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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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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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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7 22:13: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九節 請殿下為天下犧牲

民兵們出發后,張越和劉進,便來到了縣衙中。

拿來一個火鍋,涮起了牛羊肉。

這么冷的天氣,吃上幾盤牛肉、羊肉,確實是難得的享受!

吃到一半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喧嘩聲。

陳萬年連忙自覺的放下碗筷,出去察看。

片刻后,便回來稟報:“殿下、侍中公,輝渠的長(河蟹)者們來了……”

“那還不快請?”劉進吃著嘴里的牛肉,吩咐著。

自從輝渠牧民們,在新豐城外扎根。

在他們的悉心照顧下,牧場的牛羊馬匹,都養的票肥體壯。

新豐的農耕和渠道建設,多虧了他們養的牛馬,才能順利完成。

在劉進心中,這些牧民,自然再非什么夷狄。

而是‘父老’,忠誠于他的忠誠父老。

“諾!”

片刻后,幾個輝渠老人,便帶了進來。

他們見了劉進和張越,立刻就跪下來,磕頭拜道:“奴婢們給殿下請安……給侍中公問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輝渠人、烏恒人還有湟中月氏義從,都是劉氏天子的家奴。

不像是漢家子民,便是拜見天子,撐死了也不過說一句‘草民xx’,輝渠人和宮廷宦官一般,在劉家人面前是得自稱奴婢的。

哪怕張越,努力的想要糾正,也是無濟于事。

對這些被霍去病懾服的部族來說,給漢家當奴婢,那是無上的榮譽。

很多人想做劉氏奴才,都沒有那個機會呢!

在武威、張掖、天水、湟水和漠南。

劉家只要放話,不知道多少人要打破腦袋,搶一個給劉氏為奴為婢的名額。

所以,這些老者,在劉進面前自稱奴婢的時候,那神態就跟后世的運動員拿了金牌一樣。

張越微微瞥了一眼劉進,發現這位長孫殿下,也是甘之如飴的樣子。

甚至,在這些輝渠老人面前,一點見外的神色也沒有。

根本就沒有什么矜持的態度,而是很隨意的拿著筷子,夾著牛肉往嘴里塞,還一邊嘟囔著問道:“諸位父老,來找孤有何事情?”

顯然,已經是接受了這些輝渠人是他的家奴這個設定。

在家奴面前,當然不需要見外,更不需要收斂,只需本色演出。

就見那些輝渠老人中,有人爬出來頓首拜道:“殿下,奴婢們聽說殿下欲要練兵,以伐不臣,輝渠雖卑,但輝渠男兒,也愿為殿下效死,還請殿下施恩,從奴婢們的子弟里,也選一些,充為殿下的侍從、奴才,當殿下的鷹犬和爪牙……”

說著,所有老人都磕頭懇求。

劉進聽著,也沒有什么‘賢長孫’的樣子,坦然接受了輝渠人的膜拜,看著張越,道:“張卿,便在輝渠勇士之中,選上一些吧……”

張越聽著,心里面已經是和鏡子一樣了。

他呵呵的笑了笑,道:“臣謹奉命!”

輝渠老人們聽著,千恩萬謝,磕頭不已,紛紛道:“殿下仁慈,殿下仁慈!奴婢們得殿下仁慈,死也值了,必定教訓子弟,為殿下效死!”

送走這些輝渠老人,張越拿著酒樽,嘴角含笑。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或許可以解決烏恒、月氏問題的辦法。

引弓之民們,沒受過什么教育,也不知什么禮儀王化。

與他們講仁政、談禮義廉恥,那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就后世,有人想勸毛子戒酒,高盧雞戒嫖,米帝戒毒一般,是沒有作用的。

歷朝歷代的中原王朝,也都是落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以為像對諸夏民族一般對待游牧民族,便可以收其心,將之同化。

然后教育成忠順臣民。

但事實,卻經常是反的。

但若換一個法子呢!

不跟他們講禮義廉恥,仁義道德,而是談主子奴才?

這雖然是開歷史倒車。

可能也會留下許多麻煩。

但貌似比中原王朝曾經用過的法子,都要有用的多。

若是軍事征服后,讓這些人,都奉劉家為主子。

讓各民族,成為劉氏的奴婢、家奴。

他們還會造反?反噬嗎?

或許會吧……

但至少應該可以避免,類似盛唐如日中天之時,卻被安祿山給搞沒的事情。

講道理啊,要是唐玄宗把契丹等被征服的異族,收為自己的家奴。

然后再學習我大清的一些先進經驗,以奴制奴。

安祿山還能反嗎?

就算反了,還能造成那樣大的危害嗎?

恐怕不可能了。

因為,很可能安祿山前腳造反,后腳‘忠誠的奴才們’便將‘逆奴’安祿山抓了起來。

可千萬別小瞧奴隸制的引弓之民們對主子的忠誠度。

那可是不下于中原忠君意識下洗禮后的君臣關系的。

典型的例子就是,成吉思汗的帝國崩潰后,偌大的草原上,依然相信黃金家族的血脈。

黃金家族的人,便是個傻子,也能被人迎立為王。

到了清初,準格爾蒙古,就是靠著一個黃金家族的幌子,讓康熙都是寢食難安。

這樣一想,張越就覺得,還真是大有可為!

有些時候,或許是應該適當的開開歷史倒車。

再說了……

現在,中國也未徹底消滅奴隸制,以諸夏手足為奴的人,一抓一大把。

中國天子,收一堆夷狄奴婢,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劉進卻是看著張越一個人在那里傻笑,忍不住問道:“卿在想什么?”

“殿下……臣在想一個或許能解決夷狄之事的問題……”

“嗯……”劉進頓時來了精神,看著張越,問道:“什么問題?”

張越忽然抬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劉進。

看的他有些頭皮發麻,靈魂戰栗。

“殿下……”張越笑著問道:“您愿不愿意為了天下長治久安,國家社稷安康而做些犧牲?”

“嗯……”劉進試探著問道:“敢問愛卿,孤要如何犧牲?”

“臣想請殿下,從忠勇的輝渠忠候仆朋之后,選一位女子,納為妃嬪……”

“若有可能,殿下還當自湟中義從、烏恒義從各部之中,選一女為妃……”

嗯……

國家需要您的大棒啊!

劉進聽著,終于知道,自己為何會感覺頭皮發麻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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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7 22:14: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節 銀河帝國

延和元年冬十二月下午酉時未至。

天色便已經黯淡了下來。

呼嘯的北風,低沉的嘶鳴著,吹起了零星的雪花,打在人的臉上,冷的有些疼!

劉進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狐裘。

此時,他正矗立在城樓上,看著從遠方道路而來的民兵隊伍。

“殿下,最先回轉的應當是貢少翁(貢禹字少翁)的枌榆社……”陳萬年低頭哈腰,做著稟報:“如今看來貢少翁不止是民政做得好,連帶兵也是好丈夫!”

劉進聽著,點了點頭。

但心情卻是莫名的緊張起來。

他內心忐忑不已,問著張越:“張卿,孤今日服飾可正?儀容可肅?”

這個問題,他在過去的一個時辰內,已經問過張越十幾遍了。

這一次,張越的答案還是如同上次一般:“殿下神武天成,秉山河之容,執干戚之柄,可謂穆穆君子矣!”

劉進聽完,卻還是不夠自信。

沒辦法!

檢閱軍隊,在中國的政治生態中,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早在數千年前,諸夏文明萌芽之始,諸夏這個概念剛剛形成之初。

禹王便在涂山腳下第一次檢閱了有夏各部、城邦聯軍的軍隊,留下了著名的成語‘化干戈為玉帛’。

自那以后,閱兵或者說觀兵,便成為了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大事。

春秋時期,魯恒公為了震懾鄰國齊國,舉行了大規模閱兵。

結果因為不合禮制,被孔子寫到了《春秋》中,予以抨擊。

迄今,儒生們在提到魯恒公時,都是鄙夷不已。

谷梁更是直接將魯恒公與周幽王、周厲王這樣的昏君相提并論。

所以,劉進內心的緊張與忐忑可以理解。

因為,這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盛大的政治活動。

雖然只是檢閱民兵,雖然只是新豐一縣的小規模檢閱。

但,若是出了漏子,或者新聞。

只怕史官們會毫不留情的給他記上一筆。

遠方的民兵隊伍,已經出現在了視線范圍內。

當先的旗幟上,繡著‘五星出東方利中國’之語,已經確鑿無疑,是枌榆社的民兵了。

因為,這是只有高皇帝的子弟兵們,才有資格打的旗幟。

“貢禹在歷史上,并沒有表現出什么武功的天賦……”張越望著那支嚴整有序的隊伍,心里面不免得意起來:“在我手武雙全,當浮一大白啊!”

仔細想想,他改變的名人命運還挺多的。

貢禹王吉、龔遂解延年、陳萬年、趙過、胡建……

這種改變歷史,撬動風云的味道,是獨屬于穿越者本人的爽感。

心情一好,張越便微微的松了松衣襟。

扭頭看向城樓上的其他地方。

此時,已是擠滿了人群。

沒辦法,看熱鬧是諸夏民族的傳統美德。

想當初,元封三年的時候,當今天子在關中搞了一個大型的角抵戲表演。

吸引了幾乎大半個關中的百姓士民,前去圍觀。

對于關中人來說,有熱鬧不湊,渾身不舒服。

所以,為了順應民心,今天工坊園罕見的放了半天假。

幾千名工匠和學徒,一涌而出。

加上新豐縣城的居民與周圍百姓,一下子就將整個城市擠得滿滿當當。

而城外的道路、山丘,更是漫山遍野,烏壓壓的全是人。

據說,連驪鄉也有百姓,冒著風雪來了新豐城。

“若是搞一個文工團,到處表演各類戲劇、歌舞,怕是能賺的盤滿缽滿!”張越看著這個景象,在心里盤算著。

以關中人民對熱鬧和戲劇的喜愛,加上這個時代娛樂的匱乏,張越知道此事大有可為。

只是……

他個人搞不了。

國家和官府也不便出面組織,不然就可能被人拿來和管仲當年在齊國搞國營紅燈區類比了。

不過……

若是找一個歸義貴族,組織一批胡姬,倒是可以搞起來……

夷狄嘛,不識禮數,不懂規矩,這很正常。

而且,胡姬又不是諸夏女子,便是谷梁和魯儒的道德君子,也沒處指責。

難不成,他們還敢違背孔子的教導,周公的教誨?

豈不聞,詩云:夷狄是膺,荊舒是懲!

心中將這個事情記了下來,張越打算過了今年,便去物色一個聽話的歸義貴族。

這種人長安城滿大街都是!

張越只需要勾勾手指,便可以找到許多,愿意給他當傀儡和馬前卒的家伙。

枌榆社的隊伍之后,來自臨渭鄉的民兵,也舉著旗幟,出現在遠方。

然后是新豐城、驪鄉的民兵。

不過兩刻鐘的功夫,新豐的城樓下,便已經列滿了四支民兵隊伍。

在教官和鄉官吏的號令下,這些民兵很快就被分為十四個方陣,分為步、車、甲盾、弓、弩等兵種,在新豐城外的曠野一字排開。

徐大舉著長戟,站在隊伍的中間。

呼嘯的北風,吹在身上,稍微有些冷。

但徐大的內心,卻是火熱的。

因為,很快他就可以見到長孫殿下和那位傳說中的張蚩尤了。

在新豐民間的傳說中,長孫殿下,那可是太宗孝文皇帝的嫡長孫,據說出生的時候,手背上紋著一個‘仁’字。

一生下來,滿室生香,有龍吟虎嘯之聲。

長安城的望氣士們,都在當天發現,太子寢宮方向,有紅光沖天而起。

有人言之鑿鑿的賭咒發誓,自己當時親眼見到那紅光沖天,有金、赤、橙、黃、藍五種顏色的祥云出現在天空。

更有人說,長孫生下來后,天子抱著去高廟祈福,當天晚上宿于高廟偏殿,將長孫交由兩個乳母與宮女侍奉后,便去歇息。

結果,晚上做夢,天子夢到一個白頭翁在殿中逗弄長孫,天子好奇,上前去問:“公何人?”

白頭翁沒有回答,反而是回頭對天子一笑,說:“此子類吾,漢必由其而興也!”

說完就消失不見。

夢到這里,天子猛然驚醒,立刻去察看長孫。

結果發現,長孫在襁褓中,抱著一張簡牘,嬉戲不已。

天子奇之,取出簡牘一看,原來是太宗皇帝當年入承大寶的時候,向高帝神靈禱告的簡牘。

可是當初太宗禱于高廟,承受大命時,已經將祭文全部焚燒。

而且,天子還發現,簡牘之外,還有著一行鎏金的文字。

那不是太宗祭文的內容。

而且這些鎏金文字,極為奇特,天子不識。

便詔來群臣詢問,也沒人知曉。

大將軍長平候衛青稟報說:“長安有名士楊王孫,善通古今之事,陛下不如請其入宮一解!”

于是,天子派人請來楊王孫,將那些鎏金的文字抄錄在帛書上給楊王孫看。

楊王孫看完,就跪下來拜道:“這恐怕是被刻在簡牘或者鼎腹,古代的先王,將這些文字作為與神明交流的憑證,將自己的意愿告知上蒼,上蒼便會以龜甲的方式,告知先王……”

“故涂山之兆從而夏啟世,飛燕之卜順而殷興之,百谷之噬吉而周王,現在長孫得到這樣的吉兆,陛下應當沐浴齋戒,素服避正殿,使卜者卜于高廟……”

于是天子沐浴齋戒,素服避正殿三日,然后派太常卜于高廟。

卜得上上大吉,漢盛于長孫之兆。

這樣故事,雖然都只是最近兩個月,才漸漸流傳開來的。

但一點都不妨礙關中人民,特別是新豐人民,深信不疑。

徐大自然是相信這些故事的。

至于為什么,之前十幾年,漢家長孫默默無聞,近乎無人知曉?

這個事情,故事里也都有解釋。

自古王者興,必得賢臣輔。

湯武沒有伊尹的輔佐,便不能成就大業,文王不得太公,只能困于岐山,齊恒公無管仲之佐,便只能流亡在外。

長孫殿下,也是一般。

侍中張子重,便是那太公、傅說、管仲一樣的人物。

而且,是天上星漢的神明,兵主蚩尤的化身。

下凡來是為了輔佐長孫,興盛漢室的

所以,他握著手里的長戟,高高的挺起自己的胸膛,希望自己能夠被長孫殿下看到。

被那位張蚩尤看到!

尤其是后者!

前者只是明君圣王而已,但后者卻是帶來戰爭,吟誦戰爭和獲得勝利的神一樣的人物!

對徐大這樣的小人物來說,當然是后者更親切,也更愿意親近了。

此時,張越正陪著劉進登車,準備檢閱。

漢家檢閱部隊,分為閱和觀兩個部分。

前者就是后世閱兵的分列式,由高級貴族或者帝王,乘車檢閱部隊的儀容和陣列。

后者,是一種表演性質的內容。

由參閱部隊,進行武藝展示。

也就是所謂的‘執干戚舞’。

劉進乘上早就準備好的戰車,張越親自為之駕車,陳萬年和胡建則在前方牽馬。

上百名期門軍,環繞左右,作為護衛、依仗存在。

但劉進登車后,卻更加緊張了起來。

張越甚至看到,這位殿下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這也不能怪他。

畢竟,他今年剛剛過完十八歲生日。

放在后世,還只是一個高中生而已。

從前又是一直宅在長安的宅男,那里有面對上千民兵和數倍于此的圍觀群眾的經驗?

患得患失,也就在所難免。

張越見了,便說著玩笑,緩和氣氛:“殿下可知,大漢帝國,還有另外一個稱呼?”

“嗯?”劉進奇了,問道:“什么稱呼?”

“星漢帝國也!”張越笑著道:“也可以俗稱銀河帝國!”

劉進聽著,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雖然不能get到張越的梗,但卻莫名的覺得,張越所提的帝國名稱,很是威武霸氣,似乎確實可以作為大漢帝國的別稱。

星漢帝國、銀河帝國……

他抬頭看向天空。

如今,已是夕陽西下,天色漸黯的時候。

“今夜星空肯定會美麗……”劉進在心里說:“孤興許能看到星漢……”

漢人對銀河有著特殊的感情。

不止民間,宮廷貴族,也很喜歡那條垂于星空的蒼茫星河。

無數的故事和傳說,都與星漢有關。

儒家思想里,更是有璇璣玉衡以齊七政的說法。

劉進更是深受這一思想的影響,于是,笑著對張越道:“卿之言,或許也對……”

星漢帝國!

銀河帝國!

確實是一個美妙的說法!

張越看著劉進,忽然笑了起來。

因為他發現,劉進似乎接受了自己的笑話!

也就說是,假如未來劉進登基,他可能會在詔書和制書里,采納這一說法。

換而言之……

未來的考古學家,若是發掘出劉進時代的文物,發現其上有著‘漢統御天下,為星漢之國,是銀河帝國’的文字,會不會囧成一團?

這確實蠻有意思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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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7 22:14: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一節 膨脹的長孫

張越的笑話講完后,劉進明顯的放松了起來。

他站在戰車上,身著冕服,頭戴冠琉,看上去雖然青澀,但確實已經有了些上位者的氣勢。

“升車!”提著劍,劉進輕聲下令。

“諾!”張越連忙領命,微微一揚馬鞭,駕駛著戰車,緩緩前進。

而陳萬年和胡建,則牽著馬匹,走在前方,控制速度。

沒辦法,諸夏是禮儀之邦。

禮儀之邦自然規矩多。

便以乘車而言,便有升車、立車、登車等不同要求。

特別是像今天這種場合。

作為主君的劉進,必須保持一個肅穆、威嚴的姿態,而且必須站在車上。

必須像春秋、宗周的君子們,致師一般。

這是很高的要求。

至少,張越自問是做不到的。

而劉進卻做得很完美。

他持劍而立,冠琉肅穆,昂首挺胸,目視前方。

很快,戰車駛到了列隊的民兵陣列之前。

前方,牽馬的陳萬年,一邊小跑著,一邊向劉進介紹:“殿下,此乃是枌榆社之民兵!”

“枌榆社,高帝之鄉也,龍興之地,高帝安關東父老于此,以衛社稷!”

前方,枌榆社的薔夫兼游徼貢禹,穿著甲胄,騎著戰馬,上前大聲問禮:“臣禹率枌榆子弟,恭問殿下安!”

數百名枌榆社的民兵,齊聲高喊:“恭問殿下安!”

然后,便齊聲唱起了高帝的大風歌:“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劉進聽著,也是動情起來,拔出腰間的佩劍,向著枌榆社的民兵們致敬,道:“祖宗創業艱難,歷代先帝,篳路藍縷,致有今日,孤雖德薄才淺,不敢忘也!”

張越聽著,默不作聲,但心里面卻是微笑不已。

“官場還真是一個大熔爐啊……”

“連貢禹這樣的人,都學習了拍馬逢迎……”

想當初,貢禹王吉等太學生,何等意氣風發,誓要洗滌這污穢的亂世,將仁義與道德重塑,一副要挽天傾的樣子。

才半年多一點,貢禹便已經學會了利用自身優勢,隱晦而不留痕跡的向上面獻媚的技能。

這可真的是……

不過……

作為過來人,張越很理解。

在學校的時候,誰不是嫉惡如仇,熱血沸騰呢?

但現實,總會教育他們,然后一點一滴的對世界妥協。

第一次拍馬,第一次走后門,第一次求情,第一次運用自己的權力給親戚開脫。

漸漸成熟,漸漸穩重,也漸漸變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樣子。

不過,好在如今是西元前。

是公羊思潮席卷下的漢室。

人們有畏懼,有底線,也有良知。

像貢禹這樣的精英,更是如此。

很顯然,劉進很受用貢禹這樣的討好行為。

就聽著這位長孫殿下,輕聲說道:“貢少翁真良吏也,只治一鄉屈才了……”

張越聽著,當然秒懂劉進的意思。

“萬年縣缺一個縣令……”張越低聲道:“臣以為貢少翁可以居之!”

本來,過了年,新豐全縣的干部,都要輪轉。

特別是王吉已經拜為臨潼守后,全縣的人都在盯著,都在看著。

作為一個利益集團的大佬,張越很清楚,自己需要不斷的拿出獎賞來刺激和激發屬下的斗志、士氣以及凝聚力。

而最好的獎賞,就是升官發財!

這就跟后世經營公司是一個道理。

創業期,大家伙跟著老板披星戴月,含辛茹苦,朝九晚五,兩點一線,甚至吃住在公司。

圖的是啥?

老板ptt里描繪的前景?

或許吧!

但,渡過創業期后,項目盈利了,公司賺錢了。

老板若不發點期權,獎勵點什么……

呵呵……

那這個老板馬上就會發現,一夜之間,技術總監帶著人跳槽了,開發經理也跑路了,連財務都辭職了。

新豐現在也是一般。

已經渡過了脆弱期,漸漸進入收獲和擴張期。

地盤也擴大了,關注也提高了,張越畫的大餅,也似乎在開始兌現了。

這時候,自然要獎賞,要加薪升職,要酬功!

也只有這樣,才能吸引人才、凝聚人才。

所以,其實張越早就做好了相關計劃。

如今不過是順著劉進的意思,提前說出來而已。

事實上,不止貢禹,年后整個新豐有三分之二的官吏都會升職、加薪。

很多人,將會到更大的舞臺上去鍛煉自己。

劉進聽著高興了起來。

他很享受現在這樣的情況。

世界在孤手中,予取予求……

他甚至有些著迷和沉醉。

這也是統治階級的通病,只要嘗到權力的味道,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得隴望蜀,得寸進尺。

戰車繼續前進,越過枌榆社的陣列,便是臨渭鄉的陣列。

劉進立正在戰車上,望著前方那些質樸的農民子弟的面孔。每一個人都在狂熱而瘋狂的注視著他。

“殿下千秋!”

“殿下千秋!”

民兵們的歡呼聲,如同山呼海嘯,席卷而來。

劉進聽著這些歡呼聲,內心的驕傲和得意,更加濃烈起來。

“這些都是孤的臣民啊……”他的眼中閃現出炙熱的火花,內心被潛藏和掩飾的野心與理想,被這些歡呼聲勾引出來,放大數十倍。

終究,他也只是一個年輕人。

而且,是一個有理想志向,想要有所作為的皇室子弟,更重要的是,他現在的地位今非昔比。

近乎已經被確認,將成為漢室的第三繼承人。

無數的大臣、列侯,紛紛向他暗示,愿意效忠。

數不清的將軍、校尉,悄悄的向他投遞書簡。

人人眾星捧月,內外一片奉承。

而,他治下的這個地方,不過半年時間,就已經天翻地覆的改變了過來。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治安秩序良好,人民安居樂業。

他自也難免有些膨脹,有些自得。

望著前方,劉進忽然想起了張越與他說的玩笑,喃喃自語:“星漢之邦,銀河之帝……”

“孤當為之!”

秦始皇,當年以為自己功邁三代,德超五帝,便自命為秦始皇帝。

若他將來,能將整個天下,都帶入那太平盛世。

自然,也需要一個配得上自己功德的尊號。

銀河大帝,就非常不錯!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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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 07:4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二節 手持斧鉞,口銜仁義

直到戰車駛過全部陣列,完成檢閱。

劉進依然沉醉于自己的野望之中,不可自拔。

而周圍民眾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也從四面八方涌來。

“殿下千秋!”

“侍中公侯萬代!”

質樸的人民,用著他們所能想到的最簡單的話語,抒發內心的感恩。

劉進興奮的手舞足蹈,他終于明白,為何自己的皇祖父那么喜歡巡幸天下了。

這種感覺……

簡直勝過人間一切滋味。

不過……

與乃祖不同的是,這位長孫殿下,只是享受和喜歡這種感覺,卻不愿意付諸實際。

他的三觀和本心,不愿如此。

“殿下……”耳畔傳來了張子重的聲音:“請殿下訓示!”

劉進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提著綬帶,清了清嗓子,輕聲道:“孤聞之,暴強有鄉,仁義有時,所以孔子作《春秋》,有內外之別,親疏之間;故王者欲行仁義,必執干戚而舞……”

這些話,當然不是劉進想出來的。

是張越帶著胡建、龔遂、解延年等幕僚,窮盡了古文、今文的無數經典,尋找到最大公約數后,進行加工得來的。

劉進只是背熟了稿子而已。

不過,效果卻是極佳的。

特別是,當張越安排的三十名期門郎,齊聲高頌,復述著劉進的話,將之傳遍方圓十余里的士民官吏耳中時。

很多人都安靜了下來,靜靜的聽著。

雖然很少有人能聽懂,但聽懂的人,卻都是豎起了耳朵。

因為,大漢帝國的長孫殿下,正在闡述他的政治理念。

這是這位長孫殿下,未來的太孫、太子、天子,第一次公開闡明自己的立場、三觀與態度。

但凡機靈點的,自然知道,應該怎么做。

貢禹就是這樣做的。

他在心里默念著期門郎們高聲吟誦的長孫訓示,立刻就抓到了重點。

“暴強有鄉,仁義有時……”他心中喃喃自語著,眼中露出了精芒。

毋庸置疑,這八個字才是重點。

后面的只是粉飾和解釋。

而這八個字,貢禹暫時還沒有找到出處和來歷。

但這并不妨礙他理解。

所謂暴強有鄉,當是暴力使用當有確鑿的目標和任務,而所謂仁義有時,則是施行仁義,需要時機和環境。

這很契合當代漢室的輿論和思想環境。

畢竟,這年頭,連國家殺人,都要放到冬天行刑。

四季輪替,各有意義,五行輪轉,各有不同。

特別是董仲舒后,這種跡象越發明顯。

讖諱派,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得以風生水起。

但……

貢禹卻是微微翹起了嘴角,作為張越所看重和重用的心腹,坐鎮枌榆社的年輕俊杰。

他自然和張越接觸良多。

“這不就是張侍中曾與吾等說過的手持斧鉞,口銜仁義?”貢禹輕聲呢喃著。

“手持斧鉞,口銜仁義……”貢禹猛然睜大了眼睛。

這八個字,在過去只是侍中張子重的玩笑之語,撐死了算是一個政見和主張。

但,當從帝國的長孫殿下,準太孫,社稷未來的主宰嘴里蹦出來,這就完全不一樣了。

它變成了國策!

至少是準國策!

未來,長孫登基,不懂這一點,不認清這個事實的,不仔細踐行這一理論的。

統統都會被打入另冊,說不定得去朝鮮、詹耳、日南,與野人為伴……

而這就是政治!

自古以來,概莫如是!

不跟朕走,朕就只好讓卿與先帝走嘍……

青史之上,無數血的教訓,早已經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貢禹忍不住站直了身體,昂起了頭顱。

神色肅穆,眼角隱有淚花閃現,一副仿佛聽到仙音,如蒙圣訓一般的神色。

而長孫的訓示,繼續傳來。

“上行仁義,下則替罪誅暴,春秋之教,孔子之義也……”

“昔湯武用兵不為逆,并國不為貪,故為圣王,治隆數十世……”

“今孤觀兵新豐,君子豪杰,并于左右,誠不敢有違先王之教!”

“愿行仁義,替罪誅暴,匡扶社稷……”

貢禹聽著,整個身子都不由得戰栗起來。

若一開始,長孫殿下還只是遮遮掩掩,那么,現在幾乎就是明著告訴士民百姓,他的志向和打算了。

哪怕,披上了仁義的外套,縱然拿著春秋與湯武當擋箭牌。

但,其中的殺氣,卻已是呼之欲出。

四夷不服、作亂、叛逆。

便要替罪誅暴,便要匡扶社稷,便要為民做主……

我殺汝,與汝無關!

只因汝擋了我行仁義,布教化之道!

貢禹能想象的到,長孫的這些話,一旦傳回長安,將會掀起怎樣的驚天風浪!

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看到了眼前風浪卷起,波濤洶涌。

劉進卻是四平八穩的將稿子念完。

這些話自然是經過他同意和首肯的。

也是符合他三觀的。

內諸夏外夷狄,這一點毋庸置疑。

先王們行仁義布教化,更是正確無比。

就如張卿所言……

紈子不孝,父笞之,天經地義。

更何況行仁義,必須有力量!

沒有力量的仁義,就是宋襄公,是婦人之仁,是亡國之仁,是棄天下,是棄百姓,更是棄自己。

而有力量的仁義,便是王者之師,王者無敵。

湯武以之伐夏桀,周武王用之伐商紂。

所過之處,簞食漿壺,恩澤四海!

欲為銀河大帝,豈能無干戚之威?

所以,念完稿子,劉進拔劍向前。

張越與胡建,帶著上百名期門郎,簇擁著在他左右。

劉進走到軍陣面前,看著上千名已經因為他的行為而狂熱起來的臣民與將士、官吏們,沉聲問道:“二三子,可愿為孤踐此仁義之道?”

“二三子!可愿為殿下大道效死?”上百名期門郎,齊聲發問。

“愿!”回答他的是山呼海嘯一般的吶喊。

這吶喊聲,宛如雷霆,炸響在九天之上,又如暮鼓響于山谷之間。

于是聲聞數十里,震動天下!

新豐的事情,甚至都沒有等到第二天,便已經傳到了長安。

一騎疾馳,直入宮闕。

背插羽翼的騎士,高高舉著手里的令牌,一路橫沖直撞。

北軍的禁軍,一路為其開道。

很快,騎士疾馳到了蘭臺之下。

“新豐急報!”騎士翻身下馬,將手里密封的竹筒,送到了蘭臺值班的尚書令張安世手中:“請令君立刻報與陛下!”

張安世拿到竹筒,不敢怠慢,立刻持著他,驅車前往建章宮溫室殿。

因為,這是漢室最高等級的情報傳遞。

意味著發生了大事,至少是天子下令要求不惜代價傳遞的事情。

所以,張安世連看也不敢看竹筒里的內容,親自持著它,一步不息,穿過層層宮闈,直抵天子寢殿之前。

“張令君,有何事?”在門口,卻被值班的宦官,新上任的建章宮監萬安給攔了下來。

張安世看了看他,不動聲色的道:“新豐急報……”

萬安聞言,立刻道:“令君稍候,容奴婢通稟……”

張安世點了點頭,但心中卻是如同翻江倒海般的狂想。

因為這位新扎建章宮監,完全就是受自己那個小兄弟的福澤,才能有的今天。

當初李禹一案,導致宮廷洗牌。

一下子就空出了很多位置,引得無數人爭奪。

特別是這建章宮監的位置,不知多少有背景和后臺的人覬覦。

但最后,卻被這個小小的宦官給搶了下來。

而他能夠被天子看重,原因卻是讓人可笑,但又深感震怖的天子看了十幾個備選宦官,選來選去,都不滿意。

于是,便派人去問郭穰:“舊者張子重在建章宮,何人服侍最為忠肯?”

郭穰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那位侍中官在建章宮的時候,有跟哪個宦官除了他之外接觸的比較多的。

便是安排給這位侍中享用的宮女,他都沒有碰。

至于左右宦官,更是除了吩咐打掃衛生外,便沒有了別的表示。

這就讓天子奇了。

往年,歷代侍中,誰不是拼命在宮廷營造聲勢,建立人脈?

而張子重倒好?

不僅僅沒有去這么做,反而,得罪了一票仇人。

而且,事實證明,這些得罪的宦官,都是奸賊、逆奴!

天子當時就表示:“真忠臣也!”

讓當時侍奉在一旁的大臣們,都是羞愧的低下頭,但人人都在心里吐槽他們要有張子重的嬌寵,也不需要巴結宦官,以打探宮廷動靜啊,但問題是沒有呀!

于是,最后,這個本來和宮廷權力八竿子打不著的時任天梁宮監,不過是個小宦官的萬安,提拔到了建章宮監、謁者丞令的位置上,成為建章宮中有數的大宦官。

而原因,不過是天子調查后,只找到了這個叫萬安的宦官,曾經多次向張子重敬獻奇花異草,卻沒有索取報酬,反而盡心盡力。

天子覺得這個小宦官,比其他人推薦的妖艷貨色淳樸、忠誠、可靠。

最主要的是能忠君體國,敢于任事!

此事,在整個宮廷中都成為了傳奇。

張安世知道,現在宮廷中,不知多少宦官在紅著眼睛,跟小媳婦盼丈夫一般,期盼著那位侍中官回宮,然后跑去套近乎、獻殷勤……

這是宮廷宦官們的生存法則。

而深知內情的貴族大臣,卻都因此,深深忌憚那位侍中官。

便是張安世,其實也未嘗沒有產生過嫉妒和憤恨的情緒。

不過……

在他看到了工坊園里源源不斷的利潤,送到府邸的時候。

些許的嫉恨與憤恨,消失的無影無蹤。

賢弟,依舊是賢弟。

而兄長自然是兄長。

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內心想著這些事情,萬安已經回到了張安世面前:“令君,陛下有請……”

張安世收斂心神,跟著萬安,步入寢殿之中。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刻。

寢殿中的氣溫,非常舒適,宛如暖春。

而大漢天子則披著一件外套,坐在一張塌上,端著一個小碗,在細細品味著什么。

張安世知道,那是從珠崖和詹耳朝貢來的燕窩。

這種南方的特產,如今在長安已是價比黃金。

因為它是張子重推薦給當今天子養生的專用貢品。

所以,一下子變在長安城走紅。

特別是入冬之后,隨著此物進入廣大貴族富商視線,一下子就爆紅起來。

現在,這種珠崖詹耳的特產,在長安城里,已經被吹的神乎其神。

無數貴族富豪,爭相搶購。

更給這種詹耳珠崖的特產,冠以種種傳說和言辭。

于是,作為目前唯一可以供貨的大司農,瞬間多了一個暢銷的奢侈品。

而且有價無市!

不到一定級別,有錢都買不到!

大司農數錢數到手筋疼。

由此產生了另外一個副產品本來在朝堂中,還頗有聲勢的棄珠崖、詹耳的議論,轉瞬消失的無影無蹤。

無數名臣文人,紛紛改口。

如今,在長安城里,誰敢提棄珠崖、詹耳,幾乎就和自殺沒有區別。

沒辦法,就算是孔子復生,也無法說服那成百上千,想要益壽延年的貴族富商啊。

而這些人,在以孝治天下的漢室,是真正掌握一家大權的主宰。

哪個不孝子,敢讓老父親益壽延年的美夢落空?

敢讓老父親吃不到燕窩?

再說,哪個不想益壽延年呢?

便是張安世,自己也跟著買了些燕窩,放在家里,每日早晚喝上一盅。

“卿深夜來見朕,因新豐急報?”天子卻是慢悠悠的問了起來。

張安世聞言,趕忙回過神來,將貼身帶著的竹筒,呈遞上去:“臣半個時辰前,接到緹騎急報,不敢怠慢,立刻來面圣稟報……”

天子揮揮手,萬安立刻上前接過竹筒,送到天子手里。

天子抬手,打開密封的竹筒,抖落出其中的紙條。

然后攤開來,借著燈光看了一遍。

張安世跪在地上,等候天子指示。

過了良久,他聽到天子的笑聲。

那是很少聽到的笑聲。

欣喜、欣慰、開懷,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

張安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天子如此開心了。

于是,大著膽子問道:“陛下,有何喜事?”

天子卻是揚著手里的紙條,假作無謂的道:“無甚大事,不過是小兒輩開竅了……”

“緹騎大驚小怪,往后這等小事就不必上稟了!”

但……

張安世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位陛下將那位建章宮監,叫到面前,吩咐著:“新豐緹騎,忠于王事,朕躬甚慰,賜金十金,布帛五匹,以茲勉勵!”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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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節 暴怒的太常

翌日冬十二月甲申(初五),是一個好日子。

因為,漢家崇五。

逢五為吉。

經過百年宣傳和沉淀,這一概念已然深入人心。

就和后世的六八大順一般,成為了民俗。

不過,作為太常卿,商丘成卻是有些煩悶。

即便,門外冬日之陽,高升于天,他也沒有心情去院子里曬太陽了。

“這些博士是想要造反嗎?”此刻,漢家的太常卿,頗有些委屈,看著案幾上堆起來的文書,心情如同將要噴涌的火山,陰晴不定。

“古文諸,是覺得他們的博士官授的太多了?想要陛下罷黜幾個不成?”抓起案幾上的文書,商丘成直接就砸到了被他叫過來的太常丞曹青腦袋上。

“曹令君,汝掌諸博士,為何不能輔佐本官,督導諸生?”商丘成瞪著眼睛,怒氣沖沖。

曹青聽著,只能是低著頭,默默挨訓。

不然,他還能怎么辦呢?

漢家的博士官,素來就是‘秩卑而職尊’。

清貴非常,而且,與宮廷關系緊密。

太常卿衙門,只是掛著一個‘掌博士’的名頭罷了。

實則,根本管不得這些活潑、自由的士大夫們。

沒辦法,博士官的設置,在最初就兩個標準。

博古通今、辯于然否。

只需要理論姿勢高,嘴巴子犀利就可以了。

其他什么的,反而是次要條件。

所以,自秦至漢初,都是‘備員弗用’。

簡單的來說,就是給一些緩則招安用的。

好叫他們不要在外面胡說八道,造謠生事。

也就是太宗之后,賈誼賈長沙橫空出世,以其不世之姿,淵博之學,生生的改變了博士們的命運,從此博士地位,漸漸拔高。

成為了天子的私人顧問,劉氏的智囊團。

也是從太宗開始,博士官的任免,就不歸太常管了。

尤其是當今天子即位后,這四十余年,歷任太常卿,哪個決定過博士人選?

每一個博士官的拜與罷,皆是圣心獨運,乾坤毒菜的結果。

所以呢……

漢家博士們的活潑與調皮,自然是可想而知。

特別是,他們沒有直面君權的時候。

那真的是什么話都敢說,什么話都說得出口!

休說是調戲九卿了,逮著大將軍,一頓口水噴臉上,又不是沒人干過。

貳師將軍李廣利,不就是被有些人噴的有些煩了,干脆搬去了居延?

但曹青依然不敢辯解,只是靜靜的等著,直到商丘成訓完,他才舔著臉上前拱手拜道:“明公恕罪,依下官之見,諸博士只是直抒己見而已……”

“歷來,皆有故事,明公不喜,不回便是……”

這也是老劉家的言論自由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力,但我可以不聽!

博士們清貴無比,每一個都是各自領域的大能。

門徒上千,弟子無數,腦殘粉遍及大江南北,五湖四海。

該尊重,還是要尊重的。

不能叫博士都沒有說話和提建議的地方。

那不是堵塞言路,不納賢臣名士之諫嗎?

秦始皇都不敢做這種事情!

上一個據說干過這樣的事情的那幾個人,現在都還掛在史書上,被孔子釘在春秋中,供天下鞭笞,讓萬世唾棄。

所以,漢家對于公開上書言政、議政,特別是博士官這樣的知識分子參政議政是很支持的。

至少天子本人就多次表態,鼓勵和獎賞博士們議政參政。

為帝國的建設,添磚加瓦。

但商丘成聽著,卻是一屁股火!

他瞪著曹青,哼哼兩聲,臉色發白的罵道:“若彼輩真有膽量,直抒己見,胸懷天下蒼生,為何不將這些文書,上呈天子?”

“不過是藏頭露尾,欺軟怕硬而已!”

商丘成一拍案幾,道:“吾不管汝用何辦法,總之,給吾解決了此事,讓那些博士,來太常卿官邸,將這些文書帶回去!”

曹青瞬間臉都黑了。

“明公……”他拱手求饒:“下官……無能為力啊……”

嗯……

大佬你都搞不定,我這個小蝦米,怎么搞得定那些‘活潑’的有些過分博士啊?

商丘成這擺明了讓他去做這個得罪人和背鍋的事情。

他甚至都能想到,未來要是因此事出了問題。

商丘成肯定不會替他抗雷。

說不定還會踩上一腳!

當了二十幾年官,在這太常衙門混了十幾年,曹青哪里不知道太常卿們的作風?

有功勞我的,背鍋你來!

這也是漢家太常卿們的本能反應,沒辦法,太常卿這個位置的死亡率,比當今天子的丞相的死亡率還過分。

丞相下臺,只要不事涉謀反、大不敬。

撐死了也就是鞠躬謝罪,除國罰金。

但太常卿不一樣。

這是一個動輒死全家的職位!

各種各樣的死全家。

人在家里坐,鍋從天上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就像不久前,萬年縣縣衙縱火一案,就差點又燒掉一個太常卿。

“哼!”商丘成煩躁的跺了跺腳,很是不滿曹青的表態,鐵青著臉道:“曹令吏身為本官左膀右臂,掌諸博士,卻臨陣脫逃,若是在軍中,本官以軍法斬之,令吏也是罪有應得!”

曹青聽著,死活不開竅,不肯‘承擔責任’,反而納頭就拜:“明公在上,下官老朽,委實無能,還望明公再擇賢能……”

“哼!”商丘成咬著牙齒,看著這個屬官,恨不得將他懟進土里,但……

曹青也不是什么戰五渣啊!

他是平陽侯一系的人,雖然是旁支,但也是皇親國戚啊。

只好道:“既然如此,那曹令吏交出印綬,去太宰任事吧!”

九卿有司各署,都有著專門的養老機構,用來安置那些刺頭、不聽話的佐貳官。

太常卿的太宰就是其中之一。

別看太宰署,在太常排序很高。

但職權、油水和權力,全部倒數第一。

每年能用得到太宰官的,也就那么幾次。

本來,曹青是怎么都不可能在五十多歲,這樣的‘年富力強’的壯年就去太宰養老的。

但沒辦法……

商丘成發話,他不去也不行了!

不然便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可能會發落去惠廟擔任廟祝,負責惠廟衣冠出巡與祭祀之事了。

那可就徹底沒臉沒皮,永世不得翻身了。

所以,曹青雖然不愿,但也只好再拜:“下官謹受命!”

然后取下自己用了十幾年時間,才拿到的太常卿丞的官印和印信等物,放到地上。

最后起身,拱手再拜:“明公保重!”

商丘成鐵青著臉,看著曹青遠去,內心的憤恨,無處發泄,便一腳踹在了案幾上,將整個案幾都給踹翻!

“江東饒舌之輩……”

“安敢欺我至斯!”

他抓著一份文書,惡狠狠的攢在手中,卻終究沒敢撕毀。

但內心的憤怒和怨懟,卻是沸騰如油鍋。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此乃漢家政壇存在已久的生態。

在這個舞臺上,只有強者方能生存,并擁有權力。

至于弱者……

參考一下那位京兆尹……

從前是太子的走狗、鷹犬。

現在干脆成了張子重的傀儡與應聲蟲。

長安八卦黨們,甚至調侃說:京兆之令,不如新豐之令。

真是入木三分,貼切無比。

而商丘成,是有大志向和大抱負的!

他死也不愿,讓人以為他懦弱、不敢任事,更不敢留下任何‘無膽’的形象。

人無膽,安能稱雄?

臣無膽,豈能為將?

劉氏選將,第一標準,就是膽大,不怕事,敢挑事。

就像貳師將軍李廣利,別看長安城里,文臣士大夫們天天貶嫡、調侃,說他‘不過都尉之才’。

但他膽子大,敢搞事。

有事沒事,就愛撩撥一下匈奴。

抓到機會,就回來騙軍費,鼓動大會戰。

所以,他的位置,穩如泰山。

任文人們如何詆毀和貶低,在天子眼中,李廣利就是一個猛將,不怕事,敢于挑事,有擔當,是個好將軍!

“哼!”

“不敢惹張蚩尤……”

“就來欺侮我……”

“我像是那么好欺負的人嗎?”商丘成抓著手里的這些文書,喃喃自語。

這些文書,全部是太常卿的博士官們寫來的。

大部分是在京的古文博士們,當然也有幾個今文博士官,夾雜在其中。

一個個真是好大的來頭!

什么谷梁、尚書、詩經、易經……

儒家五經里,除了《禮》外,全來齊了。

真是聲勢浩大,一個個更是正氣凜然,指點江山。

說什么‘明公為漢太常,負國家盛大常存之仁,但社稷永續之責,所謂:翼翼太常,漢之宗伯,如是而已’。

然后就指責他‘今長孫失言,亂仁義之序,傷道德之本,明公為漢太常,安有不諫正之理?’

幾乎就差沒有指著他的鼻子說:現在出了這么檔事情,您身為漢太常,有天子和宗廟托付的重任,卻無所作為,不能匡正,為什么不去死呢?

儒生們是真的做的出,逼死一個九卿的事情的。

元光以來,這些以為自己掌握了‘真理’的博士們,可沒少指使弟子門徒們,去九卿、兩千石、列侯家門口唱挽歌,甚至搞幾個草人,披麻戴孝,丟在別人家門口。

在輿論重壓下,被逼死的人,十個手指是說不清楚的。

也就是少數‘英雄豪杰’,不怕罵,更不怕逼,死豬不怕開水燙。

譬如桑弘羊,甚至被人噴出了心得,逼出了境界。

學會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所以,能立于不敗之地。

很顯然,商丘成知道自己不是桑弘羊。

他的人設,也不是桑弘羊那樣的‘經世濟國,開源之才’。

而是‘謙謙君子,穆穆公侯’,是禮賢下士,是不恥下問,是平易近人。

再說,他是太常卿,對口的就是諸博士(雖然其實根本不是)。職責所在,無法推脫,跑都沒有地方跑。

但越是如此,商丘成就越恨!

“這些江東豎子,饒舌之人,不敢與張子重直接沖突,便想將我拉下水……”商丘成在心里想著,臉上已是殺氣騰騰。

這個事情,在商丘成看來,是屬于典型的‘太常事故’。

屬于人在家里坐,鍋從天上來。

不過,在以前這種事情是天災,而現在變成了。

罪魁禍首,就是那新豐的長孫和張子重。

昨日,新豐舉行了民兵演練,模擬外寇和盜匪入侵,新豐各鄉緊急動員,一千四百民兵全副武裝,在新豐境內‘烽火逐塞’。

然后,按照慣例,作為新豐主君,長孫殿下在觀兵后發表了訓示。

一般的訓示,都是老黃歷,翻來覆去就那么幾句話。

無非是強調‘士不教不得征’的祖宗制度和‘不教民戰謂之棄民’這樣的儒家公認的正義。

了不起,講幾句祖宗創業艱難,再憶苦思甜。

但,這位長孫殿下卻在那張子重的慫恿下,標新立異,講了‘暴強有鄉,仁義有時’,雖然拿著春秋與湯武、周武當擋箭牌。

但卻也是捅了馬蜂窩。

特別是保守的古文學派們,更是像被人戴了綠帽子一樣,群情激憤,就差沒有要絕食抗議了。

暴力那么壞的事情,怎么可以提倡?

仁義如此美好的事情,還要講時機?

日汝良親!

本來,若是這樣的話,那也和商丘成無關。

他說不定,還能搬上小板凳看戲。

奈何……

那新豐,有那個男人。

古文學派不能說的存在。

只手遮天的大魔王,一個人吊打了一個學派。

坊間更是兇名赫赫,幾可止小兒夜啼,人送別號‘張蚩尤’。

他一路走來,腳下的尸骨,都快能鋪成一條馳道了!

更不提,如今長孫殿下和新豐的事業,正是蒸蒸日上,眼看著長孫殿下就要變成太孫殿下。

所以,這些儒生不敢跳出來,自己去肉身引雷。

便將壓力丟給了他!

商丘成當時心里就有著無數草泥馬狂奔而過。

這就好比有人被隔壁老王綠了,卻找隔壁老張的麻煩!

對商丘成本人來說,這是裸的蔑視與羞辱!

我就這么好欺負?

漢家九卿,除了那少數的關系戶,哪一個不是從千軍萬馬里殺出來?誰不是踩著千千萬萬的對手的肩膀才有的今天?

“老虎不發威……”

“當我是病貓?”

商丘成咬著嘴唇,竟將之咬破,鮮血流到唇縫中,咸咸的,有些甘甜的滋味。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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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節 打不過就叫爸爸來

作為九卿,商丘成自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軟之輩。

不可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把鍋甩給他。

所以,在思慮良久后,商丘成終于狠下了決心!

你們欺負我是吧?

正當我漢室的九卿好欺負?

是……

博士們,確實影響力很大,逼格也很高。

區區九卿,根本不是對手!

更何況,如此多博士抱團,足以產生巨大的輿論壓力……

但是……

“本官也非是一人啊……”

打不過,還不會叫爸爸嗎?

所以,商丘成立刻收拾好東西,然后乘上馬車,來到了建章宮,遞了奏疏,求見天子!

沒有錯!

商丘成的后臺,就是當今天子!

他是當今天子,一手從基層發現和提拔起來的。

不然,怎么可能輪的到他來當太常?

漢家列侯以百計,宗室諸侯數以百計。

人才濟濟,豈能找不到一個太常的合適人選?

商丘成也是光棍,知道在這個時候,必須下狠手。

于是,見了天子,啪的一聲,就跪到地上,脫帽謝罪。

說什么‘臣本鄉野村夫,躬耕于雒陽,托庇于圣主,才疏學淺,不過小人而已’云云,又說‘賴陛下不棄,簡拔臣于朝堂,授以太常之任,佐宗廟神靈’。

實在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

全靠了陛下您的神威,俺這樣的小臣,才能勉強充任。

但是呢……

小臣現在發現,自己實在是才學卑鄙,難當大任。

太學諸博士,賢才云集,智者無數,請陛下從中挑選賢能……

然后,商丘成就開始點名了。

俱是給他寫文書、逼宮的博士們。

有一個算一個,全無遺漏。

天子是什么人?

除了在修仙問題上,智商會掉到負數外,其他時候的表現,稱一聲‘明主’也不為過。

高光之時,甚至不遜任何賢君明主。

一聽商丘成的話,他哪里還不知道。

自己的太常卿叫人欺負了?

若是九卿內部的撕逼,或者是列侯勛臣和九卿之間的混戰。

作為天子,他肯定不會隨便插手。

只會默默在幕后刷buff,然后再以裁決者的身份出現。

但博士官們欺負太常?

對于天子來說,太常卿商丘成,這是他的心腹嫡系。

而博士們,充其量只不過是家臣。

只是拿來負責喊666,歌功頌德的輔助而已。

再說,太常卿再怎么說也是博士們的直屬上司啊,名義上博士們是掛靠在太常卿衙門。

連薪俸、官服與日常辦公官衙,都是太常提供。

你們這些博士,居然敢威逼上官?

皮癢了嗎?

再一看,商丘成點名的人。

好家伙……

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些這位陛下眼中的刺頭、‘不識時務’的腐儒。

什么谷梁的江升啊,魯詩學派的王容啊……

都是屬于那種要嘛是實在沒辦法,不給博士頭銜不像話的家伙,要嘛屬于攀龍附鳳來的關系戶。

當下,天子便有了判斷。

只是,作為君王,他不便直接表態。

而且,士大夫的臉面和體統,還是要照顧的。

起碼不能‘因言治罪’。

張湯玩腹誹,殺了顏異,影響就很壞,教訓也很大。

再一個,太宗皇帝曾經立過規矩。

當面指正和勸諫的人,說的再錯,也要容忍。

就像馮唐,當面告訴太宗:雖世有李牧,而陛下不能用之。

太宗不也是欣然接受,最多對馮唐說:足下為什么要當面這樣評論呢?

回頭,便是加官進爵,提拔馮唐當了車騎都尉。

一下子就升到了兩千石,更接受了馮唐的勸諫,派人去赦免了云中郡守魏尚的罪名,讓他繼續為國效力,還賜給黃金、布帛。

當然了,過了一年,找了個借口,把馮唐丟去楚國,讓他在楚地呆了一輩子,不許他回長安這種事情也是太宗干的。

這君王之術,存乎一心。

所以,天子也只是扶起商丘成,寬慰了他一番,又勉勵一二,賞賜了御劍一柄,就打發了商丘成回去。

一個字也沒有提博士們,更沒有問商丘成的具體情況。

只是,在商丘成走后,派了新任的建章宮監萬安,帶人去調查事情的經過。

到了晚上,萬安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擺到了天子案前。

天子看完,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做任何表示。

只是將萬安的報告丟進了火盆里燒了。

只不過,第二天,天子便命人召集在京博士們。

然后,天子表示:“朕有頑子胥,不通詩書之道,不明禮樂之事,朕甚痛之,卿等皆賢才,必有能教朕者!”

博士們,當然是兩眼放光。

特別是古文學派的諸生,逮著這大好機會,就拼命鼓吹自己的道理。

當時,現場自然是天花亂墜,一位位博士口燦蓮花,推及仁義,談論忠孝、道德教化之事。

從孔子講到孟子。

有從仁推義,以孝論忠,引經據典,提了許多很好的建議。

天子非常滿意,也非常開心。

當場便拜了魯詩博士王容、古文尚書的楊毅、今文公羊學派讖諱系的有為俊才康安為朝鮮王太傅。

將朝鮮王劉胥的教育大任,托付給了這三位鴻儒。

三位鴻儒能怎么辦呢?

他們也很絕望啊!

朝鮮王太傅?

本身在漢室,博士們被派出去當王太傅,就是一種流放。

就像董仲舒去江都,轅固生被趕去魯國。

屬于當政者懲罰或者打擊不聽話的博士們的手段。

而朝鮮……

好吧……

自元鼎中楊仆荀彘滅亡衛滿朝鮮,克復萁子故國,令諸夏衣冠禮儀復興于那殷商遺民以來。

朝鮮四郡,在漢家士大夫眼中,其實依舊是化外不毛之地,乃‘寒苦貧瘠之所’。

就跟番禹、交趾、九原、武威一般。

基本上去了就要送命——至少博士們是這樣認為的(其實也不算錯,去了這些地方,博士們的政治生命基本就gg了)。

但天子圣意拳拳,又是如此厚愛。

誰能拒絕?

誰又敢撂挑子?

就不怕上劉家的小本本,子子孫孫,永遠與仕途絕緣?

太宗名臣張釋之的子孫,到現在都還沒有解禁呢!

所以,再是不舍,這三位被點名的博士,也只能是‘恭受圣命’。

而且,還得強顏歡笑,裝作自己非常開心,能夠幫助天子去教導朝鮮王,真的是祖墳冒青煙了的樣子。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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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節 公主駕到(1)

又下雪了。

一片片雪花,從九天之上,飛落而下,落到了縣衙的院子里。

天氣已經冷的有些讓人發抖。

哪怕是白天,也能呵氣成冰。

室內,炭火熊熊燃燒,一塊塊新鮮的牛肉,在沸騰的湯底中上下浮動。

這樣的天氣,再沒有比宅在官署,一起吃火鍋、侃大山更加愜意的事情了。

“軍候,保安曲的新兵們,都已經入營了……”胡建嘴里嚼著一塊牛肉,含糊不清的問道:“您是不是抽個時間去看看?”

雖然說,諸夏民族的士大夫們,講究食不語,寢不言。

但,其實認真遵守的沒幾個。

特別是私下場合,除了少數的道德君子,誰愿意整天戴著面具,擺著架子做人?

就像劉氏天子,最愛的一直是便服出巡一般。

廣大的貴族、士大夫們,在私下里聚會的時候,放浪形骸的不知道有多少。

畢竟,你要端架子,就會沒朋友的……

而在新豐,隨著劉進和張越,都喜歡上了這種一邊吃火鍋一邊談事情的風格后。

廣大官員,也都迅速接受了這個設定。

火鍋文化,瞬間風靡上下。

現在,連工商署談生意,都是圍著火鍋桌,一邊吃一邊談。

“不急……”張越抿了口小酒,道:“過上兩日,我與殿下再去看看……”

保安曲的新兵選拔,在三天前就結束了。

雖然中間過程有些麻煩,但在身高、體重、技能三大硬性標準下,還是很快就結束了。

新兵選完,當然是要進行新兵訓練,以讓這些新兵熟悉保安曲的規矩和生存法則。

這個,張越不會去盯。

統統交給了已經訓練好的軍官們。

這是必須做的事情!

不然,如何培養出合格的軍官?又怎么能迅速的復制保安曲的模式?

真學諸葛亮,事無大小,親力親為,張越就算開掛,怕也活不過六十。

這怎么行?

所以,具體的新兵訓練,張越全部放手。

他只要看結果就行了。

保安曲的新兵訓練,主要是三個內容。

內務訓練、基本軍事技能訓練還有簡單的掃盲認識一百個基本常用字、學會使用張越創造的數字符號譬如阿拉伯數字啊簡單的計算符號啊,反正打著公孫龍的旗號,隨便發明。

都不是很難的事情。

張越早就教會了整個保安曲上下的官吏。

還編了一部《操典大綱》,詳細介紹和說明。

這樣都搞不定,那……

趁早退役,去當文官吧!

胡建聽著,卻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旁邊的桑鈞趁機道:“侍中公,近日大雪封路,工坊園中的原料有些短缺了……不知道縣衙有什么辦法沒有?”

張越聽著,苦笑道:“還能有什么法子,明年多修些儲存倉庫吧!”

西元前的道路,是最容易受天氣影響的。

馳道還好,秦代的工程質量堪比后世的重點工程。

便是兩千年后,這條古道也還有些遺跡存留在地表。

簡直是可怕!

但再強大的道路,面對大雪,也是無能為力。

馬車根本就走不動,更不提運貨了!

而工坊園可是不能輕易停工的。

停工損失的產量和利潤還在其次,幾千個工匠,在這城里無所事事,太可怕了!

所以,張越想了想,道:“這樣……桑令吏去找丁令吏,讓丁令吏想辦法,設計一種可以在冰雪中滑行的運載工具……”

“盡可能的保證原料供給吧!”

“諾!”桑鈞也是無奈的點了點頭,也是只能這樣子了。

“縣城中百姓民居,供暖問題怎么樣?”張越看向陳萬年,問道:“縣衙在這個問題上,一定要用心,不可凍死人!”

陳萬年聽著,趕緊道:“回稟侍中公,縣衙早在月前就做好了燃料儲備……足可保證全縣居民和工坊園內兩個月的需求!”

“這樣就好!”張越點點頭道:“縣衙在這個事情,一定要用心!”

“今冬不可讓一人受凍而死!”

這是政治任務,必須完成。

不然的話,若是冬天發生了大規模的凍斃事情。

這小康社會的畫皮還怎么吹下去?

“諾……”

眾人正要繼續說話,門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侍中公……”一個身子探進門來,輕聲道:“長安有使者來報,南信主與當利君,已經在來新豐的路上了……陛下和皇后陛下,請侍中公務必照顧好兩位……”

張越聽著,嘴巴張的大大的,不可思議的站起身來。

那兩個小丫頭,這個時候跑來,想做咩?

而且,外面下這么大雪,她們怎么來?

當利君就是趙柔娘得到的封號。

簡直是不可思議!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現在趙柔娘的身家,是張越的上百倍!

至少在理論上來說,趙柔娘如今已是年入千金的小富婆了!

僅僅只是當利封地的食邑和租稅以及礦稅三項,她便可以每年從少府拿到至少五百萬錢的歲入。

其他什么賞賜啊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旁的不說,張越就聽說了,衛皇后一月內十次賞賜趙柔娘的事情。

什么珍寶珠玉?

只是小意思!

各種巧奪天工的宮廷御用造物,幾乎堆滿了她的身邊。

這也是劉家統御大臣的手段了。

想當初,長平烈候衛青如日中天之時,連襁褓里的孩子,也是列侯!

就是這么牛逼,就是這么炫酷!

趙柔娘探出小腦袋,望著車簾外的世界,渾然不顧,車外雪花飄飄,嘟著可愛的小嘴,很是不滿的道:“小叔叔太討厭了!說好了,要派人接柔娘,卻是忘記了!柔娘非要去懲罰一下小叔叔不可!”

“嗯呢!”南信公主也是不滿的說道:“張侍中不講信用呢!上次明明答應南信,要接南信去玩的,卻是失言了!”

“哼!”

“不講信用的小叔叔!”趙柔娘將頭縮內,握著小拳頭,道:“等見了面,柔娘要拔小叔叔的胡子!好叫他下次不敢忘記柔娘!”

南信公主聽著,卻是將可愛的小嘴埋進狐裘領子里,吐了吐舌頭,心里面想道:“拔張侍中的胡子,張侍中肯定會疼的……”

“南信才不要張侍中疼……”

她想起了那個夜晚,自己孤零零的走在冰冷的宮闕走廊中的時候,身上的傷痛,也遠沒有內心的傷痛痛苦。

她害怕、緊張、恐懼的想要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然后……

她就見到了張侍中……

張侍中身上可暖和了……

他的胸膛真大……

身上的味道,也是好聞極了!

現在……

“南信只想張侍中抱抱……”

她只想要那個溫暖的懷抱,再聞聞那個味道。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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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節 公主駕到(2)

“小叔叔!”兩個多月沒見,趙柔娘出落的越發水靈、漂亮了。

特別是她穿著一襲極為合身的黑色狐裘,戴著一頂可愛的皮帽的時候。

不過,她的性子卻依然未改,依舊天真燦爛。

一見面就歡快的撲到了張越懷中,像一只懶熊般,吊在了張越身上。

這一刻,什么怨言、委屈都已經統統消失。

只剩下快樂與幸福。

小丫頭與過去般,將頭深深埋進自家小叔叔溫暖的胸膛中,就像一只離家多日,重新見到主人的乖巧貓咪。

“張侍中……”柔糯的稚音,宛如黃鸝低鳴,南信公主滿臉委屈的看著被柔娘阿姊霸占的張侍中胸膛,嘟起可愛的小嘴,鼻翼微微顫抖,可憐巴巴的道:“南信也要張侍中抱抱……”

正沉浸在與小叔叔久別重逢喜悅里的趙柔娘聞言,依依不舍的從張越身上爬下來,走到南信身邊,很不情愿的道:“南信妹妹,柔娘將小叔叔讓給你……”

南信聽著,歡呼一聲,在趙柔娘臉上親了一口:“柔娘阿姊最好了!”

張越見著這個情況,笑著走上前去,寵溺的將這兩個小公主都擁入懷中,輕輕用力抱了起來。

一左一右,像抱洋娃娃般。

事實上,也確實是兩個小娃娃。

精致的小臉,如瓷器般白皙,因為寒冷而微微發紅的皮膚下,毛細血管清晰可見。

兩個瓷娃娃,見著張越盯著她們看,紛紛害羞的將頭深深埋進張越胸膛的衣襟里。

“末將嚴武,奉命護送南信主與當利君……”一位羽林郎,踩著軍靴,來到張越面前拱手拜道:“如今南信主與當利君及其侍從、車馬皆已送到……”

“末將就不打擾了……”

說著,他便帶著上百名羽林騎,調轉馬頭,次第離開。

張越看著這些騎兵遠去,聽到了嗒嗒嗒的馬蹄聲。

那是裝備了馬蹄鐵的騎兵!

看樣子,馬蹄鐵現在已經開始進入漢軍的禁軍,甚至說不定開始普及了。

“臣淳于文,拜見侍中公……”一個穿著宮廷女官服飾,看上去十七八歲,身材高窕的女子,帶著數十名宦官宮女,來到張越跟前,盈盈一拜:“奉皇后陛下旨,侍中公有任何問題和需要,都可以找臣等……”

說著,這女官微微抬頭,一張精致的瓜子臉,映入張越眼簾。

張越看著她,問道:“淳于家的?”

“臣是淳于氏第五代……”

“受命皇后,奉命照顧南信主與當利君……”叫淳于文的女官,低著頭,有些害怕,有些畏懼,但更多的卻是興奮與雀躍。

沒辦法,宮廷之中,哪個不知道,侍中張子重是最頂級的權貴,甚至可以稱得上沒有之一?

其恩寵之盛,連她的老祖母,也是聞所未聞。

只有傳說中,當初的李少君與霍驃騎,可以與之比擬。

而其事跡、傳說,更是足以吸引任何少女。

只是和張越對視了一眼,淳于文就感覺,自己似乎有些濕意盎然。

千萬不要懷疑權力、財富對女性的影響。

后世撕蔥少爺微薄下,不知道多少妹子、網紅,在日夜等候老公翻牌子。

而在封建時代,這種情況,可比后世還要嚴重一萬倍!

更何況,張越生得不差,面容俊朗,身材修長,在權力的加持下,就算潘安在此,也是競爭不過的。

張越卻是沒有怎么關心這個女官。

雖然,她生得還算漂亮,身材看上去也不錯。

但……

這個世界上漂亮的妹子多了去了。

見一個就要上一個,便是龍傲天也吃不消啊。

再說,淳于家和皇家關系太密切了。

要是隨便亂上,誰知道一個不小心就與某位權貴甚至是皇室成員做了連襟?

不管是誰綠誰,總歸不好聽。

何必呢!

所以,張越也只是擺了擺手,道:“辛苦貴官了……”

就抱著兩個小公主,朝著城門而去。

淳于文聽著,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但還是很小心的提起裙子,拜道:“不敢……一切唯侍中公是從……”

但眼中卻是閃現著狂野的神色。

她微微的夾了夾雙腿,臉上浮現出興奮的紅潤。

現在,整個長安的貴族圈都已經傳遍了。

侍中張子重,不僅僅權力大、名氣大、武力高。

更緊要的是——憐香惜玉!

這些條件單個列出來,可能也就一般般。

但加在一起就了不得了!

堪比最猛烈的X藥。

便是許多列侯家的小娘,也都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狂熱。

錯非是這個侍中公,素來不怎么參與貴族晚宴。

恐怕……

微微的低著頭,淳于文知道,這是自己最好的機會。

只要能夠爬到這位侍中官的床榻上,以淳于家祖傳的房中術,她有信心讓對方迷戀上自己。

如此……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然后若無其事的跟了上去。

張越卻是不知道這些,他抱著趙柔娘與南信,一路回到縣衙。

一邊走,一邊問著這兩個小丫頭這些日子來的變化。

很快,就從她們嘴里,零零散散的講述中,得知了許多事情。

原來,兩個多月不見。

兩位小公主,都已經完成了華麗變身。

趙柔娘被天子封為當利君,間接承認為義女也就罷了。

關鍵是她這個當利君是益封!

什么叫益封?

就是加封的意思,多個封地堆磊在一起。

像是長平烈候衛青在世的時候,就多次益封食邑。

最鼎盛時,食邑戶數達到了兩萬戶以上!

而長平縣并沒有這么多戶,所以就從周圍縣或者其他地方劃地。

比如說,元光三年,黃河決口瓠子,就是典型的——武安侯田蚡有一塊飛地在黃河北部的腧縣。

為了不讓自家的地被洪水淹沒,田蚡就坐視黃河決口瓠子,還阻擾救災和堵口。

甚至說出了‘河決乃是天意,堵口就是逆天’這樣的話。

趙柔娘的當利君的食邑益封就是如此。

除了當利鹽池的三百戶外,皇后還將原本屬于陽時和鄂邑的兩塊封地給了趙柔娘。

這可真的是……

掉進了錢窩里了!

南信也不差。

天子對她的寵溺,甚至遠超從前的任何帝姬。

如今,湯沐戶數已經達到了五千戶,更賜了‘出入禁中’的特權。

這可了不得!

歷來,除了侍中、尚書令與奉車、駙馬兩都尉外,連太子也沒有這個權力。

每次入禁中,都要通稟。

而南信卻可以不受阻擾,不受時間限制,隨時隨地出入禁中。

當然,這些都是旁枝末節。

張越真正感興趣的,還是這次這兩個丫頭是怎么說服天子和皇后,放心讓她們在這樣的天氣來新豐的?

而答案,卻是出乎意料。

“皇后大人見柔娘不開心,就讓柔娘來新豐找小叔叔玩了……”這是趙柔娘的說辭。

“父皇同意的!”這是南信的答案。

看上去,似乎是這兩個小丫頭,隨便撒了撒嬌,就搞定了大漢帝國的天子與皇后……

張越聽著,真的是……有些不敢相信!

但似乎,除了這個說辭,再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

他也就只能接受這個設定。

只是,兩位小公主駕到,還帶來了數十名女官、宮女和宦官。

怎么安置她們,卻是有些頭疼了。

畢竟,縣衙就那么大,已經很擁擠了。

只好將她們安置到了劉進那邊,在太上皇行宮里,清掃出一處偏殿,讓兩位小公主住下來。

聽說了南信和趙柔娘來了。

劉進也不敢怠慢,趕忙來拜見。

畢竟,這兩位小公主都是他的長輩!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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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節 扼住命運咽喉的女人(1)

第七百四十七節扼住命運咽喉的女人(1)

直到深夜,張越才將兩個小丫頭哄著睡著。

她們一晚上,都要玩瘋了。

許久未見,張越也就寵溺著她們,由得她們。

不僅僅當了十幾次牛馬,還給兩個小丫頭,做了許多好吃的。

直到她們玩的沒了力氣,沉沉睡下,張越才伸了個懶腰。

給兩個小丫頭蓋上被子。

這一切,看在一直站在殿中的淳于文眼中,簡直如飲烈酒。

她感覺自己有些醉了,步履都有些搖晃。

宮廷女官,是漢家的特產。

始于高帝之時,延續至今,百年不衰。

女官中的佼佼者,封侯拜爵,也有許多。

譬如高帝功臣,就有一位女性,封為魯候的陳疵就是女性,而且食邑高達四千八百戶,與舞陽、汾陰這樣的高階功臣相差無幾!

太宗時,也有鳴雌亭侯許負,享譽天下,官拜兩千石,為薄太后信任,用為東宮大長秋。

到了當今天子即位后,宮廷女官隊伍,更是興盛蓬勃了起來。

除了淳于家這樣的老牌女官家族。

田、楊等關中豪強,也開始向宮廷輸送女官。

服務著皇家妃嬪與帝姬們。

雖然宮女們可以勝任很多工作。

但有些事情,卻是得經過訓練,有專業技能的女官才能懂得。

譬如說……

小孩子不能知道的某些有趣事情。

也譬如說,為深宮中的妃嬪們,傳遞消息,聯絡親友。

總的來說,女官群體在漢代的出現是偶然,也是必然。而且競爭也是日益激烈,彼此互相勾心斗角、撕逼,堪比后世娛樂圈的塑料姐妹花。

這也是正常的。

難道就許男人為了權力爾虞我詐,就不準女人為了接近權力而斗爭?

而張越的出現,就堪比在漆黑冰冷的極夜中出現了一盆篝火。

此刻,淳于文感覺自己就像那飛蛾。

只想著縈繞在篝火堆旁。

她抓住機會,走上前去,盈盈一拜:“侍中公,臣已經命人給您燒好了開水,準備好了浴桶,不如……”

眼角含春,眉目帶媚,聲音嬌柔而細膩,關鍵是雙眸之中,閃現的傾慕之色。

足以讓大多數男人難以把持。

可惜……

張越不是一般人。

這個世界上,只有少數人可以坐懷不亂。

第一種是柳下惠這樣的道德君子,第二種是龍陽君這樣的不近女色之人,而第三種……

就是張越這般,為了目的,能夠殘忍的對待自己的人。

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胸懷野心的張越,當然不會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況且……

講真……

這個叫淳于文的女官,在當世來說,或許算的上是軟妹子,足以激起男性的很多想法。

然而……

誰又知道,兩千年后有個地方叫東莞呢?

還有許多位老師。

張越雖然并不認得什么倉老師啊波老師之類的德藝雙馨之士。

但起碼的免疫力還是有的。

所以,聽著淳于文的話,張越只是笑了一聲,道:“不勞小娘費心了,本官今夜在此守候南信與柔娘……”

說著,就悄悄的與對方拉開了距離。

張越知道,這種女人是碰不得的。

因為……她們都是有目的性的。

就像后世的女明星們,對著金主爸爸,撒嬌賣萌,甚至解鎖種種有趣的姿勢。

為的難道是愛情?

還不是金主爸爸兜里的錢和資源!

反正,張安世、暴勝之,都告誡過張越。

這宮廷里,寧肯碰宮女,也不要碰女官。

因為……

說出來都是淚!

栽在女官手里的貴族,加起來足夠繞長安一圈。

淳于文聽著,卻是急了,她清楚機會只有一次。

錯過便再也沒有了!

“侍中公……”她淚眼婆娑的抬起頭,小臉滿含嬌羞,楚楚可憐的對著張越拜道:“小女子只求能侍奉枕席,還請侍中公憐憫……”

這是她母親教給她的絕招了。

張越看著她,卻是搖了搖頭,道:“還請小娘子自重!”

說著,就要叫人進來。

雖然,其實就算張越接受了她,看似也沒有損失。

但……

他又不是炮輝,就算是炮輝不也沒有拔掉無情嗎?

嘴上說著渣男,內心卻不由自主的雨露均沾……

對穿越者來說,感情這種事情,還是盡可能的少碰為妙。

因為那太浪費時間了。

萬一要是日久生情,還要照顧人家一輩子,實在是不劃算啊!

但,淳于文是什么人?

自小就耳聞目濡,在宮廷之中見識了各色的男人。

見著張越的這個樣子,她就更加下定決心了。

這世上,像這樣的藍籌股,還是如此年輕、溫柔和有憐惜心的權貴,簡直和鳳凰一樣稀少!

此時,她心中想著,長安城里的傳聞。

“金家的小娘,可真的是命好呢!”

“雖然名義上是侍妾,但卻被張侍中如同夫人一樣呵護……”

“聽說張侍中,對金家小娘,如同明珠一般……”

“可不是呢!金家小娘,有孕之后,張侍中親自驅車,送其回娘家省親,一路上真的是愛憐備至……”

千萬不要高估當代貴族男子們的節草。

在漢代,拔掉無情真丈夫,負心薄幸大英雄!

司馬相如,天下聞名,被視為如同古代君子一般的人物。

但對原配卓文君,也是動了休妻再娶之念的。

而上上下下的權貴們,對待女子,幾如草芥,視若玩物。

彼此交換侍妾算什么?

一起開無遮大會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甚至有些先鋒人物,不僅僅無遮大會開的爽,玩的興起,還開始研究雙向插頭的妙用。

至于侍妾、婢女、歌姬一類,真的是如劉備所言一般。

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為了兄弟開心,玩壞幾件衣服,輕松簡單。

哪家府邸,每年不打死玩死幾個侍妾?

而淳于文今年已經十八歲了。

在漢室屬于大齡未婚女子,過了今年,若再找不到強力靠山,那么她的下場只有兩個。

要嘛被家族指定一個或者多個贅婿,作為生育機器。

或者淪為某個大人物的玩物。

玩壞就丟掉。

甚至連玩壞的資格也沒有,直接被主人賞給下面的奴婢……

這樣的未來,淳于文不想要。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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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節 扼住命運咽喉的女人(2)

淳于文微微伸手,解開了自己(身shēn)上的衣袍。

她穿著的是漢代宮廷最流行的上服。

所謂上服,并不是后世理解的那種上(身shēn)所穿的衣服。

而是一種盛裝。

最早是(春chūn)秋楚國王后所穿。

所以,所謂的上服,其實就是字面意思上等之服也。

在戰國時期,這種楚國宮廷服裝,開始成為列國宮廷,特別是秦國宮廷的爆款秦宣太后當立首功。

因其設計復雜,艷麗非常,所以又稱袿衣。

屈原的弟子,戰國時代最著名的大帥哥,一代楚辭大家宋玉當年在寫神女賦的時候,為了讓人們相信他所描繪的仙女,便提筆寫道振繡衣,被袿裳,秾不短,纖不長,步裔裔兮曜(殿diàn)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龍乘云翔。

果然,震驚四座,人人都以為宋玉真的見過仙女

都穿王后的袿衣了,還能不是仙女

而在漢代,袿服成為了最主流的貴族婦女服飾之一。

經過百年演化和革新,不斷的踵事增華,盡可能的使其繁復。

這種復雜和繁復,只是相對穿戴而言。

要解開卻是很輕松的事(情qíng)。

只要掌握好關鍵,一鍵卸裝,也是簡單至極。

就如現在,淳于文輕輕松開自己的腰間束帶,解開纏繞在(身shēn)上的幾個衣結。

于是,在地心引力的幫助下,淳于文(身shēn)上的衣裳,如同流水般脫落,坦露出她絕佳的(身shēn)姿。

不似后世的網紅們,空有著整容后的臉蛋,卻沒有相應的硬件設施。

淳于文的(身shēn)體,非常勻稱,芊芊細腰,不過盈盈一握,全(身shēn)肌膚,宛如冰雪一般白皙。

更緊要的是,不同后世用著各種護膚品,人造出來的肌膚。

淳于文的全(身shēn),都在詮釋著健康與青(春chūn)。

特別是,現在正是隆冬深夜之時,縱然是在室內,有著炭火升溫,氣溫也不過是零度上下徘徊。

所以,淳于文的(身shēn)體,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栗。

落在張越眼中,帶著無窮的(誘yòu)惑。

仿佛動漫之中,可憐的二次元小姐姐。

讓他心生憐憫,也心生同(情qíng)。

更心生占有(欲yù)

“何必呢”張越嘆了口氣,道“小娘子,也是見多識廣之人,當知這一手,對于本官這樣的人來說,沒有作用”

漢代的頂級貴族,在女色方面,都是一群極端的瘋子。

因為,女色對這些人來說,已經是可有可無了。

這么說吧,歷史上超級美人,曾被稱為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據說堪比西施一般的絕色李夫人,在未遇到當今天子前,不過是一個歌姬。

錯非她有一個善于營銷和炒作的兄長,李夫人最后恐怕也只是一個玩物的角色而已。

不過,張越卻是在明顯強掰。

別說他自己了,就是淳于文也看出來了。

淳于文知道自己的(身shēn)子的吸引力。

作為淳于家的女兒,淳于文從小便是接受著最頂級的訓練和培養。

不僅僅是醫術方面的訓練。

更有著種種針對男人的培訓。

雖然,都只是理論,都只是從母親、姨母嘴中耳提面授得來的知識。

但她依然清楚的知道,對面那個侍中官只是在嘴硬。

他的眼神,他的(身shēn)體,無一不在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只是在硬撐。

硬撐的原因,淳于文知道。

“妾(身shēn)的(身shēn)子,還是清白的”淳于文微微恭(身shēn),讓自己驕傲的一切,以一種另類的姿態呈現于面前的男子面前。

就像是

長安東市上的商賈,在向客人介紹著自己最好的商品,將它的優點與好處,展示和描述給客人。

這樣將自己像貨物一樣賣出去,哪怕是早有準備,淳于文也難免感到羞恥。

但她更害怕的是被拒絕

宮廷女官們,看似光鮮,實則凄慘。

就像淳于家族,每一代,只有一個能夠繼承家業。

其他人,只能淪為附屬,作為禮物送出去,供人玩樂,或者作為生育機器,為家族延續后代,培育新生代。

甚至在那之前,就可能已經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

被那些大人物,當成玩具,作為物品,肆意使用。

千萬別以為在宮廷里,就沒有人下手。

事實上

玩個把女官,甚至開幾個無遮大會。

對于漢室的頂級貴族,是稀松尋常的事(情qíng)。

而淳于文能幸免于難,保全自(身shēn)至今,只是自己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如母親、姨母、姑母那樣。

不甘心,像姊妹們一般淪為玩物。

從小,她就是驕傲的

醫術也好,女紅也罷。

家里的姊妹,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她。

就連皇后,也說她的醫術,只在其祖母之下。

所以,她一直抗拒著去接近和(誘yòu)惑那些大人物。

不似自己的姊妹們和其他女官,為了這樣或者那樣的緣故,走進那些大人物房中,拋棄所有,換來一個對家族有利的條件。

但,她也撐不了多久了。

十八歲了

再沒有靠山,家族就會強制的給安排,甚至將她作為禮品,送去給某些大人物享用幾個月。

假如能活著回來,則繼續母親的道路。

于是,淳于文抬起頭來,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

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好的出路了。

他年輕、有權勢,長的也好看。

最重要的是她從他眼中,看到了同(情qíng)與憐憫。

和傳說中一般,這位侍中公是一個憐香惜玉的大丈夫。

錯非如此,換了其他人,自己都這樣了,怕是早就撲上來了。

甚至都不需要如此,只需要一個眼神,便將自己推到在地。

所以,淳于文知道,自己賭對了

押上所有,拋棄曾經的一切驕傲與矜持。

只為賭一個,傳說的正確。

“侍中公”淳于文走到張越(身shēn)邊,輕輕俯下(身shēn)子,垂下頭來,將光滑如玉的背部坦露“妾(身shēn)只是蒲柳之姿,不敢妄想能(日rì)夜侍奉侍中左右,只愿侍中能記得妾(身shēn)”

她輕輕吐氣,帶著些溫(熱rè),少女的體香,縈繞在鼻端。

“妾(身shēn),可以為侍中做很多很多事(情qíng)”

這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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