月留下的灰塵,哭得渾身顫抖,卻始終不願意回頭看石夫人一眼。

    一日後,大月宮。

    大理寺卿對雲慶帝行了一個大禮。

    “陛下,石姑娘招了。”

    “她怎麼說?”

    大理寺卿把供詞雙手呈上,躬身答道:“石姑娘承認,她因出於嫉妒,不想讓福樂郡主嫁給成安伯,所以就想請殺手刺殺靜亭公府裡的人。只是相府管教極嚴,絕對不容許女兒做出這等大孽不道的事,所以她只能自己私下找到幾個膽大的混混,讓他們去刺殺福樂郡主。只是恰好那幾日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她才改變計劃,讓那幾個小混混對靜亭公下手,這樣福樂郡主就需要守孝三年,這三年內她都不能嫁給成安伯。”

    “哦?”雲慶帝放下手裡的奏章,面色深沉道,“那她有沒有說,是怎麼跟惠王府下人認識的。”

    “石姑娘說,她根本不知道此人是惠王府下人,只當他是介紹殺手的中間人。”

    大理寺卿覺得這理由有些牽強,石姑娘明顯是想把所有人罪名扛下來,免得連累石家。

    他以為陛下定不會相信這種拙劣的理由,沒有想到陛下竟然沒有反駁,只是讓他放下供詞便讓他走了。

    離開大月宮前,他忍不住想,皇上恐怕還是想護著太子的,所以才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幾日後,靜亭公遇襲一案真相大白,原因竟是由於女人的嫉妒。經此一事,成安伯容君珀的美名傳遍了整個天下,因為能讓閨閣女子心生嫉妒而殺人的男人,一定是十分出眾迷人的。

    一時間,容瑕在京城中受歡迎的程度不減反升,若不是他已經與人訂了親,只怕每天女子們仍的鮮花手帕瓜果等物,都能把他給埋起來。

    石崇海“得知女兒犯下此大罪,不僅在皇帝面上泣血求罰,還到班家負荊請罪”,這種不包庇女兒,勇於承認自己錯誤的行為,贏得了部分讀書人的贊譽。

    這還不算,石崇海甚至自請離職,他認為自己教女不嚴,無顏擔任相爺一職。皇帝被他真誠的態度感動,言明女兒犯下的錯,不應該由他承擔,世上只有父債子償,沒有子債父償的說法。最後結果就是石崇海罰銀五千兩,並且親自設致歉宴給靜亭公賠罪,停俸半年。

    石崇海當下毫無異議,第二天就擺了盛大的致歉宴席,不僅請班淮當座上賓,還請了很多有名望的人士來做客。

    此舉一出,更是為他贏得不少贊譽。

    班淮帶著一對兒女到的時候,酒樓裡已經不少人了。雖然宴席擺在二樓,但是下面大堂裡卻有不少人看熱鬧,大家都在等班家人會作何反應。

    班婳看著樓下那些神情激動的讀書人,輕哼一聲後便移開了目光。

    班恆見樓下那些人的目光像狼一樣盯著他姐看,便擠到樓梯一邊,把班婳擋在了裡面。

    “靜亭公!”石崇海看到班淮,還沒說上兩句話,便先紅了眼眶,對著班淮長揖到底,“在下教女不嚴,實在是慚愧,慚愧,在下幾乎無顏見您。”

    班淮視線掃過四周看熱鬧的賓客,避開石崇海的禮,不甚在意道:“沒關系,你不還是見到了嗎?不過你這個女兒雖然沒怎麼教好,不過幸好我運氣好,保住了一條命。”

    說完這句話,他便氣喘吁吁地在旁邊椅子上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讓各位看笑話,我這人膽子有些小,這次的事情嚇得我病了一場。今日本不想出門,不過想到我今日若是不來,石相爺定會為難多想,便只能勉強來了。只是我精神頭實不太好,若是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請諸位多多見諒。”

    眾人聞言紛紛關心起班淮的身體狀況,一堆人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石崇海在旁邊一直陪著笑臉,又說著致歉的話,不過很多人忙著討好班淮,一時半會兒也沒人在意他做了什麼了。

    班婳沒心思看這種鬧劇,轉頭卻對上了石晉的雙眸。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彙,班婳沉默著沒有說話。石晉猶豫了一下,走到離班婳兩步遠的地方站定,“郡主近來可好?”

    “家父患病,身為女兒的我,又能好到哪去,”班婳語氣有些淡淡,“石大人有事?”

    石晉給她作了一個揖,沉默著沒有說話。

    班婳扭頭看著坐在貴客位的父親,“石大人,石姑娘可還好?”

    “舍妹犯下滔天大罪,被大理寺判服役十五年。”石晉沉默下來,他與班婳之間,竟無話可說。

    “在哪兒服役?”

    片刻後,石晉聽到班婳這樣問。他驚訝地抬起頭,見班婳臉上並沒有多少怒意,便答道,“西州。”

    “西州地遠苦寒,風大沙多,令妹如何受得了那裡的氣候?”班婳垂下眼瞼,語氣略軟了幾分,“何不換個氣候好的地方?”

    “犯了錯就該受罰,石家並不敢有怨言。”石晉垂下頭,不去看班婳的眼睛。

    “你們自然沒什麼可怨的。”班婳對石家人有些膩味,她雖然與石飛仙有怨,但是如果石飛仙真的與父親遇襲無關,她也沒有恨不得對方去死的想法。

    倒是石家人比她這個外人想得開,她如果再多說廢話,反而就討人嫌了。

    當天石崇海給班淮敬了道歉茶,班淮表情平靜地喝下了。就在宴席快要正式開始的時候,班淮忽然面色蒼白,暈厥了過去。嚇得大家連忙請了大夫來,才知道他身體尚很虛弱,根本不能太過勞累。

    於是這宴席也不吃了,大家把班淮送回了家,走出班家大門後回頭一想,班淮這是接受石崇海的道歉還是沒有接受?

    不管接沒接受,這事就這般落幕了。表面上看,石崇海與嚴暉都仍舊是相爺,地位沒受影響。然而事實上兩家人都不復往日的榮光,不僅風光不在,還要過著如履薄冰的日子。

    自此以後,朝中再無石黨嚴黨一說。但是這個平靜地表面之下,似乎又潛藏著暗潮,只等著誰來揭開它,就會翻天覆地,天地變色。

    在石崇海給班淮道歉後的第三天,石飛仙戴上了鐐銬,頭夾,與一批同被發配到西州的女犯,坐進了一輛木車中。

    狹窄破舊的木車裡滿是異味,同車幾個女人看著她,實在想不明白,這麼嬌滴滴的一個女兒家,究竟犯下了多大的罪,才會被發配到西州那個苦寒之地?

    馬車裡最年長的女人看上去近四十歲,實際上才三十出頭。她殺了整日磋磨她的丈夫與婆婆,但又因為年輕時救了一位官員的女兒,得了幾分人情,所以沒有判死罪,而是判了流放。

    她忍不住對石飛仙道:“姑娘,你犯了什麼事啊?”

    “我?”石飛仙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滄桑的女人,半晌才道,“投錯胎,做錯事。”

    木車四周釘得很牢實,只留下幾個小小的孔供馬車裡的人換氣,她聽著外面熱鬧的喧嘩聲,忍不住恍惚地想,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聽京城的繁華聲了。

    西州,風沙大,雨水少,烈火般的太陽足以烤破她的皮膚,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下去。

    木車出了城以後,道路兩邊有犯人的家人來送衣物,有人哭,有人磕頭,不過因為押送犯人的衙役收了這些人的銀錢,對這種情境便睜一眼閉一只眼了。

    車上的幾個女犯,除了石飛仙以外,所有人都得了親人備下的東西,包括剛才問她的女人。

    她彎腰坐在窄小的木車裡,看著車外的生離死別,面色麻木到了極點。

    “石姑娘。”一個騎著馬的護衛從城裡追了出來,他的手裡還拎著一個不小的包袱。

    石飛仙雙眼一亮,可是看清護衛的長相以後,她眼中的亮光消失了。這個人她不曾見過,肯定不是石家的人。

    “我家主子說,山高路遠,從此便天涯相隔,往日恩怨一筆勾銷,望自珍重。”護衛把包袱塞到石飛仙手裡,用平板的聲音道,“這包袱請姑娘收下。”

    “等等,”石飛仙捏住包袱的一角,看向這個相貌普通的護衛,“你家主子是誰?”

    護衛行了一個禮:“請恕在下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告辭!”

    石飛仙拽著這個碩大的包袱,看著護衛騎馬離去的背影出神。很快其他女犯也被關回了木車中,她們都開始翻看家人備下的包袱,急於知道裡面都裝了什麼,唯有石飛仙拽著包袱沒有動。

    她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也沒有多大興趣知道,或許是詛咒她的東西,即便是死老鼠、蟑螂之類也有可能。

    她一直都知道,京城有些小姐在心中暗暗嫉妒她,但是她更加清楚,因為父親與姐姐的關系,這些人就算是嫉妒,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半分,甚至還要費盡心思討好她。

    而那些所謂愛慕的男人們,早就躲得遠遠的。就連她的家人都不願沾染上她,更別提這些男人。

    “閨女,你包袱的料子真好,”一個女犯道,“用上好多年都不會壞呢。”

    在這些人期待的目光下,石飛仙咬了咬牙,開始伸手去拆這個包袱。

    她想要知道,究竟是哪個與她有過恩怨的人,敢在這個關頭給她送東西。連石家都不敢做的事,她哪來的膽子這麼做。

    包袱解開,裡面沒有死老鼠,也沒髒東西,只有一個水囊,幾套不顯眼的四季衣服,一包干糧,還有一個小荷包,她伸手捏了捏,裡面放著的有可能是銅錢與碎銀子。

    車內女囚艷羨地看著石飛仙手裡的包袱,這裡面的東西准備得真齊全,衣物料子好不說,甚至連女人貼身衣物,還有每月裡需要的那東西,都准備了幾條,可見准備包袱的人是花了心思的。

    天涯相隔,從此恩怨一筆勾銷。

    真正與她有過恩怨的那些人,有幾個能有這般膽量,安排護衛送這些東西來?

    往日她根本不會多看一眼的東西,此刻卻成了她唯一能擁有的。她的家人,她的朋友,愛慕她的男人,都避她如蛇蠍,唯有此人,竟是做了別人不敢做的事。

    片刻後,她眼前模糊一片,眼淚順著臉頰滑過,落在了包袱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9
發表於 2017-6-6 00:24:25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駕!駕!”

    駿馬在大街上飛馳,路邊的行人紛紛避讓,心裡想著,這又是哪位貴人心情不好,跑出來縱馬飛奔了。

    不過這些人有錢,就算鬧市縱馬罰銀一百兩,他們也願意。有錢人的世界,他們普通百姓不懂。

    石晉騎馬出了城,在四周找尋了一遍,卻沒有看到妹妹的身影。他回頭找到看城門的衛兵,“今天發配到西州的女犯出城沒有?”

    被問話的是個新上任的護衛,他見問話的人錦衣華服,氣勢逼人,不敢隱瞞,忙開口道:“兩個時辰以前,就已經出城了。”

    “兩個時辰前?”石晉抓住護衛的衣襟,“不是說午時才押送犯人出城嗎?”

    “公、公子,在下並沒有聽到這個說法,”護衛見這位公子形容癲狂,不敢惹得他更加生氣,小心翼翼道,“在下接到上峰的文書,說的是辰時上刻有一批女囚被發配到西州。”

    “辰時……”石晉怔怔地松開護衛,一時間竟有種天旋地轉之感。

    “大公子!”石家的護衛追了過來,“相爺說,請您立刻回去。”

    “滾開!”石晉踢開離他最近的護衛,冷臉瞪著這些護衛良久之後,整個人仿佛失去了神魂般,“你們自己回去,我四處走走。”

    “公子……”被踢的護衛從地上爬起來,急切道,“相爺說了,萬事不可衝動,您的言行影響著整個家族。”

    石氏一族,除了石崇海這一脈以外,還有很多依附在石家羽翼下過活的分支,若是石崇海倒台,石家羽翼下的所有人都要跟著倒霉。

    石晉渾身一顫,他苦笑一聲,牽著馬便往城內走,看也不看這些護衛一眼。

    自從出生,他便被父母耳提面命,要以家族為重。大姐嫁給了太子,二妹也被父母養歪了性子,就連他也要嚴格按照父親的意思辦事,不然便是不孝,拿整個石家的榮華富貴開玩笑。

    背負著這樣一個家族,太累了。

    他走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著四周來往的行人,竟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路邊有個小姑娘牽著父親的手,然後耍賴讓她父親抱,她父親低頭說了什麼,便把小姑娘抱在了懷裡,小姑娘高興地摟住了父親的脖子,臉頰邊的酒窩可愛極了。

    這樣……才算是家人吧。

    石晉站著原地,直到這對父女走遠以後,他才收回視線。轉頭見一個年邁的老太太在賣絹花,他忽然起了幾分憐憫,掏出一把銀錢把對方整籃子花都買了下來。

    “公子今日怎麼是一個人?”老太太把籃子跟花都遞給他,笑容溫和,“您的未婚妻沒有與你一起嗎?”

    石晉聞言愣住,這位老婦人是認錯人了?

    他見這老人頭發花白,臉上的皮膚猶如蒼老的樹皮,也不好跟她解釋,笑了笑就接過籃子提在了手裡。

    “老婆子我在這裡賣了很久的花,再沒見到有幾個人比公子還要俊俏,”老太太把銀錢小心翼翼地裝進荷包,“您下次再來買,老婆子就免費送你,這些花不值當這麼多錢呢。您上次送的錢太多,老身回去買了一小塊地,如今家裡的日子也有盼頭了。”

    “老太太,你認錯……”

    “正說著,人就來了,”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你的未婚妻是個好姑娘,面帶貴人之相,你們在一起肯定會有後福的。”

    石晉順著老太太的視線望了過去。

    班婳騎在馬背上,身上穿著一件素色裙衫,裙衫上繡著素白的雲紋,頭發挽成了百合髻,美而嬌憨。

    石晉怔怔地看著班婳,心中被絲絲縷縷的苦意占滿。

    在班婳朝這邊望過來時,他狼狽地收回視線,剛好石家的護衛追了上來,他把花籃遞給一名護衛,扭頭爬上了馬背。有些人,既希望見到,又害怕見到,便不如不見。

    然而事與願違,就在他准備離開的時候,班婳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姑娘好,”賣花的老婦人在懷裡掏了掏,摸出一根紅繩,“這是老身在月老觀求來的,姑娘若是不嫌棄,便收下吧。”

    老人的手很粗糙,掌心有著厚厚一層老皮,但是這條紅繩卻很鮮艷。班婳不知道這根紅繩在老太太身上放了多久,她跳下馬背,收下紅繩後,對老婦人鄭重地道了一聲謝。

    “您太客氣了,祝您與好心的公子早日成婚,白頭偕老。”見這位漂亮的小姑娘沒有嫌棄自己送的東西,老婦人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意,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在看到班婳的那一刻,石晉就知道剛才那個老婦人把他認作了容君珀,不過她認錯了他,卻沒有認錯班婳,可見在她心中,印像最深刻的還是眼前這個把一條不值錢的粗劣紅繩放進懷中的女子。

    “方才……她認錯了人。”石晉對班婳行了一個禮,“抱歉。”

    “與你無關,”班婳爬上馬背,語氣有些淡淡,“石大人帶這麼多護衛出門,是要做什麼?”

    石晉嘴唇動了動,想起獨自上路去西州的妹妹,回頭看了眼馬背上放著的包袱,心中苦意更重。

    班婳也看到了那個包袱,眉梢微挑:“辰時就出了城,你現在趕過去,能找到什麼?”

    “福樂郡主,請不要誤會,我們家公子並沒有去找二小姐。”石晉身後的護衛見石晉沒有說話,怕這件事鬧出麻煩,忙開口解釋。

    “你是什麼東西,主人家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班婳美目一掃,立刻瞪得那個護衛不敢說話,“便是去送個東西又怎麼了,就算是死囚斬首前,還能吃上幾口家人送的飯呢。堂堂相府,竟是小心到這個地步,實是可笑。”

    石晉看到了班婳眼中的譏諷,不自覺開口道:“我以為是午時……”

    就連昨日他派去打聽消息的護衛,也說是午時才會送女犯出城。在找不到二妹身影那一刻,他就知道是父親騙了他。那個被滅口的人是惠王舊部,父親害怕了,他不敢拿整個家族去賭,所以連給妹妹送行都要避諱。

    可是妹妹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她身上什麼東西都沒帶,往後的日志該怎麼熬?

    “身為兒郎,只有手上的權利足夠做出決斷的時候,才會有人在意你說了什麼,”班婳淡笑,“石公子真是一個好兒子。”

    石家的護衛聽到這席話皆吶吶不敢言,轉頭見自家公子不說話,只能乖乖地閉上嘴。

    忽然,石晉對班婳作揖道:“福樂郡主所言有理,在下受教。”

    班婳眉梢抖了抖,她剛才說什麼?她就是隨便諷刺了石晉幾句而已,他是受刺激了?

    偷眼瞧石晉,對方好像並不是在開玩笑。面對如此認真的人,班婳有些不自在,找了個借口,便告辭了。走出一段距離後,班婳回頭一看,石晉似乎還在盯著自己。

    她扯了扯袖子,忍不住想,這石晉……該不會是恨上她了吧?

    “郡主,”班婳的一個護衛小聲道,“您該回去用飯了。”

    班婳嘆口氣,朝城門望了一眼:“嗯。”

    京城少了石飛仙這個京城第一美人,仍舊沒有什麼變化。二皇子沒有變化,謝家沒有什麼變化,就連那個曾經說要求娶大業第一美人石小姐的艾頗國王子,也仿佛忘記了這件事,仍舊以傾慕大業文化的借口,留在了大業京城。

    對於天下來說,這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再美也只是一個有了罪名的女人,他們以談起她為恥,又怎麼會承認自己戀慕過這樣一個“佛口蛇心”的女人?

    一日後,皇帝的岳父,皇後的父親成國公誕辰。雖然班家人身上還帶孝,但是成國公府卻再三表示不在乎這些俗禮,連發了幾道請帖,請班家一定要登門坐一坐。

    對方如此熱情,班家人再推辭不得,班婳便換上了一件素色繡銀杏裙,銀杏寓意吉祥,去參加壽誕剛好合適,剛好顏色也不打眼,適合尚在孝期的她穿戴。

    乘坐馬車到了成國公府,剛下馬車,成國公府的人便迎了上來,然後熱熱鬧鬧地把陰氏與班婳迎到了後院。

    剛走到垂花門口,就聽到裡面有笑聲傳來,好不熱鬧。裡面的人見到陰氏與班婳母女,紛紛起身迎了過來。

    “可算是來了,剛才還一直念叨呢。”

    “靜亭公可還好?”

    “家裡有凝神的方子,不如拿去照著方子抓一副藥,喝一喝?”

    陰氏與這些女眷們互相見了禮,又一一答了她們的問題,氣氛融洽又熱鬧,但隱隱可以看出,很多婦人在有意無意討好著陰氏。

    班婳與晚輩們坐在一起,她是京城裡有名的紈绔女,與她交好的女子性格大多比較外放,所以她們幾人便坐在一起聊了起來。正說到興頭上,一個面容甜美的少女走了過來,臉頰微紅道,“我能坐下麼?”

    周家小姐是周常簫的同胞妹妹,她抬頭看了眼來人,輕聲撫掌道,“你不是姚家姑娘麼,不用客氣,快坐吧。”

    姚菱對周家小姐感激一笑,小心翼翼地蹭到班婳身邊,在她旁邊坐下了。

    周家小姐見狀,頓時笑道:“瞧瞧,瞧瞧,你這張臉可真招小姑娘喜歡,就連剛回京的姚妹妹,也愛盯著你臉紅。”

    班婳見這個姚家姑娘有些面生,臉上還帶著孩子氣,便從桌子上拿了個果子放到她掌心:“你別理周姐姐,她最愛逗你這般可愛的小姑娘。”

    幾人見狀更是笑了,趙家小姐性子比較文靜,這個時候也要插一句嘴道:“周家姐姐可不是撒謊,只要你出去,什麼時候不是招貓逗狗,惹得一干小姑娘姐姐長,姐姐短圍著你打轉?”

    班婳摸了摸臉,挑眉:“天生麗質難自棄,這都是命。”

    “讓我瞧瞧你的臉皮有多厚,”周家小姐輕輕地捏了捏班婳的臉頰,只覺得這皮膚又嫩又滑,就算她是個女人,也忍不住想多捏兩下,“臉倒是不厚,看來你說這話,是不打算要它了。”

    眾人齊齊笑了出來,姚菱偷偷地看班婳,只覺得眼前這位郡主好看極了,世間萬物所有景致,都不如她一個笑臉。

    若她是個兒郎,定要把她求娶回家。每天給她最舒適的生活,雖自由的日子,讓她永遠開心愉快,即便老了以後,也會變成最美麗的老人。

    班婳注意到身邊這個姚家姑娘總是偷偷瞧自己,忍不住笑道:“姚姑娘,你在看什麼?”

    “我……”姚菱絞著手裡的帕子,“我看你好看。”

    班婳聞言笑出聲:“這話真好聽。”

    “啊?”姚菱疑惑的張大嘴,這個時候不應該自謙或是害羞嗎?

    “早跟你說了,這人是極不要臉的,你偏偏還誇她,”周家小姐對姚菱招了招手,“來,你還是離她遠著些,免得被帶壞了。”

    “郡主很好的,”姚菱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會帶壞。”

    班婳見這幾個同伴又要笑,便道:“行了,你們不要拿小姑娘打趣,我臉皮厚,你們還是笑我吧。”

    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的姚菱聽到這話,心中一動,忍不住多看了班婳幾眼,只覺得福樂郡主溫柔極了。然後她發現,在福樂郡主說了這話以後,這幾位小姐竟真的沒有再拿她打趣,只是聊天的時候,時不時把她帶了進來。跟這些人坐在一起,沒一會她身上那股不自在感便煙消雲散。

    原來京城有這麼多好玩的去處,原來那家看似文雅的公子私底下竟然如此壞。越聽越有趣,姚菱忽然覺得,只是回京以後的這些日子過得實在太無趣了,哪像這些貴女般多姿多彩。

    “你以前住在薛州?”班婳忽然想起自己跟容瑕去一家面館吃過面,那個老板似乎就是薛州人,“那裡怎麼樣?”

    “以前我聽人說過一些不太好的話,不過自從前幾年換了一個刺史以後,薛州百姓的日子好過了很多,”姚菱道,“我曾隨人去拜訪過刺史夫人,是個十分溫柔的女子。”

    “薛州刺史?”周家小姐轉頭看趙家小姐,“薛州刺史不是你的兄長麼?”

    趙家小姐臉上的笑容燦爛了幾分:“姚小姐,不知我哥哥與嫂子在薛州可還習慣,是胖還是瘦?我的侄兒還好嗎?”

    姚菱還沒弄清京城裡人情關系,所以也不知道薛州刺史竟然是這位趙家姑娘的兄長,她愣了一下後道:“我去刺史府的次數不多,不過未曾聽過趙刺史身體不好的話,刺史家的小郎君雖然只有兩三歲,但是十分機靈可愛,我回京前小公子已經會很利索的說話了。”

    “那便好,那便好。”趙家小姐臉上的笑意更濃,拉著姚菱又問了不少薛州的風土人情。

    有了這個插曲,姚菱算是真正的融入了這個小團體,壽宴還沒有開始,已經有不少人稱她為姚妹妹,而不是生疏的姚小姐或者姚姑娘了。

    “婳婳,”周家小姐把班婳帶到角落裡,與她小聲道,“石家那邊的事情,你小心些。”

    班婳點了點頭。

    周家與班家的關系不錯,但是石家的關系雖然算不上多好,也不算太差,所以兩家若是有矛盾,周家也不好插手過多。石家這次吃了這麼大一個虧,而且還當著眾多人的面折了面子,她擔心石家日後會報復。

    “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性子直了些,”周家小姐往四周望了望,“姚菱這姑娘雖然看著不錯,但是她回京以後,一直都跟著石飛仙那些人一起玩。現在石飛仙出了事,那個什麼竹林七仙女,七才女之類的,也都散了。防人之心不可無,你……”

    “周姐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班婳捏了捏周家小姐的手,“我不會多想的。”

    “誰管你多不多想,”周文碧輕哼一聲,伸手扶了一下班婳鬢邊的銀步搖,“你給我稍微省心一些,我就能心滿意足了。”

    班婳對周文碧討好一笑,轉頭聽到外面有喧嘩聲,似乎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來了。兩人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二皇子與二皇子妃,這兩人攜手走來的模樣,倒不像是外面傳聞那般感情不好。

    二皇子進門後,就給外祖父外祖母行了大禮,做足了孝順的姿態。

    若不是外面關於他亂七八糟的傳聞太多,任誰也不敢相信,這人會是個混蛋。不管他人品怎麼樣,皮相還是不錯的,如果他不是皇子,靠著這張臉,去給貴女做個小白臉,也是勉強夠的。

    行完禮以後,蔣洛就要去外面與男客們坐在一起,哪知道他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班婳。

    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班婳面前,語氣有些嘲諷:“你不是在家裡守孝麼,跑來這裡湊熱鬧作甚?”

    班婳恨不得在心裡翻一個大白眼:“來為成國公賀壽,是小女子的榮幸。”

    “嘖,裝模作樣。”二皇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周文碧小聲對班婳道:“二皇子對你意見很大?”

    班婳挑眉:“腦內有疾,我原諒他。”

    二皇子走了沒一會兒,太子就到了。不過與二皇子不同的是,他是單獨來的,並沒有帶女眷一起出來。

    與有些跳脫的二皇子相比,太子更為文雅,也更為沉穩,在班婳看來,成國公一家似乎也更加喜歡太子,或者說他們更欣賞這樣的外孫。

    寒暄過後,成國公夫人順口問道:“太子妃呢?”

    太子道:“太子妃身體不適,我便讓她在宮中休息了,不過她也為二老備下了親手做的禮物,外祖父與外祖母見了以後,可不要嫌棄。”

    “太子妃身份貴重,怎能讓她親手做禮物,”成國公夫人笑瞪太子一眼,“你這就太不體貼了。”

    “非我不體貼,是太子妃惦記著二老,我攔也攔不住。”太子說話速度很慢,也很溫柔,這樣一個男人,是很容易得到長輩喜歡的。

    班婳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下想,她若是長輩,大概也更喜歡太子這樣的孫子。

    只可惜她養不出這麼大的一個孫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太子與太子妃之間可能出問題了,不然這樣的場合下,太子不可能不帶太子妃出席。

    至於太子妃究竟病沒有病,就只有太子自己心裡明白了。

    “國公爺,夫人,成安伯到了。”

    “快快有請!”眾所周知,成國公十分喜愛成安伯,對待成安伯的態度,就跟自己的親孫子一般。現在聽到成安伯來了,頓時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意。

    老還小,老還小,年紀大了的人,做事就難免開始任性起來。

    容瑕身上穿著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官服,像是匆匆趕來,他進門後便給成國公行了一個大禮:“晚輩來遲,請成國公恕罪。”

    “快起來,快起來,”成國公笑呵呵地讓他起身,“你現在是吏部尚書,忙才是正常的,若是不忙我才要不高興呢。”

    說完這話,他又看著容瑕道:“瘦了,瘦了。平日再忙,也要好好吃飯,待你日後成婚了,可不能還像現在這樣。”

    容瑕偏頭看向人群中的班婳,笑著答道:“是,晚輩記下了。”

    成國公對容瑕如此聽話很滿意,轉頭又道:“對啦,我記得你前些日子已經訂婚,是哪家的姑娘來著?”

    “回國公爺,是靜亭公的女兒,福樂郡主。”容瑕提到班婳的名號時,嘴角上揚的弧度都忍不住大了幾分。

    “福樂郡主?”成國公雖然老得有些糊塗,但是對班婳還是有些印像的,他想了好半會,點頭贊嘆道,“這個好,這個好。她祖母乃是大業第一美人,這孩子又長得靈氣十足,你能娶到她倒是福氣。”

    是的,在成國公這一輩心中,大業第一美人仍舊是曾經的德寧大長公主,這些小輩都是還沒長好的小豆芽。

    年輕一輩口中的“第一美人”,他是從來不承認的。

    “是,能與福樂郡主定親,確是晚輩的福氣。”容瑕笑著應了,他轉頭去看班婳,班婳給他做了一個鬼臉。

    “那你什麼時候成親啊?”成國公道,“前些日子我還跟大長公主說好了,要帶夫人一塊去喝她孫子孫女的喜酒呢,你動作快著些,別讓我等太久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90
發表於 2017-6-6 00:24:39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屋子裡氣氛就像是沸水中扔進了一大塊冰,冷熱對撞,氣氛頓時生出幾分怪異出來,有人在看陰氏與班婳母女,也有人在看成國公府的人。

    “祖父,”成國公的孫女笑著解釋道,“今天這麼多客人在,您單單顧著問成安伯如何,把我們其他人都給忘了,我可是要吃味的。”

    大長公主過世的時候,祖父與祖母難過了許久。但是沒過幾日,祖父仿佛忘了大長公主遇刺這件事,時不時提一些過往舊事。家人不敢刺激他,只能順著他的話頭說。現在當著班家人的面,祖父又提這種事,就有些戳心窩子了。

    成國公府的後輩們對陰氏與班婳露出歉然的笑意,身為晚輩他們左右為難,但求班家不會以為他們是有意冒犯。

    “你這孩子,”年紀大了的人就喜歡後輩在他面前撒嬌,成國公聽到孫女這麼說話,樂呵呵地搖頭,“你當初成親的時候,我也是關心的。”

    容瑕轉頭看向班婳,見她面色有些不好,不想成國公繼續問下去,便道:“明年開春後晚輩就成婚,到時候您老人家一定要來。”

    “今年不是挺好,為什麼還要等到明年?”成國公不滿,“你們這些年輕人,對自己的事情真是越來越不上心了。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早已經成家,老大都能跑能跳了。”

    容瑕耐心地解釋道:“前些日子晚輩請欽天監的人算過,欽天監的人說,晚輩與郡主最好在明年成婚。”

    實際上,大長公主過世,身為其孫女的班婳要守孝一年,不管今年有沒有好日子,也不可能與別人成婚。但是容瑕不能提這件事,他擔心成國公接受不了大長公主已經去世的噩耗。

    這個解釋讓成國公非常受用,他連連點頭,已經忘了方才催婚的是自己:“這話說得對,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日子要看好才行。我跟我們家老婆子成親那會,也是特意請了欽天監的人來算日子,你看看我們感情多好。”

    容瑕看著上首這兩個滿頭銀霜的老人,行了一個大禮。

    退出內院的時候,容瑕停下腳步往女眷中望了一眼,班婳與尚書令之女站在一起,兩人之間的舉止看起來十分親昵。周秉安在朝上頗有威望,偏偏兩子一女中,只有大兒子成熟穩重,剩下的一對兒女都是紈绔貪玩的性子。

    當初嚴家想要與班家結親,幫著開口的便是周秉安的夫人,可見周家與班家的關系是不錯的。

    周秉安是二十多年前的科舉榜眼,比較有意思的是,周家祖上是行武出身,周家後人雖然都有心由武轉文,但是子孫後輩都不是讀書的料,到了周秉安這一輩,才算真正考到了功名。

    周家成功轉型為文臣,班家成功……淪落成紈绔,這簡直就是積極向上與自甘墮落的對照組。然而比較神奇的是,周家與班家關系一直很好。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家關系雖然好,但是兩家人從未聯過姻。這事教會大家一個道理,想要兩家人關系友誼長存,就不要變成親家。

    剛走出內院,容瑕就看到班恆、周常簫與另外幾個華服公子扎堆在一塊,氣氛融洽又熱鬧,不過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幾個紈绔。

    周常簫用手肘撞了撞班恆:“班兄,你未來姐夫過來了。”

    班恆回頭看去,果見容瑕穿過月亮門朝這邊走了過來,他揮了揮手,想要招呼他過來坐。不過手剛伸出去招了兩下,就被旁邊的周常簫把手拉了下來:“咱們又不談詩論畫,你把人叫過來干什麼?”

    更何況,容瑕這樣的斯文人,跟他們站在一塊,能受得了他們行事風格嗎?

    不過這話他沒有跟班恆提,說出來就有挑撥離間之嫌了。

    “班弟。”容瑕走到班恆跟前,與諸位紈绔互相見禮,面上沒有半點不自在。不像其他有了實職或者自詡有才華的貴公子,面對他們時,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容瑕陪著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以後,才被一個吏部的同僚叫走。等他離開以後,紈绔們紛紛艷羨地看著班恆,“班兄,你這個未來姐夫很不錯啊。”

    班恆抬下巴:“那是,不然咱們家會答應他的求親?”

    “班兄,”一位離班恆最近的紈绔把手搭在班恆肩上,長長嘆息一聲,“可惜你姐這麼一個大美人,就要嫁給別的男人了。”

    對於很多紈绔而言,班婳在他們心中,就是大美人的極品,沒事多看幾眼,在她面前獻一獻殷勤,都能讓他們心情好上一整天。不是說他們喜歡班婳,而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與美人在一起心情自然會很好。

    這也是京城女兒家們喜歡給美男子扔花扔瓜果的原因,反正看一看也不違反大業律法。

    “沒事你拿我姐做什麼話頭,”班恆拿了一杯酒塞進此人手裡,“喝你的酒去。”

    被塞酒的紈绔也不生氣,捧著酒杯就喝下去了,不過也沒有再提班婳的事情。

    二皇子與太子作為這裡身份最高的人,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同桌的兩個尊位上。二皇子笑著挑眉,“聽聞太子妃病了,太子可要多多注意,女人生病很麻煩的。”

    太子聞言便笑道:“多謝二弟提醒,我一定多加小心。”

    “呵,”二皇子諷笑一聲,“太子果然宅心仁厚。”

    太子知道二弟向來是越搭理越來勁的性格,所以便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見太子不跟自己說話,蔣洛頓時有些不得勁兒,扭頭看到容瑕過來,便冷聲道,“你欣賞的那位成安伯過來了,也不知道他擺的什麼譜,來的比我們還要晚。”

    “二弟,”太子聽蔣洛對朝廷命官如此惡劣態度,皺眉道,“成安伯既然遲來,定是有事耽擱了。他如今是吏部尚書,需要操心的事情不少,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的空閑時間。”

    “太子這話是在說臣弟太閑了?”蔣洛冷笑,“我不像大哥命好,能早投生幾年,六部的事情都可以插手。”

    太子十五歲以後,就開始在六部行走,熟悉六部的工作流程,二皇子現在雖然已經成婚,卻還沒有一個實差,也沒有一個爵位,平時別人叫他也一口一個殿下,這導致他對太子不滿的情緒越來越重。

    本來是皇帝偏心,但是二皇子不敢去恨皇帝,於是就把所有的怨氣轉到了太子身上。因為太子性格溫和,又不愛跟他計較,他就越發覺得太子裝模作樣,做什麼事都不能讓他順眼。

    “臣見過太子殿下,見過二皇子殿下。”容瑕走到兄弟二人面前行禮,對二皇子難看的臉色視若無睹。

    “容君珀,”蔣洛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吧。”

    “多謝殿下。”容瑕沒有在二皇子指的位置坐下,而是選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落座。

    蔣洛覺得容瑕與太子有時候挺像的,都善於做戲,在一堆頑固的酸儒眼裡,他們就成了翩翩君子的代名詞。什麼正人君子,仁愛厚德,在他看來都是假的,世上若真有這麼多聖人,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為了功名利祿使盡陰謀詭計。

    成國公年紀大了,所以在外面待客的是成國公的兒孫輩,陪太子同桌的是成國公府世子,太子與二皇子的親舅舅。在二皇子話裡話外與太子過不去的時候,他就沒有開口說過話,鎮定得就像是吃齋念佛的和尚。

    容瑕坐下以後,他的神情變得略微輕松了一些,希望容瑕的到來能讓氣氛好一點。哪知道他想得太過太美好,顯然二皇子殿下對成安伯的態度也不太友好,這桌的氣氛於是變得更加尷尬了。

    “嚴相這邊請。”

    “石相這邊請。”

    沒過多久,嚴暉與石崇海也到了,兩人前後腳到,過來給太子行禮以後,就在這桌坐下了。

    可憐的成國公世子,看著這一桌氣氛詭異的人,心口堵得差點沒吃下飯。直到老爺子出來,坐在了太子與二皇子中間的主位上,他才松了一口氣。不管這桌人各自抱著什麼心思,在他父親面前,這些人都只能陪笑臉。

    性格已經變得像小孩子的成國公自開席以後,就不斷招呼著兩個外孫以及容瑕吃多些,由讓下人給他們布菜。他也不管同桌其他人怎麼想,只管跟自己喜歡的人說話。成國公世子擔心其他人尷尬,便只能招呼著被父親“冷落”的同桌貴客。

    用完宴席以後,成國公忽然道:“容小子,帶我去瞧瞧你的未婚妻,剛才後院人太多,我都不曾好好瞧上一眼。”

    成國公世子心中暗暗叫苦,人家堂堂郡主,又不是阿貓阿狗,隨隨便便就由人看。他也沒有法子,忙叫下人去後院傳消息,並且向福樂郡主提前道歉。

    班婳用完飯,正與幾個閨中友人閑聊,成國公的孫女就過來跟她道歉,說是老爺子想要見她。

    班婳想著成國公年紀已經不小,便答應了下來。

    “很是抱歉,”成國公孫女領著班婳往內院正屋走,苦笑道,“祖父近一兩年做事越發像小孩子,記憶力也不太好了,若是他說話有什麼冒犯的地方,請郡主一定不要放到心裡去。”

    見成國公孫女給自己行禮致歉,班婳忙扶著她:“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姐姐你的祖父祖母尚在,是大喜事呢。”

    成國公孫女想起大長公主生前對福樂郡主這個孫女十分寵愛,現在聽班婳這麼說,她不知道是該心疼,還是該岔開話題好。

    很快兩人來到了正院,成國公孫女帶著班婳進了院子,裡面說說笑笑的聲音傳出來,讓這個院子裡充滿了鮮活氣。

    “姑娘來了,”一個穿著藍衣的婢女迎了上來,對班婳行了一個禮,“請往這邊走。”

    有丫鬟替兩人打起簾子,班婳進去一看,成國公夫婦二人坐在上首,除了這兩位老人以外,太子、二皇子、容瑕三人也都在,班婳心下有些疑惑,這是要做什麼。

    “來,來,”成國公夫人是個十分慈祥的老太太,看到班婳臉上便露出了幾分笑,“在我這邊坐。”

    屋子裡的丫鬟們端來茶水點心,幾乎把班婳當做了小孩子來哄。

    “我就知道,這丫頭一定長得水靈,”成國公笑得一臉滿足,轉頭對容瑕道,“這麼好的姑娘,你可得好好對她。”

    容瑕與班婳的視線對上,容瑕笑著應下:“晚輩一定會好好對郡主的。”

    太子輕笑一聲,對容瑕道:“你日後也算是我的表妹夫了,你若是對婳婳不好,我可饒不了你。”

    二皇子坐在旁邊悶悶地喝茶,他雖然衝動,不過也知道在年邁的外祖父面前收斂住脾氣,說話做事也要順著些,萬一氣出個好歹來,他是真要去跪太廟了。

    “太子哥哥,容伯爺定不敢欺負我,”班婳小聲笑道,“因為他打不過我。”

    “這話你祖母也曾說過,”成國公忽然開口道,“當年陛下擔心她嫁給老靜亭公吃虧,她說她是天下最尊貴男人的女兒,誰敢欺負她?不過這些年,你的祖父對你祖母一直很好,也算是應了她的話。”

    “好好的過日子,”成國公的眼神似糊塗似清醒,他轉頭看了眼太子與二皇子,把容瑕拉到自己身邊,對班婳道,“他雖與你祖父不同,但定會好好待你的,不要擔心。”

    班婳怔住,她看著這個老人,起身福了福:“多謝成國公,晚輩沒有什麼可擔心。”

    她說的是實話,生活如此多變,誰知道明日會怎樣?只要她的家人平安無事,她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不擔心就好,”成國公像個孩子般笑了,隨後松開容瑕的手,打個哈欠道,“我困了。”

    太子與二皇子聞言,紛紛站起身,“外祖父,您好好休息,外孫不打擾您的休息了。”

    “嗯。”成國公抓住夫人的手,用老邁沙啞的聲音道,“走,老婆子,我們睡午覺去。”

    班婳看著兩個老人牽在一起的手,忍不住笑了笑。

    四人退出正院,二皇子瞥了眼班婳與容瑕:“時間不早,本殿下該回宮了。”

    “二皇子殿下請慢走。”容瑕上前一步,把班婳攔在身後,對二皇子行了一個禮。二皇子看了他身後的班婳一眼,冷哼兩聲轉身便頭也不回的走開。

    太子對兩人溫和笑道:“二弟他性格直爽,你們不要把他此舉放在心上。”

    “沒關系,我都習慣他這個德行了。”班婳挑眉,“我回女眷那邊,家母還在等我。”

    “我陪你過去,”容瑕道,“你來這裡的次數少,我對成國公府比較熟悉。”

    太子笑著對兩人抬了抬手:“你們且去吧,我去找舅父說會兒話。”

    班婳與容瑕向太子行禮過後,便往女眷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以前常來這裡?”班婳發現容瑕對成國公府是真的很熟悉,而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容瑕點頭:“老太太與我外祖母在年輕的時候感情十分要好。我父母兄長過世以後,老太太擔心我一個人過活得不好,便常接我到他們府上玩耍,所以我跟國公府的孫輩們私下都以兄弟相稱。”

    難怪陛下如此信任容瑕。一個失去父母兄長的孤兒,還養在自己岳父的眼皮子底下,人品如何,心性如何,陛下恐怕再了解不過。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提起那些傷心事。”班婳面色有些訕訕,早知道這些事會牽扯到容瑕痛苦的過往,她怎麼也不會提出來的。

    “無礙,早都已經過去的事情,提出來也沒有關系,”容瑕笑了笑,“更何況,成國公府上下待我極好,並沒有什麼可難過的。”

    班婳嘴角動了動,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地方快到了,”容瑕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班婳,“婳婳。”

    “嗯?”班婳無意識地抬頭,發現容瑕一雙漂亮的眼中滿是自己,她看得有些晃神。

    “待出了孝,嫁給我可好?”

    班婳怔然,立在原地竟不知說什麼好。

    見她這般猶豫的模樣,容瑕溫柔的笑了,伸手在她眉間一點:“你進去吧,穿過這道門就是女眷們所在的院子,我去不太合適。”

    班婳愣愣地轉頭就走,走了幾步後回頭,見容瑕還站在原地,笑容如春風般看著自己,她腳步停了下來。

    容瑕見她停了下來,以為她還有什麼話要說,於是走到了她面前:“怎麼了?”

    “沒事,”班婳踮起腳在他眉心點了點,笑著道,“還你的。”說完,轉身跑進了內門。

    容瑕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忍不住笑了。

    “二皇子殿下,”他轉過頭,看向站在角落裡的人,“您不是回宮了?”

    “本殿下想要去哪,不用向你彙報,”二皇子靠在一棵樹下,面無表情地看著容瑕,“真讓人想不到,翩翩如玉,待女子淡如水的容公子,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容瑕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下官心悅於福樂郡主,待她自然與其他女子不同。”

    “是嗎,”二皇子雙手環胸,“只可惜京城裡那些對你痴情一片的才女們,她們的才華在你眼中,竟是不值一張女子的皮囊。”

    “皇子殿下有此感悟,讓下官倍感震驚,”容瑕似笑非笑地回道,“福樂郡主確實有天下很多女子不及的容貌,下官有幸心悅於一個美麗鮮活的女子,又有什麼可惜的?”

    蔣洛知道容瑕是在嘲笑他喜歡美色,他冷哼道:“說來說去,你也不過是一個垂涎美色的偽君子罷了。”

    容瑕慢條斯理道:“二皇子殿下此話有誤,下官只是喜歡福樂郡主,而她恰好也是世間難得的美人而已。”

    “詭辯,”蔣洛不喜歡讀書人的一個原因就他們那張嘴,把白的說成黑色,把黑的說成白色,偏偏還能讓世人絲毫不懷疑他們說的話,“容大人這麼好的口才,也會用在陛下與太子面前嗎?”

    “陛下是君,太子是儲君,下官從不在他們面前說謊,”容瑕拱手拜了一拜,“當然,下官在二皇子面前,也並無半句虛言。”

    “行了,你不必在我眼前裝模作樣,”蔣洛比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狐狸尾巴,早晚有露出來的一天。”

    容瑕淡淡一笑,對蔣洛拱了拱手。

    蔣洛見他這般淡然的模樣,轉身便走。心中對容瑕卻更加忌憚,這樣一個沉得住氣的男人,絕對不會是別人眼中翩翩君子那麼簡單。他不明白,容瑕究竟用什麼樣的手段,哄得天下讀書人對他推崇備至,連父親與太子都對他贊不絕口。

    這是一個極有野心的男人,若他登基為帝,絕不會留下此人。

    早就有人注意到班婳與成國公孫女一起離開,現在見她回來,大家嘴上雖然沒有問,心裡卻已經想了無數個可能。尤其是二皇子妃謝宛諭,她與班婳從小到大關系都不算好,雖然出了石飛仙的事情,讓她對班婳惡感降低了一些,但是想到班婳要乖乖地向她行禮,她就有種出了口惡氣的感覺。

    本來用完宴席之後,她就想刁難班婳一番,哪知道班婳卻被成國公府的人叫走,她只能把心裡這口氣硬生生又咽了下去。但是想到自己以前常常被班婳堵得啞口無言的模樣,謝宛諭就始終意難平。

    何以解憂,唯有找班婳把那口氣出了。

    “福樂郡主,”謝宛諭抿了一口茶,“有些日子不見,你似乎比往日清減了些。”

    “可能是最近吃少了,”班婳笑得一臉無辜,“讓皇子妃擔心了,是我之過。”

    謝宛諭冷笑道:“是啊,自從進宮以後,我一直都不太放心你。”

    這話聽著,像是兩人有過交情似的。然而在場不少人都知道,她們兩個確實有交情,但都是吵架的交情,而是次次還是二皇子妃落下風。

    二皇子妃現在明顯是來為以前找場子了,只可惜福樂郡主的心理素質實在太強大,面對二皇子妃的挑釁無動於衷,大有把裝傻進行到底的架勢。

    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妃拿班婳根本沒有辦法,因為班婳上頭還有陛下與皇後撐腰,二皇子妃雖然品級高於班婳,但是她做了皇家兒媳,還要去討好帝後。

    只要班婳不接二皇子妃的招,二皇子妃就不能找理由發作。

    由此可見,品級並不能說明一切,最重要的還是帝後更寵愛誰。謝宛諭嫁進宮以後,與二皇子感情不算好,娘家兩個兄長罷免的被罷免,殘疾的殘疾,她就算想要強勢起來,別人也不會畏懼。

    她想要欺壓到班婳,唯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二皇子登基,她成了大業的皇後,到了那個時候,班婳在她面前,才只能任由她搓圓捏扁。

    旁人明白這個道理,謝宛諭自己心裡也清楚,所以她見班婳根本不懼她以後,便不再自取其辱,轉頭與其他貴女說話,在她們的吹捧中,找到了自己的心裡平衡感。

    從頭到尾陰氏都沒有插一句嘴,在她看來,這種小孩子吵架式的場面,根本用不著她開口。日後婳婳嫁到成安伯府以後,總要遇到一些不長眼的人,她不能事事都幫婳婳做完。

    成國公的壽宴辦得很熱鬧,結束得也很完美,兩個外孫親自來賀壽,朝中衝臣也紛紛賞臉,就連陛下也特意派了使者來送賀禮,算是給足了成國公的顏面。

    近年唯一能比得上這場壽宴的,也只有大長公主在世時的壽宴了。然而大長公主死了成國公卻還活著,而且他還有一個做皇後的女兒,做太子的外孫。

    成國公府的含金量,比現在的靜亭公府更高。

    然而班家人離去的時候,成國公府的主人們卻親自送到了門口。眾人這才明白,皇後娘家的態度,就是皇後的態度。

    班家仍舊聖寵不倒啊。

    成國公壽宴結束的當天夜裡,忽然天降驚雷,宮中有喧嘩聲傳出。

    陛下重病嘔血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3 06:5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