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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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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金面佛]重返十三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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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5 10:02:51 |只看該作者
  第320章 南國正清秋
  
  剛好有張六人桌空了出來。眾人乾脆轉戰到那邊,方便聊天。龔曉先前一直在隔壁桌看熱鬧,這回被許朵拉著一塊兒過去了。

  許多承認她卑鄙。因為她總覺得孫甜甜時不時往他們這方向投來一瞥,有點兒滲人的慌。她既害怕孫甜甜跑過來占據六人桌唯一的空位子繼續將她當樹洞,又擔心孫甜甜會去找龔曉抱怨,讓後者不痛快。

  所以,她自私虛偽的,毫無同學愛跟朋友情誼的,拉著龔曉抱團了。

  馮峰原本看到許寧跟陸秋時,還有些心神搖曳,想繼續上一部電影的設想,完全拍成小野狼夏星跟人類美少女的故事。結果陸秋這麼一噎他,馮導准備再好好考慮考慮。畢竟,這回他打算精工出細活,漫長的拍攝週期,身為導演被自家的女主角氣出內傷,實在犧牲太大了。

  幾人邊吃邊聊,紛紛給馮峰出主意說拍什麼好。看看,《臥虎藏龍》紅的不要不要的,武俠電影有市場啊。張藝謀都拍《英雄》了,雖然班上組織看的時候,好幾個同學都睡著了。

  馮導表示,作為一個有格調的導演,他不跟風不嘩眾取寵。當然,關鍵是,拍武俠片燒錢啊。他百寶耍盡,連家裡兩位太後都磨不過他,親自助陣,也不過從他爹手上磨到五百萬的預算,實在拍不起武俠片。

  錢不是萬能的,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因為預算限制了思想的翅膀,馮導表示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在有限的條件下創造出無限的未來,才是真豪傑所為。

  整張桌子,除了陸秋雙眼閃閃發亮,一個勁兒鼓掌贊美“好棒好棒”外,其餘人都笑得含蓄。

  本著擇日不如撞日的原則,馮峰決定今晚就跟著許多去她家看兩本書。然後再決定到底是從中挑選一本呢,還是繼續擴展處女作狼少年跟人類美少女的故事。

  許多滿頭黑線,要是後者,她豈不是自己給自己的文寫同人。可真夠羞恥的。

  因為之前孫甜甜的事,大家進了餐廳後也是各自三三兩兩找位子坐下開吃。誰也沒有提學生會競選的事,也沒誰端著果酒四處打招呼,生怕一不小心踩到雷。

  陶鑄一直陰沉著臉坐在角落裡,甄鐸等幾個男生勸了一陣沒效果。乾脆隨他去,自己開吃。都累了這麼多天,不管最終結果如何,總算放鬆了不是。不大吃一頓怎麼對的起自己。

  許多偶爾抬頭瞄到孫甜甜,總覺得這姑娘實在是太軸了。

  不管多無心,她今天的確闖了大禍,可以說徹底毀了整個團隊的努力成果。這時候,就該大氣點兒,端著杯子四下道歉,不管怎麼說,起碼表明了態度。光這麼神情淒楚的坐在那裡有個屁用。沒理由你做錯了事,讓別人蒙受損失;還得讓別人主動過來安慰你的道理吧。

  退一萬步說,你個性內向,不好意思跟這麼多人說話。作為直接受害者的龔曉跟陶鑄,你總該有所表示吧。結果什麼招呼也不打,當壁花小姐有什麼用啊。

  她搖搖頭,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自己桌上。

  孫甜甜需要長期的陪伴開解支持鼓勵跟勸慰,能夠擔任這個角色的,目前最合適的就是陶鑄。因為兩人是情侶關系。但天助自助者,孫甜甜要是一直這麼自怨自艾下去,勢必會惹人厭煩。旁的例子不說,單單《紅樓夢》裡的寶姐姐跟林妹妹,哪個人緣更好。你總是傳遞負面情緒,讓人心情不好,誰還願意一直待在你身邊啊。

  陳曦注意到她不時看一眼孫甜甜,知道她擔心朋友,輕輕在桌子底下捏了下她的手。這事兒,他們沒立場開口,最終怎樣,關鍵在龔曉跟陶鑄的立場。

  一頓自助餐完畢後,大家直接在餐廳分別。陶鑄想和甄鐸等人一起走,被他們硬是推到了孫甜甜身邊。不管怎麼樣,兩人現在還談著。哪有讓女朋友大晚上一個人回家的道理。

  陶鑄冷著臉,也不看孫甜甜,只悶頭往前走。

  孫甜甜的眼淚都快出來了,紅著眼眶,咬著下唇跟了上去。

  陸秋一直好奇地探頭探腦,見狀很是憂愁:“唉,好好的兩個人,有什麼不能說開呢。”

  龔曉跟許多面面相覷,現在的孩子,說話是這種風格?

  許寧看了她一眼,突然問:“上禮拜佈置給你的單詞,背的怎麼樣了?”

  陸秋這下子真憂傷了。她縮著腦袋,期期艾艾:“那個,那個,這個禮拜不是一直忙麼。”

  許寧語氣平靜:“忙不是忽略學習的理由。你問問你龔曉姐姐跟多多姐姐,他們這個禮拜做了多少題目,背了多少原文跟單詞。”

  陸秋哭喪著臉,小聲嘀咕:“我哪兒能跟姐姐們比啊。我想都不敢想。”

  許寧抬了抬眼皮,聲音聽不出情緒:“不敢想沒關系,好好做就行。”

  龔曉臉上始終掛著迷之微笑,她偷偷捅了捅許多,朝這兩個孩子的方向努嘴。

  許多攤手,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就這樣,誰也攔不住。

  好在陸爸爸及時出現,他就是去前面超市買了包煙。回頭,就趕上他閨女又被小老師逮到現行了。陸爸爸趕緊奔過來,跟許寧打岔,聊今天的天氣哈哈哈。

  陸秋一見爸爸就眼睛一亮,偷偷摸摸地往自家爹的身後蹭。許寧看到了也不說她,不過淡淡地一瞥。可憐的陸秋立刻嚇得不敢動彈,然後接著偷偷摸摸挪回原地。

  要不是當場笑出來實在不厚道,許多簡直要笑哭了。秋秋的樣子實在太好玩了。

  龔曉也拼命扭頭,一直拿拳頭堵住自己的嘴巴。

  陸爸爸早就到了,他原本還想進去跟閨女共進晚餐來著。結果閨女大了,不願意跟爸爸玩了,直接表示要和朋友一起吃。憂傷陸爸爸獨自吃了碗皮肚面,覺得心裡頭還是空空落落的。

  他心情復雜地看著許寧,有點兒心塞。

  許寧正在給陸秋佈置這個禮拜的功課。至於上禮拜未完成的,自己想辦法抽時間去做。所有的沒時間都不足以成為理由。如果你一直不做你該做的事,那麼你會花更多的時間原地踏步。

  陸秋正心虛呢,哪兒有勇氣抗議這個禮拜功課超標。她小雞啄米般猛點頭,偷偷看許寧的臉色。許寧點點頭,然後跟陸爸爸禮貌地打招呼,道晚安。

  看著閨女蹦蹦跳跳地朝自己奔過來,陸爸爸的心口簡直堵得慌了。閨女這麼將小老師的話奉為圭臬,爸爸表示,心情五味陳雜啊。

  陸秋一見她爹手裡的煙,立刻控訴:“爸爸,不許抽煙。婧婧姐姐都說了,吸煙是所有疾病的誘因。”

  陸爸爸立刻將煙塞回口袋,心情更加鬱卒。閨女,考慮一下爹媽的感受,整天在他們面前“婧婧姐姐說,多多姐姐說,許寧說”,爹媽真的好沒有存在感啊。

  陸秋可不知道她爸爸的傷感,歡歡快快地跟他吹噓今天的學生會競選是多麼有趣了。父女倆漸漸走遠,龔曉也跟許多等人打了招呼,與甄鐸結伴回家。兩人住在同一個小區。

  馮峰跟著許多等人回家,要求立刻看到成書。許多有點兒無語,她都表示可以直接電子版到馮導的郵箱了。結果馮峰堅持閱讀的質感,要求紙書的手感。

  許多好想呵呵啊,好像之前發給他那麼多次劇本修改稿不是電子版一樣。

  馮峰翻白眼:“我那都是打出來看的好不好?!”

  許多隻差給他跪了。大哥!低碳環保,無紙化辦公,您老人家走在時代前沿的新新人類,居然還每一份都列印出來看。你殘害了多少棵大樹啊。

  幾人步行到家,意外碰到了許婧。許婧今天下大夜班,在醫院給她們安排的實習宿捨實在睡不踏實,索性回來睡覺。這會兒剛睡醒,一聽門口有動靜,就從房間裡頭出來了。

  馮峰只覺得眼前一亮。短短數月不見,小美女越發明媚動人了。剛睡醒的小臉蛋紅撲撲,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波光瀲灩。馮導破天荒的文化人了一把,竟然想起了宋人的詞句\“嬌柔懶起,簾壓卷花影\”。

  許多跟許寧一看他亮的跟鬼火一樣的眼睛,立刻默契地擋到了大姐的跟前。哼哼,這傢伙,到底想幹嘛?

  馮峰企圖踮起腳尖,居高臨下。陳曦笑容滿面地站到了他的跟前,愣是沒話找話地跟他聊起了電影藝術的表現手法。

  許多則趁機將她姐再推回房間去睡覺。下大夜班不把生物鍾調整好,後面會非常痛苦的。出來時,她順便把兩本小說都帶上了,防止這個節操掉滿地的馮導會借著看書的機會,硬往她房間裡湊。

  馮峰萬分惋惜地縮回了伸得老長的脖子。唉,這個清麗脫俗的小美人,真是賞心悅目。

  許多皮笑肉不笑地將兩本書塞到他鼻子底下,聲音輕柔的讓馮峰直覺背後發涼。

  “導演,請您自己審閱吧。”

  馮峰翻開了第一本書《庭有枇杷》,沒看完一頁就默默地放下了,表示主角年齡太小了,而且他不喜歡第一人稱。

  許多遞上第二本書,《南國正清秋》。

  “一九六九年,十八歲的程安東與他的同學一起,將畫板和筆打進背包,在兩長一短的鳴笛聲中走向南國的鄉村。……”

  馮峰這回倒是看下去了。這是個下鄉知青愛上小村花,而後知青回城參軍。兩人約定通信,卻因為客觀環境失去聯系的故事。

  “十年一覺揚州夢,塵歸塵,土歸土。她把所有收到的信件都拿出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翻出那本《第二次握手》摸了摸封面。藍色軟皮的筆記本依舊幾乎是空白的,只在扉頁印著鋼筆字跡:閒夢遠,南國正清秋。現在她知道那是詞,而不是詩了。只是這些,對於小秋,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

  小說不算長,還不到二十萬字。馮峰愣是從頭到尾翻了一遍,還沒出息地心頭沉重了一回。就這個故事了,這才符合馮導心目中關於厚重的定義。在歷史大背景下,個人情感的無力與悲傷。

  作為一個有格調的導演,他這麼可以輕易向浮誇的世界妥協。他要拍出有歷史厚重感的作品。

  別的不說,輕浮的電影作品,他也不好意思邀請許婧這個清水芙蓉的小美人來出演啊。嗯,第一次拒絕,肯定是因為夏月不是《看海的星星》中女主角的緣故。

  馮導已經毫無節操可言的忘記了,當時許婧一看到鏡頭就發慌的事實。

  馮峰伸了個懶腰,抬頭看了眼壁鍾。驚呼一聲:“呀,都這麼晚了。”作為一名對自己的容貌要求非常高的有格調導演,馮導表示,他每天都得睡足美容覺的。

  陳曦陪在邊上,心中暗自籲了口氣。他們回來時已經八點多鍾,現在更是快十二點了。可在馮峰看書的過程中,他卻一點兒不敢打擾他。

  正文如下:

  馮峰是多多的伯樂,也是她編劇事業上的重要合作夥伴。文字影視化後,影響力勢必比文字本身更大。所以這人,他必須哄著捧著。

  他笑容滿面,主動提出送馮峰回去。

  許多趕緊沖澡睡覺。她能說等待的過程中,她一直蠢蠢欲動,想趕馮峰回去看書麼。她晚上看書也不超過十一點鍾啊,這樣影響她睡眠,真的好躁狂。

  奈何,為了掙錢,她捏著鼻子忍了。

  貼一部分給大家看一下吧。

  南國正清秋

  一九六九年,十八歲的程安東與他的同學一起,將畫板和筆打進背包,在兩長一短的鳴笛聲中走向南國的鄉村。他和夥伴們把右手放在左胸前,聲嘶力竭地歌唱: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沒有兒女淚沾襟的離愁別緒,高考已經取消,但祖國最廣袤的天地正等待著無數渴望投身最偉大革命事業的知識青年,所有人都夢想著像高爾基一樣在人間讀完大學。

  程安東下放的村子喚作長幹村,得名於繞村的一條叫長幹溝的河流,至於這河流是如何起名的,就不得而知了。一行六人應屆生胸前綁著大紅花,被敲鑼打鼓地迎進了村裡頭。安排了民房做知青點,發了口糧跟柴火,安頓下來的知青們對著清鍋冷灶面面相覷。六個人一鍋飯,程安東負責點火燒鍋,分到的火柴劃掉了大半盒,愣是沒能把灶火燃起來。同伴們圍著他出謀劃策,可惜在家時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書生,連煤爐都沒點過,如何對付得了黴爛的稻草跟樹枝。

  隔壁家的女兒好奇地在門口探了一下頭,被眼尖的女同學逮著了,忙不迭喚出聲:“那個……”話語嘎然而止。女同學一時間不知道該叫這個小農家女什麼稱呼好。程安東也看到了細竹竿般瘦小的女孩子,急中生智,他想起了電影裡頭的台詞,立刻移花接木:“小老鄉,你能幫我們燒個鍋嗎?”

  程安東覺得自己應該稱呼對了,因為小女孩抿嘴一笑,露出了糯白的牙齒。她輕巧巧地躍過了門檻,從程安東手中接過火柴,沒等眾人看明白怎麼回事,灶火已經熊熊地燃燒了起來。眾人長籲了一口氣,連忙向功臣道謝。有活潑好客的女同學乾脆拿出從家裡帶來的糖果塞到她手裡,她似乎嚇到了,連忙揮手往後退,直被逼到門邊才勉為其難地收下一顆,逃一般地奔出知青點;跑了幾步又猶猶豫豫地折回頭,對著程安東指了指自己的臉,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之前他臉上沾了黑灰。

  晚飯的時候,知青們得到了鄰家的邀請,中午吃了一頓夾生米湯的青年都如釋重負。先前見過的女孩子帶著個同樣黑瘦的小男孩蹲在門口搓草繩,看見他們,她又抿嘴一笑,牽著弟弟站起身來迎客進門。隔壁一家姓趙,男主人三十多歲,容長臉,雙目炯炯,很是精神,他輩分極高,生產隊長得稱他趙大爹。趙大娘是個勤勞的女人,掙著隊上唯一一個女人的滿分工,但似乎不擅長家務。程安東注意到了,給他們端菜遞飯的是這個家中八歲的獨女,叫做小秋。她上頭原先還有兩個大的,分別起名大春跟小夏,都沒熬過三年饑荒,繈褓裡就沒了。小秋端完飯菜,程安東留她落座,她擺擺手,領著眼睛一直黏在桌中央那盤蒸雞蛋上的弟弟蹲到了灶門口。

  飯菜並不豐盛,滿滿當當八個菜,除了那碗蒸雞蛋勉強算沾了葷腥的邊,剩下的全是梅乾菜、馬齒莧、馬蘭頭之類,然而程安東卻從尖椒炒地瓜葉中吃出了奇異的鮮鹹,粗糙的莖葉竟然可口起來。其他青年大約一樣餓極了,完全不挑剔飯食的簡陋,跟主人家說說笑笑很是熱鬧。程安東覺得口渴,自己起身去廚房倒水喝,聽到小秋正在教育弟弟:“人家是客人,還給了你糖吃,你怎麼還想著雞蛋。”

  程安東覺得有點兒羞愧,他想他們應該給小姐弟留點兒菜的,然而就連地瓜葉湯都已經被他倒了拌飯吃。小秋見了他倒是落落大方,給他從鍋爐裡舀了水倒進碗裡,程安東連忙說謝謝。這個詞對於鄉下小姑娘似乎是新鮮的,她又笑了起來。程安東也笑了,廚灶間暖和和的,熏得他心裡也暖和和的,仿佛只是一瞬間,她成了他的小朋友。

  長幹村種的是水田,生產稻穀。經過漫長的一個冬天的休養跟一個春季的教授,書生們除了寫大字報宣傳革命對月思鄉惆悵外,要真正下地掙工分了。女知青們受了照顧,被安排去拔秧苗;男知青們則跟在年輕年老的女性後面學插秧。程安東不會插秧,他像抓筆一樣捏著秧苗,剛插進泥土裡,秧苗就施施然地漂到了水面上。如此反復,趙大娘已經插完了三茬地,他才起了幾行頭。小秋休農忙假,跟著隊裡的食堂師傅劃著小船過來送午飯,農忙時分是不興回家吃飯的,否則一來一回,時間全耽擱幹淨了。程安東面紅耳赤,簡直沒有臉端起飯碗。碗是粗此藍邊碗,因為要幹力氣活,吃的是幹飯,裡面摻了數目可觀的紅薯跟胡蘿蔔。菜是辣椒炒南瓜絲跟只在起鍋時滴了兩滴油的幹煸茄子,另外有個木桶,裡頭裝著冬瓜湯。程安東埋頭吃飯,直到扒幹淨最後一個胡蘿蔔塊才抬起頭。小秋跳進了水田裡,飛快地插著秧苗,那些秧苗在她手裡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自動飛進水中落地生根了。

  生產隊長在田埂上看了大喊:“喂……趙大爹家的囡,你不到年齡,是沒有工分的。”

  趙大娘生了氣,辯駁起來:“幹了活就要算工分,那個,有志不在年高。”

  休息的社員們都哄然大笑,鄉下文娛活動少得用經年累月計算,任何熱鬧都能吸引人。小秋不扭捏,笑嘻嘻地插了小半壟秧,直到所有人吃罷休息完畢才跳出水田。她跟知青們都熟悉了,已經可以站在程安東面前大大方方地說話:“你看,一點兒也不難。”

  程安東在他的小朋友面前燥紅了臉,他很想大聲宣佈,拔秧插秧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直接在田裡播撒稻種產量更好效率更高,早在幾千年前,漢代的老祖宗就已經對此有了定論。不過他不打算說出口,不僅僅是那些都是老古董舊思想,要清掃;還因為冒出這個想法就很孩子氣了,他一個成年人哪能跟一個九歲的小姑娘計較這些。小秋沒有看出他肚裡的文章,笑瞇瞇地看他。她願意跟知青呆在一起,他們身上似乎有著跟村裡人不一樣的東西,這樣的東西吸引著小小的少女。

  程安東

  一九七六年底開始,世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變化同當初一樣迅疾而缺乏徵兆。只過了一個舊歷年,長幹村的知青點就斷斷續續或明或暗地得到各種消息,大同小異,宗旨就是在這座南國的鄉村呆了整整八年的知識青年要返城了。接下來的幾個月時光,所有人都在焦躁地奔波於公社與大隊之間,忙著寫一張又一張申請,蓋一個又一個鮮紅的公章;忙著給城裡的家庭打電話,請求最後的經濟支援好用於辦手續中間的公關;忙著打聽回城的火車班次,甚至迫不及待地轉抄不知道何時會發生更改的列車時刻表。焦灼讓大家的時間變得漫長得不可忍耐,恨不得能將懷表一氣不歇地撥到離開的時刻。

  長幹溝裡的荷花露出粉紅時,夏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了。照例是農忙插秧,知青們心不在焉,時時無故曠工,到了此刻,他們也不在意那些少得可憐的工分以及工分所對應的更加寒磣的毛票。程安東沒有消極怠工,他蹲在小秋身旁插秧,現在他的速度已經絲毫不遜色普通的莊稼漢了,只是這門他花了八年時間掌握的技藝大約以後也不會有用武之地了。

  插完秧,小秋跳上了小船,她已經長到了程安東肩膀的位置,身量細細長長,程安東想到了一句詩:芙蓉如面柳如眉。長竹竿一點,小船便輕輕晃晃地蕩進了水中央,留下一道碧綠的水痕。碧綠的陰影是荷葉印上的痕跡,帶著濕漉漉的清香。程安東坐在船頭,殘陽已經在長幹溝的盡頭隱了半個身子,映日荷花別樣紅。小船蕩過長長的蓮莖,程安東伸手采了一朵荷花遞到小秋面前,低聲說:“我要走了。”

  暖暖的夕光斜斜地打過來,小秋沒有再撐槳,小船靜靜地停在了水中央;她低著頭,夕光將她的臉龐籠得晦暗不清,程安東只看見了她的嘴巴似乎咧了一下:“那就走唄,回城是好事。”

  她摘了個蓮蓬,掰了一半丟給他,兩個人默不作聲地低頭剝出蓮子丟進嘴裡。幾只野鴨撲稜稜地飛起,彩霞滿天。

  “家裡給我安排了讀軍校,我回去以後就給你寫信,你要記得回信。”

  “嗯。”

  “你要不斷學習,多讀書,將來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嗯,還有什麼?”

  “等……軍校管得嚴,我放假就回來看你們……你要多吃,不要老把好吃的省給冬哥兒,你看,風一吹,你就要被刮跑了。”

  小秋笑出了聲,點點頭答應了他。

  程安東把沒用完的肥皂、毛巾、牙膏以及當初從城裡帶來的熱水瓶、精鋼鍋等等全部送給了趙大爹。留給小秋的是他親手抄完的《第二次握手》和一本藍色軟皮封面的筆記本,扉頁上寫著李後主的詞句:閒夢遠,南國正清秋。而他本人,只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帶走了幾張畫像。家裡寄過來的錢,除了車費跟路上必不可少的花銷,他全部買了信封跟郵票塞給了小秋。

  程安東開始出早操了,得天一擦亮就起床;小秋進了鎮上的高中,要走五裡路。程安東學會了射擊,趴在地上瞄靶心;小秋學了古詩,現在有大膽的老師也開始教古詩了,她在信中工工整整地抄寫:涉江采芙蓉,所思在遠道。慢慢的,整個青桐鎮的知青都陸陸續續地返城了。隨著知青支撐起的代課老師隊伍的減少,青桐鎮高中也走到了窮途末路。窮則思變,上面出臺了新政策,附近三個鎮子的高中合並到了一處,設在隔壁鎮上,距離長幹村足足二十裡地。小秋要繼續上學,就意味著必須起早貪黑完完全全地當一個書生了。她讀到高中,已經是女孩子中的文化人,就是放在鄉下男孩子當中,也屬於翹楚一流。何況高考雖然恢復了,但戰戰兢兢的,推薦的工農兵大學還占著鄉村的主要市場。至於考大學,那樣薄弱的鄉村教育積累的基礎,大學對於她而言,是不屬於同一個世界的。

  小秋沒能讀完高中,趙大爹自從胃潰瘍以後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她十八歲了,可以在生產隊拿八分工。退學後一個禮拜,她趴在煤油燈底下給程安東寫信,寫了足足三張紙,旁邊語文課本上放著手抄本的《第二次握手》。她把信紙裝進了信封,將書本壓進了箱底。程安東沒有收到這封貼了兩張郵票的信,同樣在一個禮拜前,他在軍校收到了兩天後立即出發去抗越前線的通知。他只來得及匆匆寫了封短信投進郵箱,信件翻山越嶺,要抵達的地點已經變成了村辦工廠。沒有人有耐心再去尋找信件的收件人,蓋上“查無此人”的郵戳,信件也來不及再回到原主人手中。

  小秋沒有收到程安東的回信,她感到悵然若失又覺得塵埃落定。是的,程大哥生氣是應該的,他在那麼辛苦緊張的情況下還看書學習考上了軍事院校;相比之下,自己是多麼的沒用,輕易地就放棄了讀書。村東頭的知青媳婦以死相逼,終於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離婚證回城裡去了。十年一覺揚州夢,塵歸塵,土歸土。她把所有收到的信件都拿出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翻出那本《第二次握手》摸了摸封面。藍色軟皮的筆記本依舊幾乎是空白的,只在扉頁印著鋼筆字跡:閒夢遠,南國正清秋。現在她知道那是詞,而不是詩了。只是這些,對於小秋,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

  他們至此斷了聯系。

  在那樣一個年代,杳無音訊是極其輕易的一件事。程安東上了戰場,槍林彈雨中他才恍然原來跟課堂上講的不是一樣的感覺。越南鬼子用當初我們援助的大米土豆堆築起防禦工事,那個時候我們國家正遭遇著空前的天災人禍,餓殍遍野。他們躲在當初我們幫助修築的軍用設施中掃射,使用著我們贈送的武器。程安東出離憤怒了,戰友在自己身邊一個個倒下,他恨不得能撕爛了這個醜惡的無賴。然而他要活著,他是家中獨子,他要負擔起家族的希望;他還沒有履行諾言,他要帶著小秋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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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5 10:03:04 |只看該作者
 第321章 逆襲
  
  馮峰回去以後亢奮不減。他一覺睡到中午起床,打電話跟許多說,他決定了,准備拍出一部媲美《我的父親母親》的作品。

  許多心道,太局限了,導演。你可以拍出《山楂樹之戀》啊。不過,這部電影好像得好幾年後才出現。但正因為這樣,才不會跟風啊。

  她熱情鼓勵了馮導的偉大理想。像這麼出手大方的導演,上哪兒找去。

  下午,許多還在心中打著劇本的粗綱,學生會選舉的結果公佈了。展板前圍得水洩不通,不少同學都奔過來先睹為快。

  陳曦跟許多沒多少懸念的當選學習部部長了。因為真跟陳曦之前說的那樣,這個職位,主要看參選者的文化課成績。

  讓大家吃驚的是,學生會主席的人選居然還是先前的大熱門,最後一天慘遭滑鐵盧的陶鑄龔曉組合。他們被減去五百票以後,以微弱的十三票優勢登頂。

  陸秋今天在初中部分校上學,消息滯後。她打電話給許多詢問結果聽說龔曉姐姐當選後,樂得不行。她可是大功臣啊。他們初中部分校幾乎全把票投給了陶鑄龔曉組合。

  這是股新力量。去年初中部分校的學生還沒有選舉權,只單純過來圍觀了一回。今年,因為他們的加入,愣是在最後一部又逆轉了選舉結果。

  陸秋難掩興奮之情,開開心心地打電話給許寧求表揚。她真是太棒了,感覺親手創造了學生會主席。她要求表揚。

  許寧也非常高興。他算是全程參加了陳曦跟許多的選舉過程,感覺學到了不少東西。這一回,他沒說陸秋,而是單純地誇獎了她。

  陸秋心花怒放,許寧的肯定,比陶鑄龔曉成功當選的消息,更讓她想原地轉圈圈,蹦躂著尖叫。

  她真叫了跳了,差點兒扯斷電話線。嗚嗚嗚,分校就是這麼殘暴。他們不允許使用手機,想打電話只能插IC卡打座機。

  許寧被陸秋的反應給感染了。他忍不住笑道:“好了,真扯斷電話線,你又要挨生活老師說了。”

  陸秋訕訕地重新站好,突然間惆悵起來:“唉,多多姐姐跟龔曉姐姐都好棒啊。我覺得我永遠也不可能像她們一樣。”

  許寧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開口:“所以你要加油啊。”

  陸秋悲傷:“加油也沒有用啊。”

  許寧看著校園裡依然蒼翠的樹木,平靜道:“你們也參加全校排名,進入前三百名可以直升高中本部的。”

  陸秋平常聽到這些,第一反應是被嚇得腿軟。嚶嚶嚶,好難的。他們整個分校,也沒幾個人能達到總校前三百的成績。而且這僅有的幾個都是當年報考初中部意外失手的尖子生。

  這回,大約是被距離學生會好遙遠的悲傷給感染的,陸秋竟然沒有說成績的事情,還在憂傷:“就是上了本部,我也沒有辦法啊。”

  許寧笑了一下,慢條斯理道:“現在開始改革了,跨年級組合也能參選,還會鼓勵本年級百分之三十的票數。”

  陸秋被激的渾身血液沸騰,毫不猶豫地放下豪言壯語,她也要去參選。跟多多姐姐、龔曉姐姐一樣。站在講臺上拉票,感覺好威風啊!

  等放下電話機,沖回宿捨拿下午上課用的書,陸秋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她距離總排名前三百名真的是好生遙遠。

  嚶嚶嚶,完了。她都在許寧面前放下大話了,許寧一定會逼著她實現這個目標的。

  陸秋看著初二的物理書,頓時覺得人生慘淡,生活總是那麼的悲傷。

  外國語學校學生會2003-2004屆主席當選的最大功臣,就這麼風中淩亂垂頭喪氣的耷拉著腦袋去上好難好難的物理課了。

  被她惠澤的兩位新鮮出爐的學生會主席則是沉浸在震驚中。一貫任爾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的龔曉都驚訝地一挑眉毛,喲,她真沒發現,他們的組合在全校居然擁有這樣高的支援率。

  陶鑄不得不承認,在驚喜的同時,他更多的是如釋重負。要是因為孫甜甜的緣故,導致龔曉也陪綁著落選,他實在過意不去。

  昨晚他送孫甜甜回家,原本是不打算跟她講話的。結果到了她家,他准備掉頭就走時,突然間發現孫甜甜臉上都是淚。

  陶鑄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只站在孫家別墅門外的陰影裡,默默地看著她一語不發。也正是他的沉默以及站的位置隱蔽,讓同樣在外面吃完飯回來的孫父的新家庭忽略了,以為門口只有孫甜甜一個人。

  孫甜甜是沒有他們家大門鑰匙的。她想回家,要麼瞅准家裡有人的點,要麼就站在門口等。她父親跟繼母都沒給過她鑰匙,她也不曾開口要過。

  孫父一看到這個跟前妻容貌肖似的女兒就厭煩,更恨她哭哭啼啼的樣子。一天到晚哭喪著個臉,簡直跟喪門星一樣。難怪他那幾年生意一直不順,家裡有個喪門星不把財神爺趕跑了才怪。

  孫甜甜的繼母跟弟弟就這麼在旁邊嘻嘻哈哈地看孫父教訓孫甜甜。

  這家人簡直喪盡天良。甜甜是自己女朋友時尚且這般朝不保夕,要是兩人分手了,她還怎麼在家裡待下去。

  陶鑄忍無可忍,從陰影裡走了出去。

  孫父充分展現了堪比劉德華師傅彭登懷的絕技,變臉。幾乎連半秒鍾都沒用,霎時滿面春風。

  陶鑄覺得惡心,又說不出的同情孫甜甜。這下子,他除了將學生會選舉時的事情翻頁過去,竟然沒有其他更好的主意了。

  陶鑄這一天上午連著中午,都是煎熬的。中午在食堂吃飯時,孫甜甜照舊跟他坐在一起。他們都是在食堂視窗打的飯菜。

  孫甜甜見陶鑄對著食堂大師傅的手藝微微皺眉,又下意識地咬嘴唇,半天才囁嚅出一句話:“我也想幫你准備午飯,就像許多對陳曦一樣。可是我沒有那麼好的命,我根本就沒資格進他們的廚房。”

  陶鑄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跟孫甜甜算是和解了,可要讓他這麼快就心無芥蒂地寬慰她,他又做不到。他一直到最後,也只是潦草地說了句:“吃飯吧。”

  孫甜甜滿心的恓惶,聲音裡也彌漫著淒楚的味道:“我知道應該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我知道你喜歡許多、龔曉她們那樣子的女孩子,又聰明又能幹。我也想學她們啊,可是我真的一無是處。”

  陶鑄哪裡還說的了什麼斥責的話。他硬著頭皮將自己餐盤裡的雞腿挾給孫甜甜,皺眉道:“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先吃飯再說。”

  逼著孫甜甜也於事無補,還是他出面,好好跟龔曉以及他們的競選團隊道歉吧。

  陶鑄滿身心的疲憊。午飯後,他一直在思考,等最終結果公佈出來後,他應該怎樣表達歉意。他的愧疚是真的。龔曉主動找到他當搭檔,必定是對他抱著很大的希望。結果卻因為他們這邊的問題,讓所有人都白忙活了,實在於心難安。

  不料,現實竟然是一出反轉劇。最終他們竟然意外逆襲,成為了這一屆的學生會主席。

  陶鑄還沒反應過來,孫甜甜已經一頭紮進他懷裡開始哭:“我都嚇死了,我好害怕啊。”

  旁邊有兩個他們競選團隊裡頭的男生,見狀有點兒訕訕的。總覺得自己昨天晚上一直沒跟孫甜甜說話,實在是沒風度。把人家嚇成這樣,太過分。明明她已經夠慘的了。

  裴爽昨天晚上家裡有事,沒有跟大家一起出去吃飯。她看了眼孫甜甜,心中不是滋味。怎麼現在搞得好像孫甜甜才是受害人一樣。她明明昨天的確做錯了事情啊。

  龔曉淡淡地朝兩人的方向投去一瞥,反過來安慰裴爽:“算了,睜隻眼閉隻眼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陶鑄也難做。”

  裴爽冷笑:“他難做也是他活該。”

  裴爽原本一直同情孫甜甜的遭遇。今年春節期間孫甜甜出事,她也是忙前忙後四下尋找到處張羅的人。只是此事的後續發展,卻讓她有些膈應的慌。以她女性的直覺,裴爽幾乎可以肯定,起碼一開始,陶鑄對孫甜甜並沒有什麼男女之情,跟她交往也是權宜之計。

  至於後面兩人怎麼會假戲真做?裴爽認為這絕非是陶鑄單方面的原因。

  陶鑄本人個性溫和,是大家公認的好好先生,不是那種會強迫人的性子。如此一來,這就讓裴爽產生了一種微妙的類似於遭到背叛的感覺。與朋友妻不可戲一樣,女生也會在心裡給男性劃分範圍,控制交往尺度。

  大家都默認瀟瀟跟陶鑄是一對。平常她們和陶鑄熟歸熟,嬉笑打鬧,在一起玩稀疏平常,但都人人心中有桿秤,會注意一個度。不然搶人家的人怎麼回事。

  爭也就爭的吧,孫甜甜的遭遇也與她不懂得抗爭有一定的關系。加上肖瀟與陶鑄的確沒有明確關系,孫甜甜的行為嚴格來說也沒有什麼根本性的錯誤。只是她要是站穩立場,完全爭到底;裴爽即使不高興,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不舒服。

  你搶了陶鑄,完了,還要求肖瀟像平常一樣,對你一如既往?吃魚耐得鹹,任何人在做一件事時,都要做好承擔因此產生負面效應的准備。

  因為你擁有的多,所以我拿著一件沒有關系,你必須得原諒我,包容我支持我,否則就是不豁達不大度。

  這種邏輯,裴爽沒有辦法接受。而在跟陶鑄交往以後,孫甜甜的所作所為恰恰讓裴爽產生了這樣的感受。

  裴爽憋得難受,她無意間成了傷害肖瀟的幫凶。與陶鑄孫甜甜相比,裴爽自然跟瀟瀟感情更深。既然都是感情的事,那就請別怨她幫親不幫理,跟這對情侶漸行漸遠。

  龔曉安慰她,算了吧!任何一對所謂的准情侶遲遲不能捅破那層窗戶紙,肯定都存在著外人不曾仔細留心的問題。孫甜甜還不還有那個什麼寧檬嗎?

  兩人對視一眼,寧檬、孫甜甜,酸酸甜甜。

  兩人又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移向了正在跟服務員點菜,要糖醋鯉魚的陶鑄。喲,難怪呢,原來陶主席愛的就是這個口味。

  競選大獲全勝,怎麼能不好好慶祝一番呢?那家自助烤肉物美價廉,廣大人民群眾紛紛表示不能一下子吃過頭,產生生理性厭惡,失去這個美好的聚餐地點。

  所以他們特地挑了家口碑尚可的家常菜館,要了個包廂。

  作為反轉劇最大的功臣,陸秋獲得了專車接送的待遇。分校初二年級主任是龔曉以前初中時的班主任。

  學生會選舉是外國語學校全體師生關注的大事件。陸秋能夠凝聚起初中部分校的力量,徹底逆轉選舉結果。對此,年級主任表示江山代有才人出,吾心甚慰。他大手一揮直接請假條。然後陸秋就在同學們飽含羨慕嫉妒恨的深情目光相送下,歡天喜地上了陳曦的車,跟著哥哥姐姐們胡吃海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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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發表於 2017-7-25 10:03:16 |只看該作者
  第322章 聚餐
  
  非週末時間能夠出校玩比單純玩本身這件事更讓陸秋興奮。一輛車坐了陳曦、許多、龔曉、裴爽跟她五個人, 四個高中部的學生光聽這個小妹妹嘰嘰喳喳了。

  大家都特別好奇,她是怎麼成功搞定整個分校的。其他參選人雖然不像他們這樣重視初中分部的學生票,但日常分校也會去本部參加一些活動,不可能完全一無所知啊。

  一說到這個,陸秋就眉飛色舞了。她的策略簡單粗暴,就是將宣傳海報貼滿每間寢室。女寢重點貼陳曦跟陶鑄,男寢則是許多和龔曉。為了彩色列印這些海報,她把她爸辦公室的復印機的墨水匣全用光了。

  陳曦抬頭,從後視鏡裡默默地看了陸秋一眼。她還在得意洋洋:“現在大家都在討論多多姐跟陳曦哥哥的腿到底有多長,龔曉姐姐的眼睫毛上能不能放下鉛筆。”

  裴爽“噗嗤”一聲笑出來,揶揄道:“陶鑄呢,沒人討論他麼。”

  陸秋想了想,認真道:“有啊,大家討論陶哥的風衣是哪兒買的。好像是秋季最新款哎。”

  這回連許多都笑得不行。這幫孩子, 太過分了。陶鑄長的不錯啊,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種出身優渥家教良好的翩翩少年郎。

  你們這些壞人,竟然光看人家的風衣了。

  車子開了近一個小時才到家常菜館。陳曦去找停車位,許多等人先下車去跟陶鑄匯合。對方負責訂包廂買單,算是慶祝大選獲勝以及犒勞大家的辛苦。

  本來這事兒應該龔曉跟陶鑄一起張羅的,畢竟上次去吃自助烤肉,全是陳曦和許多忙碌的。這樣兩路人馬,一邊一次,比較合適。但誰也沒提這一茬,孫甜甜一直黏著陶鑄呢,龔曉自覺完全沒必要去辣對方的眼。

  他們到的時候,許寧迎了出來,主動接過陸秋的書包,開玩笑一般道:“喲,大功臣,舟車勞頓,您辛苦了。”

  陸秋頭一回收到這等待遇,頓時受寵若驚,然後歡歡喜喜地圍著許寧轉了。她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已經完全忘了昨晚因為那句“考進前三百名”的承諾,是如何輾轉反側,足足愁了小半宿才睡著的了。

  許多看了眼孫甜甜,後者跟著陶鑄一起過來跟他們打招呼。她就是微笑,特別溫順乖巧的模樣,安安靜靜站在陶鑄身後,也不說話。

  許多有種難言的失望。盡管最後這件事可謂峰回路轉,最終上演了HE大結局;但孫甜甜這樣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樣子,還是讓她有些不快。

  既然沒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那麼孫甜甜完全可以更大氣一些,自嘲懺悔兩句,大大贊美陸秋一番。這樣一來,大家也不會揪著她的過錯不放。

  可孫甜甜連額外跟陸秋打聲招呼的舉動都沒有。

  許多能夠理解她的心態。人都不太願意提及不好的事情,尤其是關於自己的,總希望這些能夠盡快揭過,最好立刻被所有人遺忘。

  她無法說孫甜甜的行為是多麼的糟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事風格。只是孫甜甜的所作所為,讓她心裡頭有些不舒服。

  陶鑄將菜單遞給陸秋,笑道:“來,陸秋,你是大功臣,隨便點,今天你陶哥請客。”

  甄鐸正跟人玩紙牌,聞言抬起頭,故意起哄:“來,小秋秋,不點對的,只點貴的。好好點,我要求上一隻清蒸老鱉。”

  陶鑄立刻笑著拍對方的肩膀:“好意思吧你,小學妹的便宜,你也好意思占。”

  陸秋特別開心,聲音響亮:“清蒸老鱉!”

  包廂裡沸騰起來,大家紛紛高呼“大閘蟹”“石蛙”“象牙蚌”,還有人大聲強調“極品東星斑”!

  打扮成《薰衣草》上喬恩教主造型的服務員笑容滿面:“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是家常菜館,沒有象牙蚌跟東星斑。”

  大家哄笑起來,改而點了應季菜,一人一隻陽澄湖大閘蟹。

  陶鑄特意跟服務員強調,他們中有人吃素。做素菜的廚具請跟其他菜品分開。

  陳曦恰巧停好車回來,聞言輕輕當胸捶了陶鑄一下,笑道:“你倒是很細心啊。”

  陶鑄有點兒不好意思,微微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是我對不住大家。”

  陳曦只是笑,並不接他的話。

  孫甜甜連忙補充了一句:“陶鑄就是細心。其實有你在,哪兒需要他費這份心啊。”

  陳曦繼續微笑:“多費心總比少費心好。”

  孫甜甜訕訕地低下頭,勉強露出個笑來:“倒是我太笨,總想不到這麼多。”

  許多喊陳曦過來點菜,她給他點了胖頭魚,問還要加什麼麼。

  陳曦走過去,掃了眼菜單,又要了道素版佛跳牆。就那麼幾道素菜,哪裡能給多多足夠的營養。

  服務員又問了他們的飲食忌諱後,拿著菜單下去了。

  大家過來時帶了不少零嘴,此時剛好開茶話會,共同表達對競選成功的欣喜以及對大功臣陸秋小姑娘的贊美。

  陸秋小臉紅撲撲的,被這麼多超級厲害的哥哥姐姐們誇獎,她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她難得扭捏起來,還垂下了頭。

  大家都哄笑起來。裴爽坐在她身邊,摸了摸她的腦袋,揶揄道:“喲,我們家秋秋小老虎變成小乖貓了。”

  陸秋小老虎的綽號源自於上次在自助烤肉店,她烏龍地將拍電影當成了現實,勇懟欺負許寧的壞店員。龔曉當時感慨說真是只活潑生氣的小老虎,虎虎生威。後來,大家都愛拿小老虎這個稱呼逗陸秋玩。

  許寧怕她不高興,還安慰她說,這是哥哥姐姐們喜歡她。他的綽號就叫小寧寧或者小龍人,因為許寧屬蛇,蛇是小龍。

  陸秋一點兒也沒不開心。老虎多漂亮多威風啊,百獸之王,想想都覺得好霸氣。

  裴爽姐姐這麼一逗她,陸秋乾脆“喵”了一聲,還一頭往人家懷裡鑽。

  整個包廂的人哄堂大笑。裴爽嘴巴都合不攏了,伸手摸著陸秋毛茸茸的小腦袋,表示要好好給小貓咪順順毛。

  陸秋抿嘴笑,還偷偷抬眼看大家的反應。目光對上許寧時,她又重新紮回裴爽懷裡。

  龔曉笑得腹部都震痛了。她總算想起來自己前任老班的叮囑,提醒陸秋:“秋秋,你今晚的作業可別忘了寫。”

  陸秋立刻愁眉苦臉:“姐姐,我們可以聊點兒愉快的話題的。”

  許寧清了清嗓子,輕聲問:“昨晚的單詞背了嗎?”

  陸秋卡殼,呃,她昨晚光忙著憂愁怎樣考進前三百名了。

  她心虛的不敢看許寧,這模樣成功地再度引起眾人大笑。

  上菜之前,許多去了趟洗手間。之前龔曉跟裴爽剛去過,孫甜甜表示要一起去。

  一出包廂門,孫甜甜就幽幽地歎了口氣:“真羨慕小秋秋。她一定從小備受家裡人寵愛,所以才能這樣討人喜歡。就跟肖瀟她們一樣。我羨慕的緊,卻羨慕不來。多多,你一定能夠理解我的感受吧。”

  許多有些不快,那種若有若無的刺探讓她非常不舒服。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甜甜,你高估我了。我不會讀心術,理解不了。”

  孫甜甜愣了一下,臉上顯出落寞的神色,唇角勉強浮起虛弱的笑:“不好意思啊,是我自作多情,想多了。”

  許多覺得自己是個壞人。她更習慣於高中剛開始軍訓時,那個沉默的倔強的少女。所以,她沒有繼續接孫甜甜的話。用完洗手間後,兩人又闃然無語地返回包廂。

  大家痛痛快快地吃了近兩個小時,中途男生們還加了兩回硬菜。陶鑄捂著胸口做心痛狀,苦大仇深一般:“我錯了,我就該帶你們去吃自助餐的。”

  完了,他掏錢包結賬卻絲毫不含糊。陳曦也沒跟他搶單,一人一回,推來推去反而沒意思。

  吃完飯,各位苦逼的中學生們還得回家寫作業的寫作業,做課外練習的做課外練習。大家沒有繼續玩下去,含淚揮手,各自散去。

  陶鑄跟孫甜甜忙著最後打包剩下的飯菜,讓大家先走一步。

  陳曦叮囑大家路上小心,照舊讓順路的男生把女生送回家再自己走。女生回家以後都給許多發條短信,萬一有什麼事,立刻打電話。

  大家全都哄笑起來。

  甄鐸酸他:“喲,這是爹媽送孩子啊。”

  陳曦捶了他一下,去停車位開車子了。

  許多下了台階才想起來,她有張英語報紙丟在包廂裡了。原先帶過來准備等上菜的時候看的,結果沒想到飯店今晚上菜特別快,她壓根沒顧上看。

  她將自己的包塞給許寧,讓他們等一會兒,她回去拿報紙。

  快到包廂門口時,她突然聽到裡面有哭聲,趕緊停下了腳步。這報紙,她還沒看啊。丟在包廂不拿的話,服務員打掃衛生肯定當垃圾收拾掉。

  孫甜甜捂著臉“嚶嚶”流淚,聲音裡充滿了傷感:“我也想變的跟她們一樣討人喜歡。可是,大概我從骨子裡就壞掉了吧,我根本做不到。看到她們,我真的好羨慕,恨不得能夠死一回,再投胎,就是她們的模樣。”

  陶鑄搓了搓臉,無奈道:“幹嘛說這種怪話,大家又沒說什麼,誰也沒說怪你啊。別死啊活啊的,上次你差點兒就沒搶救回頭,你又不是不知道。”

  孫甜甜抬起了頭,淚光盈盈,淒楚道:“有時候,我甚至想,也許我當時真的死掉了,反而對每個人都是解脫。你救了我,我卻成了你的負擔。”

  陶鑄聽不下去,連忙阻止她:“不要胡說八道,什麼負擔不負擔的。”

  孫甜甜搖搖頭,站起身來,轉身面對窗口,深深吸著夜晚清冷的空氣。陶鑄看不到她的臉,只聽見她如枯井死水般的聲音:“陶鑄,你並不喜歡我,對不對?你喜歡的,一直是肖瀟。我是個壞人,利用了你的同情心。其實你從來不屬於我。現在,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我放你自由,你不必再為我放心。”

  陶鑄先是被她語氣裡的死意嚇了一跳,而後勃然色變:“你越說越沒譜了。扯上肖瀟做什麼?!我們一直清清白白的,這麼多人都看在眼裡呢。你別想那麼多,誰說我不喜歡你的。不喜歡你,我幹嘛跟你交往?”

  孫甜甜哭著撲在他懷裡,涕不成聲:“陶鑄,陶鑄,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長這麼大,從我媽媽去世後,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我真的真的很害怕失去你。我知道你喜歡聰明能幹的女生,我真的真的努力去做了。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是一無是處。可是,我還是搞砸了一切。”

  陶鑄連忙抱住女友,安慰道:“不哭不哭,你別怕,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許多果斷地放棄了英語報紙。算了吧,再吝嗇也不差這一塊錢。被人誤會聽牆腳她就虧大發了。

  老實說,她一點兒也不想聽。

  陳曦再次當柴可夫斯基,跟許多姐弟一道,將陸秋送回學校。初中部分校的規矩非常嚴格,比如離校回家住一晚這種假條,必須得是學生監護人本人到場親自交給班主任。而後班主任、年級主任、教務主任層層簽字同意,方可放行。

  所以盡管是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學生來請假,年級主任也就是給陸秋特批了四個半小時的假。原本是四個小時的,過去一小時,吃飯兩小時,回來一小時。還是陳曦據理力爭,強調了路況的可變性,方讓年級主任勉強同意增加半小時的機動時間。

  也虧得今晚路況尚可,陳曦才勉強在規定時間內把人全須全尾地送回了學校。讓大家動容的是,年級主任下班後沒走,還在等他們。陸秋是從他手上交給校外人的,他得看著孩子回來才放心。

  陸秋眼眶都有點兒潮濕。年級主任教他們班的物理,她她她,其實還偷偷在背後喊他綽號來著。

  年級主任倒是平靜的很,把她交給生活老師,又關心了幾句“作業寫完沒有”之類的話,揮揮手,自己騎車回家去了。

  陳曦想開車送他來著,他卻表示,不用,他家距離這邊不遠。然後慢騰騰地騎著自行車,晃悠悠地走了。

  許多不知怎的,想到了上輩子曾經經歷過的一件事。某高校為時任聯合國秘書長的潘基文先生頒發名譽博士。頒獎的是位老教授。現場媒體長槍短炮,將整個禮堂圍的水洩不通。

  老教授就晃悠悠地騎著自行車從教師樓過來,頒完獎以後,又面不改色地晃悠悠騎著車子走。

  當時許多去該校找高中同學有點兒事,恰巧目睹全程。那輛自行車是最老式的那種,一看就知道用了好多年,保養的卻很好。

  這些師長,用他們的一言一行,讓許多看到了,類似於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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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發表於 2017-7-25 10:03:29 |只看該作者
  第323章 改主線
  
  他們三人回到家時, 已經差不多晚上十點鍾。陳曦將姐弟倆送上樓,本打算直接在門口告辭,結果一看跟著許婧後面的馮峰,他立刻又改主意進門了。

  馮峰今天天還沒擦黑就到許家了。當時許婧正給自己做炒飯,不得不順便給他也做了一份。吃完酸豆角蛋炒飯的馮導就窩在沙發上扮演思想者,一語不發。

  許婧看這人就心裡發毛,問他找許多是不是有事兒,要不要她打給電話給妹妹。

  馮峰果斷地一揮手,拒絕了。不,千萬不要。他需要獨立地思考,不能接受外界的打擾。

  許婧心道,毛病吧,你。你要思考幹嘛不在自己家思考,跑人家蹭完晚飯還不算,接著霸佔客廳。搞得她連追看《金粉世家》都不行。

  馮峰見她眼睛時不時就瞄向電視機,特別大度地表示,她可以看電視。電視不會幹擾他的思路。

  許婧也沒客氣,直接開了電視機。其實她也不是很想看電視,只是不看電視,她又不好躲起來, 難不成在客廳裡跟馮峰大眼瞪小眼不成。

  馮峰不時翻兩頁手中的小說,然後再許婧的臉上瞄兩眼。一時皺眉一時微笑,百爪撓心,各種糾結。

  許婧只好當這人不存在。他這麼一會兒就看她一下,實在太滲人的慌了。許婧都開始後悔,早知道這人這樣,她之前就不該開門放他進來。

  馮峰又將書翻到折起的那一頁,糾結地看著許婧。他現在是真犯難,他真的非常希望許婧當自己電影的女主角。只是,他現在想拍的電影已經不是小秋跟程安東的愛情故事了。

  許婧嚇了一跳,馮導不想讓多多給他寫劇本了?難怪反應這麼神神叨叨的,還不讓自己給多多打電話。肯定是心裡頭覺得過意不去。

  馮峰連忙搖頭:“不是不是,劇本當然還是許多寫。就是故事吧,唉,故事也是這本書裡頭的。我想把這個姑娘當成主角。”

  他指了指自己翻到的那頁給許婧看。

  許婧疑惑地接過書,許多的小說,她看了不下十遍。只一眼,她就知道到底是什麼故事了。

  這馮導,非得拍這麼慘的麼?

  馮導想發展的女主角是小說裡的一個主要配角,名叫紅紅。這姑娘的哥哥是程安東下放地方的公社書記,官不大,掌握實權。公社書記的所作所為類似於電影《天浴》裡頭的幹部,利用權力糟蹋女知青。

  紅紅個性天真單純,她愛上了其中一個叫成文的知青,一直想方設法地照顧對方。成文哪裡看得上一個村姑,他跟一位女知青雪玲偷偷戀愛了。

  這時候,政策開始松動,知青有回城指標。雪玲想和成文一起回城。她去找公社書記,被要求陪睡。成文找到了紅紅,表示想跟她進行靈與肉的結合。被《天浴》撩的方寸大亂的紅紅,稀裡糊塗進了黑洞洞的屋子。

  那裡頭,躺著的是等待知青組第一美人雪玲的公社書記。

  紅紅懷孕了,赤腳醫生沒能幫她打掉孩子。後來,她分娩了一個死胎。

  如果說小秋跟程安東之間還有朦朧的愛戀和日常相處中淡淡的甜蜜。紅紅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一朵明媚的鮮花被醜惡的人性殘忍地折斷。

  許婧實在不明白,馮峰幹嘛非要拍這麼個灰色壓抑的電影。她好心提醒對方:“導演,你這樣子很容易過不了審查的。”

  馮峰大手一揮,表示,審查什麼的,不是問題。他的目標是拍出一部真正的電影。

  許婧心道,多多真沒說錯。搞不好,這回,這位馮導又要拍一部只存在於他電腦裡頭的電影了。

  馮峰現在真正糾結的是,讓許婧演命運這麼淒慘的角色,他有點兒於心不忍。

  多水靈明秀的一個小姑娘,演小秋的話,雖然最後沒有跟程安東在一起。嫁給社辦廠的技術員,也不錯啊。而且許婧身上氣質比較溫婉,缺乏一種直愣愣的沖勁。

  他試探著跟許婧開口:“那個呀,不演主角,咱們演配角成不?”

  許婧一頭霧水,疑惑地看他:“演什麼啊?我什麼時候說要演戲了?”

  馮峰鬱卒。他昨兒晚上白腦補拍戲畫面了。他怎麼就忘了,他還沒說服許婧加盟他的電影拍攝呢。

  許婧又遭受了一回關於拍電影的各種好處的安利大禮包。她為難地看著馮峰,期期艾艾道:“導演,我……我不是不想為您的電影事業添磚加瓦。只是,我真不會演戲。而且,我還得實習。”

  馮峰還想再接再厲,許多他們回來了。

  一聽說馮導的新計劃,許多就有沖動把書拍他臉上。又是這樣,她粗綱白打了。而且,咱就不能拍個類似於《山楂樹之戀》《假如愛有天意》這樣的文藝小清新麼。動亂年代的愛情,也可以淒楚唯美啊。

  一味地虐,是沒有市場的。

  奈何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手握重金的馮導一說改主線,許多就毫無原則可言地應承了。開玩笑,這是私人訂制,她能跟自家的主顧說不?

  再說那個悲劇單從故事本身來說也不錯。世界荒誕人性醜陋,美好不存在於那個汙濁的世界。倘若誤生長了,那麼非我族類,必先誅之。

  陳曦微微皺眉。他並不想讓多多擴充這個真正的悲劇。他寧可許多寫輕松溫暖的故事。但他沒有當面說出口。這是多多的工作,他不該橫加干涉。

  許多簡單跟馮峰說了一下劇本的框架,兩人擬定了主線。主要角色是四個人,紅紅、成文、雪玲和公社書記。馮峰要求突出人物的對比感。在那樣一個不正常的世界裡,有著正常過感情的紅紅反而是異類,所以她被世界懲罰拋棄。

  一直討論到快十二點鍾,馮峰才勉強點頭,接受了許多的設定。主要是馮導困了,他手一揮:“算了,你看著辦吧。不要試圖增加導演的工作量了,導演很忙的。”

  許多微笑,再微笑。

  陳曦送人下樓,馮峰自己開車過來的。

  今天實在太晚了,陳曦沒有再折回公寓休息,而是跟許寧湊合一晚。隨著他留宿的次數增多,許寧對他也漸漸熟悉起來,心裡頭那點兒小別扭比起以前,消彌了不少。

  許多一覺睡到早上快七點鍾才起床。吃早飯的時候也是一個呵欠接著一個呵欠。陳曦看的心疼,他肚子裡的話轉了幾轉,愣是沒敢說出口。

  他想說,多多,咱不寫了,咱不掙這個辛苦錢。

  不過,估計多多會不高興。保不齊,她還會反駁自己,你熬夜做策劃時,怎麼不說你不幹了呢。

  陳曦想了又想,最後只能簡單一句話:“中午吃過飯,好好睡一覺吧。”

  許多伸了個懶腰,打呵欠打的眼淚都出來了。她一口一口往嘴裡塞白粥,有氣無力道:“沒事,春困秋乏夏打盹,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就好。嗯,得跟馮峰說一下,以後絕對禁止這麼晚還賴我們家。超過十點鍾,堅決不可以。”

  陳曦在心裡偷偷松了口氣,有這個意識就好。要是多多將熬夜看做理所當然,他還得想怎麼說服她。甭拿他跟她比,他家多多才多大,還得長身體呢。再說,他一大男的,能讓多多按同樣標准來麼。

  許婧今天晚上的夜班,給他們三個都准備了午飯。許多困得走路都快飄了,保溫桶還是陳曦給她拿的。

  三人走路去學校,所謂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腦子就清醒過來了,根本是浮雲。許多懷疑自己又開創了站著睡著的升級版,走路也能睡著了。

  陳曦嚇得不行,他都想背著許多到學校了。否則這人走著走著,直接在路上躺到了怎麼辦。他忍了又忍,才沒勒令許多立刻回家補覺去。缺課一天都勝過這麼折磨她。

  詭異的是,困得走路像夢遊的許多,一進校園大門,聽到朗朗讀書聲,瞬間滿血復活。連眼睛都清亮起來了。

  陳曦看了又看,忍不住轉頭問許寧:“你姐以前也這樣?”

  許寧想了想,點頭道:“我姐一貫與眾不同。”

  上課時,陳曦也忍不住關注許多,想知道她是強撐著裝的,還是真有精神了。外教都看的受不了了,點了陳曦的名字:“陳,我知道你女朋友非常美麗可愛,但是,請下課再看,好嗎?”

  二十幾個學生都笑了。

  陳曦難得不好意思起來。

  許多臉一下子紅的像蘋果。她想,哎呀呀,難道姐最近又變美了?真是少女十六一枝花,一天一個大變樣。連自家小男友都越看越好看了。

  她美滋滋地腦補著,心中盛放著五顏六色的花。

  晚上跟肖瀟視頻的時候,許多還特別不要臉地問肖瀟:“哎,你看看,我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不一樣?”

  她故作矜持地等待著肖瀟的花式贊美,比如說,越來越漂亮什麼的。結果肖瀟死命瞅了她半天,蓋棺定論:“多多,你有黑眼圈了。”

  晴天霹靂一道雷啊!許多頓時就風中淩亂了。這這這,怎麼會這樣。她趕緊翻出小鏡子觀察自己的臉,嗚嗚嗚,真的有黑眼圈了。少女也需要美容覺啊,全是晚睡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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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發表於 2017-7-25 10:03:58 |只看該作者
 第324章 禮物
  
  眼膜貼在下眼皮上,活像腫了一塊,許多也毫無壓力。她倆誰也不笑話誰,肖瀟臉上還貼著海藻泥呢。傳說中的美白補水聖品,一坨坨的小顆粒。嗯嗯,在變美的道路上,非我族類,必須回避。

  肖瀟問許多:“哎,你怎麼回事?黑眼圈這麼厲害。你老實交代,到底昨晚上幹什麼壞事了。哼哼,我要去跟婧婧姐姐打小報告,你趁她不在家,專門幹壞事。”

  許多翻白眼時,差點沒把眼膜給掀飛了。她趕緊用手壓住,澄清:“不要無中生有,信口雌黃。我得強調兩件事。第一,我沒做任何壞事。第二,昨晚我姐在家。”

  她簡單跟肖瀟說馮峰的事。

  肖瀟對這位神奇的馮導演印象深刻。主要是但凡跟馮峰打過交道的,就沒人對他印象不深刻。她表現出了所有人在聽到這位馮導居然如期畢業時的正常反應。天哪!有沒有搞錯?不是說他家學校很嚴格的麼?他竟然畢業了!等等,確定不是肄業?

  “多多,這人真可靠嗎?你寫的電影不會又上映不了吧?”肖瀟憂心重重,“這可是在消耗你的文學生命。”

  許多啞然失笑:“不靠譜又怎樣。起碼他不騙稿啊。再說編劇這一行最講究人脈,我哪兒來的臉嫌棄馮導。他要不是怕麻煩,懶得找專業編劇打交道,輪也輪不到我。”

  倘若說寫《看海的星星》時,她還占著與主人公年齡相近的優勢。等到這部暫定名為《紅紅》的年代戲,馮峰明顯另外找一位經歷過那個年代的專業編劇更合適。導演他老人家沒直接換人,而是主動找她來捋主線,豐富人設,展開劇情。光這份肯給她機會的心,她就發自心底的感恩涕零。

  許多安慰還在擔心她的瀟瀟:“沒事兒,真上映不了,就當練筆唄。我現在電腦裡寫廢的稿子都快小100萬呢,不差這一回。”

  肖瀟歎氣:“唉,只能這樣了。多多你加油!等到你紅了以後,人家就得追著你寫劇本了!”

  許多哈哈大笑,壯志豪情直沖腦殼,拍著胸口允諾:“好!等姐掙了錢,咱就給小白白換最拉風的狗捨。”

  肖瀟看上了一個特別漂亮的狗屋,簡直跟小白白絕配。奈何狗屋略貴,她的零花錢不夠,只能眼巴巴地流口水了。

  一聽這狗屋有著落了,肖瀟立刻高興起來。兩人聊了一會兒小白白多聰明,現在已經會自己表演轉圈圈了。

  肖瀟突然一拍腦袋,對了,她想起來她要說什麼了。

  “多多,我要求禮物。理由你必須知道!我舅舅這個禮拜五到我這邊開一個什麼醫學研討會。你把禮物給我舅,就讓他帶過來。不許假裝不知道。”

  許多揭了眼膜,橫了她一眼:“放心。少了誰都不敢少你的,我的大寶貝。生日快樂啊!”

  肖瀟尖叫:“啊啊啊,我就知道你記得。農歷生日也不會忘。”

  蜜雪兒敲門問肖瀟,房間收拾好沒有?她倆得趕緊打掃衛生。

  之前美方高中一直不確定是否會有中國留學生過來。肖瀟上一任美國家長接待了附近社區大學讀書的印度留學生,無法再收下她了。但是蜜雪兒家人一直期待許多的到來,客房一直空著。肖瀟過去以後,就被美方安排到了蜜雪兒家裡。他們也非常喜歡這個活潑可愛的中國女兒。

  肖瀟給蜜雪兒開了門。

  一見她倆正視頻,蜜雪兒立刻上前跟許多打招呼。她故意誇張地吸著鼻子,詢問許多是否聞到了蘋果派的香氣。還逗她說,聞到也沒有用。她吃不到媽媽做的蘋果派了。嗯,她下回可以視頻時吃給許多看。

  許多立刻抗議,她要去告訴安妮媽媽,蜜雪兒欺負她。

  肖瀟歡快地表示,她已經快學會了哦,是安妮媽媽的獨門手藝。

  三個姑娘說笑了幾句,各自下線忙碌去了。

  許多關上電腦,伸了個懶腰,跑客廳找陳曦去了。對著鏡子看總覺得失真,她得找他確認一下,黑眼圈是不是淡了點兒。效果不好的話,下次就不用她家的眼膜了。

  開學以後,陳父就開始了在病床上的辦公生涯。除非碰上特別重要的應酬或者必須陳家父子出席的場合,否則一般不讓陳曦出馬。超齡高中生的主要任務,目前還是學習。

  許多跑陳曦面前,滿懷期待地問:“你仔細看看,比起上午,黑眼圈是不是淡了些?”

  陳曦愣了一下,他不記得什麼黑眼圈啊。再定睛一看,果然,眼底有青影。陳曦下意識地就想皺眉,又硬生生地給忍住了。他拿拇指摩挲了一下小女友的下眼瞼,煞有介事道:“嗯,是好了一點。你等等,我洗個手過來,給你再按一按,消得快一些。”

  許多點點頭,等他洗好手過來,也不用他說,直接躺沙發,腦袋枕在了他腿上。她閉著眼睛,舒舒服服地享受陳首席技師的獨家服務。修長的手指頭按在眼睛周圍的穴道上,隱隱酸脹,說不出的舒適。

  許多滿足地發出了一聲喟歎,緊貼著他身體的胳膊越到背後,攬住美男腰,誠心誠意道:“陳曦,你真好。”

  陳曦輕輕笑了,許多感覺到了他胸腔方向傳來的震動。他一面給她按壓著穴道,一面試探性地跟她商量:“多多啊,你看,晚睡熬夜多辛苦。第二天不僅沒精神不說,缺了一個小時補上兩個小時都不夠。這樣綜合一算,反而浪費了更多的時間。”

  許多“嗯嗯”了兩聲,眼皮子都沒抬。

  陳曦不知道她是聽進去了,還是單純地下意識附和他的話。他只能繼續諄諄善誘:“寶寶,咱以後不熬夜,睡得飽飽的,好不?晚上做不完,可以第二天再做。這樣效率也高些啊。”

  許多打了個呵欠,腦袋往他肚子鑽,嗯嗯啊啊,嘀嘀咕咕。哼哼,說得好像你沒熬夜一樣。

  陳曦笑著摸她的腦袋,將她挖出來。現在才九月份,上衣不過一件長襯衫。她這麼往他小腹上噴熱氣,陳曦表示,很容易把持不住。他捧著許多的腦袋,笑道:“那行,咱倆互相監督,都不熬夜,成不?”

  許多也覺得困,她才不愛熬夜呢。都是馮峰的錯。她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絮絮叨叨地跟陳曦說肖瀟的事。

  肖瀟跟美國家人相處的非常融洽,她跟蜜雪兒還合起夥來擠兌自己呢。嗯,肖瀟這個禮拜天農歷生日,要給她准備禮物。舅舅週五會飛美國,剛好可以幫忙帶。不然郵寄的話,不知道會在路上耽擱多久了。其實肖瀟的禮物,她上禮拜就准備好了。原本還想給肖瀟驚喜來著,這回驚喜不起來了。

  她沒告訴肖瀟學生會競選的一波三折,因為不想在肖瀟面前提及陶鑄。對於他們的當選成功,肖瀟也只是尖叫恭喜他們三個,矢口未提陶鑄。

  嗯嗯,不提最好。世界那麼大,總有很多很好很好的人,等待我們去相遇。

  陳曦聽得都要嫉妒了。就知道肖瀟肖瀟,哼!幸虧人已經在千裡之外了。

  許多說著說著,漸漸沒了聲音。陳曦仔細一看,她氣息平穩,已經睡著了。

  這個傻姑娘,這段時間肯定累壞了。

  陳曦給許寧發了條短信,讓他從房間裡帶條毯子出來。

  三個人年級不同,學習進度也不一樣。為了不干擾彼此,客廳留給陳曦跟許多,許寧則是在自己房間裡看書寫作業。

  許寧拿了條毛毯在手裡,進了客廳,一眼就看到了沉沉熟睡的姐姐。陳曦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過去將毛毯蓋在她身上。

  許寧指指她姐的房間,意思是要不要將人送回房接著睡。

  陳曦搖了搖頭。多多現在的體位,他無法在不驚醒她美夢的情況下,將她抱起來送回房。算了吧,就這樣睡吧。好好補一覺,精神頭會好很多。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也不敢繼續看書了,怕翻書的聲音驚擾到她。他打開MP3,改而練習英語聽力。

  許寧看了他們一眼,默默地,又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許多一覺睡到晚上九點半鍾才醒過來。她睜著眼睛,迷迷瞪瞪半天,然後閉了一下,再睜開,眼神才逐步清明起來。

  陳曦一直觀察著她神色的變化,看她這樣子,樂得不行。他摸摸許多的臉頰,親暱道:“我家多多寶貝兒醒了啊。咱先不急著繼續睡,吃過夜宵再睡,成不?”

  許多晃晃腦袋,在他的幫助下,慢慢坐直了身體。她想了一會兒,才表示,她要喝水果茶。她不能被糖衣炮彈所迷惑。哼哼,她發現了,陳曦跟她姐一樣,一直是讓她發胖的元兇。

  第二天下午,許多有選修課,晚上還有個模聯社的聚會。一直到禮拜三的下午,她才抽空去了沈教授家。小白白一見她,立刻歡快地奔出來繞著她轉。這只聰明的小可愛,早就跟許家姐弟混熟了。

  肖瀟的父母工作都忙。肖瀟知道小白白被關在家裡一整天都沒人陪它說話陪它玩以後,立刻尖叫抗議,表示這樣下去,小白白遲早要得抑鬱症。

  好在沈夫人已經辦了內退手續,屬於時間寬裕人士。小白白就又回了沈家,由沈夫人一手照顧。

  沈夫人聽到小白白的叫聲,才注意到許多來了。她禮貌地對人點點頭,招呼她進屋換鞋子坐會兒。沈教授這個點兒應該下班了,之前沒打電話回家說有應酬,應該准點回來。

  “多多啊,晚上就在家裡吃。阿姨學了羅漢齋,你剛好嘗嘗手藝。”

  許多連忙謝絕她的好意,家裡人還等著她回家吃飯呢。她過來就是想把信還有禮物交給沈教授,麻煩他轉交給肖瀟。

  兩人正說著,小白白又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繞著沈教授的腳跑了回來。那圓滾滾的小模樣,顛兒顫,顫兒顛,好玩的不得了。

  許多忍不住笑了。她站起身,跟沈教授打招呼,說明瞭來意。

  沈教授的心情卻似乎不太好。他只是淡淡地跟許多點了點頭,連招呼也沒打,徑直回房換衣服去了。

  沈夫人也察覺到了丈夫的不悅。這回,她沒有繼續挽留許多吃晚飯,只叮囑她回家路上小心。

  許多連忙留下禮物,趕緊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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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發表於 2017-7-25 10:04:22 |只看該作者
  第325章 導演真土豪
  
  小白白不明所以,屁顛顛地跟到庭院裡,兩只黑溜溜的眼睛滿懷期待地盯著許多。平常這個姐姐過來,都會陪它玩的。

  許多蹲下來,摸了摸小白白卷卷的毛,輕聲安慰道:“小白白乖啊。今天姐姐有事,下次來給你帶好玩的。”

  小白白嗚嗚咽咽地送著許多出了院子門。裡面, 沈夫人喊了一聲, 它才戀戀不捨地又跑回家去。

  許多心道,哎喲喂,得教會小白白提高警惕心。不然這小呆瓜被拐走了怎麼辦。

  她坐了公交車回家,一開門,發現她姐在。

  許婧今天跟同事換了個班, 明天小夜班,下午五點鍾才接班。她就乾脆回家住了。

  見了許多,她挺奇怪:“怎麼這麼晚?”

  許寧今天代表初中部去外地參加英語辯論賽了,陳曦有個應酬。難得家裡只剩下兩姐妹。

  許多進門換拖鞋,將書包先擱在了沙發上。她跟許婧解釋:“我去沈教授家了。肖瀟下禮拜生日, 我托沈教授帶禮物過去。”

  許婧點點頭,給妹妹盛飯,招呼她上桌:“應該的。肖瀟最愛熱鬧。”

  許多洗了手,擦乾了坐到她姐對面拿起筷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哎,姐,我問你個事兒。今天你見過沈教授沒有?我剛才在他們家,覺得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許婧想了想,點點頭:“見過。下午我去檢驗科拿我們病區病人的化驗單報告,他剛好從那裡出來。臉色確實不太好。我跟他打招呼,他也就看了我一眼,匆匆忙忙地走了。估計是最近醫院領導層變動,有傳言說大外科主任要換。”

  許多一聽,頓時忍不住憂愁了。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人走茶涼。要是沈教授從大外科主任的位置上下來,以後許婧進醫院的事,就未必能夠說得上話了。

  許婧歎了口氣:“算了吧,船到橋頭自然直。真進不了省人醫也沒什麼。有大醫院實習的經歷,找工作時簡歷也漂亮一點。”

  反正這事兒,兩姐妹都插不上手,乾脆撂下,好好吃晚飯。

  吃過晚飯,許多就得在電腦前奮戰了。馮導的新要求,她必須得滿足。原先紅紅的故事在《南國正清秋》中加在一起,還不到六千字。她得根據這六千字腦補出一個完整的電影劇本。

  許多花了整整兩天,總共十個小時,總算將電影劇本的框架給打了起來。她把梗概發給馮峰,對方僅僅過了一個小時就回復了:可以。然後通知許多簽合同,讓她提供銀行賬號,他打錢過來。

  簽好合同的當天下午,許多就收到了短信提醒,賬戶上多了十萬塊。

  許多當時都嚇懵了。她生怕是系統出現了故障,特意帶著銀行卡又去自助取款機上查了一趟,的確是十萬塊。這可是全部的酬勞啊!

  合同是上次的範本,就改了一下日期跟劇本名稱之類,付款方式什麼的還是老樣子。她這劇本還沒正兒八經地開始寫正文呢,馮峰這土豪就把酬勞全打給她了。

  許多趕緊又一個電話撥過去,說明情況,試探著問:“導演,你是不是操作失誤,多打了錢啊。”

  “沒有啊!”馮峰一頭霧水,“是十萬塊啊。我跟你說啊,你新人啊,沒代表作。不要妄圖拐彎抹角的,想要增加酬勞。等下次我爸給我追加投資,再考慮一下還差不多。”

  許多心道,導演,我給您老跪了。她又解釋了一遍,按照合同的要求,她得交出全稿才能拿到所有酬勞。她現在可沒能力交出全稿。這個劇本,趕死趕活,她也得磨上一個月。太多資料要查了,功課做足了,她才能真正動手寫。

  馮峰不以為意:“我又沒有讓你馬上交全本。我跟你說啊,這是導演我回國後的第一炮,必須得打響。你給我好好寫,不准趕稿。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味道一不對,我就知道有問題了。”

  許多有種雞同鴨講的無力感,她再度強調了一下合同。

  馮峰覺得這小姑娘年紀不大,怎麼老在細枝末節上揪著不放。他煩躁道:“行了行了。錢都打了,你哪來這麼多話。好好寫你的劇本去。第一稿我不滿意,你難道不會好好改第二稿啊。不行就多改幾次!”

  許多這才一顆心落回原位。沒錯兒,資本家必須得是這個風格,否則她心虛的慌。馮峰他燒錢燒慣了,未必把十萬塊當回事。她可沒這樣的底氣。

  晚上一上線,許多就跟肖瀟吐槽了這件事。唉,她現在是真虛的慌。馮導對她期待過高,她慌啊。

  肖瀟安慰她說:“沒關系。這充分說明,你的實力擺在那兒,馮導他一眼就看到了。”

  許多唉聲歎氣:“你別安慰我了。我有種不詳的預感,這部電影又會命途多舛。”

  肖瀟立刻:“呸呸呸,童言無忌。你要說,我對這部電影充滿信心,它肯定能全球大賣。”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呵呵。說實話吧,總覺得這電影還是會立不了項目過不了審查。

  許多揮揮手:“算了算了,反正他錢都打給我了。吃下去的,就甭想讓我再吐出來。哎,對了,你舅舅今天到了沒。禮物喜不喜歡?”

  肖瀟一說這個就來氣。舅舅就是個大烏龍,他居然忘了多多給她准備的禮物,就這麼空著手來見的她。

  她絮絮叨叨地跟許多控訴,她舅舅是多麼的討厭。忘了禮物不說,還非得講她在這邊吃住的不好,精神頭沒以前足了。硬是拉著她,去醫學研究中心從頭到腳又檢查了一遍。

  “做那些檢查也就算了。還給我抽血,啊啊啊,我最不喜歡抽血了。”肖瀟嘟著嘴巴,“所以今天我特意好好大吃了一頓。嘿嘿,我覺得我舅舅刷卡的時候,心口在滴血。”

  許多被逗樂了,笑道:“體檢也不錯啊。舅舅是擔心你。算了,沒關系,改天我把禮物給你寄過去吧。遲了不許抱怨。”

  肖瀟嘟嘴跟她親親:“愛你啦,你的愛,永遠不嫌遲。”

  許多捂著胸口:“肖瀟,你這麼會說情話,真的合適嗎?”

  肖瀟哈哈大笑。

  許多下線後,開始琢磨那十萬塊錢怎麼花。經歷過人民幣變相貶值,購買力持續下降的後世,她哪裡還肯讓整錢放在銀行裡頭不流通。

  十萬塊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這錢現在能在他們縣城買個六十平方的房子了。過個十幾年,妥妥升值十多倍。

  然而,許多想的不是買這種普通商品房。因為它的價值雖然上升的厲害,但除非轉手賣掉,否則想從它身上獲得高昂的利潤,是不可能的。她生活的城市,不是北上廣這樣的一線,房租始終不能與房價同步。

  買商鋪,又成了她心中的長的那根草。

  許多趁著禮拜天陳曦也有空,拉人跟她一塊去之前他們買了鋪子的商業廣場。此時,這邊想要出手商鋪的房主,人更多了。“非典”過去了,其他地方的商鋪生意漸漸都回暖。可這邊卻邪門了,死活一點兒人氣也沒有。店鋪一天開著,就是一天的開銷,維持成本也不低啊。

  商業廣場最大的一家超市已經撐不住這一年的虧損,上個禮拜正式退出了。它就跟個風向標一樣,其他原本還掙紮著想咬咬牙挺下去的鋪子,不少都掛出了轉讓的牌子。

  商業廣場的負責人急的不得了。他家的二期工程,各種優惠折扣組合拳上,到現在依然銷售慘淡。這邊賣出去的,人家也急著出手。顧客過來一看這情況,誰還願意買。買房子這東西,素來買漲不買跌。

  許多手上連為遊學准備的兩萬塊加起來,一共十二萬。她也不貪心,就想買個六十平方的小鋪子差不多了。這種面積,店鋪門面選的好,門外也能支撐出攤子來。到時候,出租也好出手。

  奈何這邊賣出去的,基本也都是小門面。少於六十平方的,許多嫌小;超過六十平的,她又沒那麼多錢。

  陳曦見她精打細算的樣子,就既高興又心疼。兩種情緒,全是因為他家多多的懂事。他試探著跟許多商量:“要不,咱再買大點兒的,八十平方的。我借錢給你,咱按照銀行利息算。”

  直接說給她錢,就多多這個執拗勁兒,肯定不會要。雖然陳曦尚未覺出這邊的商鋪到底哪兒得天獨厚,特別入多多的眼。他們之前買的那幾家鋪子,現在也處在裝修階段,目前尚未有人表現出租用的興趣。

  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會絕處逢生,商業圈尤其這樣。有的冷清,就一直冷清到最後消失。

  陳曦沒覺得這邊店鋪有多好,但因為買的便宜,他也不覺得虧。最不濟,改造成公司宿捨,給單位職工住也行啊。

  許多則在考慮要不要問陳曦借錢。借吧,也不多,就兩萬塊。這錢,估計問她姐借,也能借出來。

  她現在鮮少在陳曦面前掩藏心思,心裡想什麼,以陳曦的觀察入微,幾乎一眼就能從她臉上解讀出來。

  他輕咳一聲,引導著許多往下想:“多多啊。你姐現在也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你問她借錢,她肯定自己的事情都不顧,也會借給你。但,你得考慮一下你姐的生活啊。你姐也有自己的人情往來應酬開銷。後面畢業找工作,說不定還得留筆錢應對。你姐對你好,你借過一次錢,她腦子裡就會有個概念,得為了你存筆錢,以備不時之需。這樣,她自己花錢都畏手畏腳的了。”

  許多一愣,細想想,還真有道理。

  許婧現在是那種松鼠性子,花錢非常少,錢都攢起來存定期了。她有時看了都覺得可惜,她姐可以拿出來做點兒什麼投資啊。她不開腔的原因是,除了買房買商鋪,她也不知道什麼投資賺錢。而她姐的存款,又不夠買這些。

  她猶豫了一下,認真地看陳曦:“嗯,那你借我吧。我大概,嗯,差不多到年底,應該能還你。最遲,寒假過後,也能還上。”

  陳曦心裡樂開了花,他想說,不急不急,你什麼時候還都無所謂。我直接買了寫你的名字都無所謂。可他沒膽子碰多多的逆鱗,聞言還頗為嚴肅地點點頭:“嗯,那咱們將借據寫清楚。最遲,明年六月份,你把錢還了。”

  許多這才同意了。

  兩人再過去挑鋪子時,正猶豫要選哪間。有個人風風火火奔了進來,一頭的汗。

  這人沖著接待陳曦跟許多的主任喊:“哎,主任,您老人家可得給我想想辦法。這鋪子不能砸在我手裡啊。賣的時候說旺鋪。我除非兩只小狗過來汪汪汪,否則天上下紅雨,它都旺不起來。”

  許多聽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一抬頭,她一怔,居然是熟人,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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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發表於 2017-7-25 10:04:39 |只看該作者
  第326章 電話
  
  達子想出手他之前買的鋪子。

  之前, 人人都說“非典”一過,各個地方的生意都會有起色。熬過這一陣就好。他耐著性子咬牙愣是堅持到了現在。可結果好了,是有起色,但那是別的地方人頭攢動。輪到這邊好了,門可羅雀。挪死挪活,關公像請了天天拜,就是一點兒轉活的跡象也沒有。

  達子的錢全砸在裡面,每天光維持運營成本就讓他吃不消。人困在鋪子裡走不開,裡裡外外忙前忙後都是他一個人。幾個月下來不僅沒掙到一分錢,連先前攢的積蓄也花的差不多了。

  先前那家超市跟個鎮山太歲一樣杵在那兒還能給他們這幾個小商戶一點兒心理安慰。論及運營成本支出,人家超市虧損的更厲害。怕啥,天塌了還有個子高的頂著。奈何天還沒塌下來,個高的先撤了。等那家超市一退出,這些看著更慘的人給自己打氣的商戶全懵了。達子也徹底坐不住了。

  人家財大氣粗,投資是普遍撒網,虧了一家也不當回事。他不行,錢少成本高,耗不起。剛好有朋友想搞跑船運輸,這兩年掙了不少,打算擴大規模,有意思想拉拔他入股。達子就想及時止損了。人家願意拉拔的機會不是天天有,錯過了想跟下一班,就沒那麼好的機會了。

  達子見了陳曦跟許多也是一愣,旋即有些不自在。之前他還誇下海口說,想要安定下來,正正經經盤個鋪子做生意。結果這才剛過完夏天,就被人逮個正行。他還沒跟許婧說這事兒,安定沒兩天,又出去漂泊,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好在達子這人最大的優點在於,不會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剛才兩人正拿著冊子翻看,十之八九是要買鋪子的。既然如此,做生不如做熟。他立刻熱情地跟兩人打招呼,極力推薦他的商鋪。地段好,裝修也弄好了,隨時能重新開張。

  許多看看達子,欲言又止。

  這鋪子以後升值空間非常大,她能肯定。這也是她為什麼由著陳曦哄她開心一般隨意在她看中的鋪子周邊也買下兩間的原因。

  只是,陳曦是陳曦,達子是達子。前者要是想出手,她估計撒兩句嬌,說類似於“我就喜歡那邊的鋪子”之類的話,不僅效果立竿見影,而且她也沒有什麼心理壓力。至於達子,她沒這個立場。跑船掙不掙錢,她又不知道。萬一這是條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又一個傳說中的比特幣呢。她勸人家保住鋪子,丟掉了掙大錢的機會,豈不是無端遭人恨。

  達子還在跟陳曦安利自己的鋪子,想要盡快脫手。

  他的鋪子,陳曦之前路過時看了,的確各方面條件尚可。

  許多在背後輕輕戳了下陳曦的腰,他要出口的話就收了,轉而笑道:“這個啊,我們也就是出來轉轉看看。這邊生意一直上不去,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達子立刻失望地意識到了,陳曦似乎對他的鋪子沒什麼興趣。也是,現在人人都急著拋售自己手上的鋪子。他這樣從小跟著他爸做生意的人,沒理由不及時割掉。這小子還真狡猾,明明是想當賣家,卻偏偏偽裝成買家。

  這招說不定能用。反正他現在也找不到其他辦法,乾脆守著這個銷售部,等有人感興趣來這邊,直接拉人去自己的鋪子看。

  等到達子走了,許多才輕輕拉了下陳曦的袖子,附到他耳邊說:“我們不買他的鋪子。”

  陳曦愣了下,旋即想到許多大概是不想這人繼續漂泊。人只有穩定下來了,她才好觀察,繼而考慮能不能配上她姐。多多的小心思啊!他啞然失笑:“行,咱買新的,不要他的。”

  許多有點兒愧疚自己的任性。也就是陳曦無條件地寵著她,才由得她這樣作。

  她不想接手達子的店鋪,有個難以啟齒的原因。她怕可能存在的麻煩。

  她以前有個同事,簡稱甲同事吧。剛到單位時沒地方住。恰好單位分房,她年資不夠。另一位乙同事家裡地方大,就拿了錢,把這套房的指標給她了。

  然後,大概過了五六年,城市重新規劃,那套房子拆遷了。賠付的比率特別高,一套房能拿到三套房,而且還是好地段。原先有指標的乙同事就一直酸甲,話裡話外玩笑不像玩笑的,她拿走了自己的財氣了啊之類的話。

  後來有一次,甲同事實在忍無可忍,直接懟回頭。當初她又不是沒給錢,白拿了房子。乙同事就急了,意思是當初那點兒錢算什麼。現在可是三套房,大幾百萬了。

  旁邊的人聽了都無語。

  甲同事冷笑,她要是當初拿了那錢去買彩票,現在她應該是億萬富豪了。

  乙同事反駁,說的好像你買彩票就知道會中獎一樣。

  甲同事反唇相譏,說的好像你賣指標時知道房子會漲價,會拆遷一樣。

  這事兒,給許多最大的啟示就是,盡量別跟熟人朋友產生金錢上的往來。財帛動人心,禁不起。

  她無法跟陳曦明說,只好不要臉的撒嬌:“就是不想買他的。”

  陳曦摸摸她的頭,柔聲道:“行,都聽你的。咱家你最大,我的小管家婆。”

  許多瞪他,再瞪他。最後簽字畫押,寫了張兩萬塊錢的欠條。好吧,債主權利大,她暫且原諒了他。

  商業區這邊出售心急,所有的手續全部由賣方處理,一分錢的手續費也不用交。單這點,許多就滿意的不得了。她上輩子唯一的不動產,買的時候除了給房主的房款外,就是在各個視窗間不停地交各種費。加在一起,也有好幾萬了。

  唉,現在除了房貸外,還有外債。許多表示壓力山大。她拒絕了陳曦一起去逛街的要求,表示,她得回家好好碼字掙錢去。

  陳曦一噎,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他怎麼能忘了呢,他家的小多多對掙錢有多執著。沒辦法,他只好送人回家,然後乖乖放棄週末假期,去給他爹幫忙了。

  許多一回家就開電腦建文檔。她習慣性地上線掛著,發現肖瀟給她留了言,但對方頭像現在是灰的。想想也是,下午兩點鍾,對方現在是三更半夜,要在線的話,自己也得把她罵下線,睡覺去。

  她回復了一段,今天一早就跟陳曦出門去了。現在剛回來,才看到寶貝兒的留言。愛你,大寶貝兒,好眠。姐姐要加油幹活掙錢了。等發財了,咱們去給小白白買最漂亮的小屋子。

  她傳送完,關了對話框,轉為隱身狀態,開始碼字。

  可碼了還不到五百字,手機響了,竟然是國際長途。許多第一反應是XX功。她上大學時還接到過這種洗腦電話,搞得她莫名其妙。

  她本能准備掛斷,想了想,還是接起來。她大學時接聽的是電子女音,不知道這回是什麼。

  這回還是女音,但不是電子的,而是肖瀟的哭聲:“多多,是你嗎?”

  許多腦子“嗡”的一聲。肖瀟愛哭愛笑,卻是個堅強的性子。能讓她三更半夜打越洋電話對著自己哭的,勢必是大事。

  她連忙安慰肖瀟:“寶貝兒,不哭啊,跟姐姐說清楚。到底怎麼了?你放心,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姐比你高。”

  平常肖瀟要聽她這麼說話,十之八九已經破涕為笑。但這一回,她嘶啞的嗓子還是哭腔。

  今天舅舅開完會過來,要跟她一起去逛逛。

  他們在街上逛的時候,肖瀟就告訴舅舅,哪兒是她和多多上次一起來過的。她們還碰到過哪些好玩的事情。她埋怨舅舅太馬虎,多多花了好大的心思,給她准備的禮物,他怎麼能不帶過來呢。O( ̄ ̄o#),舅舅記性這麼差,怎麼給病人開刀啊。

  沈教授一開始只是沉默地聽著,後來一直聽外甥女兒提那個許多,他忍不住勃然大怒:“一天到晚多多多多。她是你親爹還是你親媽啊?!你知不知道,你為了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他們說的是中文,路過的行人聽不懂。但沈教授大怒,卻讓周邊的居民產生了警惕心,不時投過來奇怪的一瞥。

  肖瀟莫名其妙:“多多是我的好朋友啊。舅舅,你不是也很喜歡多多嗎?為什麼要這麼講。我對多多付出了愛,多多也同樣回報了我的愛啊。”

  沈教授忍無可忍:“你付出的,她一輩子都沒辦法回報。”他拉著肖瀟上了車,情急之下,說出了事情的真相。那個咬了外甥女兒的癮君子,回醫院復查。他不放心,又給人抽了一回血化驗,結果這次結果是HIV陽性。

  因為艾滋篩查具有假陽性的可能。沈教授又抱著僅存的希望,將標本又做了聚合□鏈式反應即PCR檢查,結果依然是陽性。這兩者加在一起,確診這人是HIV感染者。

  誰也沒辦法肯定,他到底是初次入院時就感染了愛滋病,只是當時剛好處於實驗室檢查的空窗期;還是他出院以後才染上的。最要命的是,後來他的首診醫生回憶當時情景,覺得他牙齦有活動性出血,不能肯定是不是後來撬開他牙關進行搶救時誤傷的。

  沈教授從拿到報告單後,就陷入了巨大的煎熬中。且不說愛滋病本身的可怕性。他從醫多年,太明白社會對於愛滋病人的厭惡與排斥了。

  當年,他去外地一家醫院會診時,聽過一件真事。有個護士給病人抽血時,被另一位病人撞了一下,針頭滑落了,剛好直直紮到了她的腳背上。時值盛夏,護士穿的單鞋,壓根沒能阻隔到針頭。後來,這位病人的化驗結果出來了,HIV陽性。後來這護士盡管初次篩查結果顯示是陰性,但在這醫院也待不下去了。沒有病人願意接受她的護理。

  沈教授幾乎一夜白頭。他沒女兒,妹妹的女兒就跟他親閨女一樣,他比疼自己兒子還疼外甥女兒。這麼好的一個小姑娘,善良活潑聰明可愛,為什麼偏偏是他們家的肖瀟呢。

  沈教授知道自己無理,不該遷怒那個叫多多的小姑娘。可是,他又怎能不遷怒。他是欣賞那個小姑娘的努力上進。但比起自家的外甥女兒來說,她又什麼都不是了。

  肖瀟目瞪口呆,她整個人都傻了。她怕得渾身發抖,她真怕。梅毒沒關系,早期就能治療。愛滋病怎麼辦,那根本就沒有特效藥啊。

  沈教授看到嚇得渾身直打哆嗦的小外甥女兒,心疼的厲害。他們家的大寶貝兒,長這麼大,什麼時候遭過這種罪。這罪,完全是替那個叫多多的姑娘受的。他能給她好臉色?還帶什麼禮物,他恨不得這人徹底從外甥女兒的生活中消失才好。

  肖瀟哆哆嗦嗦地問舅舅:“所以,其實你不是過來開會的。你就是來給我做檢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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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
發表於 2017-7-25 10:04:50 |只看該作者
  第327章 陪伴
  
  沈教授疲憊地搓了搓自己的臉,歎了口氣:“好消息是,目前兩項檢查,篩選是陰性,但聚合□鏈式反應是陽性。你被咬傷已經快三個月,這時候尚未出現抗體,感染的概率不超過千分之一;而且後者假陽性率更高。”

  肖瀟整個人都傻在那裡,HIV這個詞距離她太遙遠,現在一下子與她搭上聯系,她實在是承受不起。

  沈教授也崩潰。要是換成普通人是這種檢查結果,他大可以安慰對方,真正染上HIV的概率非常低。可再低的概率因為這個人是自己的外甥女兒,他也驚恐不安。現在,唯一能做的是吃病毒抑制劑, 等待送往另一個實驗室的標本檢測結果。搞不好,還得再復查。

  因為PCR反應檢測靈敏度過高,假陽性出現原因至今尚不明確;萬一再來一次假陽性,盡管這個概率非常低,誰都承受不起。

  他本來想要瞞著外甥女兒這件事,怕孩子受不住。可作為醫務人員的職業道德,又不允許他這樣做。

  肖瀟是個善良的孩子,萬一她染了病,他是說,萬一。倘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病毒傳給了其他人。這是非常可能的,日常生活中,哪裡破了個口子,血液就有可能成為污染源。到時候不等病魔打敗她,她自己先內疚死了。

  他安慰肖瀟:“一般情況下,只有在篩查跟PCR檢查都是陽性的情況下,才能確診疾病。你現在做了那麼多趟檢查,就一回陽性,而且那個的假陽性率還挺高。所以,你也別害怕。咱就心裡有個數,日常生活中注意一點。”

  這些話並不能安慰到肖瀟。恐慌與無措幾乎將她徹底壓垮。她渾渾噩噩地回到蜜雪兒家,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想找個人哭訴一通,卻悲哀地發現沒有多少可供選擇的對象。

  她不無恓惶地想,這個病足以讓所有人對她退避三捨了吧。她不敢跟任何人說,舅舅也讓她保密。因為就算後面復查結果全都顯示她沒有傳染上。可人的思維有慣性,一旦讓對方將你跟愛滋病聯系在一起,想要扭轉觀念就有一定的難度。

  流言蜚語殺死人,他不想外甥女兒成為這樣的受害者。

  沈教授歎了口氣:“現在這事兒,就咱舅甥倆知道。你舅媽跟你爸媽,我都沒說。我就怕他們承受不住,一下子說漏了嘴巴。你,我原先也不想說。你怪舅舅吧,舅舅讓你知道這麼不好的事。可是舅舅希望你好好的,同時也不想其他人因為這件事受連累。”

  肖瀟除了偶爾對舅舅的話點頭,就是一徑地沉默。

  沈教授心如刀割。如果說兒子,他還希望對方有曲折且執著的人生,玉不琢不成器。這個外甥女兒,他真的只想孩子一生平安順遂快樂無憂。

  現在醫院正在人事變動,一朝天子一朝臣,盯著他大外科主任位置的人不少。沈教授知道他此時不應該離開醫院,過來參加這個可有可無的學術研討會。但他心中有種荒謬而詭異的念頭。交換吧,他願意用他未來事業的發展去交換外甥女兒的身體健康。

  老天爺沒有任何提示,他已經竭盡所能去奉獻他能給的一切。

  沈教授將外甥女兒送回寄宿家庭後,肖瀟就把自己鎖進了房裡。美國家人都出去做義工了。她的義工申請要審核好幾個月,暫時,她無所事事。

  她躲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瑟瑟發抖。她用手握成拳頭,堵著自己的嘴巴,默默流淚。她一生中,偷偷哭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是第一次為她自己。

  肖瀟越想越害怕。她覺得整個人要爆炸了。她忍無可忍,爬起來奔到電腦前面,開始找多多。她得找人說說話,不然她真的會瘋掉的。

  多多頭像灰著的那幾個小時裡,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她拼命地搜索新聞,看魔術師約翰遜不是一直好好活著麼。總會有希望的,不怕不怕。

  她身子一直打著哆嗦,就這麼木呆呆地坐在房間裡。蜜雪兒過來喊她吃晚飯,她只能勉強擠出聲音,她跟舅舅在外面吃過飯了。今天特別累,想要早點兒睡覺。

  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肖瀟卻覺得如墜冰窟。所有人都會遠離她而去吧。她沒有上床,晚上似乎降溫了,她整個人都哆哆嗦嗦的,牙齒也上下打顫。

  她拿毯子裹在身上,縮成一團,企圖以此來留住一點兒體溫。她的腦子似乎也被凍僵了,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暫時解脫。她一直盯著電腦螢幕,沉默著等待著,期待頭像亮起來。那邊有人跟她說,她也在。

  可是她注視著的頭像始終是灰色的,一直只有她一個人。

  肖瀟知道自己不應該失望,也不應該沮喪。多多從來都非常忙碌。她有可能一大早就起床開始寫劇本。為了防止思路被幹擾,她大概不會上線。她也有可能一早就奔出門去看小白白。她說她給小白白買了新玩具。

  或者是,她去給自己寄禮物了。

  總之,她不會躲著自己。

  可憐的多多,她為自己精心准備的禮物,舅舅不是忘了帶,而是直接丟掉了。

  舅舅說,她們都可以怨恨他。他是大人,卻沒有足夠的胸襟去包容。理智上,他清楚地明白,他不應該怪那個小姑娘。可情感上,他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外甥女兒替任何人去承受這樣的厄運。

  肖瀟沒有立場去恨舅舅。舅舅愛自己,她清楚。她只是難過,為什麼會這樣子。多多要是知道了她給自己准備的禮物被丟掉了,一定會很傷心吧。

  多多的手其實並不靈巧。他們學工的時候,她還差點兒劃傷了她自己。那個陶藝小娃娃跟秸稈編成的小姑娘手拉手的作品,她一定失敗過好多回,才把最好的那份挑出來給自己的。

  肖瀟漫無邊際地想著。但這一切並不能消彌她冰冷的絕望。她從小就是個特別受寵受歡迎的孩子,從未體驗過如此的孤獨。有些時候,我們希望有那麼一個人在身邊。不是指望他(她)能幫自己解決困境,而是渴望陪伴。

  電腦上屏保圖像不停地旋轉。那變幻莫測的線條,一如她紛雜繁復的思緒。

  假如……,那麼,她該怎麼辦?她出身醫學世家,她自信自己的醫學理論知識,絲毫不遜色於任何一名醫學本科生。舅舅說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解決問題。可她早就不是大人說什麼都信以為真的小孩子。這是個世界無解的醫學難題。

  有人說,這是上帝的另一次洪水。只是沒有神啟,沒有諾亞方舟。

  即使身為醫學教授的舅舅,也無能為力。

  肖瀟歎了口氣,准備關機睡覺。即使她根本睡不著,也得閉目養神。等到天一亮,她又得睜開雙眼,面對這個世界。

  她動了下鼠標,准備關閉窗口。那個灰色的頭像卻突然亮了,彈出兩行字。那句“我的大寶貝”一下子戳中了肖瀟的淚點。她終於忍不住,哭著撥通了許多的電話。她之前好怕,明明知道不可能,卻非常害怕許多會不接她的電話。

  她害怕被嫌棄。

  許多聽完了肖瀟的哭訴,整個人都呆住了。她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臨床上所謂的HIV檢測,通常指HIV抗體檢查,這個反應靈敏度已經相當高了。許多在醫院工作時還碰到過一起假陽性的病例,患者跟家屬都崩潰了。後來去疾控中心又查了其他項目確定沒感染上,才從地獄中解脫出來。

  從病毒感染到出現抗體,機體需要時間。醫務人員都知道這個空窗期的存在,但實際工作中,卻鮮少會為初篩陰性的病人再復查一次。因為可控性低,病人很可能一出院就消失在人海,完全無法追蹤。更重要的是,復查出陽性的概率非常小,性價比過低。

  肖瀟哭著跟許多討主意:“多多,我該怎麼辦啊。我誰都不敢說。我要是真染上了,我以後該怎麼辦?”

  許多緊緊閉上眼睛,那種心髒被捏住的感覺讓她喘不過氣。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是她想像不到的冷靜:“別怕,不會染上的。要是真染上了,也別怕。咱就好好治療。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肖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多多,多多,你不許不理我啊。我保證會注意,但你不許不理我。”

  許多也哭了:“你說什麼傻話。我怎麼可能不理你呢。咱們說好的,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你別怕,我會好好掙錢。咱用最好的藥,對了,雞尾酒療法。肯定能行的。你別怕。”

  肖瀟哭著哭著,抱著枕頭睡著了。

  電話這一頭的許多,卻心如刀割。理智上,她清楚地明白,肖瀟的感染概率應當非常小。但是一個PCR檢測陽性的結果,已經足夠讓所有人崩潰。

  沈教授為什麼不快刀斬亂麻,直接在同一家實驗室做第二次PCR檢測?他也在害怕吧,寧可再煎熬幾天,不知凶吉的結果公佈日期往後延。

  許多完全坐不住了。她沒有辦法坦然面對自己好友可能感染上艾滋的事實。並且,肖瀟是為了保護她,才遭受這種厄運。

  那麼現在,她能做些什麼?

  許多漫無邊際地想著。她隱約想起了魔術師約翰遜的報道,他為什麼能維持那麼長時間的生命。嗯,首要原則是錢,必須要有足夠的錢來接受最先進的治療。

  沈家跟蕭家都不缺錢,他們會想盡辦法給肖瀟最好的治療。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能夠若無其事地置身事外。她得有這份經濟實力,在被需要的時候,拿得出這筆錢。

  許婧今天休息,正在家裡跟許寧一道大掃除。她看見妹妹出房間,笑著問:“晚上想吃什麼?我待會兒去超市買菜。”

  許多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撒了謊:“嗯,姐,我跟陳曦有點兒事,今晚在外面吃。”

  許婧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吧,晚上別玩太晚。早點回家休息。”

  許多胡亂地點點頭,換了鞋子,往小區外面走去。

  她不敢跟姐姐弟弟透露半個字。肖瀟是那樣的信任她,才把這件事跟她說。她沒有權利跟任何人透露別人的秘密。

  許多不敢待在家裡,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好理清楚思緒。她不去想肖瀟肯定不會染上的,她需要想的是,萬一悲劇發生了,她要如何處理。

  久病床前無孝子。一個人如果徹底成為負擔,就極容易被社會所拋棄。誰也不會願意為了另一個人賠上自己的一生。那是無窮無盡的付出,讓人看不到希望。

  許多去了陳曦的公寓。她沒有拉開窗簾,就窩在沙發上發呆。沒有發生的事情,她就不敢打包票說自己將來一定能做到。起碼,現在的她,客觀來說,並不能做到。

  許多閉上眼睛,開始思考,她要怎樣做,才能夠達成自己的承諾。錢,強大的內心,這兩者都不可或缺。前者需要去賺取,後者需要自我修煉。

  她在紙上寫下這兩個字,後面分別打了指示箭頭與問號。如何才能分別實現這兩點呢?

  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發現是陳曦的來電。她猶豫了一下,等到一首曲子播放了前三分之一,才接通。

  陳曦是提醒她起來活動活動身體,一直坐在電腦前面,身體會吃不消。

  許多聽他溫言細語地哄勸著自己,突然忍不住開了口:“陳曦,你晚上有事嗎?”

  陳曦愣了一下,有點兒不確定:“多多,你有事?”

  聽筒裡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多多的聲音似乎在猶豫:“嗯,我現在在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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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發表於 2017-7-25 10:05:07 |只看該作者
  第328章 擁抱
  
  恐艾這件事,嗯,其實有個類似的事。實習時聽說的。有個醫生,夜間開急診宮外孕手術,被針頭劃破了手套。沒傷到手,但她手上剛好長了倒刺,有點兒滲血的那種。第二天,HIV抗體陽性報告出來。她基本上要瘋了。真是晴天霹靂那種。病人按道理說應該轉去疾控再檢查是否真有艾滋。但這人欠費跑了。對的,術後第二天下午就跑了。那位醫生的煎熬可想而知。她也是第一次PCR檢查假陽性,後來折磨了她好幾個月,最後確定沒染上之後,她都快熬成人幹了。

  陳曦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他立刻表示, 沒事,他馬上過去。

  晚上的應酬可去可不去,他推給了公司副總。開車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忍不住唇角上揚。多多是想他了吧,肯定的。

  路上有交警攔車檢查,陳曦也笑瞇瞇地遞上駕駛證,說對方辛苦了。

  他是一路小跑上的電梯。手上拎著在門口蛋糕店買的甜品。要是多多待會兒餓了,可以先填填肚子。

  陳曦直接開門進去,發現家裡窗簾是拉上的。室內一片昏暗,只一個裊娜的身影靠在沙發裡。他沒敢開燈,驚擾這份靜謐的柔美。想了想,他開了鞋櫃上的壁燈,只淺淺的一抹黃,映出一幅靈秀的剪影。

  他輕手輕腳換了拖鞋,脫了西裝,又下了領帶。想了想,他乾脆將皮帶也松下,否則一會兒容易磕到多多。

  陳曦努力壓抑自己激動的情緒。多多聲音裡的猶豫不決,他聽出來了。她肯定是在害羞。陳曦放輕了步子,走到沙發前,將人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摟著人親了下去。

  室內光線太昏暗了,他一開始以為多多的沉默是因為害羞。直到親了會兒,還不見反應,他才意識到不對頭。他捧著懷裡人的下頜,額頭碰額頭,柔聲問:“多多,怎麼了。”

  許多無意識地揪著他領口上的口子,沉默著,一言不發。

  她無法說出肖瀟的事情,這是屬於她倆之間的秘密。即使是陳曦,她也不能透露。可是如此一來,她就無法解釋自己情緒的低落。這種低落,她掩飾不了,也不想在陳曦面前掩飾。

  許多不想直視陳曦關心的目光,她腦袋往下縮,一個勁兒往人懷裡蹭。

  陳曦啞然失笑。他家的小多多,這是鬧什麼別扭啊。他安慰地撫摸著她的後背。他發現,似乎撫摸後背這個動作更容易讓她感覺舒服。

  “沒事的,寶寶,我在呢。”

  許多還是不想說話。她就想靜靜地靠著,然後慢慢捋清楚自己的思路。心靈的強大要怎麼鍛煉,她暫時沒有具體的量化指標。可是掙錢,卻能夠有硬槓子。同樣的情況下,一萬塊肯定比一千塊更有購買力。

  陳曦任由她不時蹭一蹭腦袋,心不在焉的玩扣子玩到線頭都要被拽斷了。他正琢磨著要不要跟多多說,可以換一顆扣子揪,第二顆扣子也很不錯。

  許多突然抬起了腦袋,看著他。不知為何,這個動作讓陳曦莫名想到了小貓抬頭看天的姿勢。他忍不住微笑,摸著她的腦袋,輕聲哄道:“多多,你想說什麼?”

  他的小女友咬了咬嘴唇,在他眸色越發深沉到時候,期期艾艾地開了腔:“陳曦,那個,你能教我理財嗎?”

  許多發現,嚴格來講,她一直都沒有什麼經濟頭腦。買房買商鋪,純粹是被後世的高房價給攆著往前跑。至於理財什麼的,她沒有概念。雖然她動不動就拿努力掙錢給自己洗腦。可她唯一的掙錢手段就是碼字掙稿費,唯一的投資也就是買房子。

  她覺得這樣不行。先前她的消費欲望低,覺得手上有兩套房子,有個鋪面,還能學習之餘碼字掙點兒零花錢,挺不錯的了。可實際上,這種狀況,一點兒抗風險的能力也沒有。真有個什麼大事發生,完全抓瞎。

  陳曦愣了一下,他第一反應就是多多碰上事兒了,需要用錢。他試探著問:“要不要,我先借你點兒應急?”

  許多瞪他:“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陳曦想笑,但沒敢笑。多多的情緒並不高,他要是笑的話,很刺激人。他拍著人的後背安慰:“好好好,那我教你怎麼捕魚。呃,你打算捕什麼魚啊?”

  許多愣了一下,她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碼字外,還有其他什麼掙錢的技能。況且即使是碼字,她也不是頂尖的那一撥。除此以外,時間精力也有限,她現在是學生,主要任務就是學習。她不可能在其他事情上投注過多的精力。

  陳曦沒有催促她,反而勸道:“那咱不著急。你仔細想想,對哪方面最有興趣,然後我們再繼續考慮,要怎麼做。”

  許多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她緊緊摟著陳曦,想要汲取一些溫暖與支持。她想要自己更強大一些,強大到足以面對生命中所有的坎坷曲折。

  陳曦輕輕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頭發:“我知道,肯定有事兒發生了。不過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系。我就想告訴你,不管怎麼樣,你還有我呢。”

  許多蹭了蹭他的胸口,不說話。

  陳曦試探著猜測:“別人的事?”多多有事基本上都不太瞞他的。

  許多立刻警惕地捂住他的嘴,勒令道:“不許猜。”

  這人實在太聰明瞭。她怕自己三言兩語被套出了話。這件事,她真的分毫都不能透露。

  陳曦翹了翹嘴角,啄了她的掌心一下,音色有些暗啞:“好,都聽你的。”

  許多想鬆手坐回沙發上,卻被他緊緊勒在懷裡。他咬了下她的鼻尖,苦笑著低語:“讓我再抱一會兒。你以為,你這麼蹭來蹭去,我能吃得消?”

  倘若是平常,話到這兒,屋裡的氣氛勢必會朝另一個方向發展。可今天,兩人只是靜靜地擁抱著,誰也不曾言語。

  太平洋的另一端,肖瀟從疲憊中被鬧鍾喚醒。她得起床了,睜開眼睛去面對這個讓她心驚膽戰的世界。

  餐桌上,安妮媽媽擔憂地看著這個中國女孩兒。她的臉色太蒼白,似乎非常不舒服。

  “嗨,寶貝。也許我們應該去看一下醫生。”丹尼爾爸爸跟妻子商量,他准備跟義工組織請一上午的假,帶這個小女兒去看醫生。

  肖瀟連忙反對,表示她只是昨晚睡得太早,結果半夜醒過來睡不著,然後天亮又開始犯困了。

  安妮媽媽勸她,以後作息時間應當規律,否則對身體不好。

  她訥訥應是。

  這一天,肖瀟都在近乎於遊魂的狀態中度過。因為時區,她的家鄉已經是週末晚上,這裡卻是禮拜天的開始。舅舅帶著她的血液樣本去另一個城市的實驗室了。結果也許當天還出不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要煎熬多久。

  她無比地痛恨那個癮君子。

  以前,肖瀟對這類人還有些同情,因為藥物依賴,他們也很痛苦。現在,她真的沒有辦法說出同情兩個字了。他們就是行走的傳染源,讓人避而遠之。

  蜜雪兒問她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肖瀟搖了搖頭,她現在害怕一個人待著,她想聽一聽這個世界最喧囂的溫暖。

  她倆坐車去大型超市購物。肖瀟渾渾噩噩地上了車,要不是蜜雪兒坐在她身邊提醒她,連下車,她都忘了。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她一點兒也不希望車子停下來。她想讓車子一直開下去,永不停歇,這樣,一直在路上,永遠不用去煩惱,到達目的地後,要怎樣。

  蜜雪兒非常擔心她。這個中國妹妹更活潑更愛笑,一直都是元氣滿滿的樣子。這樣失魂落魄,實在讓人難以信服她只是沒睡好而已。

  斑點狗喬治歡快地從門裡跑出來,迎接兩位小姐姐。肖瀟平常都要蹲下身子,跟喬治玩一會兒。今天,她卻碰都不敢碰喬治。萬一喬治調皮,咬傷了她呢。噢,喬治是紳士,不會咬人。可萬一咬到了呢。她的血被喬治吞下肚子,該怎麼辦。

  蜜雪兒把喬治喚走了,堅持推肖瀟去休息一會兒。她真擔心,這個個子小小的女孩,會在自己面前直直倒下去。

  肖瀟走進客廳,才意識到今天家裡來了客人。一個小麥色皮膚的東方男子,笑著跟蜜雪兒和她打招呼,然後抱了抱蜜雪兒。等面孔轉向她,男人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開玩笑:“嗨,你好。安妮媽媽說過你,肖瀟。這麼一算,你也是我的妹妹。”

  這位來自香港的男孩子叫吳,之前讀高中在蜜雪兒家整整寄宿了四年。他上大學以後,假期也常常回來看望這家人。

  吳今年夏天升入了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深造。這次跟隨教授來此處開醫學研討會。他聽安妮媽媽提起肖瀟的舅舅是國內知名專家,也參加了這次研討會;就以此為話題,跟她寒暄了幾句。

  肖瀟無心應酬,她沖吳笑了笑,自己回了房間。這一回,她倒在床上,直到蜜雪兒喊她吃午飯,才爬起來。蜜雪兒一見她的臉,嚇了一跳,怎麼她睡過一覺後,氣色反而更差了。

  肖瀟不想讓這善良的一家人擔心自己,趕緊折回房間,畫了個簡易的淡妝。安妮媽媽見了,笑著誇獎她,非常漂亮。

  吳禮貌地沖她點了點頭,轉過頭繼續跟鄭英傑聊天。這時候,肖瀟才發現,鄭英傑也被邀請了。這是個特意為中國孩子舉辦的午餐宴。

  安妮媽媽准備了一桌子豐富可口的食物,肖瀟卻一口也吃不下。她的嗓子眼裡像是塞了東西,食物在嘴裡咀嚼了千百次,也無法吞咽下。

  安妮媽媽實在忍不住,小寶貝實在太反常了,肯定身體不舒服。

  吳卻安慰她,說沒關系。他禮貌地問肖瀟,是否介意他給她測一下體溫。體溫是正常的。肖瀟表示,她真的只是秋困而已。她還開玩笑地將“春困秋乏夏打盹,蓋上被子過一年”用英語給表達了出來。餐桌上,眾人都笑了。

  唯獨鄭英傑,在心中暗自皺眉。這太反常了,他跟肖瀟也算從小玩到大,她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性子。

  吃完飯,收拾餐桌跟清洗餐具,是肖瀟的任務。她把碟子塞進洗碗機時,卻因為心神恍惚,摔破了。那清脆的碎裂聲,驚得她一怔,旋即蹲下身想要收拾碎片,結果被割破了手。

  安妮媽媽發出一聲驚呼,連忙要查看她的傷口。

  肖瀟一見手指上有血珠子沁出來,立刻尖叫:“別碰我,都離我遠點兒。”

  大家試圖讓她平靜下來,不要害怕,寶貝,讓我們看看你的傷口。

  肖瀟這下子徹底崩潰了。她蹲在地上,蜷縮起身子,將手藏在肚子跟大腿之間。她哭著喊:“求求你們,真的不能碰我啊。我本來不敢說,我怕你們都嫌棄我,討厭我。可是你們都對我這麼好。我不能連累你們。”

  她抽抽噎噎地說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聲音恓惶無措:“我不知道,PCR陽性,我不能保證我沒有被傳染上。對不起,我是個膽小鬼。我昨天掙紮了一整天,還是不敢告訴你們事情的真相。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

  吳蹲在了她面前,安撫道:“嗨,肖瀟,別害怕。以我做了那麼多次實驗的數據統計結果來看,你基本上被傳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肖瀟閉著眼睛哭:“我也希望我是大多數情況啊。可是誰能保證我不是少數呢。”

  吳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個懇切的笑:“我保證,肖瀟,你一定會沒事的。”

  鄭英傑也蹲到了肖瀟滿前,安慰她:“沒事的,肖瀟。你從小運氣都這麼好,每次考試都能多出關鍵的分數。你怕什麼啊。”

  肖瀟一聽就來氣了,眼淚沒消,先沖著人吼:“你說的倒輕松,換你試試?”

  鄭英傑正色道:“換我,我也替她擋著。肖瀟,你做的很好,非常棒!我真為你驕傲。”

  肖瀟癟著嘴,哭不出來也說不出來其他的話。

  吳拿了醫藥箱過來替她處理傷口。幸虧口子非常淺,否則還得去打破傷風針。肖瀟現在是完全不敢打針,她怕針頭會不小心紮到無辜的護士小姐。吳要幫她清洗傷口時,她還想自己來,怕連累到這位溫和的大哥哥。

  “放心啦,我會做好防護措施的。”吳安慰她,幫她清洗了傷口,又貼上了創口貼。

  收拾好一切,肖瀟瑟縮地坐在椅子上。她不敢面對蜜雪兒一家,在這件事上,她可恥地欺騙了他們。

  安妮媽媽跟蜜雪兒分別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丹尼爾爸爸本來也想抱抱她的。可是東西方文化不同,中國的小姑娘,不能輕易被異性擁抱。

  肖瀟被抱住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安妮媽媽安慰她,別怕,寶貝,她還跟魔術師約翰遜碰過臉頰呢,不也沒有任何事。再說,吳也說了,你被感染的概率非常低。不用擔心,親愛的,你還是我們的小女兒。

  肖瀟整個人都哭的縮成了一團。那種失而復得的巨大驚喜,猛烈地沖擊著她的心髒。她沒有想到,她的美國家人居然如此輕而易舉地原諒了她。她真的不後悔,倘若是多多,也會這樣為自己做。多多是值得的朋友。

  吃晚飯的時候,安妮媽媽特意給她准備了新餐具。鼓勵她放心大膽地繼續在這個家裡生活,他們會做好各項防護措施的,她不用擔心。

  肖瀟這才松了口氣。她不想他們因為善良寬容而受到傷害。如果這樣,世界將會變成怎樣的怪狀。

  晚上告辭時,鄭英傑展開了胸懷,招呼肖瀟:“來,抱一個,我不怕。怕什麼,就是有事,你還有我呢。我答應過照顧好你,就絕對不會中途撂挑子。”

  肖瀟含著淚花捶了下他的胸口,語帶嫌棄:“稀罕!”

  鄭英傑笑嘻嘻地攬了下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說:“別怕,我在呢。”

  肖瀟這回眼淚沒忍住,直接滾了下來。她回房間跟許多聊天,太好了。他們的反應比復查結果是陰性,更加讓她感到安慰。

  如果她因此被嫌棄了,她以後大概沒有勇氣再去幫助任何人。

  許多安慰肖瀟:“沒事的,你有我們,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她跟肖瀟說了,她想跟陳曦學習理財的事。她要好好掙錢,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不測,她都有資本去爭取最好的資源。

  肖瀟樂了,開玩笑道:“那你可得好好伺候陳老大啊。拔根汗毛比腰都粗。你放心,以後我肯定不跟陳老大爭風吃醋。”

  許多也笑了:“呦呦呦,這麼快就退居佛堂了。放心,你是我胸口的朱砂痣,心頭的白月光。”

  兩人相互嘔吐了一下,這才下線,各自去忙碌。

  兩天後,沈教授給肖瀟帶回了最近的檢測報告。他找了三家實驗室,結果都是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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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5 10:05:22 |只看該作者
  第329章 快樂
  
  肖瀟又是哭又是笑, 她拿著檢測報告尖叫。她沒被傳染,太好了,太好了!

  許多深更半夜被電話吵醒。這回,她一點兒起床氣沒有,捧著手機直接捶著床板又喊又笑。所有的後續措施,所有的補充方案,在這個結果面前都是浮雲。她愛死這個結果了。別跟她說什麼艾滋不可怕,愛滋病人也可以幸福地生活。倘若生活可以始終陽光明媚,她無論如何也不想肖瀟的人生荊棘坎坷。

  肖瀟尖叫:“啊啊啊!我太開心了!我要去跑步,我現在身體充滿了無窮無盡的能量!我愛你,多多,我愛死你了,多多。”

  安妮媽媽流著眼淚擁抱這個興奮的不知所以的小女兒。這幾天,她一直小心翼翼,假裝自己已經接受了被傳染的事實。可是,哪個寶貝願意命運如此殘酷。

  沈教授接過肖瀟的手機,聽著裡面的女孩還在喃喃自語:“太好了,肖瀟,太好了。我愛死你了,大寶貝。”

  說著, 她開始抽噎起來。

  沈教授一開始見外甥女兒給許多打電話還有些不高興。肖瀟被保護的太好,一點兒自我保護的意識都沒有。她在結果沒出來之前,就輕易地將此事告訴遠在國內的許多。他相信那個女孩對外甥女兒有善意。可所有的秘密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則,他為什麼會死死瞞住家裡其他人。

  許多還在哭:“肖瀟,你沒事太好了。你等著,放寒假我一定過去看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愛你,寶貝。”

  沈教授輕咳了一下嗓子:“多多啊。”

  許多被淚水給嗆到了,她咳得驚天動地,連隔壁房間的許寧都被吵醒了。跑過來敲姐姐的房門,問她怎麼樣了。

  許多連忙表示沒事。

  沈教授有些感慨,他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跟肖瀟都怨我。沒事,你們怨我是應該的。我知道我遷怒,沒有道理。但是,請你理解一位長輩的心情。肖瀟是個善良的孩子。我只希望,你對我的怨懟不要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

  許多心中百味雜陳。沈教授在她心中樹立起了一個完美的舅舅形象,讓所謂的“娘親舅大”有了個現實成立的依據。她承認,她之前對於沈教授,有種類似於移情的,微妙的孺慕之情。所以沈教授的冷淡,才讓她如此失望。

  理智上,許多清楚自己並不能怪沈教授。他的冷淡,他的種種反應,其實已經非常有涵養。但情感上,她依然受到了傷害。

  怎麼辦呢,誰也做不到一百分。沈教授是肖瀟百分百的好舅舅,卻不會將這樣的感情投注在自己身上。感情親疏影響著我們對事物的認知。恆古以來,莫不如是。

  許多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微笑:“我跟肖瀟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她省略了後面的話,與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沒有一丁點兒關系。

  沈教授如釋重負,聲音溫和:“那就好,我祝你們都幸福。”

  許多掛了電話,微微閉了下眼睛。她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還不到淩晨四點鍾。不管了,鑽進被窩,好好睡覺。既然陰霾散去,那麼天亮了,一定會是美好的晴天。

  許多懷抱著美好的希望,迎來了這座城市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秋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她半夜接電話時,肯定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居然沒覺得冷。現在從被窩裡頭鑽出來,自己先熱不住打了個寒噤,趕緊去衣櫃翻厚一些的外套。

  許寧起床開窗換氣,也是一個哆嗦,忍不住跟他姐抱怨:“這也太突然了吧。感覺今早比昨天降了起碼十度。”他掃了眼掛在牆上的手工課作業,自製溫度計,笑了,“哎,姐,我還真猜准了。降了十二度。”

  許多叮囑他:“趕緊把厚外套加上。嗯,鞋子也得換,穿雙棉襪。寒由腳生,別坐在教室裡凍病了。”

  許寧把窗戶合上,露出拇指寬的空隙透氣。他應了一聲,換了條厚褲子,然後開始打掃家裡的衛生。

  許多打著呵欠進廚房,將昨晚開始泡著的米放進電飯鍋裡按下煮粥鍵。從冰箱裡翻出昨晚配好的食材,簡單清理一下,沖洗幹淨,准備三人的午飯。

  陳曦帶著濕漉漉的水汽從外面走來,額發緊貼著頭皮,分外墨黑。他今天換了件夾克衫,一進門就奔進廚房捏許多衣服的薄厚,皺著眉頭道:“這樣穿不行,出門還得加一件。”

  許多無語地掃了眼自己身上的衛衣,已經很厚了好不好。奈何陳曦不這麼認為,他已經張羅著給她翻找毛衣了。許多再抗議,他就拿春凍秋捂那一套說她。許多嘀咕了幾句,突然反應過來,別忽悠她,明明是春捂秋凍好不好?

  陳曦笑嘻嘻地扶著她的胳膊換厚外套,在她臉上親了口,誇獎道:“還是我家多多聰明,這都知道。”

  許多害羞起來,拿腳踩他穿著拖鞋的腳背,啐了一口:“滾!”

  陳曦乾脆抱著她往沙發上一放,給她換上厚襪子,笑得非常賴皮:“不滾,天冷了,滾了會凍到我的。”

  許多揪他的耳朵,正要化身胭脂虎。許寧拿著吸塵器,默默地出現在客廳。她趕緊松開手,開始假裝一本正經地跟陳曦討論學習部的工作安排。

  畫風變得太快。陳曦忍不住抱著她的膝蓋悶笑。許多瞪他都沒用。

  許寧默默地開了吸塵器,清理客廳。等到一圈掃完,他看了眼他姐:“姐,粥好了沒?”

  許多趕緊推開抱著她腿企圖當掛件的小男友,奔去廚房看米粥了。

  客廳裡,許寧淡淡看了陳曦一眼。陳曦回報以一個親切的微笑。然後前者扭過頭,將吸塵器的濾袋清理幹淨。

  陳曦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跟著小女友去廚房了。嗯,這回他特別正經,就單純地幫人拿筷子拿碗,端粥跟小菜上桌。

  三人走出樓道時,天地間依然是煙雨濛濛。許多的肺腔中猛的灌進了一股清冽的空氣。她笑嘻嘻地哼起了歌“煙濛濛,雨也濛濛,我濛濛你也濛濛。如果一切可以都不懂。”

  許寧奇怪地看了他姐一眼,這都唱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歌詞毫無邏輯性可言。

  陳曦安慰他:“你姐還沒睡醒呢。”

  許多氣結,這些理科男啊,一點點文藝細胞都沒有。哼哼哼!她抬腳去踩小區綠地中間鋪著的青石板。水霧彌漫其上,腳踩下去,那些貌似融合到了一起的水珠又各自散開。難怪說上善若水,水無形卻善利萬物。

  她從傘下伸出手,想去感受秋雨的清涼。想像呼吸之間,水霧橫進鼻腔,蔓延到肺腑,絲絲涼意沁人心脾。

  可惜這回,陳曦由不得她矯情了。他直接勒著人在懷裡,再由著她胡來,肯定得著涼感冒。

  許多沒有掙紮。她之前有多痛苦彷徨,現在就有多快樂癲狂。但前面的痛苦,她隱藏住了,現在的欣喜,她也只能同樣自己默默品嘗。

  多美好的一天,灰濛濛的天空是煙色的信劄,寄來了這世間最美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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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3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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