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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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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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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12:22:1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建立班底(1)

建章宮的夜晚,寂靜而安寧。

只有遠方巡邏衛兵的燈火在不斷移動。

輕輕解下頭上的冠帽,褪下身上的朝服,張越癱倒在床榻,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從下午到方才,他的神經與大腦,一直處于緊繃狀態。

為了拍好皇帝的馬屁,同時也為了在他面前留一個好印象。

張越幾乎使出了渾身解數。

總算是把皇帝伺候的舒舒服服。

回想著穿越以來的日子,張越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簡直如在夢中一般。

摸著腰間的綬帶,張越微微一笑:“侍中領縣令……”

“終于可以大刀闊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有著皇帝做靠山,又是以侍中領縣令。

這幾乎就是一個比后世電視劇里的八府巡按和欽差大臣還威風的存在!

不僅如此,天子還授給了他符節,準他便宜行事。

換句話說,他可以先斬后奏。

上一個獲得這樣的特權的人,叫暴勝之。

然后,他拿著這個權力,在齊魯吳楚砍了一萬多個腦袋,其中包括一大批不作為的地方官,煽風點火的豪強,殺的血流成河。

如今,暴勝之已經官拜御史中丞,為漢家重臣!

但張越很清楚,他去了新豐。

殺人的事情,最好忍住。

能用權力和手腕解決的事情,最好不要動刀子。

這倒不是出于名聲或者顧忌輿論。

這些都是浮云!

楊可活著的時候,天下人人詛咒。

可有人能傷他一根寒毛嗎?

人家最好還不是風風光光的壽終正寢?

桑弘羊操鹽鐵之權,用均輸之制,士林輿論天天嚷嚷:請烹弘羊。

他有掉過一根毛嗎?

所以,若張越的志向是拼命向上爬,那他就任的第一天就會揮舞屠刀。

學習義縱、咸宣、王溫舒等前輩的方法,二話不說,先砍光新豐縣境內的豪強再說。

這樣做的好處是很多的。

首先,豪強死光光了。

他們的土地、財富與牲畜就可以分給平民。

如此,社會矛盾大大減少,貧富差距一夜拉平。

其次,豪強們死光光了,地方上,自己就是皇帝。

整個新豐都將成為他的一言堂。

說叫百姓做什么,百姓就會做什么。

下面的官吏,更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而他本人的政績,也將飛快增長。

上任一個月就‘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半年就能‘百姓歡騰,皆號明公’。

然而,這只能讓自己升官。

而不能讓自己的理念和抱負得到施展。

更別提建立什么利益集團,拉起什么小團隊了。

你都把人殺光了,誰還跟你玩啊?

都知道你是個瘋子了,誰還肯學你的東西?

所以,義縱、咸宣、王溫舒,無論他們曾經何等風光,何等顯赫。

但終究都是人亡政息,人走茶涼。

他們甚至沒有改變任何事情。

他們曾經揮舞起屠刀,屠戮無數豪強的郡縣,在他們卸任后,不過三五年,豪強們卷土重來。

他們曾經的政績,那些歡騰的百姓,那些‘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民風,轉瞬之間消失無蹤。

與之相比的,則是兒寬的治理方式。

兒寬當年擔任左內史(現京兆尹)時,作為一個儒家大臣,他表現的根本不像歷史上出現其他儒臣。

他就任的第一天,不是去內史衙門上班。

而是帶著家臣和仆役,風塵仆仆的前往治下十二縣巡查。

他穿縣過鄉,去田間地頭與鄉中三老,地方名士以及官員交談。

詢問他們地方的地理、環境、水土、風俗。

整整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他走訪了治下的每一個鄉亭。

然后,他回到長安,立刻上書,請求開鑿六輔渠。

就這一件事情,他立刻收獲了治下十二縣的民心。

不拘階級、貧富,人人以為兒寬是西門豹一般的人物。

兒寬當年究竟何等得民心?

史書和原主的記憶,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張越。

據說,當年,國家對外用兵,軍費吃緊,天子于是要求各地加緊征收賦稅。

兒寬卻擔心百姓生計,依然如往常一般,耐著性子,一個鄉一個鄉的收,以此確保百姓的負擔在合理范圍之內。

于是,皇帝震怒,坊間有消息說,兒內史要被罷官了。

消息傳出去,整個左內史治下十二縣百姓都激動了起來。

幾乎沒有人組織,十二縣的百姓就自發的挑著糧食,帶著錢帛,來到了長安城,在左內史衙門門口排起長隊。

不過三天時間,整個左內史治下的賦稅全部征收完畢。

而且,無論是數量還是速度,全國第一。

兒寬因此拜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

但張越看重的卻不是兒寬這樣做帶來的好名聲。

而是兒寬這樣做了以后,儒家在關中的發展。

在兒寬為左內史前,關中的儒生數量,一直不如法家和黃老學派。

而在兒寬擔任左內史六年后,關中儒生數量反超了法家。

因為,地方豪強和地方的宿老們都覺得,儒家很不錯。

至少比起法家那些糙貨強多了!

張越很明白,若是想要自己的主張和理念被人接受,并且成為‘普世價值’。

不僅僅得有皇室背書,還得有天下人,主要是作為統治階級主力的地主階級認同。

不然就不可能成功!

儒家為何能獨霸中國兩千年?

除了儒家思想為統治者所接受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儒家與地主階級,捆綁在一起了。

甭管是公羊學派,還是谷梁學派,還是思孟學派。

或者他們的徒子徒孫,理學、心學、泰州學派。

幾乎所有的成員,都來自地主階級。

哪怕偶有寒門士子通過科舉混了進去,很快,這些寒門士子的家族也變成了地主。

所以,不管怎樣改朝換代,無論是誰坐天下。

哪怕蒙元滿清,儒家的地位始終不曾變動。

也沒有人能變動!

只是……

兒寬的道路遠比咸宣等人的道路要艱難、辛苦。

咸宣等人的成功,是可以簡單復制的。

而兒寬的道路,不僅僅需要自身有能力,還得有一大幫志同道合的文士、官吏輔佐和協助。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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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13:17:3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節 建立班底(2)

可是去哪里找一大群志同道合的可靠文士、官僚?

“或許,太學那邊可以想想辦法……”張越在心里尋思了一會。

太學雖然是儒家的地盤,但卻是公羊儒的地盤。

比起只會嘴炮的谷梁儒生,公羊學派的儒生,雖然腦子呆了一些,沖動了一些,但卻都是肯做事的。

有著二十八義的香火情在,張越覺得,哪怕挖不到太學生,挖幾個太學生的兄弟,總該可以吧?

但,這只能解決最基本的文吏。

學生什么的,就算再有才華,文如賈誼,智邁晁錯。

但缺乏實際經驗,卻是致命傷。

讓他們去做些基本的事情,或許能行。

但若是處理具體事務,就是力有未逮了。

“我得想辦法,挖幾個既有能力,還有理想、抱負和節草的低級官員……”

但這種人又不是大白菜,隨隨便便就可以找到。

想了想,張越就關上窗戶,然后吹熄油燈,等了一會兒沒有發現有人靠近,才閉上眼睛,準備進入空間。

但,片刻后他又睜開了眼睛,然后搬動案幾放到門后。

這樣做或許可以作為一個緩沖。

然后,他就復閉上眼睛,進入了空間。

空間之中的作物,這幾日雖然沒有用玉果催熟,但生在空間,生長速度依然比外界要快兩三倍。

所以,此時空間的各色作物,都已經是一片蔥蔥綠綠。

但張越沒有時間去察看它們的生長情況,徑直越過作物田,前往小山腳下。

在山腳下,張越早已經在那里存儲了十幾卷竹簡。

這是他在去鄉官邑前,借口要回家取些衣物,順手放入空間的。

他先拿起三顆指甲大的玉果,走到一株最矮小的瑾瑜木面前,將手里的玉果埋下去。

不過須臾功夫,一株綻放著花蕾的瑾瑜木就出現了他眼中。

張越拿起幾卷竹簡,放到它的身下,在奇香出現的剎那他閉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檢索《漢書。百官公卿表》《史記。百官公卿表》、西漢中期名臣……”

于是,無數信息和網頁以及書頁在腦海之中浮現、翻動。

當香氣結束時,張越撿起地上的那顆足有鵪鶉蛋大小的玉果,面色有些古怪。

“我竟想不到,會是如此情況……”張越在心里嘆息著,退出了空間。

睜開眼睛,張越首先檢查了一下門口的案幾,發現沒有被推動或者移動的痕跡,心里面松了一口氣,在這宮廷里他最怕的就是被人發現自己的異狀——雖然這未必是壞事。

不會有人想將自己的形象與神神道道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將案幾放回原處,張越找來一個火折子,重新點亮了房中的油燈。

建章宮的宮燈,皆是連枝長擎燈,所以點起來有些麻煩,張越花了點時間才將之點亮。

跪坐到案幾前,張越找來一塊竹簡,回憶起方才回溯的信息,心里面卻是感慨萬千。

想當年,當今天子勵志革新舊弊,北擊匈奴之時。

天下風起云涌,無數英雄豪杰,此起彼伏。

那時,文有汲黯、張湯、朱買臣、公孫弘、主父偃、兒寬、枚乘、嚴助、司馬相如……

武有李廣、衛青、霍去病、趙破奴、李息、路博德……

一時間謀臣如雨,猛將如云。

以至于東方朔都只能打醬油。

司馬相如雖有安撫西南夷之功,但到死也只是一個郎中,一個專門給皇帝拍馬屁的文人。

然而……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人才開始出現了斷檔。

更可怕的是……

翻遍史書,張越所見的名臣們,漸漸的從寒門士子為主,轉向了豪強貴族子弟。

昭宣之間的名臣們。

霍光、張安世、蕭望之、趙充國……

俱是豪強貴族之后,名門子弟。

等到了元成之際,滿朝朱紫貴,竟鮮有寒門出身之人。

連哀帝的寵臣董賢,都是名門之后!

“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規律嗎?”張越在心里想著,作為穿越者,他知道,后世也是如此。

寒門再難出貴子!

階級固化,社會固化。

好在,如今還吊著黃金時代的尾巴。

所以,張越還是從繁多的資料與史料之中,找到了幾個目標。

將他們的名字與籍貫、職業寫到竹簡上,張越先是想了想,然后劃掉其中幾個。

因為,根據史料記載這些人現在雖然還不出名,但都已經出仕了,而且是在諸侯王那里。

于是,剩下的就只有兩個人。

想了想,張越在竹簡上,又加上一個人的名字。

“若有可能,必定要將此人拉入我的團隊!”張越在心里想著。

只是,此人在史書上留下的信息和痕跡太少了。

只有名字和功績,卻無籍貫、師承,甚至連生卒都是不詳。

很顯然,此人很可能卷入了后來波云詭異的政治斗爭之中,落了一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但統治階級忌憚他的功績,不敢太過宣揚,于是,就抹去了他的結局。

而這也給張越帶來了麻煩。

單憑一個名字,就想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個人,這無疑是大海撈針。

張越忽然想了起來,此人在史書上以農事聞名,那么,他現在應該是龐大的漢室農稷官群體的一員。

而桑弘羊曾經擔任大司農,主管天下農業。

或許可以找他幫忙!

“若能找到此人,再有那兩人相助,大事成矣!”張越合上竹簡在心里說道。

他選的這三人,皆是能吏,以特別能做事,特別愿意做事和非常敢做事出名。

而且,他們現在的地位都很低微。

說不定,正過著貧寒的生活。

基本上,只要勾勾手指,就可以忽悠走。

以這三人為骨干,再用幾個親信心腹為鷹犬,從太學那邊拉些滿腔熱血的年輕人。

如此一個小小的團體就組成了。

只要帶著他們在新豐縣,把事情做好了。

那么,小團體就可以膨脹成大團體,大團體變成一個利益集團。

最終侵蝕和影響整個天下,將歷史重新改寫。

想到這里,張越就找來一張帛書,開始提筆寫奏疏。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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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13:19: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章 輔佐皇長孫

清晨的太液池,濃濃的晨霧,彌漫開來。

就連走廊兩側的松柏,也沾滿了露水,人從走廊下經過,不多時就被打濕了冠帽。

在兩個宦官引領下,他穿過層層宮闕,來到了一座殿堂前。

微微撣了撣身上沾著的露水,張越抬起頭,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上官侍中……”張越迎上前拜道。

“張侍中!”上官桀連忙回禮。

“陛下還未起來?”張越問道。

“陛下近年來,常常晚起……”上官桀答道:“張侍中再等一等吧……”

對于張越,上官桀是充滿善意的。

因為,這個同僚雖然年輕,但他往后恐怕更多的會是在新豐縣辦公。

一個月能來一個建章宮入侍就已經很了不起。

根本就不可能影響他。

而張越也有意的想要與上官桀處理好關系。

因為,他知道,別看在歷史上,上官桀后來與金日磾、張安世、霍光完全撕破了臉,大打出手。

但在現在……

這些人可是一個小團隊。

“上官侍中……”張越悄悄的湊近一些,拉近了與對方的距離后,說道:“往后就請侍中多多關照了……晚輩年少,才疏學淺,若有什么得罪之處,萬望侍中海涵!”

這番話讓上官桀聽了非常受用。

覺得這個年輕人很不錯嘛,沒有恃寵而驕,知道尊重前輩。

于是他笑著答道:“張侍中言重了!”

“若張侍中不嫌棄,你我就以兄弟昆仲相論如何?”

對于上官桀來說,他這輩子的人生,至今為止,就是在不斷的,千方百計的向上爬。

不擇手段,不惜代價。

在他眼里,張越雖然年輕,但潛力大,未來說不定會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這就需要好好經營關系,最好上一下對方的車,結下些香火情,哪怕不能做朋友。

最起碼也不能搞到像張湯和朱買臣、嚴助那樣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太虧了!

張越聞言,卻是正中下懷,馬上就打蛇隨棍上,拜道:“兄長在下,請受小弟一拜!”

“子重賢弟……”上官桀立刻上前一步,扶起張越。

“少叔兄!”張越看著上官桀,努力模擬了一下劉關張結義時的氣氛,鄭重的拜道。

然后,兩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

說到底,兩人都只是互相利用,互相交易罷了。

與結義什么的,根本就不搭界。

張越需要在這宮里有一個盟友,一個搭檔。

而上官桀則需要借助張越如今在天子面前的寵幸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并阻止和防止來自馬家兄弟的可能的反擊。

各取所需,一時倒也其樂融融。

上官桀向張越傳授了許多宮中的細節和關鍵之處。

而張越則是一副虛心聽講的模樣。

一個時辰后,濃霧散去,陽光直射下來。

殿門也被緩緩打開,一個宦官走出來,對張越和上官桀道:“陛下起來了,兩位侍中請入殿吧……”

上官桀和張越才結束了談話,兩人肩并肩,非常默契的走入殿中。

剛剛入殿,天子劉徹就迎面從后宮走了出來。

“微臣上官桀(張毅)恭問陛下圣安!”兩人連忙屈身行禮。

“少叔和子重來了呀……”天子見到兩人,很開心,朝他們招招手,親密的喊著兩人的表字,將他們叫到身邊。

他先是對上官桀囑托道:“子重剛剛入宮,很多地方,少叔要多多教導!”

“微臣謹奉詔!”上官桀連忙領命,在心里面卻是驚訝萬分,想當年,他初為侍中時,這位陛下何曾管過他的生死?

他拼了老命逢迎和巴結馬何羅兄弟,才勉強在這宮里站穩了腳跟。

現在,這張子重倒好。

天子直接下令,讓他‘照顧’‘指點’。

換而言之,哪怕這張子重犯了錯,恐怕也不會有任何責罰。

天子只會認為是他‘嫉妒賢能……’。

這人和人的差距啊!

張越則立刻機靈的拜道:“陛下如此厚愛,令臣感激涕零!”

他從懷中摸出一張奏疏,呈遞在手上,拜道:“臣無以為報,唯有盡心竭力,為陛下效死!”

“此臣昨夜苦思之‘新豐治理之策’,還請陛下過目……”

劉徹伸手接過來,看了看,心里面滿意極了!

因為這奏疏上所講、所思、所列,完全符合他的心意。

特別適合他的胃口。

是他想看到的東西!

“子重所寫,朕以為很合適,就這么去辦吧!”他微笑著道。

怎么能不合適呢?

這封奏疏,是張越對比了四十多封記載在史書上的漢家名臣奏疏后,根據實際情況以及自己揣摩的這位天子的喜好和脾氣,進行專門針對后提出來的施政構思。

而且,全篇文章不過一千余字,卻引用了這位天子十幾封詔書之中的名言。

譬如,張越說新豐縣地方治理,關鍵就是要引導士大夫們‘率民更始’。

這是這位天子,在過去數十年屢次強調的事情。

又譬如,張越說,地方百姓之所以犯法,那一定是因為下面的官吏‘宣明教化不力’所致。

所以他上任上,第一個要做的事情就是普法。

為此,他立下了一個類似軍令狀的誓言:不勤不教,(百姓犯法)臣之罪也,宣明教化,通達律法,再犯之,百姓之過也,刑罰加身而所怨。

而這正是這位天子在元朔元年下達給邊塞將軍們詔書之中的中心思想。

所以,不可能不合適!

“陛下訓誡,臣必銘記于心,夙興夜寐,不敢或忘!”張越連忙拜道。

然后,他抬起頭,看著天子,說道:“臣想從長安各卿衙門之中,找幾個能吏,作為新豐縣縣丞、縣尉及主薄之屬,還望陛下恩準!”

“朕會讓張安世配合愛卿!”劉徹聽了,完全沒有任何意見,當即答應下來:“長安九卿有司之中,卿看中了任何人,只要對方沒有意見,都可以帶走!”

“臣謝陛下恩典!”張越大喜。

卻聽天子道:“只是,有個事情,朕想告訴卿……”

“朕的長孫,今年已然十九,恰好年長一歲……”

“孔子說十五志于學,長孫年十九,正是學習朝政,處理國家事務的年紀,朕打算將新豐縣劃給長孫,作為長孫的食邑之地,愛卿當用心輔佐,與長孫一道,將新豐治好!”

張越聽了,卻是愣住了。

上官桀更是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長孫受新豐為食邑?

這是一個什么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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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15:07:4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章 上船

張越匍匐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但在心里面,他無比清楚,天子的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從此以后,他就被貼上了皇長孫的標簽。

這個標簽,從此將跟隨他一世。

從現在開始,他與劉進就是一條繩子上的兩個螞蚱。

劉進若是出了問題,他也別想跑!

作為穿越者,特別是回溯了未來歷史的穿越者。

張越現在心里面,糾結的很。

講老實話,劉進的人還不錯,也沒有什么架子,更沒有什么不良習慣。

除了……腦子有些木訥外幾乎沒有太多缺點。

但問題就在于,張越知道,巫蠱之禍很快就要來了。

他無比清楚,巫蠱之禍之中,太子劉據和他的妻妾子女親戚朋友們的下場。

除了劉進的兒子劉病已,因為是在襁褓之中的緣故外,其他人統統死了。

甚至就連劉病已,也差點死了。史書記載,有士人只是曾在博望苑里出入過一次,就被處死。

也不要以為,張越現在受寵,到時候就可以不被牽連。

張安世有個兄長叫張賀,與太子劉據是好朋友。

巫蠱之禍后,張賀被牽連、下獄,差點掉了腦袋。

張安世跪在天子面前,求了三天,方才保住了自己兄長的命。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張賀被處以腐刑,切掉了小勾勾,只能入宮做了宦官。

就是這個當了宦官的張賀,竭盡全力的撫養和教育劉病已,給他請老師,教他文武之道,才有了那位漢中宗孝宣皇帝。

連張安世的兄長都要被切掉小勾勾。

作為劉進親信的張越,又怎么敢保證,自己的小勾勾不會被切掉?

甚至,干脆和巫蠱之禍里的無數無辜者一樣,直接丟了性命?

但……

張越也不敢拒絕。

皇帝讓你帶他孫子一起開黑,你敢拒絕?

嫌命長嗎?

沒辦法,張越只能匍匐頓首拜道:“臣獨粉身碎骨以報君恩!”

聽了張越的話,劉徹立刻就笑了起來。

在他描繪的藍圖里,以小留候輔佐長孫,再讓霍光、金日磾、張安世、上官桀為左右羽翼。

讓執金吾王莽、左將軍趙破奴等老將,扶上馬,送一程。

這樣,哪怕未來太子被谷梁蠱惑了。

國家社稷也還有救,不至于不可挽回。

“張侍中,有件事情,朕當告知于你……”劉徹坐到御榻上,說道:“朕已經命令執金吾王莽接手了卿被人誣告、陷害一案!”

“卿請放心,此事,朕一定會讓執金吾查個水落石出!”說這話的時候,劉徹的手,是按在了御榻的塌沿上的。

這個事情,他一定會追查到底,將一切事情都搞明白。

這既是為了張越,也是為了他自己的安全,更是為了,搞清楚元封元年,小冠軍侯之死到底有沒有陰謀?

若被他查出了端倪。

他發誓,所有人都得死!

張越聽著,心里面也是非常感動。

面前的這位天子,對他還真是好!

甚至可以說無以復加了。

哪怕只是為了報答他,張越也得好好的輔佐劉進,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統治者。

皇長孫將受新豐為食邑之地?!

這個消息很快就演變為颶風,席卷宮廷內外。

因為,此事從無先例可依!

漢家制度,獨儲君可受關中食邑之地。

像是當朝太子劉據,自元狩六年立為太子后,就被賜予十個關中縣治為食邑之地。

此十縣之人事任免、租稅征調、徭役皆受太子指導。

其稅賦收入直接歸入太子幕府,以供太子招募賓客、收納臣子、結交豪杰。

這個制度,保證劉氏的儲君在即位之前,即可擁有龐大的力量。

一旦登基,立刻就能有足夠多的親信心腹來掌握朝政。

而且,還給儲君提供了大量即位前的實際執政經驗。

但如今,皇長孫進卻忽然被授予了一個食邑縣。

一時間,無數人紛紛猜測。

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在議論紛紛。

因為誰都知道,當今天子不喜太子據久矣。

認為其‘不類己’,很是嫌棄。

更糟糕的是,劉氏歷代天子,都有著廢長立幼的傳統。

高帝一度想廢惠帝劉盈,改立趙王劉如意。

太宗不喜先帝,曾一度欲立梁懷王劉揖,錯非懷王墜馬早夭,帝位誰屬,尚未可知。

先帝也廢了粟太子,改立了排行第十的當今。

現在,當今要授長孫食邑?

這是要干嘛?

難不成想要廢子立孫?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去猜測或者試探當今的心思。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皇長孫的地位,勢必將要水漲船高,成為漢室一個不容忽視的重要人物。

很快的,就連在宮外的劉進,也得到了消息。

聞訊,他根本就坐不住了,馬上就帶人急匆匆的返回長安。

剛剛入宮,他就恰好與正要出宮的張越撞了個正著。

“微臣張毅拜見長孫殿下……”張越連忙上前問安。

“是張兄……哦,不,張侍中啊……”劉進見了張越,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上前扶起張越,道:“前些日子,孤不是有意要隱瞞身份,還望侍中見諒……”

“殿下言重了……”張越連忙說道:“殿下以千金之子而幸臣卑鄙之軀,臣榮幸之至……”

“孤聽說……皇祖父欲令孤食邑新豐,與侍治?”劉進問道:“可有此事?”

張越點點頭,道:“陛下厚愛,臣不敢不遵!”

“吾父在,孤怎敢食邑?”劉進嘆道:“孤準備去面見皇祖父,推辭此事,侍中以為呢?”

“殿下……”張越動了動嘴唇,卻發現不知道該怎么說。

這個事情,似乎怎么說,都是錯的。

勸他不要去吧?那就一定會得罪太子劉據,甚至可能讓劉進也心里生疑。

讓他去吧?

若被天子知道了,那他的形象,豈不就是一個兩面三刀的小人?

這還能活嗎?

可不說又不行!

因為含含糊糊的情況可能更糟糕!

說不定,人設直接就崩塌了。

張越很清楚,他現在的人設,就是小留候。

就是諸葛亮。

若在這個事情上,含糊其辭,輕則人設崩毀,重則原形畢露。

沒辦法,只能上了劉進這條船,先把船開穩,再談其他。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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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15:10: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章 一起去當伯樂吧

思慮再三,張越對劉進拜道:“殿下以為,家上若知,會阻止殿下去接掌新豐嗎?”

當朝太子劉據,是一個公認的標準的好人。

他謙卑有禮,他溫文爾雅,他性格和善。

他善良到什么地步?

當初,江充為直指繡衣使者,屢次三番的主動挑釁他。

甚至還親自帶人扣押了東宮(漢代太子、宮在未央宮東,所以太子、宮別稱東宮)的一輛馬車。

劉據聽說了以后,親自上門去求情,請求江充高抬貴手。

結果江充反手就把他賣了。

這個事情讓天子極為震怒。

江充都做出這樣的事情了,可這位太子殿下,卻認為江充是廉吏……

然后就去請教他,該怎么在自己老爹面前保持形象,做一個好太子。

江充告訴他:家上您的鼻翼比較肥大,陛下不是很喜歡,不若家上下次面圣,用布帛遮掩住鼻翼?

結果,自然是悲劇。

也就是從那以后,這位太子殿下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不全都是好人……

總之,從張越回溯的記載以及原主記憶里民間流傳的一些這位大漢儲君的八卦來看。

這位啊,就是一位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性格溫柔而內斂的善良太子。

他若登基……

反正張越是不看好的。

一個善良的皇帝?

可惜這是一個肉弱強食,爾虞我詐的世界。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大漢帝國能從秦末的廢墟之中重建諸夏文明,并在不過百年時間里,就南平三越,東滅朝鮮,北伐匈奴。

靠的也不是善良和溫文恭謙禮讓。

而是手中刀劍與心中的雄心壯志。

不服者死!犯漢者誅!

不過,在現在,這位家上的性格卻成為了張越的突破口。

劉進聽完,望著張越,道:“父親大人應該不會怪罪我……”

對于自己的父親,劉進太熟悉了。

博望苑里曾有一個士人,愛慕太子的侍妾,他得知后非但沒有怪罪,反而將那侍妾送與對方……

這年頭,有士大夫貴族,互送妹子。

但堂堂太子,把自己的侍妾送給臣下的,這位太子是第一人。

“可是……坊間輿論會議論啊……”劉進說道:“而且,孤也擔心……”

他爹是個好人。

但他爹身邊的人呢?

若在以前,劉進大約也會說:皆君子也。

但現在嘛……

劉進就不敢保證了。

“殿下是擔憂有人離間殿下父子?”張越試探著問道,得到后者肯定的答復后,張越笑道:“殿下,臣以為,殿下若去回絕陛下,恐怕才是真正的會被小人離間!”

“此言何解?”劉進皺眉問道。

“殿下可聽說過一個典故?”張越湊到他跟前,輕聲說道:“此地無金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

“殿下若去,就正應了這個典故……”

劉進聽著,哪里不明白張越所指的意思?他這一去,在某些人眼中,恐怕就等于宣告他確實有些不孝之心……

張越見狀,又問道:“那臣再問殿下……陛下若見殿下去推辭,陛下會做何反應?”

劉進聞言,楞了。

他祖父的脾氣,誰不知道?

自己若去,恐怕會被他認為沒有擔當,讓他失望,甚至是憤怒。

他沉默良久,嘆道:“可是,天下人會如何看孤呢?”

“天下人會如何看殿下,并不是靠殿下今日的行為來決定的……”張越拜道:“而是要靠殿下昨日、今日、明日和后日的行為來決定!”

“若殿下懷德握仁,承高帝之志,用太宗之文,行先帝之道,順陛下之義,遵家上而順,天下人必皆誦殿下之名而奔走相告曰:漢有長孫,社稷安矣!”

劉進聽完,好像是這么一回事呢!

但內心之中還是有些猶豫的。

張越見此情況,哪里還不明白,立刻上前問道:“殿下胸中可有大志乎?”

“孤當然有了!”劉進聽了,挺起胸膛,下意識的答道:“孤之志……”

他想起了那日在壁門前的誓言,就不由自主的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名,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他望著張越,道:“此侍中教孤之道也!”

張越于是拜道:“臣聞荀子曰: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殿下既有大志,何不自新豐而踐?”

“難道殿下欲棄新豐百姓于不顧?”

劉進頓時啞了。

張越進一步拜道:“臣聞有賢人曰: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善哉斯言!殿下欲踐大志,當從小而大,積少成多!”

劉進終于動心。

他輕聲說道:“可是孤自小長于深宮,不知民間事務,新豐百姓,孤何以治?”

“這不是有臣嗎?”張越終于放下心來,拍著胸膛,說道:“請殿下放心,臣必定盡心竭力,輔佐殿下,治理新豐,必不令殿下失望!”

“至于殿下所言,卻是毋需煩惱!”

“沒有什么人,一生下來就什么都知道!”

“況且殿下生而神慧,臣相信,殿下只需用心,就沒有什么可以難倒殿下的!”

對于忽悠領導,張越還是有些心得的。特別是類似劉進這樣的領導,太有經驗啦!

劉進終于被說服。

他問道:“那侍中打算如何治新豐呢?”

當然若張越嘴里吐出的是王溫舒、義縱、咸宣等人的模板,他必定會拂袖而去。

張越微微一笑,道:“周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欲治新豐,必集賢才能吏!”

“侍中知道那里有賢才?”劉進聞言,奇了。

這年頭,賢才能吏,國家也是求賢若渴。

他祖父當年甚至下詔說:蓋有非常之功,必用非常之人。命令地方舉薦各色人才,不拘什么背景出身經歷,只要是人才,都要舉薦。

結果國家依然乏人。

張越笑著道:“臣又不是神仙,如何能預知他人的能力呢?”

“不過……臣以為,用人之道,首在因才而用,倘若有人將將才用去治理地方,將文吏用作將軍,便是子夏、商君,恐怕也要被用成庸才了!”

“便如臣,錯非陛下、殿下慧眼相識,不棄而重用,臣恐怕只是南陵一農夫而已……”

“又若國初,瓚候蕭何、平陽侯曹參秉政,這兩位先賢,所用者,皆中人之姿,忠厚之臣,然國家興盛,社稷安穩……”

“臣聞鄉中長者曰: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殿下可愿與臣,去往長安九卿有司,做一回伯樂?”

“伯樂?”劉進動心了,于是說道:“既是侍中相邀,孤自當從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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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北軍

“侍中欲去何處?”劉進坐在馬車上,很不解。

這長安城中九卿有司衙門,有數千官吏。

可張越卻帶他直奔城外,難道城外有什么遺賢?

“北軍!”張越笑著答道:“欲治一軍,首在申明軍法,教化士卒,欲治一縣亦然!”

“臣聞北軍護軍使任安治軍有道,欲從其軍中征辟幾個守軍丞來充當宣明律法之官!”

但實際上,張越的目標,早就明確了!

去北軍,他的目標只有一個人!

一個必將名載于史冊的小人物!

在經過半個時辰的顛簸后,車行至長安籍田門外的棘門。

這里是大漢帝國的北軍大營所在。

在今上親政以前,帝國的中央番上禁衛軍,分為南北兩軍。

其中,南軍負責未央宮,北軍負責長樂宮。

這也是它們的番號的由來——長樂宮在長安城北,未央宮在長安城南。

但今上親政后,就讓北軍吞并南軍。

國家不再設置南軍編制。

北軍于是成為了獨一無二的國家中央番上禁衛軍。

這是有歷史緣故的。

不獨是因為南軍曾經在諸侯大臣共誅呂氏時站錯了隊。

更因為他們在當初建元新政破產時,再次站錯了隊——南軍的將領們,聽從了竇氏的命令,參與緝捕和處死那些主持新政的大臣的任務。

太皇太后一死,親政的當今,怎么可能容得下這些再三站錯隊的家伙?

沒有殺他們全家,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但南軍的番號,卻是不可能再給了。

于是,北軍就成為國家唯一忠誠可靠的番上禁軍。

經過百年發展,北軍的編制和規模不斷擴大。

國初之時,北軍全軍,不過一萬兩千人。

但現在……

這支龐大的中央禁軍,不僅僅下轄了規模龐大的二十二宮門校尉司馬部。

更擴編了七支野戰騎兵。

分為中壘、射聲、虎賁、長水、步兵、胡騎、越騎。

其屯兵點,分布于整個關中。

總兵力幾近數萬!

為了掌握這支軍隊,并確保它絕對可靠。

除了衛尉這個九卿外,當今天子增設了護軍使一職,充當整個北軍的軍法官,執掌升遷考核以及賞罰大權。

于是,北軍的實際權力,落到了護軍使手上。

衛尉卿就剩下了宮門巡邏和保障安全的職責。

籍田門外的這個北軍大營,本來是棘門軍的駐地,但……棘門軍站錯了隊,跟南軍一樣被裁撤了。

到了軍營門外,張越與劉進走下馬車,抬頭就看到了一面黑龍旗在軍營上方高高飄揚。

軍營之內,更是喊殺聲震耳欲聾。

空氣之中,都彌漫了肅殺的氣氛。

這讓劉進稍微有些不適應。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北軍大營,第一次聞到軍營之中的味道。

到處都是飛舞的塵土,空氣中彌漫著汗水的味道,耳中所聽的是無數嘈雜的聲音。

若在以往,他身邊的老師們,肯定會告訴他:殿下,武人粗鄙,不可近之。

但,現在在他身邊的是張越。

只見這位侍中,深深的嗅了一口空氣,然后流露出迷醉的神色。

“侍中聞到了什么?”劉進有些好奇。

“長城的味道……”張越笑著答道:“只要這個味道一日不散,夷狄就休想踏入長城之內半步!”

如今,正是盛夏,烈日高照。

但北軍將士卻依然在刻苦訓練。

有著這樣的軍隊,夷狄胡騎,根本不可能踏入長城半步。

所以,盡管空氣里的味道確實不好聞。

但張越卻如同聞到了香甜的蜂蜜。

自古以來,只要中央軍隊保持強大的戰斗力,那么,大一統的中央帝國就可以任意碾壓和制裁任何霄小。

安史之亂為什么能讓唐帝國由盛轉衰?

答案是,經過安史之亂,所有人都看到了,曾經強大無比,橫壓世界的大唐中央番上禁軍,比紙糊的還弱。

在封建時代,中央禁軍,就是定海神針,就是脊梁。

禁軍一爛,國家就要衰亡。

反之,只要是中央禁軍強大的時候,別說夷狄了,就是國內的實力派野心家,也只能乖乖的趴著,引頸就戮。

而北軍的將士們,在過去百年,內平諸侯王之亂,外滅夷狄割據之國。

更可怕的是……

這支軍隊,只要給他們一定時間,他們就可以迅速膨脹成一支數倍甚至數十倍的大軍。

劉進聽了張越的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在隨從們的簇擁下,兩人朝著軍營大門走去。

很快就有守門的衛兵發現了他們,一個軍官立刻迎上前來,問道:“君等何人,為何接近禁軍大營?”

張越連忙上前,拿出了自己的印璽和名刺,拜道:“侍中領新豐令張子重,求見北軍護軍使任公,請代為通傳!”

任安也是張越選擇將北軍大營作為自己海淘人才第一站的緣故。

這可是關系!

也是人情世故,更是建立勢力的一種試探。

作為北軍護軍使,任安的地位,可不比任何九卿低!

在事實上來說,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當今天子的絕對心腹之一。

錯非巫蠱之禍里,任安昏了頭,選擇了騎墻。

那么,無論他站到哪一邊。

他都是絕對的勝利者。

那軍官接過名刺,然后看了看張越,打量了他一番,有些疑惑,但還是道:“侍中請稍候,末將先去通傳!”

“有勞了!”張越笑著拜道。

北軍中軍大帳之中,護軍使任安正與將佐們商議著預定于本月下旬舉行的北軍演戲。

漢家軍隊,從郡兵開始就有著固定的演練任務。

邊塞的郡守,常常會在冬天,動員和組織郡兵、民兵,舉行規模浩大的演戲。

軍隊常常緊急機動數百里,穿越郡縣,烽火逐塞。

而作為中央軍,北軍每一個季度都要開展一次演戲,每歲都要舉行一次全軍規模的大型演練。

以這些演練來檢驗,軍隊的戰斗力和作戰素養。

確保發生戰爭時,北軍諸部的絕對可靠。

正討論著將演練地點選在何方時,帳外有親兵報告:“將主,軍營外有自稱‘侍中領新豐令張毅’者呈遞拜帖求見將主……不知主公是否要見?”

任安聞言,先是一楞,隨即喜上眉梢,立刻就道:“快快請入帳中!”

這可是天子面前的大紅人。

更是他的故舊之子!

本來他還琢磨著,該怎么去跟人家接頭呢!

現在好,了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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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15:16:1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 卑鄙與高尚

一刻鐘后,張越與劉進一行,就在一個軍官的帶領下,步入了這森嚴的北軍大營。

軍營占地極廣,軍帳延綿四五里,其中遍設校場。

哪怕烈日當空,各個校場之中,也依然有著軍官帶著士卒在操練各種基本的戰術。

張越看了嘖嘖稱奇。

在任何時代,一支軍隊的戰斗力是直接與其訓練強度掛鉤的。

至于冷兵器時代……

訓練強度的高低,直接決定了戰爭勝負。

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哪怕只有數千,也足可將數十萬烏合之眾,像攆兔子一樣攆的到處亂竄。

就連劉進,也被眼前的場景深深震撼。

他小聲的問著張越:“張侍中,北軍一直是這樣訓練的嗎?”

張越聞言,搖搖頭道:“臣不知,不過,應該差不多吧……”

“如此訓練,北軍士卒吃得消嗎?”劉進疑惑了起來。

張越也奇怪,他很清楚,高強度的訓練,必須保證士兵的營養能跟上。

一支天天吃著麥飯拌豆子的軍隊,肯定別想維持什么強度太高的訓練。

像是后世的明朝軍隊,能夠五日一操,一月一練的就已經是精銳了。

大部分的明軍,甚至在上戰場前,壓根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專業訓練。

于是,幾十萬人,被幾萬建州兵像攆兔子一樣攆的到處跑,一百多個倭寇,就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到南京城下。

而眼前的這支大漢北軍,卻是強的可怕,強的嚇人!

張越眼中所見的軍人,幾乎每一個人的身高都在七尺五寸之上,身材健壯,孔武有力。

大部分的軍人,都很年輕。

年紀大約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這正是人類男性的巔峰時刻。

更可怕的是,在那一個個校場之中,士兵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注意力始終保持了高度集中。

甚至鮮有人將視線投注到張越一行身上。

這說明了,這支軍隊恐怕不止伙食待遇,超乎張越的想象。

他們的軍紀和戰術紀律,也會顛覆他對冷兵器時代軍隊的想象。

于是,張越向前走了兩步,走到那個帶他們進來的軍官身邊,拱手問道:“尊駕,不知北軍士卒日常所食的是什么?”

“當然是吃肉啊!”對方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張越,笑道:“侍中不會連此事也不知道吧?”

“天漢年間,貳師將軍伐大宛,一次就吃掉了十萬頭牛的事情,天下皆知啊!”

張越和劉進聽了,都是面面相覷!

在這個尋常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的時代,北軍的士兵,居然有肉吃!?

但他回溯的史書上的記載,卻似乎證明了,這個事情的真實性。

史書上,霍去病曾經嫌棄皇帝派去勞軍的使者帶去的牛肉不夠新鮮,統統丟了……

貳師將軍李廣利伐大宛時,當今天子命令少府,轉輸了牛十萬頭,供給軍需。

李陵被匈奴單于率領八萬多大軍,重重圍困。

結果他帶著不足五千人的步兵,在浚稽山上與匈奴主力周旋數日,射殺、射傷匈奴人至少一兩萬。

甚至,要不是李陵的軍隊,把箭矢都射光了。

恐怕匈奴人未必能吃的下他的軍隊。

那么問題來了,在浚稽山上被重重圍困的李陵部,吃的什么?

一般的食物恐怕難以補充連日的高強度作戰和突圍所需的體力。

唯一可靠的答案,恐怕就是李陵部隨軍攜帶了大量牲畜。

劉進聽了,震怖不已,他望著這連綿的北軍大營。

僅僅是這籍田門的駐軍,恐怕少說也有萬人。

他們每天得吃多少食物?要多少肉類才能滿足他們?

他輕聲喃喃自語道:“國家耗資無算,養這么多軍隊,劃算嗎?”

他的心里面,甚至有著聲音在說:“若與匈奴言和,必可裁軍數十萬,節省軍費無數,用于民生!”

張越耳朵比較尖,聽到了劉進的自語,他想了想,湊到劉進身邊,低聲道:“當然劃算了!”

“大漢軍隊,不僅僅是抵御外侮,驅逐夷狄的利劍,也是護衛桑梓,救民于水火災厄之間的堅盾!”

“元光中,河決于瓠子口,梁楚之間,數郡百姓哀嚎痛哭二十余年,元封二年,天子從泰山封禪歸,過瓠子口,睹瓠子決口之慘烈,乃令大軍負柴薪竹木,自決口躍下!一萬余隨駕禁軍軍士自將軍而至仕伍,皆奉詔而行,抱柴薪以堵決口,以三日之功,終將決口合攏,自是大河規復舊道,梁楚百姓轉危為安!”

“天子悲瓠子決口之慘,傷將士犧牲之烈,于是作《瓠子之歌》……”

這是被明確記載于史書上的故事。

作為穿越者,張越翻遍史書,窮盡人類歷史。

也只找到兩支軍隊,曾經用去堵決口,用生命來拯救人民。

一支是大漢禁軍,另外一支是兩千年后那支人民子弟兵。

至于其他人……

人民遭災了,沒有去趁火打劫,已經是王者之師。

號稱人類希望,地球燈塔的米帝救災,都是坦克開路,架起機槍,防百姓如防仇寇。

“又有元封四年,關東大旱,蝗蟲四起,流民兩百萬聚于函谷關外嗷嗷待哺,其中無戶籍者四十萬人,是北軍讓出了自己的軍營和駐地,將自己的衣物送給百姓,才讓百姓得以有安身之所……”張越看著劉進,道:“殿下現在還以為不劃算嗎?”

當然,在事實上,元封四年那次的流民潮,甚至是瓠子決口,其實都與劉氏自己的政策關系很大。

特別是瓠子決口,與其說是天災,倒不如說是。

但,這些事情,與漢軍一毛錢關系也沒有。

劉進聽完,再次愣住了。

同樣的,他的老師們從來沒有與他說過這些事情。

他們只會告訴自己‘武人粗鄙,不可近之……’,他們只會說‘武人跋扈,害國害民’。

但現在,在張越嘴里,他卻知道了。

曾經有一批軍人,抱著柴薪從大河決口一躍而下,用和生命將那條憤怒的大龍安撫了下來。

曾經有軍人,將自己的營地、駐地騰出來,讓給無家可歸的百姓。

與這些抱著薪柴,不顧生死,躍下狂暴的大河決口的軍人相比。

與這些默默騰出了自己的營地,將營房讓給百姓居住的軍人相比。

自己的老師們,似乎就顯得很……卑鄙……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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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搜羅人才(1)

說話間,北軍中軍大營,就已經近在眼前。

一個身著甲胄,魁梧壯碩的漢子,掀開帳門,笑著迎出來:“北軍護軍使任安見過侍中足下!”

張越聞言,連忙快步前趨,拜道:“小侄張子重敬拜叔父!”說著就頓首而拜,以十足的晚輩禮儀相見。

任安聞言,臉都笑開花了,上前扶起張越,道:“賢侄客氣了!”

“來叔父這里,就不要這么多禮節了……都是一家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張越身后的劉進,瞳孔猛然的放大,一個健步上前,恭身拜道:“末將北軍護軍使任安,拜見皇長孫殿下!殿下萬福!”

其他人也都嚇了一跳,紛紛恭身拜道:“殿下萬福!”

“將軍請起……”劉進連忙上前扶起任安說道:“孤今日只是隨張侍中來北軍大營隨意看看……”

任安起身,恭敬的道:“殿下千金之子,不吝屈尊降臨北軍,末將謹代北軍上下將校向殿下致敬!”

說著,就恭敬的將劉進一行,引入中軍大帳之中,并將劉進恭迎到主位就坐。

張越則被安排坐到了劉進下首的左側,與任安相對。

其他大將則各自分列帳中兩側。

坐下來后,張越就對任安道:“任軍使,下官今日冒昧來訪,乃是來向軍使求援的!望軍使不吝相助!”

任安聞言,先是看了看上首的劉進,然后就拍著胸膛說道:“張侍中有任何要求,都盡管說來,本將無不應允!”

今日哪怕皇長孫不來,任安也會答應張越提出來的任何要求。

要錢給錢,要人給人!

如今皇長孫親臨,那就……

只要是他能辦到的事情,他眉頭都不會眨一下。

“下官蒙陛下不棄,用為侍中,以領新豐之地……”張越拜道:“只是下官才疏學淺,勢單力薄,恐不能治善其民,以負陛下之托……下官聞說,軍使治軍有方,麾下軍正、軍正丞等皆熟知律法,明于古今之法,且用事公、治軍嚴,于是厚顏想向軍使求數位軍正之官,充為新豐縣尉、典吏……”

任安聞言,當即就道:“侍中相請,本將豈敢推脫……只是……這調任官吏,需得有丞相府的公文或者蘭臺的命令……”

“任軍使請放心,來前陛下已受我便宜行事之權,只要軍使不反對就可以了……”張越微笑著說道。

任安想了想,咬牙答道:“既是如此,本將即刻命人將北軍上下諸軍正、丞之名薄調來,以供侍中挑選……”

但心里面卻是肉疼不已。

北軍上下,除了統兵的校尉、都尉們外,最重要的就是軍正、軍正丞。

在任何正規的漢軍之中,亦是如此。

這軍正、軍正丞,是秦以來,軍隊的靈魂和脊梁。

他們通常由熟悉法律,公正不阿的法家士子出任。

其主要職責,就是記錄軍功,調解軍隊內部的矛盾,并處置違反軍法的軍官、士兵。

通俗的來說,這些軍正、軍丞們,就是秦漢的軍隊憲兵。

按照制度,將軍以上犯罪,軍正、軍丞們需要奏報天子,但兩千石以下的軍官觸犯軍法,軍正、軍正丞發現后可以自行處置。

而這些人培養起來,可是殊為不易的。

一個合格的軍法官,往往需要數年精心培養。

現在,卻被人張張嘴,就要要走好幾個。

任安心里面都在滴血。

好在,要這些人的是故人之后,肉還算是爛在鍋里面。

若是換一個人來要這些人,任安未必會答應的如此爽快。

很快就有一個校尉,捧著數卷竹簡來到張越面前,道:“侍中,此乃北軍各部軍正、軍丞及守軍正、守軍丞名冊!”

張越接過來,謝道:“多謝閣下!”

然后又對任安拜道:“謝軍使!”

這才坐下來,翻看竹簡,先是裝模作樣的在軍正、軍丞的名冊里看了看,假裝不知道選誰的模樣,但手卻悄悄的放到了‘守軍正丞’的名冊上。

所謂守軍正丞,翻譯過來就是代理軍正丞。

簡單的來說,就是臨時工。

這是漢軍之中,為了應付日益繁多的軍隊內部糾紛和矛盾和設置的一個官職。

這些人地位就很尷尬了。

俸祿很低,低到甚至不足一百石。

勉強只能夠養家糊口。

出路更是渺茫,因為基本上大部分的守軍正丞都是寒門出身,家里面撐死了也就有百十畝地。

通常這些人想要轉正,唯一的途徑就是趕上一場戰爭,然后在戰爭之中立下功勛。

就像當年貳師將軍伐大宛,一夜之間就讓數個出生于寒門,但敢于拿命去搏的低階軍官,成為了國家大將。

尤其是守軍正趙始成,更是因為立功最多,被拜為光祿大夫,從一個兩百石的小吏,搖身一變,成為了漢光祿大夫,兩年前更被拜為酒泉校尉,去酒泉屯兵去了。

于是,有很多年輕士子,特別是年輕的法家士子,紛紛投筆從戎,學習趙始成好榜樣,想在軍隊里找到自己功成名就的道路。

從回溯的史料來看,張越的目標人物,應該就是在這個風潮影響下,進入的北軍。

輕輕打開那卷記錄著‘守軍正丞’們的名單,很快張越就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胡建,河東人,天漢四年入役……”張越笑了起來:“找到你了!”

歷史上第一個強項令,第一個敢于以渺小之軀而與強大的外戚利益集團作殊死斗爭的剛正之士。

也是漢書之中,第一個被列傳的縣令。

此人不僅僅知法、懂法,更以秉公執法而著稱。

有了他,新豐縣的法律事務基本上就解決了一半。

當然了,北軍軍法官,算上臨時工,起碼有三四百人。

這些人之中也一定藏龍臥虎,有不輸于胡建的人才。

但關鍵是,張越知道,胡建一定是人才,而其他人是X,是未知數。

就像你穿越重生,當了某個豪門俱樂部的教練,有現成的c羅,梅西不撿,非要跑去自己培養球星,那不是腦抽嗎?

微笑著放下手里的竹簡,張越就對任安拜道:“軍使,下官已經選好了!請軍使將南門司馬守軍正丞胡建割愛與下官!”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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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15:19: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搜羅人才(2)

拜別任安,張越與劉進驅車前往長安城城南的章城門。

此地,與長安城其他十一門都不同。

因為,章城門背靠著未央宮。

雖然如今,天子更喜歡居于建章宮,除了大朝和朔望朝外,很少回未央宮,但此地的警備程度依然非常高。

等閑人是不許接近章城門的。

在過去,這里甚至就是南軍的老巢。

酈寄、李廣等漢家名將都曾屯兵于此,太宗時,太宗皇帝身被甲胄,腰系寶劍,在軍營內發表演講,準備誓師與匈奴決戰的地點,也在這里。

花了大約半個時辰,張越一行就抵達了在章城門外不遠的北軍軍營。

有著侍中的令符,又拿到了任安的公文,張越一行自然暢通無阻的進入了軍營,見到了負責此地的北軍候司馬李云。

李云是跟隨貳師將軍李廣利南征北戰多年的老將。

因在伐大宛時,被大宛人射傷了腳,行動有些不便,不能再隨軍出征。

但李廣利念及舊情,就給他安排了這個看守章城門的差使。

油水未必有多少,但卻勝在清閑。

聽說了張越的來意后,這位老將揮揮手,找來一個家臣,吩咐道:“去將守軍正丞胡建叫來!”

兩刻鐘后,一個年輕的軍法官,就被人帶到了張越面前。

“下官胡建,見過張侍中……”胡建也是有些懵逼,他搞不清楚,自己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怎么就入了天子身邊的侍中的眼?

所以稍微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卻還是興奮!

誠如當年東方朔喝醉了酒,躺在婦人懷里的那些胡言亂語:用之則為龍,不用則為蟲。

這世道,若無人賞識,便是再厲害的人,也只能泯然眾人矣。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當年的名臣朱買臣,若無嚴助舉薦,他恐怕早已經餓死在長安街頭,哪里還有后來身掛兩千石印綬,榮歸故里,衣錦還鄉,羞死前妻的風光?

是故,胡建在見到張越的瞬間,就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以便對答時能夠符合對方的期望。

張越卻是打量著胡建,他年紀大約二十五六歲,面容剛強,哪怕是在自己的頂頭上司和張越面前,也是滿臉正色,沒有絲毫怯懦。

史書上的此人,也稱得上有勇有謀了!

按照漢書記載,此人應該會在一兩年后,就斬殺自己的違反軍法的上司,從而受到當今天子賞識。

并被任命為渭城縣縣令。

渭城縣,那可是一個連張越現在也不敢輕易去涉足的地方。

當地勢力混雜,皇親國戚與豪商巨賈,彼此交錯,數不清的游俠混跡于市井。

但在此人手中,卻被治理的井井有條。

他的治理,與義縱、王溫舒都不同。

義縱、王溫舒的治理方式是殺人。

管你犯沒犯法,先抓起審理。

六木之下,三尺法中,總能找到對方的違法之事——哪怕沒有,也可以屈打成招的嘛。

萬一打死了……

那就更好,省的上報的麻煩。

直接報告上級:犯人某某畏罪自殺……

而胡建治理渭城縣,凡事都律。

所以,其治渭城,不僅僅百姓信服,就連被他打壓的豪強、貴族也佩服他的為人。

然而……

這樣一個優秀官員的下場,卻是悲慘的。

他被霍光當成了一個棄子,丟給上官桀。

而霍光則借助胡建之死,引發的整個關中士人、百姓的憤怒,成功的將以上官桀為首的反劉謀逆集團掀翻在地。

雖然史書上說是什么‘霍光暗中保護胡建,但只是奈何某次霍光生病,被上官桀抓住機會云云’。

但只要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這根本是瞎扯!

霍光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集團。

他門下走狗和鷹犬多如牛毛,真要想保護胡建,上官桀去哪里找機會?

只能說,在大人物的棋盤上,棋子們的命運,根本不由自己掌握。

好在,現在張越勉勉強強也算可以在棋盤上執子的選手了。

稍微可以決定和掌握自己的命運。

若未來運氣好點,給點力,未嘗不能如史書上的那些大人物一樣,以天下為棋盤,蒼生為棋子。

看著胡建,張越微微拱手道:“胡軍丞,本官侍中領新豐令張子重,欲征軍丞以為新豐縣典吏,未知軍丞可愿從我共治新豐?”

胡建被嚇了一跳,不需要考核一下嗎?萬一我是水貨呢?

心里面雖然腹誹,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拜道:“蒙明公不棄,建愿為效死!”

如今,已經不比過去了。

像他這樣的寒門士子的進身之階已經越來越少。

能碰到一個侍中親自征辟,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了!

他那里還敢扭捏?

“善!”張越笑道:“胡典吏請隨吾入城,去蘭臺換套官服先!”

天子已經授給了他自由選擇和任命縣中大小官吏的權力。

換句話說,他哪怕任命一只豬當官,蘭臺那邊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胡建聞言,拜道:“請侍中容在下回家,拜別老父,辭別妻兒!”

“也好!”張越自無不可的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個名刺遞給他:“胡典吏將一切安排妥當后,持此名刺,入長安城,至公車署來尋我即可!”

正好,利用今天的時間,再去跑一趟治粟內史桑弘羊的官邸。

一來見一見這位漢家隱藏的九卿,國家的錢袋子,與他碰碰面,二則向他請教一下,去大司農哪里應該怎么去查那位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的能吏。

三則……

張越想要的副手,新豐縣縣丞人選,此時應該就在桑弘羊麾下當一個小吏。

順手去把此人也給征辟了。

這樣一來,基本上,新豐縣的骨架就搭起來了。

既有法家拂士,也有善于經濟和民生的積年老吏,再加上一個懂農業,善于指導百姓耕作的大能。

而自己又有著空間之力,可以推出高效高產的作物。

新豐何愁不大治?

大治都不是張越的目標,什么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這都是前輩們已經玩剩下的把戲,再玩一個出來,也不出奇!

張越想要的是,將新豐打造成一個基地,一個自己的根據地,一個天下人人羨慕的小康縣。

一年內,就要讓新豐情況轉好。

兩年就要奔脫貧,三年就要奔小康。

要做到如杜甫詩中的開元盛世時,唐代關中百姓那樣的生活。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也獨有做到這個地步,才能引發轟動效應,才能讓天下人自動的學習和跟風新豐模式!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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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15:23: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所謂奸佞

出了軍營,劉進跟上張越,輕聲問道:“侍中連考核與詢問都不需要嗎?”

在他的認知之中,哪怕是博望苑招募賓客,也需要考核。

至于國家任免官吏,更是嚴格無比。

在理論上,一個四百石的官吏的任免升遷,需要經過其上司、郡太守府衙門以及州刺史的三重認證。

若是越級升遷者,甚至需要上報朝廷,由丞相府或者蘭臺審核。

嚴格的時候,甚至恨不得將對象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

張越聞言,卻是微笑著道:“殿下有所不知,很多時候,看一個人是否合格,不是看他的學問如何?也不是看他的口才如何?而是看其具體做事的成就如何!”

“尤其是類似典吏這樣的事務官,文章寫的再好,嘴上說的再漂亮,也不如實干一次……”

“這就是為什么國朝的名臣,如瓚候、平陽侯、北平候等皆用忠厚老成之人,而棄輕浮浮夸之輩的緣故……”

他從身上摸出一張帛書,遞給劉進:“殿下請看此乃胡建的履歷!”

劉進接過來,看了看,然后就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胡建在天漢二年入伍后,就擔任了北軍章城門的守軍正丞至今。

在三年時間里,他審理和判決了四百余起軍隊內部的糾紛。

沒有一起,遭到非議和投訴。

年年考績,都是課最。

歲歲考評,都是優等。

“他為何不得升遷?”劉進捏著帛書,問道:“甚至連守軍正丞的守字都不能奪?”

張越聽了,呵呵一笑。

做事做的好,就能升官?

那還要馬屁精干嘛?

這胡建沒有背景,也沒有資源,更不會拍馬屁,尤其是喜歡在軍隊里面幫助那些士兵說話,多次與頂頭上司軍正丞頂撞。

這種人能升官才見鬼了!

能讓他繼續吃皇糧,當個臨時工,已經是他的上司開恩了……

這種事情,張越見得太多了。

機關里面,有的是類似的老實人,一輩子任勞任怨,卻什么都排在別人后面。

“殿下當明白一個事情……”張越轉身看著劉進,說道:“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努力了,就一定能得到回報!”

“孔子周游天下,過十余國,見無數君王,尚且不得用……”

“何況區區一個胡建?”

劉進聞言,頓時噎住了。

他捏著手里的帛書,深深的嘆了口氣。

哪怕是以他的見識,也知道,這個胡建是個人才,而且是值得培養和重用的人才。

但他卻在北軍之中,埋沒數年,只能當個守軍正丞。

俸祿不過百余石,卻比最勤勞的農民還要辛苦。

這天下究竟還有多少個類似胡建的人物呢?

若他們一直如此,被埋沒于基層。

國家社稷,朝堂之上的諸公,又該承擔什么責任?

甚至……

他,他父親,他祖父,又該為此付出什么代價?

劉進記得,在蒙學的第一天,他的老師們就告訴自己:欲治天下,首在得人。

然而,十幾年來,老師們向自己,向國家到底舉薦過什么賢才沒有?

他們究竟發掘了什么類似胡建這樣被冷落和排斥的人物沒有?

而答案,劉進自己心里明白。

是零!

老師們舉薦和推薦的,皆是他們的親朋,至少是谷梁士子。

按照老師們的解釋,這叫內舉不避親。

然而……

外舉起來,卻是很避仇了!

深深吸了口氣,劉進看著張越,問道:“那侍中接下來要去何處?”

在北軍之中,張侍中就慧眼識英才,找到了一個胡建。

那接下來,他還將找到什么人才?

劉進一下子就期待了起來。

“殿下記得臣曾與殿下說過的代田法嗎?”張越問道。

“嗯……”劉進點點頭,他曾經命人去關中西部,特別是岐山原一帶尋訪。

可是,派出去的使者,不是沒有回來,就是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報告說:殿下,根本就沒有什么代田法。

若是過去,劉進可能就被他們蒙蔽了。

但這一次他多長了個心眼,派了宦官去跟蹤。

結果,回來的宦官告訴他——他派出去的使者,出了長安城,直奔茂陵,然后在茂陵花天酒地一番,就回來了……

換句話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去岐山原。

“臣大概知道了有一位能吏,善代田之法……”張越笑著道:“現在,臣將往治粟內史衙門,尋求桑內史的幫助……殿下若是有興趣,不妨同去……”

“桑弘羊?”劉進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在他的記憶里,他的認知中,他的成長過程中。

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告訴他——桑弘羊是奸佞,是天字第一號大壞蛋。

哪怕是大漢奸中行說、衛律、趙信加起來也沒有桑弘羊一半壞。

因為雖然這三個大漢奸幫著匈奴人與漢家為敵,但他們至少沒有殘害忠良,沒有逼迫善良的百姓去買高價的鹽鐵商品,更沒有指使大臣,當街叫賣,喪盡國家體統!

總之,桑弘羊是個壞蛋。

他比蠱惑紂王的費仲還要狡猾,比覆滅秦王朝的趙高李斯還要陰險。

總之,窮盡一切詞匯也不能描述他的罪惡與狠毒。

是故,在過去,劉進一直避免與之接觸,甚至抵觸與他接觸。

不是厭惡,而是畏懼!

答案很簡單,如此邪惡而狡猾的一個人,萬一接觸了,被他算計了怎么辦?

現在,當張越提出要去見桑弘羊時,劉進不可避免的退縮了。

張越看到他的神色,雖然猜不到為什么,但總歸明白一些。

畢竟,這天下士林,毀譽桑弘羊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十幾年。

以至于桑弘羊的形象,都快跟樣板戲里的漢奸掛鉤了。

然而,他真有那么壞嗎?

不見得吧!

至少,在張越回溯的史料里,這桑弘羊可沒有干過什么陷害他人,指鹿為馬,乃至于放縱家人門客為非作歹的事情。

就在去年,這個別人嘴里的奸佞,卻親手將自己的那個為非作歹,與衛皇后的親侄子一起謀殺他人的侄子,送到了絞架上。

更重要的是,桑弘羊在鹽鐵會議上的表現。

根據張越回溯的史料記載,當時這個奸佞已經官拜御史大夫,受命為輔政大臣,與上官桀、霍光、張安世平起平坐,共掌大權。

但他在鹽鐵會議上,面對來自全國的反對者的詛咒謾罵,卻心平氣和的與他們一一交談、解釋。

回答他們的疑惑,回應他們提出來的問題。

整個過程,根本就不像一個封建社會執掌大權的重臣,所謂的奸佞。

反倒是像后世西方議會政治中,那些回答質疑與質詢的議員先生們。

而且與議員先生們不同,桑弘羊在鹽鐵會議上,沒有回避任何質疑,也沒有掩蓋任何問題。

這樣的人,居然能被黑成奸佞,比趙高李斯還恐怖的壞蛋?

只能說……

這個世界啊,嘴巴長在別人身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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