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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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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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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0 09:17: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五節 掀桌子(1)

第四百四十五節掀桌子(1)

昆明池畔,水何湛湛,幾艘捕魚的船舶,滿載著從這浩瀚的大澤之中捕到的魚蝦,靠向遠方的碼頭。

半個月前,當今天子就已經解除了整個昆明池的捕魚禁令。

由是,這個已經足足有十幾年沒有被人類大規模捕撈的大澤之中的數百萬條各種魚蝦,立刻就成為了長安城中居民的廉價肉食來源。

張越卻是百無聊賴的站在岸邊,看著這碧波蕩漾的湖面,他感覺自己的耐心已經快要被耗盡了。

再這么等下去,恐怕第一批芋頭淀粉都要被人搞出來了。

“在等半個時辰,李禹還不來,我就回去……”張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在心里尋思著。

他可沒有這么多時間在這里浪費!

必須抓緊時間,去聯絡盟友,建立統一戰線。

某些人不是想挖他的墻腳嗎?

他也正好早就想nt古文學派之中幾個還算看得上眼的學派。

不然,他何必收留解延年?

正這樣琢磨著,就有一個宦官跑過來,稟報:“侍中公,東宮太子洗馬李公求見……”

張越聞言,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問道:“可是李禹?”

“侍中英明!”那宦官奉承著道:“正是李公!”

“快快有請……”張越面帶微笑的道。

片刻后,李禹就出現在了張越視線之中。

“張侍中……”他微笑著上前作揖拜道:“一別多日,風采依舊啊!”

“李公折煞了……”張越也是笑著迎上前去,拜道:“未知李公此來,可是奉家上之令?”

“非也……”李禹忍著內心的惡心和痛恨,露出一個看上去燦爛無比的親切笑容:“下官此來乃是奉了廣陵王之命,請侍中過去一會……”

“廣陵王?”張越笑了一聲:“未知廣陵王有何要事?”

“是這樣的……”李禹笑嘻嘻的道:“虎圈之中有一猛虎,兇悍非常,他人所不能制,廣陵王聞侍中勇冠天下,故而特地命下官請侍中過去,為廣陵王一展身手!”

張越聽著,仰天大笑,看著李禹,問道:“廣陵王以為我乃倡優乎?”

叫我去我就去?

你算老幾!?

張越深深的盯著李禹,問道:“廣陵王不懂也就罷了,李洗馬身為國家勛臣,家上親信,豈能不知?”

張越將手放在腰間的佩劍上,忽然間咄咄逼人的上前:“難不成是有奸臣意欲挑撥離間,讒言以亂廣陵王視聽?”

“請洗馬告訴下官!”張越握著腰間的驃姚劍,殺氣騰騰的問道:“到底是那個奸賊在蠱惑廣陵王?我必擒之以奏天子!”

李禹瞬間就亂了方寸。

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

講道理,這個張子重難道不是應該只有兩個選擇嘛?

要嘛乖乖的跟著自己去虎圈,與猛虎搏斗,博廣陵王一笑。

而如此一來,此人的名聲就徹底爛掉了。

更會令天子與太子厭惡廣陵王叫你去博虎你就博虎?那廣陵王要是叫你謀逆,那你豈不是會謀逆?

尤其是太子,必定會在心里有疙瘩。

而他若言辭拒絕,那就更好了。

自己正好回去到劉胥面前添油加醋,以這位大王的心思與心性,立刻就會入套!

再花點錢,收買他的妃嬪與親信,讓他們使勁在劉胥面前使壞。

如此,劉胥必恨這張子重入骨!

但……

李禹萬萬沒有想到,張越竟跳出了劇本!

慌亂之中,李禹只好道:“侍中息怒,好叫侍中知曉,廣陵王脾氣素來如此,喜勇士、壯士,聽聞侍中勇冠關中,故而想要見識一下侍中的風采……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張越聽著,冷笑一聲,盯著李禹,道:“那下官就要去問一問廣陵王太傅與廣陵王丞相了!”

“君有過不諫,臣子之失也,再諫不從則去之!春秋之義!”張越抽出腰間的驃姚劍:“國家為諸王設置太傅、丞相等官員,意在督促、規范諸侯王言行,廣陵王如此輕浮,其丞相、太傅失其職!本官蒙天子不棄,用為侍中,有拾遺補缺,諫言規勸之責,既知此事,斷不可坐視不理,不然將蒙春秋之誅!”

“二三子!”張越向遠方喊道:“聽我號令!”

旋即,數十名全副武裝的衛兵,就遠方列隊而來。

這支軍隊是天子特地撥給張越,用來監督和規范少府有司的。

換言之,是天子派來給他撐腰的。

哪個渣渣敢搗亂,敢陽奉陰違,可以直接抓起來。

千石以下,甚至可以先斬后奏!

“羽林衛司馬秦牧,恭聞將令!”一個頭盔上插著一條高高的羽毛的軍官,持著長戟,走到張越身前,低頭道。

“與我走!”張越舉著劍,道:“去虎圈!”

李禹瞬間就崩潰了。

這不合常理!

他在宮里面混了這么多年,什么時候見過這么囂張的人?

講道理,哪怕是再得寵的人,也是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去質問一個諸侯王的!

因為這是打臉!

等于公開在這個諸侯王臉上扇了一巴掌!

立刻就會引發軒然大波。

但仔細一想,李禹卻發現……

這個可惡的家伙,完全占據了道德制高點!

他是侍中官,而且現在正奉天子之命,在做一個要緊的事情!

廣陵王跑來讓他去與虎豹搏斗?

這對一個大臣來說,是極大的羞辱與直接的蔑視。

單單是這一條,就已經能讓其有足夠的理由去找廣陵王要一個說法。

完全符合當世士大夫與天下人的價值觀。

更要命的是……

李禹看著那支忽然冒出來的羽林衛,牙齒都在咯咯咯的響。

羽林衛!

當今天子最信任和最可靠的部隊!

這支部隊最初就是由衛青、霍去病,在上林苑之中挑選兵源,訓練出來的武裝。

數十年來一直宿衛天子左右,很多成員,都是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乃是天子身邊最可靠的人。

比期門軍更得這位陛下信任,幾十年來除了霍去病外,這位天子幾乎沒有將這支部隊的指揮權交給第二個人。

但現在,天子卻派了一隊羽林衛,在此聽候這張子重的命令。

而且看樣子是下了死命令的!

這下子……

李禹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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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0 09:19: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六節 掀桌子(2)

雖然對李禹來說,無論是廣陵王主動挑釁張子重,還是張子重主動去懟廣陵王,看上去似乎沒有什么區別。

但此刻他內心卻慌的一逼!

他連忙上前,想要拉住張越。

但張越是他能拉動的嗎?

休說是現在的李禹了,就是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漢將李禹,恐怕使出吃奶的勁也拉不住如今的張越。

他甚至連張越的衣袖也碰不到。

“張侍中……”沒有辦法,李禹只能使出絕招,苦叫一聲:“息怒!息怒!”

“就請侍中看在下官的面子上,暫息雷霆之怒……”

張越卻連頭都沒有回。

你的面子?

你的面子值幾個錢?!

“洗馬休要再說!”張越做出一副暴怒的神色,冷然道:“本官受天子隆恩,斷不可坐視廣陵王為奸臣蠱惑,誤入歧途!”

此刻,張越仿佛一個最正統的公羊學派士大夫,一副大公無私的樣子。

李禹想跟他演?

那他自然樂得奉陪。

正好借這個機會,探探對方的底細!

李禹的心情,卻是復雜的很,一方面他是樂見這樣的事情的。

但另一方面,心里面又慌的如同砂鍋上的螞蟻。

他總覺得,這個事情可能要演變成一個他無法控制和掌握的禍事。

他本就討厭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

就像那年,他被逼著下虎圈,與虎豹搏斗。

那讓他感覺,自己的存在卑微如螻蟻,生命也好,權勢也罷,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自己只是一個別人眼里的螻蟻。

更不提,他內心隱隱總覺得那里不對勁!

在這樣復雜的糾結心理狀態下,李禹一邊想攔住張越,一邊卻又想坐山觀虎斗。

這就讓他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事情的繼續演變了。

張越稍微回頭瞄了一眼李禹。

他發現,這個太子據的寵臣兼小舅子,似乎有些奇怪。

一點也沒有預想中的放任或者堅決阻攔。

“難道他還是一個影帝?”張越在心里尋思著。

但很快就將這個想法排除了。

李禹要是都能當影帝了,那韓說的演技,豈非要突破天際了?

比他們都要強十倍、百倍的超級影帝們,譬如張湯、公孫弘活著的時候,又該強到什么地步?

那不得牛逼到天上去?

而現實是,連張湯、公孫弘,也常常演砸了。

所以……

這是他的真實反應?

這就有意思了……

換而言之,李禹現在很糾結。

那他在糾結什么?

張越想了想,發現想不出來,就索性懶得想了。

上學的時候,老師就教過他了。

假如考試的時候,遇到不會做的題目,那就先放下,把其他題目做了,有時間再來想辦法做這些不會做的,說不定就能有答案。

進入社會后,張越發現這真是真理!

遇到問題,若是想不明白,那就別想,先想自己能想明白的問題。

這樣最起碼,不至于一事無成。

而現在,李禹的問題,搞不清楚。

但有一個人,張越知道自己是一定能搞清楚的——廣陵王劉胥!

想著這些事情,張越就在羽林衛的簇擁下,向著虎圈方向而去。

羽林衛是漢家天子的儀仗隊,常年擔任天子祭天和祭祖的衛隊。

所有,單單從外表和氣勢上來看,這支部隊是所有漢軍中最顯眼的。

他們的腳步整齊劃一,他們的陣列秩序井然,他們的甲胄鮮艷奪目。

尤其是那標志性的頭盔上林立的長羽,是最好的辨識。

他們一動,立刻就吸引了大量吃瓜群眾的注目。

如今的上林苑,可不是過去的上林苑。

因為關中歉收,天子下令開放了除皇室禁苑、行宮、水衡都尉的官邸外的其他所有上林苑的區域。

許民自行取用上林苑的野獸與其他各種自然資源。

故而,申請進入上林苑獵獸的平民,與日俱增。

很多地主豪強的子弟也趁機參與了這場盛宴——能不能打到獵物是其次,趁機進來游玩一番,在這皇室游樂場里參觀一番才是最要緊的。

兼之上林苑里本來就有很多居民——他們是歷年來通過少府與太常卿的‘假民公田’計劃進入上林苑耕種的百姓。

“羽林衛……”在山巒中,在山谷間,在河灘上,許多眼睛被吸引了過來。

平民們看到了,只是驚訝了一聲,就繼續去搜尋獵物或者埋頭盯著河流中的魚群。

但地主豪強與貴族子弟們,卻立刻就丟下手里的事情,興致勃勃的湊過來看熱鬧

“羽林衛準備去哪?”很多人都疑惑了起來。

自驃騎將軍大司馬病逝后,這支曾經無敵的騎兵,就窩在長安沒有動彈過了。

現在,他們卻突兀的出現在了昆明池附近,而且看上去好像是去準備找什么人的麻煩!

這可是大八卦!

無數人心里的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燒起來。

這年頭,公卿家的熊孩子打群架,已經無法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了。

老劉家自己內部的撕逼,才值得關注!

于是,不過兩刻鐘,張越和李禹就都發現了,貌似有很多人,尾隨在后。

數量恐怕有個兩三百!

張越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就沒有繼續關注。

李禹卻嚇尿了,趕忙追上張越,用比哭還難聽的聲音道:“張侍中……張侍中……您還是不要去虎圈了,這人多眼雜,很容易就出事……”

長安城里現在可聚集著成百上千的來自天下郡國的士大夫。

而隨著歲末將近,各地郡國的上計吏也開始陸續帶著本郡的賬冊與丁口數據趕來長安,向中樞報告過去一年天下各地的情況。

若在這時,搞出一個大新聞。

事情鬧大了,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張越聽著,卻是呵呵一笑:“本官行的正,坐的直,何懼人言?”

昨天他才剛剛回宮,有人就給他一個下馬威!

來而不往非禮也!

不回敬一下,震懾一番,怎么對得住人家的一片‘好心’?

或許,在其他人眼里,諸侯王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別說得罪,巴結都來不及!

可是……

在三公九卿或者類似張越這樣的皇帝近臣面前。

諸侯王?

他有幾個校尉部?!

張越的師兄呂步舒,當年殺諸侯王如殺一彘!

更向前推一點,主父偃權傾天下之時,諸王全都瑟瑟發抖,匍匐在其腳下。

現在的諸侯王,早就不是太宗時期的諸侯王了。

他們手里面,除了三百個王宮衛兵以及八百名親衛外,其他啥也沒有!

對于一個真正的權臣來說,沒抽腫幾個諸侯王的臉,算什么權臣?

當然,現在的張越,想要奈何劉胥這樣的皇子,可能有些問題。

但將他按在地上,摩擦一番,教育一番,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至于天子?

恐怕巴不得他將劉胥按在地上好好的摩擦摩擦。

當然,還是要注意方法方式的。

再怎么說,劉胥也是廣陵王,當今的親生兒子。

再不喜歡,再混蛋,那也是他的兒子。

最好的辦法,還是得學‘老師’董仲舒。

想當年,江都王劉非的脾氣,可比劉胥還暴躁,但董仲舒照樣靠著‘講道理’讓劉非服服帖帖,尊敬非常。

還有膠西王劉端,那可是先帝諸子里出了名的二百五。

生性兇殘而狡猾,最善于把朝廷派去的丞相、太傅合法合理的弄死。

但,面對董仲舒,卻還是只能乖乖的低頭當孫子。

只是,現在張越逼格還不夠,做不到像董仲舒那樣,一句話就能讓一個諸侯王低頭的地步。

所以……

張越也想的很透徹。

講道理不聽,那就把桌子掀了,咱們來講拳頭吧!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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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 10:02: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七節 自古劉氏出逗逼

虎圈很快就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張越打量著這個西元前的諸夏斗獸場——確實是有些大的驚人,幾乎可以與張越在后世見過的羅馬角斗場的遺跡大小相比了。

最讓張越驚訝的是——這個斗獸場,與羅馬斗獸場,都采取了相同的圓形露天設計!

這是巧合嗎?

張越不知道。

但他知道,虎圈或者說豢養猛獸以角斗的獸圈,在諸夏有著悠久歷史。

以張越所知,漢代的虎圈,是從秦代繼承過來的。

而秦代虎圈,則是從周天子的獸圈發展而來。

而虎圈之中的人,自然也早就發現了張越以及他帶來的羽林衛。

“大王……”一個宦官手忙腳亂的跑到劉胥面前,慌慌張張的道:“外面來了一隊羽林衛……”

劉胥聞言,嚇得連忙叫道:“快給寡人整理冠帽!”

別看他在外面是天不怕、地不怕。

但……

在他老爹面前,他卻比松鼠還膽小!

哪怕老爹只是眉頭一抖,都能將他嚇尿!

故而一聽到羽林衛三個字,就下意識的以為,他老爹又派人來逮他過去訓斥了,臉色自然緊張不已。

頗有些類似后世那些在網吧打游戲,忽然聽到門口傳來家長聲音的小學生——劉胥的臉上,甚至出現了恐懼的神色!

好不容易,將冠帽整理好,劉胥就立刻帶著大臣與左右,急急忙忙的出去迎接——前兩年他回長安,就遲了半天,就被他老爹罵個狗血淋頭!

這時,張越剛好帶著人,走到了虎圈的大門口。

劉胥站在虎圈的上方,起初是嚇得魂飛魄散——這么多羽林衛?慘了,父皇恐怕已經雷霆震怒了!

直到他看到了李禹的身影,臉色馬上就變得疑惑起來。

這李禹不是去找那個張子重了嗎?

他怎么跟著這些羽林衛來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一片甲胄之中,那顯目而獨特的貂蟬冠。

劉胥立刻就滿臉問號。

這是什么情況?

張越當然也看到了,在虎圈的寨墻上的劉胥——這太好辨認了,漢季獨有諸侯王才有資格戴九琉。

他提著綬帶,走出人群,對著寨墻上的劉胥,恭身拜道:“微臣侍中領新豐事毅,恭問大王安!”

他的聲音很洪亮,立刻就在左近的山谷之中回蕩。

劉胥一聽長出了一口氣,甚至拿著袖子,擦了擦額頭。

不是老爹派人來逮他的就好了!

“愛卿免禮……”只是,那些羽林衛讓他看的有些眼睛疼,也讓他有些心里疑惑。

羽林衛,是他老爹的招牌。

羽林衛所在的地方,就和寫了‘如朕親臨’別無二致。

三十多年來,這些羽林騎兵,就是大漢天子意志的投影與分身。

在一般情況下,羽林騎兵只會出現在天子的身邊。

但現在這是什么情況?

他有些不是很能理解。

但……

很快他就將這些疑惑,拋到了九霄云外。

長這么大,劉胥只在自己老爹面前慫過,在其他人面前,素來就是龍傲天般的網文主角。

懟天懟地懟空氣。

反正,這二三十年來,就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所以,他盯著張越,笑嘻嘻的問道:“張侍中可是來給寡人助興的?”

心里面更是得意洋洋——別人都說張子重牛逼,但在寡人的威勢面前,還不是得和奴婢一般,乖乖的給寡人低頭,猶如倡優奴婢一般,任由驅使?

這么一想,他就高興的想要高歌一曲了。

張越抬頭,看著這個視線中,猶如鐵塔一般魁梧的大漢廣陵王,當今的第四子,嘴角溢出一絲笑容:“自古劉氏出逗逼……真是名言啊!”

自高帝以來,老劉家除了太宗外,代代有逗逼!

而且,張越發現,老劉家的大王們的情商和其力氣是成反比的。

譬如說淮南厲王劉長……

也譬如說……眼前這位……

真是心大的都能塞個泰山進去!

“大王……請自重……”張越不緊不慢的起身:“大王身為陛下親骨血,高帝親曾孫,祖宗之靈垂以德,天子教誨加以情,豈能當眾說出如此不合綱常的話?臣竊以為大王當向臣謝之!”

這樣說著,張越就將手一揮,身后的羽林衛兵,立刻護衛著,走向虎圈的大門。

寨墻上,劉胥已經懵逼了。

他呆呆的看著左右,問道:“寡人沒有聽錯吧?”

“那個侍中官,要寡人向他‘謝之’?”

他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一個大臣,居然要他——堂堂的大王,天子的親生兒子,向他‘謝之’?

滑天下之大稽!

亙古以來,就沒有這樣的事情!

哦……

好像,似乎,大概,是有過這樣的事情……

劉胥忽然想了起來,他曾經聽說過,太宗皇帝的時候,廷尉張釋之與太子太傅東陽侯張相如,有事沒事就拿著當時還是太子的先帝與梁王、代王等太宗皇子刷聲望。

時不時就將這幾位按在地上摩擦……

甚至有好幾次,逼得太宗都不得不出面,向兩人脫帽謝罪。

但……

這個侍中官,以為他是誰?

他憑什么敢讓寡人向他低頭?

劉胥抿著嘴唇,感到很憤怒很憤怒!

“謝之?寡人一定好好的向汝謝之!”劉胥惡狠狠的罵道。

先帝在長安街頭和人下棋下輸了,于是把棋盤一掀,就往對方頭上砸,將他活生生的砸死!

而那個被砸死的倒霉蛋,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吳王劉濞的太子。

在劉胥看來,那個張子重,看上去既不壯也不高。

什么勇冠關中?

多半是別人吹牛,以訛傳訛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一只手就能將他捏死!

捏死了他,頂多讓老爹罵一頓,難道老爹還能為了一個外人,來治罪于他這個兒子不成?

“大王息怒……”他的左右大臣,卻是慌了神,連忙勸道:“那可是一個侍中官!乃是國家大臣,非比尋常,且其還帶了羽林衛來了……”

劉胥卻是惡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寡人行事,還需要向汝解釋?”

他握著拳頭,咬著牙齒,笑著道:“況且,侍中張子重,別號張蚩尤,人人皆言,其有萬夫不敵之勇,寡人見獵心喜,與之‘切磋’一番,無傷大雅……”

對啊,寡人只是和他切磋,但誰知道他太不禁打了,父皇!真不是兒臣故意要殺他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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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 10:04: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八節 嚇傻了

張越帶著人,沿著虎圈之中的環形石階,走上寨墻。

然后,他就看到了廣陵王劉胥,帶著數十名大臣、宦官,站在了寨墻的出口處,怒目圓瞪,惡狠狠的看著自己。

張越嘴角溢出一絲微笑,望著劉胥那鐵塔般的強壯身體,然后無所畏懼的迎了上去,拜道:“臣毅拜見大王……”

但神色上,卻沒有辦法客氣,反而充滿了咄咄逼人的氣勢。

“臣聞大王欲令臣博虎?”張越問道。

“是啊……”劉胥用手撥開自己眼簾前的琉珠,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個年輕的侍中官此人應該不到二十,嘴唇上連胡須都沒有長起來,看上去眉清目秀,幾乎能與婦人女子比美了。

四肢不算很強壯,甚至說不定還沒有農村里的婦女的胳膊大!

劉胥很好奇他是怎么赤手空拳,在正面干趴下八個刺客,還打死其中五個的?

難道說……

是吹出來的?

有可能!

劉胥暗自想著,覺得或許就是這樣了。

心里面于是更加輕視起眼前的這個侍中官了,連說話也開始輕浮了起來,他怪笑著問道:“怎么,侍中有意見?”

他走上前,看著張越的樣子,吹了個口哨,調侃道:“難道侍中覺得不妥?想要寡人給侍中脫帽謝罪?”

說到這里,他就仰天大笑:“寡人倒要看看,侍中如何叫寡人脫帽謝罪!”

張越看著這位廣陵王,也跟著笑了起來:“臣豈敢讓大王脫帽謝罪?”

“只是……”他上前一步,恭身道:“臣想問問,廣陵王太傅與廣陵王丞相可在?”

劉胥身后,有兩個身著兩千石官袍的男子,羞愧的都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

但這虎圈寨墻之上,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

無可奈何,只能硬著頭皮對張越拱手道:“廣陵太傅郭廣意(丞相徐宏)見過侍中……”

張越恭身回了一禮,然后問道:“兩位明公身為廣陵王太傅、丞相,身負天子重責,為何不向廣陵王宣講春秋之義,王者之道?難道是欲令廣陵王墮入諸淵?”

這可就真的是太誅心了!

郭廣意與徐宏對視了一眼,但卻連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甚至只能低著頭,忍著張越的質問。

因為,西漢王朝與之后任何王朝,甚至之前任何王朝,都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氣。

在公羊學派的大復仇思想的熏陶下,上到君王,下到庶民,每一個人心中都有著一套近乎相同的倫理道德標準。

哪怕是對于天子,公羊學派也不主張無條件盲從與愚忠,而是主張‘以道同、以義合’

道不同不相為謀,義不合則自離散。

至于諸侯王?

那要求就更嚴厲了!

在公羊學派看來,諸侯王作為天子的親戚,國家的支柱人物,肩負著‘為天下先’的使命。

要求諸侯王們起到帶頭表率作用。

故而漢季諸侯王,只是觸犯一般意義下的罪責,也會被嚴厲追究。

而遇到謀逆、不孝甚至是悖倫的事情。

肯定是殺全家!

自立國以來,老劉家自己親手逼死和毒死的諸侯王,加起來都快夠組成一個加強連了。

而作為諸侯王最重要的輔佐大臣,諸侯王相與諸侯王太傅,更被要求必須起到監督和督促國王言行,使其不辱國家道義。

諸侯王犯錯,必須勸諫。

見其錯而不諫,一旦事發,死路一條!

甚至可能還要蒙春秋之誅,受萬世鞭笞!

國王有錯,無道,身為臣子卻不勸諫?

這可是大罪!

歷來,清算那些犯罪諸侯王時,首先追究的是都是他身邊的大臣。

每一個人都會接受詳細審查。

曾經勸諫過的人,可以免責,而沒有勸諫過的,統統要死!

譬如歷史上劉賀被廢,他身邊所有大臣,全部被投入廷尉大牢,挨個審查,罷官的罷官,處死的處死。

只有兩個人活了下來……

一個叫王吉,一個叫龔遂,都是拿出了證據,證明自己確實勸諫了劉賀,而且是再三勸諫,奈何劉賀不聽的……

很巧合的是,如今這兩人都在張越麾下。

且不獨劉賀如此。

公羊學派上臺后,燕王劉定國、齊王劉次昌、江都王劉建等案,都是這樣處置的。

死一個諸侯王,就要死一大票他身邊的臣子。

尤其是諸侯王相、太傅,很多都是族滅全家哪怕其實他壓根沒有犯錯!

郭廣意與徐宏的靜默,讓劉胥感覺很沒有面子,臉上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今天這個事情一旦被傳到他老爹耳朵里,恐怕老爹能罵他三天三夜!

甚至說不定,可能會將整個廣陵王王國的主要官員,全部換一茬,換上一群他最害怕的老古董,天天盯著他。

讓他連去打獵也不得自在!

“張子重!”劉胥只要想起自己可能被一群老古董包圍,就有些毛骨悚然,立刻就上前惡狠狠的看著張越:“汝不要太放肆了!人臣無將,將必誅!”

張越看著這個二貨逗逼,微微搖了搖頭,嘆道:“大王臨深淵而不自知,履險境而不自察,反責于臣……”他微微拱手,道:“臣實在有些失望……”

“臣……天子之臣,漢家宗廟之臣也,非大王臣……”張越搖了搖手指頭,然后看向身后的一個羽林衛兵,對他道:“借閣下斧鉞一用……”

說著就根本不等對方回答,就從他手里直接拿過了那柄長戟,拿在手中。

“臣先師董子生前曾有訓……”張越微笑著道:“不仁而有勇力才能,是予狂夫利劍,必妄殺生!故孔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無義為亂,小人有勇無義為盜!”

“其望大王明察之……”

一邊說,他臉上還保持足夠謙卑得體的微笑。

但所有人卻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這個年紀二十歲都不到,身材將將七尺,嘴唇上只有一縷淺淺的胡須,胳臂看著不粗,身體看著也不壯。

甚至可以說貌若婦人之麗的年輕侍中官的……雙手……

因為,他的雙手正在展現一個奇跡般的情況。

那柄被他拿過來的長戟,正在遭受它被制造以來最慘痛的經歷。

先是,長長的木制戟身,在這個侍中官手中一點一滴的變成了木碎!

這可不是尋常的木頭啊!

羽林衛的長戟的戟身,用的是百年以上的桐木,經過數道程序制造而成,其堅硬程度堪比金屬。

但,卻沒有卵用。

在強大的力量面前,它甚至還比不上地上隨便一塊泥土。

只是數秒時間,丈余長的戟身就變成一塊塊木屑與碎片,隨風飄向了遠方。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

緊接著,是那用生鐵打造的鋒利戟頭。

但……

鐵制的戟頭,卻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被那個年輕的侍中官在談笑風生之中扭成了一團麻花,借著就仿佛變戲法一般,被他搓成了一個不規則的鐵球。

張越輕輕的將那個已經被他破壞得根本認不出來的戟頭拋向虎圈的空地。

鐵球掉在堅硬的石制地板上,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大王以為,臣所說是否有道理呢?”張越微笑著摩挲了一下有些生疼的手掌,舒緩了一下因為用力過猛而有些痙攣的手部肌肉。

說實話,這一次似乎有些過頭了。

但效果卻是很明顯的。

所有人,包括羽林衛的衛兵們,已經徹底傻掉了。

“這還是人力所能嗎?”每一個人都在心里喃喃傻念著。

劉胥更是張大了嘴巴,甚至忘記了說話。

原先,他以為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了。

但現在……

他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對面那個年輕人。

他猛的咽下一口口水,感覺腿肚子都在抽搐!

“寡人……寡人若是對上他……”他現在感覺自己正在面對一頭從神話中走出來的怪物:“恐怕一拳就能被他打碎天靈蓋吧……”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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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節 悲劇的李禹(1)

虎圈發生的事(情qíng),立刻就以光速,向整個關中擴散!

“聽說了嗎?”長安城的八卦黨們,更是(熱rè)血沸騰,恨不得將這個事(情qíng)告訴每一個他認識的人:“張蚩尤在上林苑里,讓廣陵王脫帽謝罪!”

聽者立刻就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這簡直太傳奇了!

也太富有戲劇(性性)了!

一個侍中官,令一個諸侯王,而且還是天下聞名的二貨逗((逼逼)逼)諸侯王脫帽謝罪?

有人甚至壓根就不信。

直到,更多的詳細細節與(情qíng)況,通過種種渠道,或夸張或離奇的傳遍大街小巷,人們這才真正確信!

只是……

三人成虎,很快大街小巷,就流傳起了各種各樣的離奇版本。

就連建章宮與未央宮之中,在竊竊私語之中,也出現了許多魔幻橋段。

不能怪人民群眾腦洞大開,實在是這西元前的世界,缺乏娛樂,為了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大家就只好進行各種藝術加工。

況且,張越的行為,本(身shēn)已經足夠離奇和玄幻了!

手碎戟(身shēn),拿著鐵戟頭跟玩泥巴一樣?

恐怕,即使西楚霸王項羽復生,也做不到這樣的程度吧?

連天子也被嚇了一跳。

他看著虎圈薔夫與上林苑苑監緊急送來的奏疏,也是滿臉不可思議。

“小留候之勇,怕是足可與任鄙相媲美了吧?”他心里想著,臉上更是得意不已。

任鄙是秦昭襄王的大臣,傳說之中可以生拔牛角,扛舉千鈞,乃是戰國時代最強的勇士。

更關鍵的是,韓非子曾說過‘用力者為任鄙,戰如賁育,中為金石,則君人者高枕而守己完矣’。

故而秦有諺語‘力則任鄙,智則樗里’。

而現在,似乎小留候,既有勇力,也不乏智謀。

等于是任鄙與樗里的混合體!

這很好!

讓這位陛下充滿了成就感,深深感覺自己沒有看錯人。

至于劉胥脫帽謝罪……

“給朕將廣陵王傳來……”他丟下奏疏,立刻下令:“更詔廣陵王太傅、丞相至玉堂待詔!”

這個二貨兒子,他罵了起碼有十幾年了。

但越罵越逗((逼逼)逼),在自己面前還好,還能規規矩矩,一離開視線,那就能上房揭瓦了!

自恃勇力,胡作非為,偏生腦子時常秀逗,這些年來讓他傷透了腦筋。

“汝怎么就不學學汝的同產兄旦呢?”天子罵罵咧咧的嘆息著。

但,劉胥再混蛋,那也是他的兒子,他的混賬兒子!

老父親對于兒子,總是疼(愛ài)的。

就像他對劉據一樣,罵歸罵,但其實要是隔上幾天不見,心里面卻怪想的。

劉胥三年才回一次長安,每次回來,都會被他臭罵。

但,等劉胥回了廣陵,不出一年半載,他就會派使者去廣陵給這個傻兒子送點東西。

忽然,天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撿起那奏疏,再看了一次,然后,眉毛就立了起來。

“太子洗馬李禹怎么出現在現場?”他琢磨著奏疏里的一句報告——太子洗馬禹等皆在側……

這讓他很狐疑!

對自己的傻兒子,他還算是了解的。

傻歸傻,但不笨啊。

劉胥是讀過書的,而且詩書的成績還不錯。

十幾年來雖然混賬,但終歸沒有在廣陵國做出什么不可饒恕的事(情qíng)。

換而言之,劉胥是有分寸的。

那么……

劉胥這次怎么就沒有了分寸了呢?

在君王寶座之上已經坐了四十七年的老皇帝,經歷過無數風雨,其嗅覺早已經被鍛煉了出來。

“去告訴執金吾……”他揮手向后,召來一直伺候在(身shēn)后的金賞,低聲吩咐:“讓執金吾給朕查清楚,太子洗馬李禹究竟是怎么出現在虎圈的?他是奉了太子的命令?還是自作主張?他在這個事(情qíng)里面擔任了什么角色?”

論起對危險的嗅覺,皇帝是排在第一序列的存在。

幾乎每一個君王,都有著‘總有刁民要害朕’的心理。

故而,幾乎所有皇帝,都是敏感而多疑,甚至偏執到神經病的地步。

“諾!”金賞聞言,立刻領命而去。

已然年邁的天子,望著金賞遠去的背影,托著腮幫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劉氏內部,從來不缺(陰陰)謀與背叛。

他本人更是經歷過無數次背叛。

他曾被自己最親近的女人背叛——皇后陳阿(嬌交)以巫蠱詛咒,讓他很久都生不出兒子。

他曾被自己的母親背叛——王太后曾殺了他最喜歡的大臣、朋友與發小韓嫣。

也曾被自己最信任的親人背叛——他的親舅舅看著他長大的武安侯田蚡,曾經私底下對淮南王劉安說——既宮車晏駕,當大王能立誰者?

至于(陰陰)謀,他更目睹了無數次。

讓他印象最深刻的,當屬當年丞相長史朱買臣等人誣陷御史大夫張湯。

而這個事(情qíng),讓他嗅到了相同的味道。

更何況,前段時間,他讓王莽暗地里去調查‘(陰陰)謀反漢反劉集團’,也查出了不少人。

其中一部分他已經借著前不久的清洗干掉了。

而剩下的人之中,有嫌疑者,就包括了這個李禹。

而李禹的背景,讓老皇帝疑心更重——他的堂兄李陵,現在可就在匈奴,而且還是匈奴單于的妹夫,位高權重的右校王、堅昆國國王,自領一部的大人物!

而其生父李敢,則是死于他的(愛ài)將霍去病之手。

若是查出了李禹在這個事(情qíng)里扮演了特殊角色……

天子忽然就怒目圓睜起來,因為若果真如此,那么毫無疑問自己被人挑釁了!被人羞辱了!

“爾等都以為朕老了嗎……”老皇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看著空((蕩蕩)蕩)((蕩蕩)蕩)的大(殿diàn),低低的說著。

“可是……朕就算老了……也依然能殺人!”

“原以為,殺了丞相,殺了這么多人,爾等能識相……現在看來,是朕太仁慈了!”

在漢室,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要想控制權力,就要不斷的讓人知道,自己是不容欺侮的存在。

上至君王,下至庶民,都需如此!

不然……別人是會得寸進尺,甚至騎到你腦袋上揚武揚威,將你變成一個傀儡甚至橡皮擦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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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 10:07: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一節 悲劇的李禹(2)

李禹感覺自己現在就是一頭喪家之犬。

他幾乎是夾著尾巴,從上林苑里跑回來的。

他甚至都沒有與劉胥辭別!

因為他怕!

他很清楚,那個逗逼肯定會拿自己泄憤!

甚至說不定,能干出當場打死自己的事情……

淮南厲王一錘錘死了辟陽侯申食其的故事,在整個漢室,人盡皆知。

而這個故事,也曾是他計劃的核心。

但……現在……

一切都完了,曾經的依仗變成了可怕的兇器。

他惶惶不可終日的跑回博望苑,然后就將自己關在了一個閣樓之中,誰都不見。

“怎么辦……怎么辦?”李禹害怕極了。

他很清楚,劉胥肯定不會幫他隱瞞,劉胥一定會將他在這個過程之中的所作所為報告天子。

甚至說不定將所有罪責都推在他身上……

而一旦這樣,暴怒的天子,會將他撕碎的!

“去求家上,行不行?”李禹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的想著。

但很快他就將這個事情否定了。

太子據雖然仁厚,與他關系也很好。

但是……

李禹更清楚,對于兄弟手足之情,太子據看的比一切都重要!

這個太子連昌邑王劉髆這樣的直接競爭對手,都當成同產兄弟一樣看待。

若被他知道了這個事情……

他肯定會讓自己自殺的!

甚至可能還會逼迫自己的妹妹也跟著自殺……

若是這樣的話,李家就徹底完了。

猛然間……

一個念頭忽然從李禹心里浮現。

“跑……”

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要能跑出關中,那么,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由魚躍。

若再跑到長城之外,就可以直接投奔在匈奴的李陵了。

可是……

自己若跑,那李氏全族,就真的一個也活不下來了。

尤其是自己的那個外甥與兩個外甥女,從此就要背負沉重的負擔。

將來更是肯定無望大寶……

所以,李禹知道自己不能跑。

一跑就全完蛋了。

甚至可能還會牽連亡故的祖父與父親,讓他們的亡魂受辱。

李禹雖然沒節草,但若因他自己的緣故,祖宗受辱,他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因為那對漢人來說,恐怕比死還恐怖。

在這個連皇帝都認為宗廟重于君的時代,辱及宗廟,令祖宗神靈不安,斷絕祭祀,這是每一個士大夫都無法接受的下場。

宗廟與祖宗神靈,在漢人思維里,重于一切!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李禹知道,他必須迅速拿出對策來應對這次危機。

而且必須盡快!

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必須去找韓說與蘇文……”他咬著牙齒,對自己說道:“還有霍光……”

找韓說與蘇文,是想看看能不能有辦法。

至于霍光……

那就是純粹要臟對方了。

若真的事不可為,能夠惡心惡心霍光,也是不錯!

但李禹卻根本不知道,就在他閉門的這段時間,整個長安,風起云涌。

來自上林苑的各種消息,讓長安城的八卦黨們興奮的到處宣揚,無數吃瓜群眾跟著看熱鬧。

而上層的大人物們,卻已經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什么……”韓說看著手上的報告,嚇得連拿在手里的一塊玉佩都沒有拿穩,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張子重手碎長戟,廣陵王謝罪,李禹逃回了博望苑?”簡單的總結了一下這封從上林苑里送來的情報的內容,韓說就已經明白了,李禹完蛋了。

自己必須立刻和他切割!

甚至必須考慮和蘇文切割!

拿著報告,踱了兩步,韓說就做出了決斷。

“來人,為我備車……”他立刻下令:“本官要入宮面奏陛下!”

只在瞬間,韓說就已經為自己想出了對策——馬上去見天子表忠心。

這樣就可以完美洗白自己。

況且……

韓說猛然回頭,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屏風。

他知道,屏風后面,藏著一個人——他的幼子韓爽。

韓氏能自高帝一直延續至今,且富貴不減,自是有自己的生存法則。

簡單的概括起來,其實就是一句話:永遠擁護圣天子,誰是天子擁護誰。

或者可以這么說——永遠站在勝利者這邊。

百年來,韓氏因此興盛不絕,代代富貴!

也正是因此,韓說才在明知道自己的兩個傻兒子,在背著自己追求他們的理想。

但韓說揣著明白當糊涂。

這是暗子!

也是狡兔三窟的第三窟!

盡管那兩個蠢兒子不知道,但萬一事敗,他們卻可以因此免遭牽連,甚至依舊保持韓家的富貴與祖宗香火祭祀。

如今看來……

兒子們或許賭對了。

韓說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這是欣慰的笑容。

兒子們比自己有出息!

作為父親,有什么道理不高興呢?

只是他們還是太單純,太年輕了。

抬著腳,韓說走出了房間,還將門關上。

過了一會,屏風后面露出了兩個年輕的腦袋。

“張侍中看樣子是脫離險境了……”年輕一些的韓爽興奮的道:“兄長,吾等終究是免了父親墜墮深淵!”

韓文也是興奮的點點頭,望著緊閉的大門道:“希望大人從此能心向圣道……”

可能后世的儒生,很難理解這樣的行為。

但讀深受公羊思想影響的漢季士大夫們來說,這卻是非常正常的行為。

與提倡親親相隱的谷梁學派不同,公羊學派主張的是基于天下視野的親親相隱。

故而,在必要時刻,公羊學者主張可以實行大義滅親。

就像他們認為,假如天子不能再行駛自己作為天子的職責,不能再領導國家的時候。

作為大臣,可以權變之。

公羊學者心中的序列,從來都是諸夏第一,國家第二,其次才是父子君臣。

就像現在的韓文、韓爽兄弟。

老爹眼看著要犯錯了,怎么辦?

當然是阻止他犯錯了!

用自己的力量來阻止其墮入深淵,成為亂臣賊子,免遭春秋之誅。

只是……

韓文忽然想起了一個事情,他看著韓爽,道:“季弟……你說,父親向來精明,為何最近你我得手總是很輕易……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韓爽聞言,撓了撓頭,陷入了沉思。

有一個太精明狡詐的父親,對他們來說,確實有些壓力過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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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 1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二節 劉據的反應

劉胥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雙股戰戰,連頭也不敢抬。

“逆子!”暴怒的天子,揪著他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頓輸出:“朕怎么就生了汝這么個逆子?”

“朕與汝說過多少次了!長點腦子!”

“汝的丞相和太傅,就沒和汝講過淮南厲王與段叔的故事?”

“朕看,汝是不把朕氣死,就不會安生!”

在外人面前,宛如混世魔王,軟硬不吃的劉胥,此刻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只二哈,只能低著頭,小聲的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是兒臣不孝……”

一旁,劉胥的同產兄,燕王旦連忙上前,扶著老父親,小聲的道:“父皇,廣陵這次知道了教訓,下次一定不敢再犯了……請父皇看在兒臣的面子上,就不要與廣陵為難了……”

“汝便慣著這個不成器的家伙吧……”天子怒聲道。

這些年來,每次劉胥闖禍,不是太子就是燕王來說(情qíng)。

這讓這位陛下既有些歡喜,卻又有些擔憂。

喜得是自己的兒子們,比自己與自己的兄弟們更有感(情qíng)。

憂的也是這個!

先帝與梁孝王感(情qíng)親密,結果是孝王憂憤而死。

太宗與淮南厲王兄友弟恭,最終,厲王餓死在囚車之中。

還有他與膠東康王,當初感(情qíng)也是親密無間,但最終康王卻憂郁而終。

反之,代孝王與先帝關系既不親密,也不疏遠,因而得以善終。

其子共王,甚至因此屢次得到先帝憐惜,給賜黃金無數。

哪怕到了自己手上,也依舊念及舊(情qíng),給共王子孫無數賞賜,前些年廣關,特意將共王子劉義從代國遷到清河郡,讓他去享福。

故而,在劉氏內部,寵溺是禍,放縱是錯。

就如劉胥,未來太子即位,若依舊是這么個樣子,哪怕太子不說,朝臣們能放過他?

即使太子頂住了重重壓力,長孫即位后,長孫會顧念皇叔?

笑話?

老劉家最喜歡做的事(情qíng),就是坑皇叔!

往死里坑!

“父皇……”劉旦見著老父親稍稍息怒了,連忙在旁邊道:“兒臣聽說,此番廣陵與張侍中生隙,雖然廣陵自己有錯,但是……其中卻是有(奸jiān)臣刻意挑撥、慫恿啊……”

“哦……”天子扭過頭來,看著劉胥問道:“是誰在挑撥啊?”

“回稟父皇,是太子洗馬李禹……”劉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就毫不猶豫的把李禹賣掉了:“正是此人,屢次在兒臣面前,提起張侍中,說其勇冠關中,時常與其蔑視兒臣……兒臣一時糊涂……”

天子聽著,摩挲著手上的玉佩,凝神道:“朕會查清楚的……”

哪怕是真的,這個傻兒子,也不能再這么放任下去了。

要保住這個傻兒子的命,不僅僅得派一個嚴厲的大臣去教導和督促,還得給他換一個地方才行!

廣陵國,太繁華也太奢侈了。

而且,風水也不好……

從英布開始,那地方就出叛逆與逗((逼逼)逼)。

但把他換到哪個地方去呢?

交趾?不行,太遠了,而且障(熱rè)無比,毒蟲猛獸也多。

番禹?或許可以考慮,但問題是一樣(熱rè)。

他可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劉胥卻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已經在盤算著讓他卷鋪蓋,從廣陵的溫柔鄉搬家了。

此刻,他有些暗自慶幸的長出了一口氣。

心里面竟然因此對那個曾經看不起、瞧不起的侍中官生出了好感。

當然,主要是因為對方展現的武力,讓他瞠目結舌。

與此同時,劉據終于確認了,自己的親信大臣李禹在上林苑里的作為。

“李禹……怎么敢做出這種事(情qíng)?”劉據滿臉的不可思議。

自己的親信大臣,外戚,背著自己在上林苑里在自己的兄弟面前挑撥離間,想要陷害自己的兒子的親信大臣,自己父親的寵臣!!!???

在今天以前,劉據怎么都想不到,會出現如此變故。

“家上,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刻……”聞訊匆忙趕來的太子太傅石德在一旁急的滿頭大汗,勸道:“家上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馬上去面見陛下,澄清此事!”

若是去的遲了,讓天子生出了什么惡感。

那就慘了!

劉據自也知道輕重。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問道:“李洗馬呢?”

其實,他現在最希望的是,李禹能主動來找自己認罪,坦白錯誤。

如此或許能有一線轉圜的機會。

“回稟家上……”剛剛上任不久的太子家令王賀拜道:“臣已經派人在博望苑之中找過了,李洗馬在兩個時辰前離宮,去了長安城……”

劉據聞言,閉上了眼睛,一臉的失望。

他很清楚,李禹背叛了他!

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作為當事人,他去跑去了長安城。

這擺明了是讓他這個太子,這個主君去承擔一切責任。

劉據緊緊的咬著嘴唇,看向石德,有些垂頭喪氣的道:“太傅,孤是否真的不適合承宗廟?”

最近一段時間,劉據眼見著種種變故,內心也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尤其是關中夏季大旱導致歉收,由此引發的種種變故。

讓他難免對自己有所檢討和懷疑。

“家上何出此言?”石德聞言,嚇尿了:“家上仁厚,人所共知,連陛下也曾說過‘(欲yù)求守文之主,安有賢于太子者乎?’”

劉據卻是搖了搖頭,這種話,若在以前他大約還會信。

但現在……

事實已經向他證明,他這樣的(性性)子與(性性)格,其實很難做一個社稷之主。

雍縣、郁夷的旱災,以及因為旱災導致的,就已經讓他在心里產生了第一個疑問,隨后發生的事(情qíng),進一步擴大了裂縫。

而李禹的背叛,讓他終于不得不正視自己了。

這些年來,他用的大臣,用的官員,用的人才,結交的豪杰。

就沒有幾個能真正幫助天下人的。

甚至,很多都反過來毒害和加重了人民的負擔。

假如,自己真的不適合為天下主,或許……可以學學太上皇……

但這個念頭,只在他心里存在了不過零點一秒,隨即就轉瞬而逝。

因為,太上皇可不好當!

當初高帝就當著朝臣的面,對太上皇問道:“始大人以為臣無賴,始大人常以臣無賴。不能治產業,不如仲力。今某產業所就孰與仲多?”

“去建章宮吧……”劉據嘆息著道:“希望父皇能聽我解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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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 10:07: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三節 吾何執?吾執射

夕陽西下,整個長安城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層金色。

朱紅色的宮墻下,李禹抬頭望著那高大的宮闕,深深的低下頭來。

他現在感覺滿心都是空虛。

他去韓說府邸,結果對方去了建章宮,韓府大門緊閉,根本不讓他進門。

他去找霍光,結果,霍光家門同樣關的死死的,據說霍光這幾天將一直在宮中值班。

至于蘇文?

早去了雍縣了。

就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來面對這個世界,這個可怕的結局。

“呵呵……”李禹忽然笑了起來,他解開自己的衣襟,對趕車的車夫道:“汝自回博望苑,吾要去會一密友……”

對方不疑有他,恭身一拜,就將韁繩交給了李禹。

李禹驅車,轉了一個彎,從尚冠里大道,轉進一條小巷子,然后來到了一座古樸的宅院前。

幾個孩子,在宅院的門口,騎著幾頭羊,正在玩著關中男孩子最喜歡的騎射游戲。

游戲規則是很簡單的。

就是騎著羊,拿著一把小木弓,看誰射出的小木箭最遠?

贏的人,就可以成為小伙伴中今天的大哥,被稱為‘校尉’,可以發號施令,指揮大家伙列隊啊跑步啊甚至調皮搗蛋啊。

看著他們嬉戲,李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那時,他與李陵、李置、李宣等堂兄弟們,也在此騎著羊,嗷嗷嗚嗚的亂叫著。

父親與叔父等人,則含笑在遠方看著自己等。

記得那個時候,李陵還和自己打過賭,看誰先當上大將軍!

可惜……

物是人非,現在一切都已經面目全非了。

李陵已經成為了匈奴單于的妹夫,匈奴人的右校王、堅昆國王。

去年,自己曾收到過李陵從匈奴捎來的信件,詢問家中情況。

但他卻沒敢回信,也不敢回信。

“少卿啊……”李禹在心里喃喃低語一聲:“是我對不住你……”

“無顏見九泉之下的父祖啊……”

他摸著自己的佩劍,劍身之上用著黃金珠玉作為裝飾,價值百金。

掂量起來很重很重。

它已經不能再殺敵了!

再看著自己的身體,四肢已經松軟的猶如婦人,而肚皮更是大的都影響活動了。

他再非當年那個敢于面對虎豹,敢于向匈奴人發起沖鋒的李禹了。

他抬起頭看向宅院前的那株老樟樹。

二十年過去了,老樟樹依舊茂盛如故。

他走下馬車,來到樟樹下,抬頭望著樹頂茂密的樹葉。

他的祖父李廣去世后,無數送葬者從四面八方自發趕來此處,為其送行。

有士大夫甚至感慨:“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李將軍壯哉!”

他父親下葬之時,他也開始懂事了。

他記得清楚,當時,大將軍長平侯衛青也來了。

雖然只是來走了一個過場,但,卻還是來看了一下自己。

“汝父之死,吾很愧疚,他是一個大丈夫……”

“汝若是要報仇,將來可以來找我……”

“說到底,還是因我之故……”

然而,他根本不恨衛青。

他恨的只有霍去病!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霍去病很快也死了……

他沒有了仇人……

沒過幾年,連霍去病的遺腹子也死在泰山腳下。

仰望著這株曾見證過李氏無上榮譽的老樟樹,李禹低下了頭,他回顧自己這一世。

什么事情都沒有做過。

甚至連給李陵宗族收尸都不敢,還要堂叔家的人去做這個事情。

隴右李氏的名聲,因而敗的干干凈凈。

“我就是一個懦夫啊……”他喃喃自語著,嘆息著。

祖父、父親、伯父,都是英雄,蓋世的大英雄!

但……

他們的英名,卻被自己敗的干干凈凈。

前些年,他回隴西老家祭祖,結果……連鄉黨都恥與他來往,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是掩著鼻子遁走。

“真是失敗啊……”李禹低聲自語著。

忽地,他感覺頭上被一個異物射到,伸手一摸,卻發現是一支用蘆葦做的小箭。

看著這支小箭,他有些發呆。

“吾何執?吾執射!”他低聲呢喃著,將這句李氏的家訓說出口來。

隴右李氏,以騎射立家。

元祖李信,為秦國大將,帥師伐國,為秦的一統大業立下汗馬功勞。

祖父李廣,人稱飛將軍,年輕的時候,就與從兄李蔡,投軍入伍,從基層的軍官開始做起。

歷任漢騎郎、騎都尉、隴西都尉、騎將軍、衛尉、上郡、太原、隴右、右北平太守。

一生南征北戰,內討叛逆,外伐匈奴。

他身上被瘡百余處,哪怕年老體弱,也思國家危難。

而其最有名的,莫過于射術。

曾經在匈奴騎兵陣前,射殺其射雕者,也曾箭射石虎,天下驚懼。

其父李敢、伯父李當戶,都是漢軍之中有名的勇將和神射手。

堂弟李陵就更不用說了。

浚稽山一戰,雖敗猶榮,以五千步卒,靠弓弩射殺射傷匈奴部眾數萬。

故而,隴右李氏,以騎射持家。

然而……

自己卻……別說大黃弩了,恐怕就是六石的弓,現在也沒力氣拉開了。

“這位叔父……”一個扎著總角辮的男童,拿著一把小弓,弱弱的跑到李禹面前,似模似樣的鞠躬拱手拜道:“云兒方才不慎,射到叔父,望叔父見諒……”

小男童最多只有十歲,臉色稚嫩的很,神色也有些緊張。

李禹看著他,卻總覺得很臉熟。

哦……

想起來了!

三十年前,自己像這么大的時候,似乎也像他這樣的乖巧、伶俐、勇敢、誠實,敢作敢當。

“你叫李云是吧?”李禹將那支小箭,還給他,笑著道:“叔父沒事,你去玩吧……”

“多謝叔父寬宥!”小男童卻跟個大人一樣,接過小箭,向他再鞠了一躬,然后拿著小弓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

李禹望著對方,低聲道:“愿你一生如此……”

也只有現在,面對這樣的窮途末路,他才醒悟了過來。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信義。

上不負君王國家,下不負祖宗。

這輩子,他負了很多人。

但……

這一次,他決定不再負自己的親人與君上了。

微微整理了一下衣冠,李禹告訴自己:“當了一輩子懦夫,是時候做一次大丈夫了……哪怕只有一天,一個時辰……”

而且……

蘇文、韓說,也應該遭到報應!

這樣想著,李禹就解下自己腰間的佩劍,那柄鑲嵌了無數寶玉的寶劍,將它放在了老樟樹下,然后坐上馬車,驅車離開這個很久很久沒有回來的老宅了。

李禹走后不久,一個穿著甲胄的男子,背著弓從遠方走來。

他走到老樟樹下,看著那柄被放在樹下的寶劍。

他撿起來,看了看,見到了劍身上銘刻的銘文:“洗馬李禹之劍?”

“呸!”他吐了口口水,將這把劍直接丟進不遠處的枯井之中:“李家沒有你這樣的后人!”

“李氏也不會要汝一分好處!”

而遠方那幾個正在玩耍的孩子,見到了這男人,都笑了起來,立刻圍了上前:“父親!父親!”

在這些孩子眼中,自己的父親,無疑是一個大英雄!

穿著甲胄的男子,蹲下身來,將孩子們都抱進懷中,尤其是那個扎著總角辮的男孩,在他臉上狠狠的親了兩口。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人清楚,這個孩子的出生來歷了。

他是李陵的兒子!

是他拼了性命,從詔獄里帶回來的。

“云兒啊……”男人抱著這個小小的男童,看著那口枯井,對他道:“你要永遠記住,隴右李氏,以騎射立家,吾何執?吾執射!”

“嗯!”小男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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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 10:08: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四節 危機

夜幕降臨,張越坐著車,也回到了建章宮之中。

鳳凰闕的司馬,見到張越回來,前所未有的熱情,走上前來,像看怪物永遠的看著張越,眼中滿是崇拜,微微作了一揖,就放開了姍欄,讓張越進去。

不止是這司馬,幾乎整個鳳凰闕上上下下的衛兵,都圍攏了過來,一個個帶著崇拜的眼神,看著張越。

漢人尚武,崇拜強者。

李廣為什么名氣那么大?

因為他膽子大,射術強,在先帝時代那個漢軍被匈奴騎兵壓制的時代,就他經常的撩撥和挑釁匈奴人。

以至于典屬國公孫昆邪嚇得肝膽欲裂,向先帝報告:“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數與虜戰,恐亡之!”

而真正令其名揚天下,人盡皆知的,卻還是李廣夜射石虎的故事。

一箭射進石頭之中!

其臂力之恐怖,讓人震怖、崇拜!

以至于李廣在當時,成為了漢軍的代表人物。

自那以后,無論他在那里,身處何地,總能有源源不斷的豪杰與勇士絡繹不絕的前去投奔,使得李廣的軍隊,哪怕屢敗屢戰,但始終保持了極強的戰斗力。

而張越手碎長戟,手搓鐵戟頭的事情,無疑比李廣射石虎的故事更具傳奇性。

更重要的是——李廣,是隴右人。

而張毅張子重是土生土長的南陵人,在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也能算半個長安人——太常陵邑縣,一般都是算在京畿的。

故而,在鳳凰闕的衛兵們眼里,張越其實屬于自己人。

崇拜與敬仰,自然更加熱烈。

由是,張越不止在鳳凰闕下面受到了圍觀與追捧,哪怕進了建章宮,一路上,無數宮女宦官甚至宮廷妃嬪,都側目以對。

人人都已經知道了——一位未來大將,正在冉冉升起。

這種追捧,讓張越也有些不自在。

他感覺,自己恐怕以后出門都得小心隱蔽了,不然,恐怕隨時會有人哭著喊著要給他做食客,甚至自帶干糧,也要給他做下人。

可張越并不需要食客,也不想要不清楚底細的下人。

等回到自己的小樓,郭穰早已經在等候了。

“侍中公此番可真是出了大風頭啊……”郭穰笑嘻嘻的迎上前來,對張越作揖拜道:“宮中內外,都已因侍中威名而膜拜……”

張越聽著,笑道:“郭公太抬舉在下了……”

“陛下那邊沒有怪我吧?”張越小聲的問道。

“陛下命奴婢,在此等候侍中回宮……”郭穰端正起來,答非所問道:“還是請侍中這就隨奴婢去面圣吧……”

張越一聽,就知道答案了。

若天子怪他,就不會讓郭穰來此等候了。

說不定,鳥都不會鳥他。

“多謝郭公……”張越連忙一拜:“還請郭公帶路……”

在郭穰的引領下,張越在建章宮中,七拐八繞,最終在蓬萊閣前停了下來。

恰好此時,太子劉據帶著大臣,也趕到這里。

“家上……”張越與郭穰連忙上前恭身問安。

劉據的臉色,卻是很難看,嘆了口氣,對張越拜道:“卿受委屈了,孤一定給卿一個交代!”

“家上言重……”張越連忙回拜:“臣豈敢!”

而劉據身后,張賀探出頭來,向張越使了個眼色。

張越立刻心領神會,對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怎么辦了。

張賀則回以一笑,笑容之中卻略帶苦澀。

最近,太子流年不利。

關中旱災,導致士大夫們對雍縣、郁夷的事情,頗有微詞。

曾經仁厚的形象,也因此事蒙上了陰霾。

錯非,太子做出了補救和努力,讓岐山原的災情沒有演變的不可收拾。

不然……

張賀已經能想象到此刻,洶涌的輿論鞭笞了。

尤其是那幫自己不想當官,也不想讓自己的弟子子侄做官的在野學者,恐怕能跳到天上去!

即便如此,張賀也還是聽說了一些質疑聲。

現在又出了這么檔子事情,張賀真是有些擔心,有人內外聯手,制造事端。

還好……

總算,這次的苦主是長孫的大臣,自己的朋友。

不然,張賀真不知道該怎么收場了。

張越自然知道,這個事情,幫太子就是幫自己。

輕重他還是分得清楚的。

只是……

他拿著眼睛,在太子據身邊的大臣里找了找,卻沒有發現李禹的身影。

這讓他有些狐疑。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李禹還能躲的了?

這讓張越百思不得其解。

張賀卻是趁著太子據,帶著大臣們,走進蓬萊閣的機會,湊到張越身邊,低語道:“李禹現在失聯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

“啊……”張越聽著目瞪口呆。

這李禹是怕太子據被當今面前不夠慘吧?

這個事情麻煩了!

本來,太子據的大臣與外戚李禹在廣陵王劉胥面前搞事,這個問題就已經非常敏感了。

當今素來多疑、敏感,喜歡胡思亂想。

若一個不小心引發這位陛下的猜疑……

現在可沒有一個大將軍長平烈候能夠居中調和這對父子了。

現在,李禹又玩了失蹤!

這簡直是將劉據往火坑里推啊!

毋庸置疑,張越很清楚,哪怕天子再大度,自己再給力,也很難讓劉據這次可以全身而退了。

御下不嚴,用人不當,識人不明,這三個帽子是可以直接扣在劉據的腦袋上的。

而一旦這三個帽子扣死了,劉據的太子位置,馬上就要搖搖欲墜,其根基將發生動搖。

漢季的士大夫貴族們,可是出了名的苛刻與挑剔。

尤其是那幫信奉了君擇臣,臣亦擇君的家伙,恐怕馬上就能以這個事情為理由,發起對劉據的攻仵。

噴天子,沒有人敢。

但噴太子,漢季士大夫貴族們,技能熟練。

儲位一旦動搖,劉進也就陷入了危險之中!

漢季還從未有,被廢的太子和他的家人,能夠生存下來的記錄。

怎么辦?

張越也不得不陷入了沉思與憂慮之中。

這時,一個宦官從蓬萊閣中出來,來到張越面前,道:“侍中官,陛下傳召……”

張越連忙道:“知道了,我馬上去……”

他回頭看著張賀,道:“兄長,為今之計,還是得盡快找到李禹,得要活的!”

張賀聞言,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必須在明天天亮之前,找到李禹,而且是活的李禹。

若找到的是尸體,那就一切休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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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3 10:08: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五節 影帝張子重

張越在宦官的引領下,步入蓬萊閣。

此地依舊如往昔一般,鋪設著奢侈的裝潢,張越甚至注意到了,殿中還多幾樣嶄新的陳設。

只是,這其中的氣氛,卻如冰窟一樣,讓張越感覺有些刺骨。

他甚至看到了,就在這蓬萊閣外殿門口,跪滿了大臣。

不止是廣陵王劉胥的太傅郭廣意以及丞相徐宏。

還有太子劉據的太傅石德、家令王賀、十幾個太子舍人、洗馬。

人人都是趴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

毋庸置疑,當今天子又一次開啟了自己噴子的天賦。

張越沒有見過這位陛下震怒,但聽說過一些。

據說,他發怒的時候,人擋罵人,鬼擋噴鬼。

四十幾年來,只有韓嫣、張湯、公孫弘、衛青、霍去病等聊聊數人,能令他在暴怒狀態下冷靜下來。

最近十幾年,脾氣更比往年大了許多倍。

在心里頭想了想腹稿,張越就提起綬帶,步入內殿之中。

“臣侍中領新豐事毅,覲見吾皇……”他微微恭身,步入殿中,納頭就拜:“愿吾皇萬壽無疆……”

所有人,包括宦官侍女,都像看到了救星一樣的看向張越。

天子的態度,卻依舊冰冷,沒有了往日的熱情,只是淡淡道:“起來吧!”

“臣謹奉詔!”張越規規矩矩的爬起來,然后就到了這個殿中的場景——太子劉據像一只受驚的小鹿一樣,趴在自己前面,瑟瑟發抖。

而廣陵王劉胥就更不堪了,他甚至連王冠都脫了下來,放在地上。

一個看上去與劉胥頗為相似的年輕人,則站在天子身旁,低著頭,一言不發。

張越知道,他應該就是劉胥的同產兄,燕王劉旦了。

張越對這三人深深一拜:“臣見過家上、二位大王……”

劉據和劉胥是不敢搭話的,只有劉旦大著膽子,抬頭對張越道:“侍中不必多禮……”眼中卻是露出了一絲喜色,看著張越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絕世佳人一般,讓張越感覺有些不自在。

張越連忙挪開眼睛,看向天子,上前拜道:“臣此來,要恭喜陛下……”

“嗯……”天子看著張越,怒火依然沒有消散,但考慮到家丑不能外揚,才勉強按捺住繼續噴人的沖動,問道:“何喜之有?”

“西南所運的蒻頭、蹲鴟,經過少府有司的辛勤勞作,后日就能變成美食,敬獻君前……”張越笑著道:“從此天下多一糧食來源,陛下多一稅賦之用,臣如何不為陛下賀喜?”

天子聽著,終于露出一絲絲笑容,道:“辛苦愛卿了!”

這個事情,他還是很重視的。

西南諸國,若能每年向長安提供兩百萬石各類蒻頭、蹲鴟所造的食物,那么就能大大減輕人民的負擔。

要知道,現在每年從敖倉轉輸糧食入關,都要征發十幾萬民眾。

而這些人吃喝拉撒,都是國家負擔。

由之,一石米進京,需要至少一升的消耗。

每年,漢室在漕糧上花掉的錢,甚至能在北方發動一場中等規模的戰爭了。

若從西南地區轉運蒻頭、蹲鴟的花費,卻是幾乎為零。

因為只要可行,他就可以規定各國每年必須向長安朝貢多少多少蒻頭、蹲鴟。

不貢的話,那就非漢臣,二三子可以鳴鼓而擊之。

當然,作為宗主國,拿了小弟好處,也是要負責的。

譬如,按照他們朝貢的數量,回賜一定數量的布匹、鐵器、絲綢、茶葉,還得保護和承認他們在當地的統治權,萬一有貴族叛亂或者刁民造反,得派大軍過去壓陣。

但總的來說,是漢室賺了的。

這樣想著,天子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劉據和劉胥,道:“若這兩個逆子,能有卿一半公忠體國,朕也就不必如此憂心了……”

張越聽著,卻是嚇尿了!

連忙拜道:“陛下繆贊,臣不敢當陛下之譽……”

他看著劉據與劉胥,頓首道:“家上仁厚有義,廣陵王性格耿直,臣不過微末之人而已……”

開什么玩笑?

鄧通怎么死的?

不就是太宗生病的時候,因為伺候的好,伺候的勤快,大得太宗贊賞,結果在先帝去覲見的時候,拿著這個當由頭狂噴了一頓先帝。

于是……

新君即位,鄧通就只好去找太宗了……

“卿不必替他們說好話!”天子卻壓根沒有這么多顧忌,自竇太后和王太后逝世后,這個世界就已經沒有什么人能令他忌憚了。

“說說今天的事情吧……”天子看著張越問道:“廣陵王說,是因太子洗馬李禹之故,而與卿起的沖突,卿認可嗎?”

張越聞言,抬頭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劉據,接著看了看劉胥,感覺實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為,無論他怎么說,都會得罪其中之一。

甚至連天子也一起得罪了!

“卿直說就是了……”天子卻是根本不給張越考慮的時間:“不用給太子和廣陵王面子!”

同時,他在手里捏緊了一份帛書。

那是王莽的報告。

換而言之,事實如何,他早已經清楚了。

王莽將事情經過,查的仔仔細細,甚至連李禹與劉胥、張越之間的對話都搞清楚了。

這個世界上,很少有執金吾查不清楚的事情。

故而,這其實也是一次測試。

看看這個小留候,會不會在他面前,偷奸耍滑或者煽風點火。

這很關鍵!

關乎他能否對此人有更多信任!

在心里面,這位陛下卻也很糾結,一方面,他希望張越能跟他說實話。

但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張越講實話。

因為這個實話一旦講出來,那就等于給劉胥和劉據的腦袋上都貼下一個標簽。

國家也會丟臉!

堂堂漢家太子與廣陵王,被一個臣子,玩弄于鼓掌之間。

這要傳出去,天下人與后人怎么看他的這兩個兒子?

劉胥與劉據,更是緊張不已的看著張越。

兩人現在心里面也很糾結。

劉胥很好理解,他害怕張越將事情經過全部說出來,這樣,他將所有責任都推卸給李禹的努力與企圖就落空了,以他老爹的脾氣,恐怕自己得和廣陵說拜拜了。

前幾年的時候,他在虎圈斗獸,殺死了猛虎后,一時高興,砸死了自己的一個臣子。

被老爹罵了個狗血淋頭,暴怒下的老爹甚至說出了:“汝何以安廣陵?去交趾與野人為王罷……”這樣的話。

劉據卻比劉胥更糾結。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希望這個侍中官講真相好,還是偏袒自己或劉胥好?

但這三個選擇,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選擇任何一個,都會傷害他或者他的兄弟。

張越卻是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已故的御史大夫張湯和丞相平津獻候公孫弘。

“這兩位遇到這種難題是怎么做的來著?”張越撓了撓,從腦海之中找出了好幾個相似的例子。

然后,他就明白,自己該怎么做了。

他提起綬帶,脫下自己的貂蟬冠,頓首拜道:“啟奏陛下,臣不能說!”

“嗯?”天子奇了。

“臣聞為尊者諱恥,為賢者諱過,君子之行,人臣之本也!”張越俯首奏道:“故春秋隱魯之弊……”

“方今天下,禮崩樂壞,漢禮未制,漢樂未興,教化未施,故臣不能說……”

當年張湯與公孫弘,雖然沒有遇到過類似張越這樣的事情。

但他們碰到過無數次的攻仵與彈劾。

尤其公孫弘,經常被人打小報告,塞黑材料。

而他們兩個在面對這樣的時候,做出了相同的選擇——不申辯、不抗辯,將決定的權力交給天子。

于是,龍顏大悅,就算有錯誤,也被以為是瑕疵。

最漂亮的,當屬公孫弘面對汲黯打他多詐不忠,還拿出了實錘時,公孫弘的應對了。

他什么都沒有做,只說了一句話:夫知臣者以臣為忠,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

翻譯過來,就是——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而效果卻是杠桿的!

故而,張越很清楚,當今這位,最恨別人替他拿主意了!

你是誰?

居然敢教朕做事?

幾乎所有以為自己很牛逼,想替他拿主意的,最后都以悲劇收場。

反之,將自己的想法與建議,隱藏在阿諛與馬屁之中的公孫弘與張湯,漂漂亮亮的將事情給辦了,還不得罪他。

要知道,張越可聽說了,當初張湯當廷尉的時候,常年準備了三個方案。

一個是天子喜歡的,一個是天子不喜歡的,還有一個是天子既不喜歡也不討厭的。

看著情況來,察言觀色上方案。

所以,天下士大夫們總喜歡將‘久假而不歸’掛在嘴邊,不是沒有道理的。

每一個成功的漢家大臣、政治家,都是影帝。

張越雖然不太想做一個影帝,但奈何現實如此。

不當影帝沒法混啊。

而且在這個事情上,張越很清楚,自己不管說什么,都是錯,也不可能實現任何意圖。

這么大的事情,涉及一個太子,一個諸侯王。

要說這位陛下心里面沒有盤算清楚,做好了決定?

鬼信啊!

果然天子聽了張越的回答,雖然依舊冷峻,但眼中卻多出了許多欣賞的神色,他拍拍手,道:“來人,給張侍中賜座!”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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