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迷彩君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81
發表於 2018-10-21 10:40: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節 楊孫氏的野望(1)

舊(日rì)獨孤氏族的寨子,如今已經成為了一處(熱rè)鬧非凡的場所。

楊孫氏漫步在期間,俏臉上,滿懷著欣喜與亢奮。

因為,在這里,她像掉進了米倉的老鼠,滿眼所見的,都是利潤與財富。

旁的不說,單單是這獨孤氏族的這一千多戶,每五天就能給她織出上百匹的毛布。

她以三百錢每匹,或者用等價鹽鐵交易。

輕而易舉,就獲得了這些寶貴的毛布。

而在長安,這種羊毛布,一匹起碼價值一千錢!

換而言之,利潤高達數倍。

若是羊絨,價值更高!

但這還只是添頭,算不得什么!

真正讓她歡喜的是,因為掌握了技術、渠道,同時還有著靠山依仗。

所以,這些塞下牧民,都只能與她簽訂契約,他們織造的羊毛布也好,紡出來的紗線,乃至于羊毛,都只能賣給她的商隊。

至少目前來說是這樣的。

壟斷,帶來了無窮利益。

等于是這塞下的所有人,都成為她的雇工。

為她放牧,為她漿洗,為她梳毛,為她紡紗織布。

所有人的勞動成果,最終都變成了楊氏的利潤。

“這塞下足有差不多兩萬戶……”楊孫氏只是想到這個事實,就興奮的恨不能再爬到張蚩尤的(床床)上去,好好伺候一番,好叫他再指點一下,多開辟幾條路子。

可惜……

幸福時光,總是短暫的。

“夫人,袁家、李家和王家、田家的人,也都出現在了塞下……”一個家臣來到她面前稟報道:“他們派人跟在了俺們派出去的人后面,悄悄窺伺,似乎都在打探……”

“再不做些準備,他們可就也要入場了!”

“他們敢!”楊孫氏美目圓睜,這個市場是她發掘的,羊毛布帛貿易是她建起來的,技術和方法也是她傳授出去的。

這還沒有嘗到多少甜頭呢,就要被人入場?

她如何能接受?

“夫人,您得早做準備啊……”家臣低著頭道:“如今,來這塞下的人,大抵都是些下人,他們自然不敢與夫人爭鋒……”

“但,若此間之事傳回長安……”

楊孫氏聽著,抿著嘴唇,俏臉發白。

她知道,自己在那些真正的巨鱷面前,恐怕連反抗能力都沒有!

特別是田家、李家,他們可都是長安真正的大人物的白手(套tào)啊!

于是,她輕輕提起裙角,吩咐道:“給我備車,我要回善無!”

善無城中,張越也準備離開了。

此間之事,基本結束。

該了結的,也都了結了。

而二代們,也都基本將各地(情qíng)況控制住,軍管在穩步撤銷。

韋延年、馬原等主要罪犯,也都被押解,送去長安,準備交給天子處置。

當然了,在過去幾天里,張越也沒有閑著,有時間,就在善無城里講義,向士子們灌輸他所打造的‘昭昭天命’。

核心思想,便是以公羊學派的‘尊王攘夷’‘大一統’為基調,結合歷史、現狀,闡述諸夏特殊論。

認為諸夏民族,生來負有無上天命。

這天命,要求諸夏民族,教化四夷,將先賢的榮光,播撒寰宇。

最終使天下歸一,實現四海之內皆一家,之中禮儀傳的偉大使命。

這種說辭,拿來鼓噪與忽悠年輕(熱rè)血的士子們,自然是綽綽有余。

更何況,張越還是董仲舒的再傳弟子。

有著這個虎皮在,自然會讓人以為,此乃董仲舒思想的正義。

自然都是深信不疑,一個個聽得如癡如醉。

幾乎沒費什么太大力氣,就讓這些人接受與相信了張越的說法。

諸夏特殊,昭昭天命之說,漸漸深入人心。

所以,當雁門局勢穩定后,張越就將地方工作,全部移交到了韓文等人手里。

然后,又提拔了一批護烏恒都尉的軍官,擔任句注軍的(日rì)常工作。

于是,下令在三月十四,拔營啟程。

命令一下,善無城立刻忙碌起來。

長水校尉與護烏恒都尉的兵馬,開始準備拔營。

許多剛剛新婚的軍官,不得不依依不舍的與新婦們告別。

張越很人(性性)的宣布,待幕南之事了定,準許他們接妻妾過去團聚或者帶回長安。

這命令一下,自然全軍歡呼。

便連那些沒有妻妾的將士,也都高興不已。

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將來也可以如此。

不過,也不是沒有非議的聲音。

一些軍官就認為,這樣做可能會使軍隊失去戰斗意志——都顧著和女人,想著家里的妻妾了,哪里還有人會認真作戰?

不過,這樣的論調,張越嗤之以鼻。

有了家眷會失去戰斗意志?

笑話!

無數事實證明,軍隊的戰斗力,來源于其堅持的理念與信念。

而在這些其中,保衛妻小,是最強大的力量!

一個男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妾,足可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力量!

對于軍人來說,真正可怕的,正是沒有任何讓他們保衛的東西。

那樣的軍隊,真的會觸之就潰。

就像明末的所謂的關寧軍,在滿清面前,和紙糊的一樣。

再說了,若不能帶家眷過去,怎么經營幕南?

沒有足夠的人口支撐,幕南是怎么都消化不掉的。

故而,張越也就無視了這些雜音。

反正,等這些家伙,也娶了(嬌交)妻美妾,帶到了(身shēn)邊。

他們自然不會再持有這種可笑的論調了——他們要再這樣說,那就讓他們以(身shēn)作則,嘗試一下一個人孤枕獨眠的(日rì)子。

那絕對會讓他們爽爆的!

就在張越準備收拾行囊,前往幕南的前夜。

楊孫氏不期而至,自然天雷勾動地火,纏綿一夜。

不過,今(日rì)的楊孫氏,卻顯得有些特別。

特別的主動,原本許多因為害羞而不愿解鎖的姿勢,都肯主動奉獻了。

這讓張越真的是好奇不已,于是,等到云收雨歇之時,便摟著這小婦人問道:“夫人今(日rì)何以如此之乖巧?”

對這個小婦人,張越的態度很奇妙。

兩人的關系也很奇特。

不像淳于文、金少夫那種夫妻關系,反倒是是類似于后世的金主與明星。

張越沒想過娶她過門,楊孫氏也沒有要求過名分。

兩人都清楚,對方的需求,也都明白對方的目的。

這卻反而,給兩人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情qíng)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82
發表於 2018-10-28 09:48: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一節 楊孫氏的野望(2)

蜷縮在張越懷中,楊孫氏嬌嗔著說道:“張郎,你是不知道呢,那袁家、王家、田家、李家,都派人去了塞下……”

“哦……”張越低笑了一聲,故意調戲道:“那有什么關系?”

“張郎!”楊孫氏立刻就急了,火熱的身子,向八爪魚的癡纏上來:“你可不能不管我!”

過去的差不多十天里,她在塞下,辛辛苦苦的經營著。

又是要教授別人怎么漿洗羊毛,如何紡紗,還得手把手的指導那些呆笨的貴族們,組織人手,建立工坊。

這些天來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實,好不容易終于建起了根基,豎起了標桿,市場開始成形。

羊毛與毛布產量,也開始穩步增長。

楊孫氏算過,若這樣的情況持續半年,那么半年后,光是武周塞下的牧民婦女,就能每月向她提供兩千多匹羊毛布與數百石的羊毛產品。

利潤超過了千萬!

而且,這些人不止出售、賣出物資。

他們還大量需求漢家商品。

鹽鐵、陶器、瓦器、布帛……甚至脂粉香水、首飾這樣的奢侈品,他們也有大量需求。

換而言之,這是一塊聚寶盆啊!

一方面,他們大量的生產高利潤的毛料與皮毛,另外一方面,由于幾乎沒有除了畜牧業外的其他生產能力。

所以,他們的一切都需要購買。

武周塞下,有差不多四五千戶幾近兩萬人口。

而整個雁門塞下,足有兩萬戶,將近七萬口。

這龐大的市場,才剛剛向她露出笑容,她怎么可能讓它跑到其他人手里?

張越笑著,在這小婦人豐腴的身子上,輕輕撫摸著,等調戲夠了,才道:“夫人不用急!”

“放心好了,這武周塞下,不會有人與夫人來爭奪的!”

資本是需要發育的。

特別是在其萌芽階段,需要一個良好的,不受干擾的發育空間。

塞下就是一個極佳的地方。

特別是武周塞和平城塞這兩個地方。

有資源,有人口,有勞動力,還有水源。

更遠離長安,不受儒家大儒們的關注。

沒有比這里更好的發育場所了。

在這里,即使出現了珍妮紡紗機,也不會馬上吸引到人們的注意力,不會立刻引來打壓與控制。

故而,張越是早有謀劃的。

楊孫氏聽著,立刻就歡喜不已,馬上送上香吻:“就知道張郎對我最好了!”

“夫人也別高興的太早了!”張越捧著這小婦人的下巴,對她道:“除武周塞外,其他各塞下,夫人就不要再插手了……”

“這做生意嘛,最忌諱的就是吃獨食了……”

楊孫氏聞言,微微有些失落。

武周塞雖不小,但終究只有幾千戶。

況且,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乃是常理。

作為商人,她本能的就會追逐利潤,追逐財富,追逐更大的市場,追逐更多的買賣。

張越見著,也就不逗她了,低下頭來,在她耳畔輕聲低語一番,聽得這小婦人美目流轉,歡喜不已。

她甚至主動的將身子低伏起來。

讓張越舒服的忍不住吟誦起來:“二十四橋明月夜,何處玉人教吹簫?”

翌日,大軍開拔,出發前往塞下。

用了差不多兩天時間,重新回到武周塞下。

只是這一次再來,陣容已是空前鼎盛。

護烏恒都尉的騎兵為前導,長水校尉玄甲簇擁在側。

更有數百名士子,帶著他們的下人,興高采烈的跟隨在一旁。

此時,這些從長安‘志愿’而來的士子,已經無人有什么不滿了。

因為,他們已經親眼看到和見到了,有兩三百人之多的同伴,為光祿勛之子、前將軍之后、大鴻臚之子這樣的權貴招攬、提拔。

有人甚至一開始,起步點就是四百石的司曹主官。

這可是他們在長安,就算拼搏數年乃至于數十年,都得不到的機會。

自然,人人都是士氣高昂,對未來充滿遐想。

哪怕是那些原本不怎么情愿,只是被輿論綁架,不得不來的人,現在也是感恩不已。

因為,他們看到了機會!

旁的不說,單單是這塞下,將要編戶齊民,化夷為夏,就起碼要新設好幾個縣。

縣中官員空缺,數十上百人。

這可都是實缺,實權的官吏名額。

而且還有著整個關中都公認的‘治世之能臣’張子重在旁指點,在上監督。

只要用心,還怕政績刷不起來?

沒看到就連雁門那樣的糜爛之地,從上到下,爛透了的地方,在他手中,也是化腐朽為神奇嗎?

不過半個月,雁門郡就煥然一新。

貪官污吏、強宗豪右,或殺或放。

而長安來的貴公子們,則走馬上任,在其指點下,清理冤案、賠償損失,厘清舊弊,一下子就獲得了人民擁戴。

說不定,要不了幾年,雁門就要大治。

而這些貴公子和他們招攬的士子,就要從這里起飛,成為社稷未來棟梁。

眼見著這樣的事實,又加上聽了張越好幾場的講義,被灌輸了一堆的‘昭昭天命’之說。

士子們如今,都只有一個想法——我們的事業是正義的!

張越卻是觀察著這些士子,眼中閃現著奇妙的光澤。

“看來,將來我還得再多玩幾次這樣的活動……”

這些人留在長安,只能浪費時間,空耗光陰。

但他們來了這里,卻可以成為比刀劍更鋒利的武器。

足可抵得上十萬大軍,百年之功!

“夫人,都準備好了吧?”張越側頭問著與他同車的楊孫氏。

后者盈盈一笑,絲毫沒有昨夜的瘋狂模樣,顯得端莊、淑惠,輕啟櫻唇,道:“侍中公請放心,塞下淑女,久候中國君子,已經為他們做好了歡迎準備!”

張越聽著,咧嘴一笑:“如此甚好!”

通婚,可不能只有軍人。

士人也要參與其中!

當然,張越知道,漢家的士大夫們,被孟子之說與古文學派的人所嚇唬,要他們娶一個夷狄塞下之女,哪怕是為妾,恐怕也要嚇個半死!

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動,沒有聲張,只是在楊孫氏回善無時,讓她派人回塞下準備。

挑選美麗的塞下牧女,盛裝打扮,為這些士子們舉行一場盛大的夜宴。

酒水、肉食,都要備滿。

到時候,明月為媒,美酒做引,佳人在側。

張越就不信,這些士子都是柳下惠,真能坐懷不亂?

而這個頭只要一開。

那么,這塞下氏族,徹底為漢臣民,也就不遠了。

不出數年,這塞下就必是詩書禮樂之地,中國衣冠之居。

百年后,烏恒就要和曾經活躍過的東胡、林胡、樓煩等古老民族一般,成為歷史。

當然,某些這個民族的特征和習俗,或許會依舊存在。

就像巴人曾經信仰的三眼神人,在如今變化為蜀郡的灌口二郎信仰。

也像以前,東夷人信仰和尊崇的鳳凰,成為諸夏民族的圖騰之一。

作為一個多民族的命運共同體與文化共同體,諸夏民族,有足夠的寬容與胸襟,能容納和接納,任何有益的東西,有時候也能容忍一些新加盟的小兄弟的一些雖然略有瑕疵,但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自遠古三王五帝時代迄今,諸夏民族已經接納不知道多少新成員與新伙伴了。

在漫長的時光中,一切都會改變。

唯有諸夏意志與文化永存!

楊孫氏卻是微微的捋了捋自己的發鬢,然后嬌媚的看著張越,問道:“妾身需不需要為侍中,也準備兩個塞下美人?”

張越聽著,呵呵一笑,摟過這小婦人,道:“吾有夫人,便已足矣!”

這話卻只能是騙鬼!

不過,楊孫氏還真吃這一套,聽得馬上就心里美滋滋的,和吃了蜜糖一樣。

當然,她也明白,這話只是哄她的假話。

但,能讓張蚩尤哄,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成就!

于是,便不再說話,但心里卻已經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了。

一個合格的外室,需要做的從來不是爭寵,而是固寵。

為自己的男人,尋找更多漂亮、美麗的女人,才是她應該做的事情。

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以德侍君才能長久!

楊孫氏便輕輕的趴到張越胸口,滿眼癡迷的道:“妾身能得侍中愛幸,此生足矣,什么事情,妾都能為郎做!”

張越聽著,也是感到美人恩重。

輕輕托起她的小臉,道:“夫人美意,真令吾無以為報!”

這時,隊伍已經走到了塞下的一片富饒草場。

這里是郝連氏族曾經最大的一塊牧場,足有十余里之長。

而在此地,現在,卻聚集了數不清的人。

都是來迎接張越的牧民,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楚。

牧民們看著護烏恒都尉的精騎,再看著那陣容鼎盛,威武不凡的玄甲軍,都是深深震撼。

“這就是漢家威嚴啊!”許多人立刻就說道:“等分家后,我等也將成為大漢臣民,天子子民,這是何等光榮之事啊!”

對牧民們來說,成為強者的附庸,天經地義。

更何況,漢家對他們有大恩德!

若無漢室,他們現在恐怕,得在赤山的冰天雪地里,與天斗,與人斗,過著朝不保夕,沒有未來的生活。

那里能如現在這樣,住在這溫暖的長城腳下,享受著沒有外敵劫掠的和平生活?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83
發表於 2018-10-28 09:49: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二節 張子重必須死

分割幕南與幕北的,就是著名的瀚海。

一個一望無垠的沙漠、戈壁、荒土組成的死亡沙漠。

黃沙席卷,烈日高照。

只有最有經驗的牧民,才敢跨越這片死亡沙漠。

即使如此,也經常會發生意外。

但,因為弓盧水的存在,這片死亡沙漠,也有人活動的跡象。

這條古老的河流,已經存在了超過數百萬年。

它發源于狼居胥山,流經數千里的草原、戈壁與荒漠,最終注入遙遠東方的黑水(黑龍江)。

呼嘯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

居住在這里的人民知道,是時候啟程了。

因為這條偉大的光輝之河,傳說中天神足跡之河,即將開始迎來奔流之月。

浩瀚的河水,馬上就要來了。

它會滋潤沿途的戈壁、荒漠,在流經的地區,形成一個季節性的繁榮綠洲。

這是這片死亡沙漠,一年中最好的時光。

有經驗的部族,已經在向著往年水草最豐盛的地方而去。

策馬跨過一段干涸的河道,衛律登上一座小山丘,極目遠眺,在戈壁與荒漠之外,數百里外的幕南風光。

“丁零王!”一個穿著傳統的匈奴服飾,在鼻子上串著一個巨大的銅質鼻環的粗矮男子,光著膀子,走到他身前,將一張羊皮遞給他,稟報道:“這是單于庭上個月發回來的急報!”

衛律接過羊皮,攤開來一看,微笑著點頭:“好事情啊!龜茲王撥亂反正,歸順單于!”

左右聽著,也都笑了起來。

西域諸國中,匈奴的統治根基素來是由三架馬車所保證的。

這就是車師以及蒲類諸國、龜茲與其相鄰的溫宿、姑墨諸國,最后就是焉奢以及尉黎諸國。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些國家、部族,其實都是親戚。

像車師王就與蒲類諸國的國王,其實是兄弟、表兄弟的關系。

龜茲王甚至是溫宿與姑墨等國國王的舅舅。

而這三架馬車,各擔其責。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龜茲!

蓋因龜茲人口眾多,農業與畜牧業在西域都很發達。

是西域諸國里僅次于烏孫的強國!

而且戰略意義也非常重大。

在地理上,龜茲人控扼著西域最重要的綠洲與水源,而且,鉗制著任何西向的道路。

龜茲王的倒戈,意味著匈奴主力,向先賢憚盤踞的焉奢諸國進軍道路,已經暢通無阻。

大軍已經可以無障礙的,直趨焉奢,逼迫先賢憚在死亡與臣服中做選擇。

但……

衛律的神色,卻并沒有太過開心的模樣,反而眉宇中隱隱有著不安。

“丁零王,怎么了?”有心腹問道。

“唉……”衛律憂心忡忡的道:“據報,烏孫小昆莫,似乎在去歲去了一次漢朝……”

“而且,還與漢朝人達成了協議……”

“開春以來,烏孫人就通過龜茲、溫宿與姑墨諸國的道路,秘密向漢朝在輪臺的屯田之所,輸送了大量的牲畜!”

“有傳說,數量多達上萬!”

“甚至還有糧草、皮革之屬……”

“這些混賬!”左右聽得都是火冒三丈:“大單于應該狠狠的懲戒他們!必須狠狠懲戒他們!必須讓這些混賬立刻停止這種資敵的行為!”

每一個人匈奴貴族,其實都知道,當前的漢匈戰略格局,不是因為匈奴人有多么勇敢,更非是匈奴人一下子就超越了漢朝。

而是因為漢朝人的補給線越來越長。

后勤壓力越來越大所致。

在居延的漢軍,依靠著屯田與在河西四郡的畜牧、經營所得,勉強可以維持住收支平衡。

但一旦發生大戰,居延和河西的物資立刻就陷入緊缺。

這時候,就只能從河朔乃至于漢朝內郡,輸送軍糧。

這是一條漫長的道路。

衛律曾與李延年交好,他記得,當年曾聽李延年說過,一石糧食,從隴右起運,運到居延,運費與損耗,數十倍于這石糧食在長安的價格。

更不提,居延只是一個起點。

漢軍要西進或者北伐,都不得不再從居延,深入千里乃至于數千里,尋找匈奴主力,意圖決戰。

譬如,余吾水會戰,就發生在距離居延三千多里外的幕北腹心。

這里距離霍去病那傳奇一戰的終點,狼居胥山只有不到一千里,距離姑衍山更近,甚至可能不足五百里。

對騎兵來說,這點距離,在作戰狀態下,數日之功就可以抵達。

然而,糟糕的后勤,使得漢軍在抵達余吾水后,已經筋疲力盡。

匈奴主力以逸待勞,堪堪才擋住了那一波突進攻勢,沒有讓那位海西候禪姑衍而封狼居胥山。

即使如此,漢軍主力也在殺傷了大量匈奴騎兵后,交替掩護,全身而退。

在戰略上,匈奴人贏了。

但在戰術上,卻敗的一塌涂地。

這也是為何,這些年來,漢匈對西域的爭奪越發激烈、白熱化的緣故。

西域不僅僅是匈奴的生命所在,要害之地。

更是漢軍贏得這場已經延綿百年的爭霸的勝負手所在。

得西域者,贏得勝利!

西域在匈奴之手,不僅僅是一個血包,可以回血,更關鍵的是可以阻斷漢人就近獲得物資,尤其是糧食的捷徑!

一旦漢軍可以從西域得到穩定的充足糧草供應……

現在,烏孫人的忽然舉動,等于打開了匈奴人費勁無數心思,在西域對漢構成的封鎖線。

這條封鎖線,是沿著白龍堆一線,環繞蒲昌海,向東西兩方延伸,以車師、蒲類諸國為第一道防線,而溫宿、姑墨、龜茲則在側后方,環繞漢的輪臺要塞構成了第二道防線。

但現在,這條封鎖線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烏孫人捅開了姑墨、溫宿、龜茲人的封鎖,將物資輸送到輪臺。

這意味著輪臺的漢軍,從此獲得了機動能力。

只要烏孫人的物資不斷,那他們就可以在西域腹地,攪起無邊風雨。

“先賢憚這個混賬!”衛律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比起屬下們,衛律的見識與眼光、才智,自然要高出許多。

他一眼就洞見了事實真相。

烏孫與漢的忽然迅速靠近,可能是原因。

但絕不是主要原因!

只要先賢憚的僮仆都尉,扎緊籬笆,阻隔烏孫人的東向通道。

他們怎么可能通過龜茲、溫宿、姑墨,將牲畜糧食送到輪臺城下?

必然是先賢憚放水了。

這個混賬,為了與單于庭相爭,連烏孫與漢的交流通道都打開!

衛律甚至毫不懷疑,若先賢憚陷入絕境,他會不會帶著人馬,干脆向東,投了漢朝?!

而且,很顯然,這是先賢憚在向單于庭示威。

是警告,也是恐嚇。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你們再逼,勞資就撂挑子!

現在還只是烏孫與漢交流密切,大批牲畜輸送到輪臺。

將來……

勞資特碼把天山的缺口都讓開,讓漢朝通過天山,進入西域最重要也是最繁榮的綠洲盆地!

投鼠忌器之下,單于庭在占有龜茲后,只能暫停腳步,甚至不敢向前一步。

衛律可以想象,現在單于和其他人的糾結與難受。

“必須馬上解決幕南之事……”衛律說道:“我必須盡早趕回去,先賢憚的事情,今年之內一定要解決!”

再拖下去,夜長夢多。

萬一,先賢憚、漢、烏孫三方聯手。

那么,整個匈奴的西域戰略格局就要立刻崩盤。

皆是烏孫騎兵與先賢憚的騎兵,從焉奢、龜茲出發,打通與漢輪臺要塞的陸路聯系。

而漢軍主力出玉門,猛攻蒲昌海與車師,并環繞天山,向西進軍。

兩者一旦在輪臺會師成功,三方勢力就要連成一線。

搞不好,到時候,連漢人的屬國大宛,也會出兵,從西而來,打通另外一條通道,使得絲綢之路,徹底落入漢軍控制。

雖然衛律覺得這樣的事情不太可能發生。

烏孫人也好,先賢憚也罷,都不太可能蠢到做出這等引狼入室的自殺行為。

但萬一呢?

故而,衛律此時心急如焚,顧不得立足未穩,還未徹底控制這弓盧水,阻隔探子與細作窺伺的情況下,就匆忙下令:“馬上派出甌脫騎士,向南搜索,與烏恒人聯系!”

“將幕南的情報傳回來!”

“此外,再派人以單于使者的名義,前往漢朝的邊塞,請求與漢再次談判!”

衛律轉過身去,望向北方,咬著嘴唇,道:“為表誠意,告訴漢朝人,大單于愿意先行送還一批被扣押的漢使隨從成員……”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為了在這幕南成功的殺掉那個極有可能成長起來的漢朝新貴,衛律不得不先釋放一批被扣押的人員。

盡管他清楚,這些人里,藏龍臥虎,一旦放回去,日后恐怕后患無窮。

但……

比起這些人的威脅,顯然,一個有可能成長為霍驃姚的男人,更加可怕。

若不能在現在就將之鏟除。

一旦其成長起來,哪怕只能達到霍去病一半的成就,匈奴也要永無寧日,甚至踏入滅亡與毀滅的深淵!

那可是一個拿到嫖姚劍,寫出了《戰爭論》,據說還給孫子兵法做了全新闡述的人物啊!

他不死,匈奴永無寧日!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84
發表於 2018-10-28 09:49: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三節 和平與戰爭

朝陽初升,紅日漫天。

賀躍茫然的睜開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了一雙澄凈的眸子,閃閃發亮,用著滿是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那是一個漂亮的小娘。

約莫十五六歲,生著一副好看的鵝蛋臉,皮膚白皙,身材高挑,聲音也是柔糯的非常好聽。

“為什么我會知道她的聲音好聽?”賀躍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然后,昨夜的記憶,就開始在腦海中閃回。

燃燒的篝火,滾燙的馬奶酒,還有那身著絲絹袿衣,在自己面前載歌載舞的少女。

酒入喉嚨,渾身如炙。

少女的香氣,沁入心扉,讓人魂魄動搖。

然后……

便是一段不可描述的香艷之事。

記起這些事情,賀躍就恐懼的低頭,看到了被褥下的那點點紅梅。

而那少女,在見到這些紅梅時,也嬌羞的縮到了賀躍懷中,柔弱的身子,好似沒有骨頭一樣。

而賀躍卻已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內心之中,無數的思慮,此起彼伏。

“夷狄非中和氣所化,禮儀不能教,王道不能化,不若棄之!”

“夷狄胡膻,最為致命,君子遠之,方能自凈……”

這些都是漢家士林,人所熟知的內容。

也是無數年輕人,深信不疑的事情。

在人們印象中,所謂夷狄,不是被發文身,相習以鼻飲,父子同廬而居的蠻子,就是渾身腥膻,皮膚粗糙,辮發髡頭,丑的難以直視,粗鄙的讓人作惡的胡人。

雖然,長安城的花街柳巷里,有時候會有艷麗的西域胡姬、乖巧溫順的僰國歌姬等等特色推出,讓無數人趨之若虞。

但,固定的印象是很難改變的。

聯想到夷狄,人們下意識的就會浮現出典型的夷狄形象。

滿臉刀疤,身姿粗矮,鼻子、耳朵和嘴唇上都掛了銅環的匈奴人,或者渾身惡臭,骯臟不已,父子同妻、兄弟同子的羌人。

賀躍也不能例外。

若在過去,休說是與一個夷狄小娘同寢一夜了。

便是靠近,他也會覺得渾身難受,只會掩鼻而走。

然而……

現在,情況卻有些不同。

懷中的這個小娘,模樣俊俏、身材姣好,聲音也是那么的好聽。

更緊要的是……

這種滿眼崇拜,將自己視為英雄、豪杰與依靠的眼神,是他此生都沒有遇到過的。

只在夢中與幻想之中,才會出現的情況。

他只是一個河內郡的小地主兒子罷了,不過是機緣巧合,才被河內大儒周宣收入門墻,得到老師資助,接受了五年的教育。

然后,就踏上了去長安的路途。

在長安沉淪三年,但依然一事無成。

文章詩賦也好,才干見識也罷,乃至于膽略,都只是中庸之才。

本以為此生最后的結局,可能是回到家鄉,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吏,或者給某些豪強貴族子弟,擔任蒙師,然后遵從父母意愿,娶鄰鄉的地主之女為妻,生幾個孩子,終此一生。

想到這里,賀躍就忍不住的抱緊了懷中少女,喜得對方,美滋滋的將臻首貼到他胸膛,用著柔糯好聽的聲音說道:“妾身服侍郎君洗漱……”

賀躍不發一言,內心糾結而痛苦。

有心想要逐走對方,卻又舍不得。

只能任由自己被其擺布。

出乎意料的,這個烏恒小娘,不僅僅人長的俊,身材、聲音都極佳。

就連服侍,都非常在行。

她甚至懂得,如何系冠帽。

這讓賀躍有些驚訝,忍不住問道:“你如何會這些?”

就聽得對方說道:“家父曾是這塞下的郵傳吏,讀過些書,是以自幼教了奴家許多事情……”

“且家中父兄,平素皆以中國衣冠服之,故而奴家自是懂得……”

說道這里,這個小娘就怯生生的看著賀躍,眼中依舊滿是崇拜之色,用著一種近乎仰慕的神色看著他:“奴家自幼心許中國豪杰,還望郎君不要嫌棄……”

這時,帳外傳來聲響,幾個男子,大步走進來,看到賀躍與那少女的樣子,他們臉上滿是驚喜,一個看上去頗為粗壯的男子,甕聲甕氣的對賀躍拱手一禮,哈哈大笑:“賢婿昨夜睡得可還安寧?”

賀躍一臉茫然。

但這些人卻是不管不顧,很快就有人抬來了幾個箱子,送到賀躍身前,那粗壯男子道:“這些都是俺給賢婿與小女準備的嫁妝,還請賢婿莫要客氣!”

便不由分說,硬塞到他面前,將這些箱子打開。

里面裝的,都是上好的皮毛,其中甚至還有一塊完整的狐皮。

若在長安,這些皮毛的價值,在十萬之上。

更有男子,牽來一匹神俊的駿馬,說是給‘妹婿’代步之用。

賀躍誠惶誠恐,忐忑不安。

既不想拒絕,又不想接受。

好在這些人也并不計較這些。

因為,很快就有一位長水校尉的軍官到此,將一紙公文交到了賀躍手里。

卻是一份任命狀。

從今天開始,他賀躍,曾經的長漂一員,就已經是光榮的大漢官吏。

持節使者,已經下令,在這曾經名為郝連氏族的地區,建立漢安定鄉。

而他則成為了安定鄉的左亭亭長。

連身份銅印,都已經制作好了,直接塞到他懷里。

從今以后,他就成為了吃皇糧的人。

這一切,都讓賀躍目不暇接,難以思考。

但,周圍的人,卻都歡呼雀躍。

于是,便將他請到了已經開始分戶的族中。

那粗壯男子,更是逢人就介紹:“這是俺家五娘的郎君,長安來的讀書人,從小讀的都是圣賢書!”

所有人聽著,都是滿臉震驚,一臉羨慕。

賀躍懵懵懂懂的看著這一切。

直到他看到另外一個人,一個熟人,與他同樣是長安志愿而來的士子的王景。

兩人四目相對,然后都看向了各自身后的小娘。

賀躍動了動嘴唇,王景也動了動嘴唇。

最終,兩人異口同聲的道:“塞下之人,既已編戶齊民,又立為漢鄉,自然不是夷狄……”

這句話一出口,兩人都是長出了一口氣。

內心的壓力與負擔,瞬間不翼而飛。

“侍中公……”續相如大步走到張越身邊,稟報道:“昨夜,有數十名士子,喜結良緣……”

“這些是名單!”他將一份文書,遞給張越。

張越接過來,看了看,笑了起來:“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先王之教,果真乃是至理名言也!”

昨日,在抵達此地后,以烏恒人的習俗,自然是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篝火宴會來歡迎。

自然,宴會之中就少不得歌舞。

然后自然是酒為色媒,一切順理成章。

當然,為了保證效果,張越讓人挑選的佳麗,皆是這塞下各氏族貴族之女,或者模樣俊俏的適齡少女。

且都是雛兒,以此保證,讓人挑不出錯,也無法拒絕。

而目標士子,則基本都是選的一些模樣不錯,身體健康,同時出生微寒之人。

現在,效果已經出來了。

士子們根本不可能拒絕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的癡迷。

故而,他們基本上都已經被俘虜。

將成為張越塞下政策的執行者,也將成為這塞下的第一批文官。

有了一個如此良好的開始,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好辦多了。

“今夜,再帶一批人去獨孤氏族……”張越輕笑著吩咐。

這個媒人,他是當定了!

帶來的這些士子,一個都別想跑。

只要這些人在這塞下,扎下根基來。

文化與教育,自然就會傳播開來。

而有了他們的存在,郡縣制度,也可以成立起來。

行政控制與軍事存在,雙管齊下,一兩代人后,烏恒人就會與漢人,沒有任何區別。

這也是張越為解決幕南問題,開出的藥方之一。

是懷柔與安撫政策的一部分。

當然了,張越知道,這樣的辦法,只對那些漢化較深,或者親漢的部族有效。

“幕南各部的情況,都摸清楚了吧?”張越問著續相如。

“回稟侍中公,末將等近日來,與司馬將軍等日夜商議,如今已是差不多清楚和了解了幕南格局與地理……”續相如答道“幕南之所,以南池等近漢長城之地為分界線,越南的部族,越是恭順,越是向北,越是桀驁!”

“其中尤以呼奢部與鮮虞部最為桀驁!特別是那呼奢部的首領呼奢屠各,野心勃勃,依仗實力,有時候連護烏恒都尉的兵馬也敢沖撞!”

張越聽著點點頭,相關情報,他也有掌握,還與司馬玄談過了。

心中,也差不多是有定論了。

不過……

他還是想考較一下續相如,于是問道:“依明公之見,對此桀驁之人,該以何策應對?”

續相如微微一楞,然后答道:“回稟侍中公,末將以為,侍中不如召其首領,來這塞下,訓斥、問罪,觀其志向,再做決斷……”

這就是要找個借口,殺了那幾個刺頭了。

張越聽著搖搖頭,道:“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以節召而殺之,此毀陛下之名譽也!”

“況且,也不過是治標而已,若是如此,不過能安三五年之事而已……”

張越所知的歷史上,這樣做過的人,數都不數不清。

最有名的莫過于女真人統治草原上的所作所為了。

事實證明,殺一個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因為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所以,要解決問題,必須斬草除根!

從根子上解決!

張越微微凜神,握著腰間的驃姚劍劍柄:“既是桀驁之人,當予大罰齏之,詩有雷霆,易有折首!”

“中國之威,從來如是!”

只有鐵與血,才能長久的震懾他人,讓人乖順。

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棒,威德并用,才是正確的外交方式和治理之法。

“傳我將令:護烏恒都尉與長水校尉,即刻進入作戰狀態!”

“令各將官,將幕南堪輿,熟背于胸!”

“我將于三日后,發布作戰命令與任務!”

“諾!”續相如聽著,先是一楞,旋即狂喜起來。

若是有可能,沒有將軍會拒絕一場戰爭!

他本以為此來漠南,大抵只是一場武裝游行。

帶著長水校尉的兵馬,在這幕南巡視一遍,彈壓不臣,最多殺幾個不聽話的家伙。

哪成想,天使居然打算一開始,就以雷霆之威,而折首幕南,彈壓各族!

這可真的是天大的驚喜啊!

消息傳開,全軍轟動,士氣迅速高漲。

和將軍們一樣,沒有士兵會拒絕戰爭。

因為那代表著軍功、意味著賞金,也象征著官爵。

在這個時代,唯有戰爭,才能讓寒門崛起,才能讓布衣顯貴,才能讓家族昌盛。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85
發表於 2018-10-28 09:49: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四節 都是戲精(1)

暮春之月,幕南草原進入了一年最好的光景。

青草悠悠,繁花如錦。

揚起手里的馬鞭,馳騁在這碧青色的世界中,呼奢屠各只覺得胸有無窮壯志!

這塊草原,自古就是霸主之基。

孕育了數不清的雄主、霸主。

而現在,這片草場,姓呼奢!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呼奢人只能在這片草原之中活動。

任何越境行為,都會遭到漢人與其他五部的聯合打壓。

這讓呼奢屠各的不滿,郁積于胸中,只是陷于局勢,不敢發作。

“哥哥!”一個年輕的烏恒騎兵策馬而來,報告道:“有客人來了!”

“是誰?”呼奢屠各問道。

“他拿著匈奴單于的信物……”

呼奢屠各立刻眼露寒光:“匈奴單于……嘿嘿……”

握著馬鞭,他調轉馬頭,冷笑著:“漢朝使者就在塞外,隨時可能入塞……這個時候單于使者找上門來……”

“匈奴人是覺得,我和那瀚海的蠕蠕一樣蠢嗎?”

自漠北決戰后,幕南無王庭,匈奴人全面龜縮進漠北,甚至不敢渡過瀚海。

于是幕南就成為了烏恒人的樂園。

瀚海自然也不會浪費。

戰敗潰逃的匈奴人、世代在當地游牧的丁零人,還有從北海那邊遷徙而來的其他人種,在當地混居。

經過這二十余年的繁衍生息,這些人漸漸開始,形成了一個統一的習俗、信仰。

匈奴人蔑視他們,烏恒人則仇視他們。

于是將這些部族,蔑稱為‘蠕蠕’,意思就是和蟲子一樣沒腦子,只知道好勇斗狠的人。

只要找到機會,無論是匈奴還是烏恒,都會毫不猶豫的殺光這些蠕蠕人。

可惜這些人,藏在瀚海,有黃沙與戈壁為掩護。

很難清除干凈,烏恒人也好,匈奴人也罷,都對他們無可奈何。

對呼奢屠各來說,匈奴單于使者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是對他智商的蔑視與羞辱。

“哥哥!”那騎兵卻連忙道:“那使者說,匈奴丁零王,已經到了瀚海,勒兵一萬,等您回復……”

呼奢屠各聞言,立刻別過臉去,問道:“果然?”

“果然!”對方點頭道。

呼奢屠各這才正色起來。

匈奴人與烏恒人之間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但,匈奴的丁零王卻與烏恒各部頭人,都有著非常良好的私人友誼。

不僅僅是因為那位丁零王乃是烏恒人出生,更因為,雙方在很多事情有著共同利益。

譬如說,走私、情報等方面,彼此都有著強烈需求。

若真的是丁零王親至,呼奢屠各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漢匈爭霸,他的呼奢部的重要性就要凸顯出來。

到時候,或許可以得到許多便宜。

甚至說不定還能趁機將部族的勢力,擴張出這片草原,或許,還能有機會覬覦南池,完成一統幕南的壯舉!

武周塞下,各個氏族的分戶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繼安定鄉后,安塞、安遠與安化三鄉陸續成立。

于是,武周塞下就有了五鄉之地。

張越于是宣布,將向長安申請,在此建縣。

以武周塞為基礎,擴建成為縣城。

消息傳開,自是歡聲雷動。

而在這個過程中,塞下一直喜慶聲不斷。

許多烏恒淑女,紛紛與漢家士子、軍人,喜結連理。

甚至還有人,是以正妻的禮儀,迎娶的對方。

借著這個風頭,張越就將一些后世普遍存在的簡單畜牧技術,傳授給了各鄉官吏以及烏恒貴族們。

教他們建立青儲窖,以人畜糞便堆肥等技術。

又宣布在武周塞、安定鄉等地,建立鹽鐵官署,轉賣鹽鐵商品以及齊魯而來的小海鮮。

與此同時,其他雁門各塞塞下的氏族首領,也都被請來此地。

首先,請他們參觀一下武周塞下的情況。

讓他們親眼看看,氏族解散后,人民的生活狀況。

然后,拿出齊魯的小海鮮,告訴他們,這是可以減少孕婦母子難產、畸形的神藥,乃是大漢天子仁德無雙,感動上蒼,才賜予的神藥。

這些氏族首領當然是早就聽說過,武周塞下的親戚們有這種神藥。

甚至還有人通過關系,買回去一些。

此刻見到這些神藥,自然人人都想買。

最后,就是張越親自出面畫餅。

承諾他們,氏族解散后,原本氏族高層,可以比照漢家爵位體系,進行封賞。

最高的,甚至可以被封為封君。

還承諾,氏族高層,可以享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訾產份額。

更是許諾,可以從太仆衙門,選派一批畜牧官,來指導和幫助他們。

并以人口比例,調配獸醫。

最后,更是用出殺手锏。

祭出‘為太孫殿下選妃’的大旗,更帶他們拜訪了一些嫁給漢家軍官與士人的烏恒女子。

在這素質三連之下,加上張越在旁連敲代打,威逼利誘。

各氏族首領,紛紛服從。

甚至有些人,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將自己的女兒,送來武周塞下,請‘天使’擇一良婿。

還有人表示‘小人愿獻妻女,以奉天使枕席’。

不過,張越對這種送別人上雷霆崖上看風景的事情,興趣不大,委婉的拒絕了。

然而……

續相如卻很喜歡這種調調。

于是,喜提了一對母女花。

這種事情,怎么說呢?

就類似周瑜打黃蓋,張越雖然不能接受,但也不反對。

此外,司馬玄也不聲不響的,娶了三個烏恒貴族的女兒。

其中甚至有兩人是姐妹。

讓張越看的真是嘖嘖稱奇。

當然,也不僅僅是風花雪月。

護烏恒都尉的騎兵與長水校尉的騎兵,在這幾日中,秣兵歷馬。

首先是,所有戰馬,都進行了戰前營養補充。

在牧草之外,加配雞蛋和精飼料,以此確保這些戰馬可以適應即將到來的激烈戰斗。

同時,長水校尉隨軍攜帶的各類物資,也開始松綁。

大批干糧、肉干、醋布,被分配到士兵手里。

張越還令人在塞下各地,大量采購奶酪、馬奶酒與湩乳一類的乳制品,分發給士兵,以作為緊急時刻的軍糧。

護烏恒都尉的騎兵,則在長水校尉隨軍的隧營部隊協助下,完成了馬蹄鐵的釘掌作業。

而就在此時,張越得到了一個奇妙的信息——狼猛塞方面傳訊:有匈奴使者,持其單于信物扣關,請求入塞。

“這使者來的,可真是奇妙!”張越微笑著,將這公文,放在一邊。

“侍中公,怎么回復?”狼猛塞來的大鴻臚官員,恭身問道。

“不急……”張越笑著說道:“讓使者再等等……”

自任立政遇刺不治身亡后,漢匈談判就已經基本破裂。

天子雖然派他來幕南,但卻并未交代他負責重新談判,只是讓他相機行事。

換而言之,其實,這談判這是一個幌子。

也就只有任立政,才會認真、拼命。

在霍光等策劃者心里面,說不定就連任立政談判,都是一個幌子。

目的,可能很簡單。

安匈奴人的心,讓他們放心大膽的去和先賢憚火并。

仔細想想,還真可能是這樣的。

大國爭霸,從來不會在乎一朝一夕,一時一地的得失。

講究的是全局,衡量的是整體戰略利益。

對于現在的漢室來說,去年關中旱災,引發了一系列連鎖反應。

導致了北地存儲的大量為戰爭準備的軍糧,緊急調入關中,平抑糧價。

畢竟,關中才是老劉家的基本盤所在,核心利益所系。

為了保關中,再虧的事情,劉氏也舍得做。

而這一舉措的后果,將存儲在太原、西河、隴右等地的軍糧,幾乎消耗干凈。

最緊急的時候,每天都有三十萬石糧食,從馳道運到關中。

這樣一來,關中固然是在旱災之下,平穩渡過。

劉氏天子斬獲民心無數。

但后遺癥卻是,現在漢軍已經失去了外線遠征能力。

屯駐在居延和河西的漢軍主力,因為缺糧,只好在當地拼命種田。

李廣利甚至不得不主動放棄了范夫人城,將兵力收縮。

于是,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讓匈奴人去自己打自己更劃算。

最起碼,比讓匈奴人趁機再發動一次輪臺會戰要劃算多了。

大國博弈就是這樣。

局部要服從整體。

當然了,對張越而言,情況又是不同。

他不在乎談判,不僅僅是因為他知道,這次談判,兩邊都沒有什么誠意。

匈奴人只想穩住漢室,害怕其內訌之時,漢軍遠征,再來一次余吾水會戰,打穿幕北。

漢家則希望匈奴人不要在這個時候,趁機去輪臺搞破壞,免得讓大司農的財政徹底崩潰。

兩者都是麻桿打狼兩頭怕。

所以就用這么個幌子騙對方。

嘴里喊的都是和平,實際內心全是戲精。

而張越呢?

蘇武,他是一定要接回來的!

但他不需要通過談判這種沒誠意的方式。

因為……

他知道怎么去接蘇武回來。

不就北海嘛……

貝爾加湖罷了。

收拾好幕南的二五仔,他就可以帶人去一趟北海,將蘇武帶回來。

這對其他人來說,或許難于登天。

但對穿越者而言,簡單至極。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86
發表於 2018-10-28 09:50: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五節 都是戲精(2)

鶄澤,在南池以北約六百余里。

湖水清澈,碧波蕩漾。

鷺鳥輕撐腳掌,鉆入湖底,尋覓著小魚。

蘭幸夷站在湖畔,望著此情此景,眼中飽含著深情與留戀。

因為,這里是他的祖地。

在二十多年前,蘭氏的祖庭就建立在這鶄澤之畔,與白鷺為鄰,和野馬為伴。

氏族的薩滿,至今還在傳唱著歌頌蘭氏先祖,在鶄澤之畔,與天神之女,生下第一個蘭氏之子的傳說。

然而現在,這里,已經不再屬于蘭氏了。

鶄澤湖畔,也已經起碼有二十五年,沒有蘭氏的宗種身影出現過。

這讓蘭幸夷莫名的有些哀傷起來。

他想起了《詩經》的名篇,忍不住吟誦起來:“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了他的模樣。

臉色白凈,鬢發清楚,一頂爵弁,戴在頭上,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絲質的長襦大袴。

這是一種在漢地貴族武士中,很流行的服裝。

是短衣的一種,也是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后的產物之一。

特征就是很緊身,不似博冠長袍,會影響人的活動。

或許,唯一能區分他與漢人的就是他的那雙眼睛。

褐色的瞳孔,閃亮而有光澤。

這是蘭氏宗種的特征。

作為匈奴四大氏族中,目前實力最弱的一個,蘭氏選擇了與單于緊密結盟,來保證自己的地位。

輕輕低吟著那首著名的名篇,蘭幸夷的眼眶漸漸濕潤。

心靈與情緒,也漸漸貼合了詩人的情感。

深深吸了一口氣,蘭幸夷握緊了拳頭,在心中發誓:“鶄澤啊鶄澤,若你有靈,那就請你保佑蘭氏,有朝一日可以回歸故地!”

“若是可以,我愿以烏恒人的尸體,來填滿你的湖區……”

此時,遠方傳來一陣腳步聲。

幾個將頭發結成一條條小辮子的烏恒人,拿著武器,走了過來,對他道:“使者,我家大人有請!”

蘭幸夷聞言,微微低頭:“有勞諸位帶路!”

便在這幾個人的監視或者說保護下,一路向前,深入了這鶄澤之側的一處營地。

營地里,隨處可以見到正在生火與熬煮鮮奶的牧民。

一口口石鍋沸騰,奶味在空氣之中彌漫。

蘭幸夷看著,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之色。

哪怕是幕北的蘭氏氏族里,這種簡單、低效的熬煮鮮奶,制作奶酪的方式也已經被淘汰了。

趙信城與衛律城的陶瓦匠,日夜不停,為匈奴人制造著各種陶器、瓦器。

鮮奶的加工方式,也出現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像他的直屬氏族,就有著三口大鼎。

每口鼎一次就能熬煮數百斤的鮮奶,一日一夜就能加工出上百斤奶酪。

繼續向前,來到一處穹廬處。

烏恒人將帳門掀開,道:“請!”

蘭幸夷于是走進去,看到了一個額前髡頭,只在腦后留著幾條小發辮,同時,臉上明顯能看到好幾條刀疤的男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狼皮縫制的椅子上,虎視眈眈的直視著他。

蘭幸夷看著,連忙上前,以匈奴語低頭拜道:“奉偉大的丁零王之命,使者蘭幸夷向尊貴的呼奢大人致意!”

說著,就從懷中取出了一件精美至極的玉質狼形器物,呈遞在手上:“此乃丁零王托我敬獻呼奢大人的禮物!”

然而……

內心中蘭幸夷卻感覺無比諷刺。

因為,在二十余年前,居住在此的蘭氏宗種們的打扮,大約也與這個烏恒貴族差不多。

髡頭、辮發、刀疤與耳鼻帶環,都是勇士與強者的標配。

但在現在,蘭氏的宗種之中,已經沒有一個人會去穿戴這樣的服飾了,更沒有人會做這樣的打扮了。

兒單于以來,高層的匈奴貴族,在趙信、衛律、李陵等人的引領下,漢風漸濃。

像蘭幸夷這樣,熟讀詩書、春秋之人,不知凡幾。

狐鹿姑單于的親弟弟于靬王甚至還懂音律,會彈漢地最有名的《鳳求凰》之曲。

這位孿鞮氏的宗種,甚至常常以伯牙自詡,想要尋找他的子期。

可笑的是,匈奴人開始去掉辮發,改服漢服,誦讀詩書之時。

漢人的走狗,卻開始匈奴化。

髡頭或許是烏恒人的舊俗。

但這辮發、刀疤臉與耳鼻帶環,卻是過去匈奴貴族的特征。

換而言之,當匈奴人在學漢朝人的時候,漢朝人養的狗里,有人在拼命向匈奴靠攏。

真是……

“蠢貨啊……”蘭幸夷在心中評價著。

當今世界,漢人最強!

無論是軍事、國力,還是文化、制度、組織,都甩開了其他人不止一截。

蘭幸夷就深深為漢朝高深的文化而著迷,尤其是《詩經》讓他沉醉不已。

“若我是此人,有著這么好的機會和身份,肯定已在去長安,求見那些當世大儒的路上……”

“更會不惜所有,向漢天子懇求,賜給官吏、工匠……”

不過……

“蠢貨好,蠢貨才能利用起來!”蘭幸夷嘴角泛著微微笑,褐色的眼眸,盯著那個烏恒貴族,輕聲道:“偉大的丁零王,還托我向呼奢大人問好!”

呼奢屠各聽著,志得意滿,驕傲無比。

丁零王衛律,無論在那里,都是一個大人物!

能讓這樣的大人物的使者,在自己面前,致意鞠躬,甚至還送來禮物。

這說明他的聲威,確實已經建立起來了!

于是,呼奢屠各接過禮物,笑著道:“請使者替我轉告丁零王:呼奢人永遠是丁零王的朋友!”

“一定……”蘭幸夷微笑著點頭。

武周塞下,作戰會議,正在召開。

一副數日前就被制作出來的巨型沙盤,被揭開了蓋在其實的幕布,露出了真容。

這是一副目前為止,精確度最高的幕南沙盤。

山川河流,湖泊戈壁,皆被標記。

除此之外,張越還讓人將一些從長安帶來的,由少府制作的特殊物件,送到了所有與會軍官手中。

“此之謂:指南針也!”

“乃是少府從司南的基礎上,改進而來……”

眾人接過那指南針,都是一臉好奇。

只是一個小小的鐵盒子,里面裝著一根類似針一樣的東西。

有人嘗試的搖動了一下,然后發現,盒中之針,無論怎么搖晃,始終指向了一個方向。

立刻,眾人都開始議論起來。

對手中之物更是愛不釋手。

漢軍將領,除了敗仗之外,最怕的就是失期。

而在野戰中,絕大多數失期,都是因為在茫茫草原失去方向所致。

譬如說飛將軍李廣的軍事生涯晚期,就充斥了戰敗、失期、迷途。

不獨李廣這樣的老將,新一代的大將里,失期、迷途之人,素來層出不窮。

沒辦法,在茫茫草原,辨別方向,從來都是一個大問題。

就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也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張越卻是揮揮手,道:“此物之用,甚為簡單,諸君可以會后再做討論!”

“現在,吾與諸公,來商議一下這幕南之事……”

走到沙盤前,張越招了招手,讓眾人都靠過來,然后道:“公等請看,幕南地理,就是這樣……”

“地勢平坦,近乎沒有險要山巒……”

“但是,其氣候變化,卻很大!”

“準確的來說,幕南只有兩個季節——夏季與冬季!”

“哪怕是在夏天,晝夜溫差也非常大,三月至四月尤其如是,白晝烈日高照,夜晝卻可能呵氣成冰,甚至有時候會降雪!”

“所以,全軍上下,都要做好夜間保暖防寒!”

“諾!”所有將官都是恭身領命。

張越也沒有過多在這個事情上用力,因為,其實無論是護烏恒都尉還是長水校尉的兵馬,應該都可以適應這樣的氣候。

所以,他就直奔主題:“君等想必皆知,烏恒自為冠軍仲景候所節制,遷入幕南以來,就是分為九部……”

“此九部之中,有三部內遷,余者六部依舊居于塞外,為漢備胡,充為屏障……”

“吾今奉詔而來,主要就是為塞外六部!”

“此六部者,呼奢、鮮虞、賀蘭、南池、赤丸、諸水……”張越的手在沙盤上,一一點著,將一面面小旗,插到了整個幕南大草原上。

“赤丸在右北平塞外,游牧于遼東之間,暫不提及!”張越將最北方的一個部族先排除掉。

那也是一個最小的部族,總人口可能不過三萬,勝兵兩三千就了不起了。

“而在這雁門、上谷之塞外,主要活躍的就是呼奢、鮮虞、南池、諸水……”

“其中南池部在南池一帶游牧,其近漢塞,一直忠誠天子,長水校尉中就有數十名士兵,乃是南池部出生……”

“故而,對南池部,吾意以安撫、勉勵為主!”

“諸水部,游牧于故匈奴龍城一帶……”張越輕笑著道:“這一部,近年來雖因老頭人去世,有所反復,但終究人心向漢,可以以震懾為主!”

無論是戰爭還是政治,分清楚敵我與主次,都是非常必要的。

至少,張越習慣如此。

他不會隨意樹敵,一旦樹敵,就會往死里打!

所以,他將視線,越過了沙盤的南池,看向了遙遠的幕南腹心。

那活躍在靠近瀚海沙漠的呼奢部以及位于幕南中部的鮮虞部。

在心中思慮片刻,他就指向了呼奢部。

“這一次,吾等的作戰目標就是它!”

“呼奢部族!”

“司馬將軍!”張越轉身看向司馬玄,道:“請將軍介紹一下,此部的邑落、勝兵情況!”

司馬玄聞言,低頭微微恭身,然后就上前道:“呼奢部,本是黑水烏恒的余部,隨驃騎將軍遷于幕南后,便為驃騎將軍安置于鶄澤一帶,因其當時首領名曰:呼奢,故更為呼奢部。……”

“鶄澤過去乃是匈奴蘭氏與呼衍氏的牧場,據說,蘭氏祖庭就在這附近……是故這一地區,水草繁盛,湖泊密布,乃是幕南最好的草場之一!”

“經過這二十余年的休養生息,又吸納和降服了匈奴潰逃部族與奴隸,如今此部邑落幾近八千,人口數萬之多,根據估計,勝兵因在五千上下,極限之時,可以抽調一萬騎兵!”

“自五年前,其老頭人去世,新任頭人,名曰:呼奢屠各,此人野心勃勃,懷藏不臣之心!”

“有證據表明,天子欽使任公遇刺,與其脫不開干系!”司馬玄說道這里就嚴肅無比的從懷里取出一張帛書,對眾人揚了揚:“這是護烏恒都尉,這些日子來調查的一些成果,其中有許多線索都指向,刺客是從呼奢部的領地通過,來到南池,刺殺欽使后原路返回……”

張越聽到這里,馬上就接過話頭,對眾將道:“呼奢部狼子野心,狂勃至斯,真是令本使震驚萬分!”

“此乃背離天子,忤逆不敬之大罪!”

“公等豈能安坐?”

眾將一聽,立刻就紛紛振臂高呼:“愿從天使,除此國賊!”

并沒有任何人,提出想要看看司馬玄手里的那塊布帛。

當然,若是有人要看,張越也不會給的!

國家機密,豈能隨便讓人看?

事實上,那塊布帛上,沒有任何文字與證據。

只是一塊空白的布帛,是張越讓司馬玄臨時拿的。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張越連洗衣粉都舍不得買一罐。

實在是,像這種‘證據’,可以宣布祂的存在,但決不能偽造。

偽造的話,就可能會欺君。

欺君這種事情,一旦被人拿住把柄,就會一輩子難受。

所以,干脆就玩這么一出。

這樣的話就一點錯都沒有了。

哪怕有人想搞事,張越隨便找一個借口就打發他——丟了、壞了、不見了。

緊張激烈的戰斗中,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發生的。

而之所以,選擇呼奢部來當突破口。

純粹是因為,張越在仔細研究了呼奢與鮮虞兩部的人口、牲畜與財富總量后發現,雖然呼奢部與鮮虞部在不臣與野心勃勃這兩項上,差不多旗鼓相當。

但呼奢部的人口、牲畜遠超鮮虞部。

特別是牛羊,保守估計,呼奢部至少保有了八十萬以上的牛羊數量,此外還有十余萬匹馬。

與之相比,鮮虞部那三五十萬頭牛羊,明顯就不夠看了!

打仗這種事情,若不能賺錢,那還打個毛?!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87
發表於 2018-10-28 09:51: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六節 秣兵歷馬(1)

“使者此來,代表丁零王,想要說些什么”呼奢屠各,輕笑著問道,眼神迷離。

蘭幸夷聞言,微微低頭,說道“丁零王命我來問呼奢大人”

他抬起頭來,筆直的看向呼奢屠各,眼神尖銳“大人,想不想要一統烏恒九部,成為烏恒王”

呼奢屠各的心臟立刻砰砰砰的跳動起來。

烏恒王

誰不想呢

烏恒九部,橫跨了整個幕南領地。

從水虎繁盛的具澤到冰雪紛飛的赤山,自瀚海而至塞下,烏恒人的穹廬密布在這上萬里的茫茫大地。

九部邑落合在一起,已足有幾近二十萬,人口百萬之上

只要統合在一起,馬上就可以成長為匈奴帝國那樣的怪物。

說不定,還有機會,滅亡匈奴,與漢人平分天下。

做一個烏恒單于

呼奢屠各單于

只是想著這個稱呼,呼奢屠各就已經心脈賁張,難以自抑。

呼奢屠各更清楚,呼奢部沒有這個能量。

別說漢朝人了,就是鮮虞部也不是呼奢部可以啃的動的。

鮮虞人的騎兵,可給他留下過深刻印象。

蘭幸夷看著呼奢屠各的神色,就知道對方已經意動了,于是便上前道“只要大人愿意,丁零王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如今,丁零王控弦一萬,勒兵于弓盧水,若是大人點頭,丁零王便可以率鐵騎,長驅直入,為大人夷滅鮮虞、南池與諸水各部,助大人入主南池”

呼奢屠各聽著,終于控制不住自己,喘著粗氣,狠狠的盯著對方,低沉著聲音問道“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呢”

“呵呵”蘭幸夷笑了“大人只需要便利,不阻攔丁零王大軍前進的道路就可以了”

“還有就是,大人必須向丁零王給養和修整之地”

呼奢屠各聞言,神色變幻數次,卻終于難抵這樣的(誘yòu)惑,抿著嘴唇說道“丁零王的請求,本大人答應了”

“只是”

他忽然輕笑起來“不知道丁零王此來,如此興師動眾,究竟所為何事”

“殺一個人”蘭幸夷低下頭,一字一頓“漢朝使者張子重”

呼奢屠各聽了,卻是不相信,冷笑幾聲,搖頭道“使者莫要騙我”

“豈敢欺瞞”蘭幸夷鞠躬說道“不瞞大人,這個命令是偉大的狐鹿姑單于親自所下的”

“只要大人能幫大匈奴殺了此人,烏恒王的位置,大匈奴一定可以為大人拿下”

呼奢屠各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咽了回去,轉過(身shēn)去,道“請使者轉告丁零王,呼奢部不會干涉丁零王的行動”

“多謝大人”蘭幸夷興高采烈的鞠躬道謝。

弓盧水之畔,干涸的河道,似乎在一夜之間就重新奔流起河水來。

起初,只是涓涓細流。

但在兩天之內,就化為奔騰的大河。

隨著河水一起到來的,還有數不清的生命。

短短時間,原本荒蕪、了無生機的戈壁與荒漠,就變成了一個綠色的海洋。

甚至,還有蝴蝶,從遙遠之外的草原飛來,在這些綠洲之中翩翩起舞。

于是,匈奴人的戰馬,立刻就活潑起來。

同時活潑起來的,還有當地的蠕蠕人。

于是,呼揭騎兵找到了他們的娛樂活動。

沿著弓盧水,他們肆意的捕殺和驅趕著蠕蠕部落,蹂躪著這些還在使用石器與骨器的民族。

原本的生命之河,迅速變為鮮血之河。

數百上千的蠕蠕牧民,被殺死在重新奔流的弓盧水兩岸與草原上。

他們的尸骸,在黃沙之中,隨處可見。

衛律依在一顆聞到水氣味道,重新開始長出樹葉的沙柳(身shēn)上。

望著遠方正在游戲的呼揭人。

這些瘋狂的騎兵,生活在匈奴的金山腳下,世代與自西而來的塞人激戰。

金山的氣候,寒冷而殘酷。

當地物產稀缺,土地貧瘠。

但,每時每刻,都可能有西方來的塞人蠻子,穿越山巒,入侵匈奴的牧場。

所以,呼揭人在當地,常常陷入苦戰。

艱苦的環境,養成了呼揭人粗獷的(性性)格。

更讓這些呼揭人,變得無比殘暴、野蠻。

在今天的匈奴,他們是唯一一個依然在堅持使用流星錘與青銅鋌為主要武器的部族。

同時也是少數幾個,依舊還在使用人骨器皿的匈奴部族之一。

他們最鐘(愛ài)的傳統,就是將殺死的敵人的頭骨,制成酒器,陳列在自家的穹廬內。

誰家穹廬里的頭骨酒器越多,誰就越受尊敬。

“這些蠻子,也不消停一下”衛律搖了搖頭,有些嘆息。

呼揭人作戰,悍不畏死,無懼一切。

余吾水之戰時,呼揭騎兵,曾猛攻一個漢家主力兵團,在付出了三成戰死后,依然堅持不退,最終突入那個漢家陣列之中,與漢人步卒廝殺在一起。

因而迫使漢家主力,不得不調動一部分預備騎兵,前去支援。

這成功的使得,單于的主力騎兵,得以有序前進,并奪回了被漢軍控制的幾個要地。

為余吾水會戰,匈奴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也是因此,呼揭騎兵,一戰成名。

已故的且鞮侯單于,甚至曾說過“天神令我統治所有引弓之民,而呼揭勇士,就是我手中的流星錘”

因此,呼揭人得到了一個單于之錘的美名。

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

呼揭人勇猛、野蠻,悍不畏死。

但沒有組織,更沒有紀律。

沖起來,根本就不管不顧。

哪怕死光,也沒有人會后退一步

這樣的部隊,是一把雙刃劍。

打順了,當然會令敵人喪膽。

但一旦處于劣勢,這樣的騎兵,除了給嚴整的漢軍陣列送人頭,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像余吾水畔的那一戰,五千沖鋒的呼揭騎兵,活著回來的連兩千都不到

而他們的戰果,只是數百名漢軍步卒而已。

交換比慘烈無比

出生漢地,接受過完整的軍事教育的衛律,對這樣的屬下,一直感到很頭疼。

就像現在。

雖然他三令五申,不許呼揭人出去找樂子。

但,根本沒用

從萬騎長到下面的騎兵,沒有人聽他的。

甚至還有人在他制止時,直接回懟“丁零王就不要插手我們的事(情qíng)了”

“這是呼揭人的傳統與信仰”

“勇士們,是在為了未來升入天神國度,而在做準備”

“殺戮、征服、劫掠,此乃天神應許給我們的使命”

想到這里,衛律就又搖頭“若是我的直屬萬騎在這里就好了”

作為匈奴的丁零王,衛律麾下,有兩支萬騎直屬。

分別是他的高車軍與秦軍。

高車軍,是以丁零人、匈奴人、西域胡人、塞人,編組起來的軍隊。

因他們所用的牛車與馬車車輪高大而聞名。

至于秦軍,則是以歷年來投降、被俘和逃亡匈奴的漢人組織起來的。

這兩支部隊,雖然人數都不算多。

但組織嚴密,訓練有素,是他的王牌,也是匈奴的精銳。

可惜,他們現在都在天山。

想到這里,衛律就感覺有些煩躁。

這時,他的心腹之一,和他一起逃來匈奴的故漢校尉王望,走了過來,拱手道“音兄,派去狼猛塞的使者有消息了”

“漢朝人答應了嗎”衛律問道。

“沒有漢朝人沒有同意使者入塞,而是讓其原路返回”

衛律猛地站起來,目視南方,抬起手來“漢朝人要動手了”

“不讓使者入塞,就是信號”衛律堅定無比“我曾讀過那位鄉黨的戰爭論,其中有一章說戰爭是迫使敵人屈服于我們意志的一種暴力行為,故而戰爭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

“現在他在政治上拒絕了使者,等于宣告,他要采取戰爭”

“一種流血的政治,來達到目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衛律盯著王望,問道。

王望聞言,搖了搖頭。

他那里能猜到

衛律卻是信誓旦旦,(胸胸)有成竹的看向遠方的幕南,那地平線外的草原。

“張子重是什么人”衛律問道。

王望依舊搖頭。

但衛律卻已經在自問自答了。

“他是董仲舒的門徒,是公羊學的未來領袖”

“公羊學的核心,就是尊王攘夷,就是大一統”

“幕南烏恒九部,那幾個桀驁不臣的部族,必然是他的目標”

衛律掰著指頭數起來“左右不過是那幾個我的老朋友”

“呼奢部、鮮虞部或者剛剛來的新朋友諸水部”

“尤其是呼奢部與鮮虞部”

說到這里,衛律就仰起頭來,笑著道“機會來了他會自投羅網馬上下令,召集所有騎兵”

“我要給我的這位鄉黨,一個大大的見面禮”

“漢人有句話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王兄,我們來當一次漁翁吧”

大帳之中,軍事會議,依然在繼續。

凝視著沙盤之中,鶄澤所在的方位。

張越知道,那里應該就是后世的二連浩特一帶,或者其中有部分地區,屬于錫林郭勒地區

穿越前,張越并未去過當地旅游,只是聽說,當地出土過不少恐龍化石。

而且,氣候干燥,水源很少。

不過,那是兩千年后的世界。

如今,這一地區,水土豐饒,植被茂盛,湖泊密布,有大小河流十余條穿梭期間。

反倒是在后世被以為是中國最美牧場的呼倫貝爾大草原,此時氣候相對寒冷,人煙稀少。

所以,就算是去過,現在的(情qíng)況,也會是完全不同。

兩千年時間,足以讓地球發生滄海桑田的變化。

內心想著這些,張越就開始下達命令。

“司馬將軍,請您率領護烏恒都尉的騎兵,趨南池,過平澤,然后向西南迂回,進入到鶄澤與弓盧水之間的鹽澤待命”張越對司馬玄道“必須切斷呼奢賊子北逃的路徑”

“七天之內,護烏恒都尉的騎兵,必須完成任務”

“將軍可有信心”

司馬玄馬上就拍著(胸胸)膛保證“請侍中公放心,七(日rì)之內,護烏恒都尉的騎兵,一定穿插到位”

現在,護烏恒都尉的騎兵,已經全部換裝了馬蹄鐵、馬鐙與馬鞍。

戰場機動能力,大大提高

過去,至少需要十天才能完成的進軍,現在他們七天綽綽有余。

而且,對于護烏恒都尉的騎兵而言,這樣的急行軍,難度也不大。

因為,他們實際是在內線作戰,可以得到充足的馬匹供應。

旁的不說,他們可以先不惜馬力,疾馳到南池,然后修整一夜,更換戰馬,繼續出擊,在平澤再換一次戰馬。

這樣,實際上需要全力機動的路程,只有不過七百里左右。

對于戰馬來說,這樣的距離,雖然強度很高,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更妙的是,他還可以虛晃一招,在平澤故意北上,做出要去鮮虞部的架勢,實則趁夜向西南迂回,包抄到弓盧水的南岸鹽澤一帶。

張越接著看向續相如,對他道“續將軍,請您率領長水精騎,從武周出塞,向龍城進軍,然后從龍城,直趨鶄澤的東部側翼”

張越指向沙盤上的一個地區“五天之內,抵達鶄澤以東的鴻鵠澤有沒有信心”

“五天”續相如有些心里發慌。

從武周到龍城,就差不多有五百里了。

龍城到鴻鵠澤,也差不多有相同距離。

換而言之,他要在五天內急行軍一千里。

人能撐得住,馬呢

哪怕塞外平原,一路平坦,如今又是極好的行軍季節,馬可以就地得到充足牧草與飲水。

但這依舊是一個無法做到的事(情qíng)。

甚至很可能,還沒有抵達鴻鵠澤,馬就要先死掉一半以上

“將軍可以就地補充戰馬”張越看著續相如,告訴他“不必憐惜馬力”

“打下呼奢部,光是戰馬,就足有數萬匹,足夠將軍換馬的了”

其潛臺詞,其實就授權續相如,可以采取他認為的所有合適手段來保證行軍速度。

其中包括,征用沿途部族馬匹、牲畜與男丁。

續相如一聽,馬上就沒有意見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88
發表於 2018-10-28 09:51: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七節 秣兵歷馬(2)

第八百九十七節秣兵歷馬(2)

“嗚!”低沉的牛角聲,響徹大地。

聲音三長兩短,正是集兵的號聲。

無數正在游戲與娛樂的呼揭騎兵聽到號角聲,紛紛調轉馬頭,向著號角聲所在方向而去。

不過,也有人依舊我行我素,繼續追趕者自己的‘獵物’。

比如說,屠故射就根本懶得理會。

他按住一個被抓住的可憐牧民,拿著鋒利的小刀,在他臉上仔細的觀測著。

就像一個藝術家,在揣摩和想象自己的作。

這個可憐的牧民,已經被他砍掉了四肢的筋骨,還割掉了**。

只能蜷縮著身子,滿臉恐懼的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這是一個獻祭給黑神的極佳祭啊……”屠姑射欣喜不已的摩挲著雙手:“今年冬天,我一定要親手將這個頭蓋骨,送到金山的雪山之巔,讓偉大的黑神來享用!”

在事實上來說,呼揭人無論是人種還是血統,都與匈奴大相徑庭。

這些金山山麓腳下的游牧民,皮膚略微比較白,毛孔**、致密,若脫下身上的羊皮襖子,很多人的毛發,甚至比森林的猴子還要茂盛一些,身材比一般匈奴人要高一些,像是屠姑射就有差不多七尺。

除了,膚色、血統。

在信仰上,呼揭人也有異于匈奴。

和信奉原始薩滿教,認為萬物有靈,一切皆可成神的匈奴人不同。

呼揭人信奉著一種從遙遠異域傳來的宗教。

這個宗教確信,這個世界乃是由黑白雙神創造,并互相交替主宰的。

當白神臨世,光明萬丈,世界溫暖而舒適。

黑神臨世,萬物寂寥,世界將逐步走向死亡。

在金山之下的北風中長大的呼揭人,無比確信,如今是黑神統治的時期。

所以,必須用殺戮與鮮血,向那位神明獻祭,以此確保自己死后不至于墮入無邊煉獄。

而黑神尤其喜愛祂的敵人的頭蓋骨。

黑神亦會獎賞祂的虔誠信徒。

呼揭人深信,戰死之人,將升入這位偉大的造物主的國度,與之永生。

不僅如此,若生前殺戮的敵人與獻祭的祭足夠多。

此人,還將獲得黑神的親睞,成為其國度之中的貴族。

黑神會賜福他以及他的子孫,永遠享有權力。

最具**的,莫過于在呼揭薩滿中流傳的一個傳說只要有人能在生前,為黑神獻祭足夠多的特殊頭蓋骨,那么此人就將在死后,在其國度中得到數不清的永遠年輕美貌的神女侍奉。

而且,黑神還將以無窮偉力,讓其**永遠堅硬,永遠亢奮。

這對呼揭人而言,是無法抵擋的**。

屠姑射,更是深深的沉迷于其中,無法自拔。

所以,此刻他認真而嚴肅的端詳著自己的俘虜,然后在隨從的服侍下,輕而易舉的隔開那個可憐牧民的頭皮,熟練無比的剔掉皮肉,在對方絕望的慘嚎與掙扎中,剝離筋血。

最終,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個血淋淋的頭蓋骨。

“真漂亮!”屠姑射贊嘆著自己的作:“偉大的黑神,一定會喜歡的!”

陽光下,他沾滿了血跡的身體,猙獰而可怖。

左右隨從卻都是一臉**的模樣,紛紛道:“偉大的王,您的勇武,必定會讓黑神歡喜!”

這時,遠方的號角聲,再次響起。

變得急促而緊張。

屠姑射聽著,擦了擦手上的血跡與肉沫,搖搖頭:“衛律看來是等急了,就讓我們去看看,這位丁零王有什么指示!”

呼揭人的散漫,讓衛律越發的難以忍受了。

“這些混蛋,單于就不該讓他們走出金山!”握著手里的馬鞭,衛律罵罵咧咧。

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

但呼揭騎兵,卻依舊沒有完成集合。

這要是在戰場上,夠漢軍騎兵,沖殺好幾次了。

但他卻又無可奈何,暫時來說,他只能依靠這些人。

好在,很快,從趙信城出發的蘭氏騎兵,也要趕來。

他們本來是用于防備從漢朝的范夫人城殺出來的漢騎的軍隊,不過,現在漢軍放棄了范夫人城,也就使得這支騎兵得到解放,可以來支援他。

不然,衛律想死的心都有了。

“單于可真是給了我一把可能傷到自己的刀!”心里嘆息著。

終于,一個披頭散發的呼揭貴族,帶著上百名騎兵,沖進大營。

而隨著此人的回歸,所有呼揭騎兵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終于開始列隊,開始了集合。

那貴族正是呼揭王屠姑射!

“丁零王!”屠姑射騎在馬上,對著衛律大聲道:“抱歉,路上遇到了一個蠕蠕人的部落,花了點時間,我應該沒遲到?”

他嬉笑著將手里提著的頭骨交給了自己奴隸,讓他們去硝制。

自己則跳下馬,來到衛律面前,微微低頭,俯首拜道:“呼揭王屠姑射,恭聽偉大的丁零王命令!”

衛律勉強按捺住自己的脾氣,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屠姑射道:“大王來的正是時候!”

“本王有一個重任,要交給大王!”

衛律揚起馬鞭,他知道,和呼揭人布置任務和細節,那是對牛彈琴,根本行不通的事情。

這些金山蠻子的大腦里,除了殺人,就是搶掠。

屠姑射卻一點也不在意衛律的神色。

對呼揭人來說,征服、殺戮與劫掠,才是他們的追求。

只要有人能讓他們去殺人,他們才懶得管別的事情呢!

所以,屠姑射馬上就拍著胸膛,拜道:“請偉大的丁零王吩咐!”

“只要您下令,呼揭勇士,便愿為您而戰!”

“很好!”衛律指著弓盧水以南,說道:“我要大王,率軍渡河,向南進軍,殺掉沿途見到的所有敢于反抗的人!”

衛律輕笑著:“將他們的**、牲畜與孩子,全部帶回來!”

此來幕南,若只是殺一個漢朝貴族。

那豈不是虧大了?

尤其是目前的匈奴,資源緊張,人口稀缺。

若是有機會,衛律并不介意搶上一筆。

至于烏恒人的想法?

那并不重要!

就當自己給他們上的課程好了。

雖然學費可能有些貴。

屠姑射聽著,卻是亢奮無比,馬上就低頭道:“如您所愿,偉大的丁零王!”

然后,他就轉過身去,看向自己的部署,**自己腰間的一柄青銅小刀,高聲狂吼:“白神與黑神的子民們!”

“征服的時候到了!”

“吼!”無數呼揭騎兵聞言,揚天長嘯,興奮莫名。

更有人撕掉了自己身上的羊皮襖,亢奮的拿著武器,割破自己的臉皮,跪在地上,面朝西北的金山宣誓:“偉大的黑神,請您保佑我,務必讓我殺夠一百個人!”

“最好,能殺一個漢人!”

他**嘴唇,整個人猙獰不已。

和其他匈奴部族不同,呼揭人作戰,除了**外,基本不留高過車輪的俘虜。

馬蹄所及,唯有毀滅與殺戮!

于是,在屠姑射的帶領下,這些**的騎兵,哇哇大叫著,拿起了自己武器,騎上戰馬,**的涌出大營。

他們就像颶風一般,向南席卷。

對這些人來說,唯有殺戮,才是唯一的道路。

王望不知道何時,站到了衛律身后,他看著那些呼揭騎兵遠去的陣列,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音兄,您這是在讓這些人去送死啊!”

呼揭騎兵,雖然勇悍,雖然**。

但在這幕南,卻很難有所作為。

因為,漢朝在幕南,有一支主力精銳護烏恒校尉。

人數雖然不多,可能也就兩千左右。

但戰斗力非常強悍,哪怕是對上單于庭的主力萬騎,也能不落下風。

更不提,幕南九部,一旦發現匈奴騎兵入境,馬上就同仇敵愾,團結起來,他們甚至可能會爆發出無窮的力量。

因為……

幕南是匈奴的故地,匈奴騎兵一旦成建制的出現,馬上就會被所有烏恒部族認為是來復仇和搶地盤的。

“不要緊!”衛律聽著卻是笑了起來:“呼揭騎兵不會遇到阻擋的,甚至可能會暢通無阻……”

“因為,我事先已經派了使者,去到呼奢部與鮮虞部,求見呼奢屠各與鮮虞胥……”

“呼奢人和鮮虞人,甚至可能會以為,呼揭騎兵只是單純的想要通過他們的牧場罷了……”

王望聽著,頓時愣住了。

“他們會按照您的意思做嗎?”

“當然會!”衛律笑了起來:“他們絕對想不到,本王這次來,不僅僅是來殺人,還是來搶掠的!”

這二十多年,烏恒六部,在水草豐盛的幕南草原,安逸的生活著。

無論是漢還是匈奴,都沒有人抽空來管一下他們。

任由他們在這里野蠻生長,這使得這些烏恒人產生了錯覺。

以為自己可以騎墻,看著漢匈爭霸,壯大自身。

但……

這在衛律看來,可笑至極!

因為,無論是漢還是匈奴,都絕不會坐視有第三方勢力趁機崛起。

發現苗頭,就會鎮壓。

譬如他,也譬如那位素未謀面的鄉黨!

“不瞞王兄,在來之前,本王確實一心一意的,只想與那位素未謀面的鄉黨打個照面,最好將他留在這幕南……”衛律輕笑著:“但,到了此地后,本王發現……”

“殺死對方,或許只是中策……”

“呼奢部有差不多十萬丁口,牛羊馬匹幾近百萬……”

“鮮虞部有七萬口,六十萬左右的牲畜……”

“其他各部,也都有著數十萬的牲畜群!”

“哪怕只是帶一成回到幕北,今年冬天,各部的日子都能寬裕起來!”

“大單于也就不用擔心幕北之事了……”

“更可以削弱、重挫烏恒各部,使之元氣大傷,二十年內無法恢復!”

“當然……”衛律輕笑著:“若是有機會,能殺掉或者擒住那位鄉黨,本王也不會錯過!”

作為接受過完整的漢家精英教育的衛律而言,他有著足夠的戰略意識與眼光。

他始終保持著清醒與冷靜。

因為,漢匈爭霸,發展到今天。

對匈奴來說,只要一著踏錯,就永無翻身的機會了。

“呼揭騎兵,是我用來攪混水的工具!”衛律自得的說道:“水攪渾了,才好趁亂摸魚!”

“而本王則在此,率領大軍,旁觀其事,順勢而行!”

“這就是兵法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王望聽著,欽佩不已,拜道:“音兄高見!”

衛律聽著,卻是搖搖頭,道:“這算什么高見?不過是趁勢而為,王兄若在我這個位置,也肯定能想到!”

他握著馬鞭,看向南方,問著王望:“王兄,猜猜看,我的那位鄉黨,此刻在想什么?”

王望搖搖頭。

衛律又問道:“若他得知,呼揭騎兵搶走他之前,攻陷了呼奢與鮮虞,搶走了他覬覦的東西,他會怎么辦呢?”

“是怒而興軍,與我在這弓盧水之畔交戰,還是選擇忍氣吞聲,被迫與我瓜分幕南各部的牲畜、財富?”

王望仔細的想了想,然后答道:“末將以為,當是后者……”

“不!”衛律堅定的搖了搖頭:“如其人,我的那位鄉黨,絕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之人!”

“看著!”衛律笑著道:“我有預感,我們會在這弓盧水照面!”

“我會看到他!”

“他也會看到我!”

“有機會的話,他會殺掉我,我也會殺掉他!”

“其實,若是可以,我希望請他去幕南做客……”衛律低下頭,低聲說道:“我想好好問問他,長水鄉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了?長水河里,還能捉到小魚嗎?”

長城腳下,漢軍騎兵,魚貫而出。

不過兩個時辰,護烏恒都尉的騎兵與長水校尉的騎兵,就全部出塞。

然后各自分別。

一向南,趨于南池,一向北,朝龍城**。

馬蹄聲轟隆隆,響徹大地。

在元狩四年,霍去病率領漢軍主力,出定襄與代郡后,時隔幾近二十七年,漢軍再次大規模的通過長城,直奔塞外。

站在雁門長城上,張越看著這個情況,嘴角微微溢出一絲笑容來。

他對左右下令:“我們也走!”

司馬玄的騎兵,會迂回到呼奢部的后方,堵住其北逃之路。

而續相如的騎兵,則會從側翼發起猛攻。

而他則會率領,塞下各氏族的‘義從騎兵’,從正面發起攻擊。

為了協調,他與續相如、司馬玄都已經約定了進攻發起的時間統一為延和二年春三月十九日拂曉。

也就是八天后的凌晨。

所以,張越知道,自己也得快一點才行!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89
發表於 2018-10-28 09:51: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八節 南池

塞外的天空,一片碧藍。

草原悠悠,牛羊成群,風光無限秀麗。

張越不由得想起了后世那首著名的《鴻雁》,輕聲的低吟起來。

此時,他已經抵近了目前幕南草原最重要的一個區域。

也是這一兩百年來,草原上最重要的牧場——南池牧場。

在戰國時期,南池是東胡人的王庭所在。

一度稱霸幕南的東胡部族,在此建立了他們的統治。

匈奴崛起后,南池又成為了匈奴右賢王的王庭所在。

匈奴對漢室的十次入侵里,有七次是在南池做出決定的。

在二十七年前的漠北決戰后,幕南無王庭,匈奴遠遁,南池便成為了護烏恒校尉的駐謁所在。

而且,張越還知道,此地還會繼續興盛兩千年之久。

在后世,它名曰黃旗海。

是著名的旅游景點之一。

直到,它因為干旱而漸漸干涸,變為一個季節(性性)湖泊。

終于,視線中出現一個巨大湖泊。

祂是如此的巨大。

以至于一眼看不到邊。

湖面,碧波((蕩蕩)蕩)漾,許多飛鳥,在湖上掠過。

張越遠眺著南池,驚喜不已,問著在驅車的田水:“我命爾等帶來的鯽魚、鯉魚可都還活著?”

“主公,都活著呢!”田水笑著答道:“而且活蹦亂跳!”

“善!”張越欣喜不已,對田水道:“等到了南池,就將那些鯽魚、鯉魚放入南池中……”

“諾!”田水雖不太清楚自家主公的用意,但還是點頭。

這時,數百名騎兵,從南池方向而來。

他們來到張越率領的隊伍前,全體下馬,紛紛跪到地上,屈膝匍匐:“塞外野人南池垣,率南池部上下,恭迎天使蒞臨!”

馬上,就有著人,牽來了兩匹被鮮花裝扮的神俊牧馬來到了張越車駕前,恭(身shēn)拜道:“此乃我部所養的駿馬,敬獻天使,還望天使笑納!”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

不過……

張越卻有些不是很開心,他讓人收下貢物,然后沉聲道:“南池部去年便應該朝貢天子了……”

“是何緣故,久拖至斯?”

朝貢制度,是中國獨有的制度。

傳承數千年,延綿不絕。

就連匈奴人,也來抄襲、復制,將之用在了對西域的統治上。

西域各國,每年都有朝貢單于庭的義務。

即使是烏孫,也要遵循。

而像莎車、龜茲、焉奢與車師這樣的匈奴控制很深的國家,每年甚至都要將三成的財富,送去單于庭,以換取單于的仁慈。

不然,便是大軍入境,直接強取了!

對中國而言,朝貢與否與朝貢的次數是否頻繁,是衡量屬國與附庸忠誠的標準。

按照這個標準,南池部居然連三年一次的制度(性性)朝貢都不能達標,顯然是很不忠誠了!

若換上當今天子年輕時的(性性)格,南池部恐怕會被從地球上抹去。

聽著天使的責問,南池部上下,都是誠惶誠恐。

特別是那幾位被帶到了張越面前的貴族,感覺腿肚子都在抽筋了。

烏恒九部,除內遷三部外,就數南池對漢最忠誠。

往年慣例朝貢長安,次次不落。

甚至有些年份,牲畜繁育的多的時候,還會額外加貢。

但,最近十余年,隨著其他部族,都漸漸停止朝貢長安后。

南池人心理也開始不平衡。

特別是部族的年輕人,非常不爽。

他們不愿意將自己辛辛苦苦,蓄養的牛羊,無償的送去長安,給一個他們連面都沒有見過的所謂天子。

他們也不像老一輩的南池人,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漢天子的賞賜與恩德。

反而以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qíng)。

從他們生下來那天開始,他們就在這南池了。

加上其他停止朝貢的部族,也沒有受到什么打擊和懲罰。

所以,去年的時候,南池部的幾個貴族,就繞過了老族長,找了個借口,沒有朝貢。

一直以來,他們還竊喜不已。

哪知,會有天使親自責問的事(情qíng)?

特別是,這位天使在雁門的作為,如今都已經傳到了南池部中。

想著傳說中的那些事(情qíng),南池部上下,人人忌憚。

正要告罪的時候,就聽到天使說道:“漢家天子,從來有債必償,南池部今年必須補足延誤的朝貢牲畜、皮毛份額,更須額外加倍!”

在張越看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qíng)。

因為,若無漢家保護和許可,整個幕南的烏恒九部,恐怕現在都還在烏丸山下的白山黑水之間掙扎。

他們的人口,永遠無法突破五萬。

他們的壽命,會被卡在四十歲的天塹。

至于吃飽肚子這種事(情qíng)……

更是永遠不要奢望。

更別提,能在這水草豐盛,溫暖潮濕的幕南,自由自在的放牧了。

為了安全、和平與自由,漢家軍人,付出了血與(肉肉)的代價。

從居延到武威,流血數千里。

憑什么烏恒人一毛錢都不付出,就可以安享這一切?

那豈非是對英靈的褻瀆?

當然,張越也不是不講道理的。

握著腰間的((嫖piáo)piáo)姚劍,他走出馬車,看向那幾個南池部的貴族:“當然,天子與漢家,永遠不會虧待忠臣!”

他拍拍手,李池就帶著人,將十余輛牛車,驅趕到前面。

掀開車簾,里面裝載的全部都是用麻繩與草繩捆綁在一起的瓦罐。

張越拿起一個瓦罐,打開來,放到地上,對他們道:“這些就將是天子對爾等忠誠的賞賜!”

“以后,只要南池部忠順,定時朝貢,服從天子之命……”

“這些可以減少胎兒畸形,減少難產概率的神物,便都可以作為回賜!”

“本使還會請求天子,準許南池忠臣,以皮毛,換取鹽鐵、布帛!”

這就是張越從米帝學來的神功,漢化后的版本叫‘手持刀劍,口銜詩書’!。

南池貴族們看著那些瓦罐,再聽著張越的承諾。

終于徹底沒有了怨言,紛紛跪下來,頓首拜道:“南池野人,謹遵天使訓誡,必定忠心耿耿,為天子臣屬!”

張越聽著,滿意的點點頭。

市場已經敞開!

幕南大草原,在后世,哪怕是在沙漠化嚴重的時候,也曾養育了數千萬人口和數千萬的牛羊。

當然,那是建立在現代化的畜牧業技術與現代化的道路交通運輸基礎上。

但在如今,只要合理利用,開發得當,以畜牧業養活五百萬人口,不在話下。

而目前,整個幕南,總人口不過百萬左右,蓄養牲畜數量五百萬以下。

換而言之,幕南還是很有潛力可以挖掘的。

而且,張越覺得,農耕與游牧,其實并非天生的死敵。

在事實上,兩者有著非常好的互補(性性)。

牧民們可以產出大量皮毛、(奶奶)酪和各色(肉肉)類。

皮毛可以制作出各色毛布,(奶奶)酪與(肉肉)類富含大量蛋白質與營養。

而農民通過耕作和生產,可以產出牧民們無法獲得的糧食、鹽鐵以工業品。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農業或者工業大國支撐。

單純的畜牧業,死路一條!

旁的不說,就是一條缺乏維生素與各類微量元素補充,各類疾病和生產困難,就會永遠縈繞在他們的頭頂。

反之,兩兩結合,可以產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應。

草原的游牧民,完全可以通過將他們畜牧放養的牲畜與出產的皮毛、(奶奶)酪、(肉肉)類,賣去中原,換來他們亟需的粟米、小麥、鹽鐵、茶葉以及其他商品。

而有了穩定的牛羊供給后,中國農民的全牛耕化作業,自然指(日rì)可待。

他們出產的(奶奶)酪、(肉肉)類,皮毛更會變成中國百姓的(日rì)常食物與(身shēn)上的衣著。

完全是雙贏啊!

現在的世界局勢與環境,則為這種雙贏締造了有利環境。

虛弱的匈奴,無力南侵,只能在居延和西域與漢拉鋸。

而新生的烏恒,處于分裂中,漢家威權,也深入人心。

只要經營得當,一兩代人,新生的牧民,就會完全適應這種新生活。

只要穩定數十年,那么,就算未來出了什么變故。

這草原也不會有什么野心家可以崛起了。

因為……

屆時,必定是排隊槍斃的時代。

在火槍火炮面前,騎兵將失去他們的主宰地位。

內心打著這個算盤,張越就揮手道:“走吧,諸位頭人,本使正要領略一下這南池風光!”

便在這些人的簇擁下,帶著他從塞下征集的兩千多義從騎兵,直入南池部的營帳之中。

然后,自然又是一番敲打。

讓這南池部答(允yǔn)下了無數不平等條約。

更立刻派出了一千多騎,加入天使的隊伍。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

不答應也不行!

更何況,南池部的騎兵們,都是躍躍(欲yù)試。

作為生于南池的烏恒人,他們是在護烏恒校尉的視線中成長起來的。

早就羨慕著漢軍的待遇與地位。

如今,天使親自點兵,哪個不是踴躍參與?

張越將這些新加入的南池騎兵,丟給郭戎去管理,自己則帶著李池與田水,到了南池湖畔,將帶來的鯽魚與鯉魚,放生到這碧波無窮的大澤之中。

“主公,您這是?”李池不是很理解,于是輕聲問道。

“等到明年,你們就知道,你們今天做的這個事(情qíng)的意義了!”張越輕笑著,將幾條鯽魚放入湖水中。

南池,也就是后世所謂的黃旗海。

在歷史上一直到解放前,都沒有什么魚蝦。

直到有一天,有人將幾十條鯽魚,放生到這大湖之中。

不過數年,這大澤就成為了塞上明珠。

五十年代,黃旗海的鯽魚產量,每年達到了兩千噸!

至于現在……

張越看著這碧波((蕩蕩)蕩)漾的大澤。

如今的南池的面積,起碼三倍于后世的黃旗海。

粗略估計,其周長至少四十多公里,寬十幾公里。

這樣的大湖,而且,又因為環境封閉,沒有天敵,哪怕是目前的(情qíng)況下,一年產出個一兩千噸的鯽魚、鯉魚,應該不在話下。

這樣,將來護烏恒都尉的(肉肉)食,就有了解決的地方!

有了這個物質基礎,南池就一定可以建設成為漢家在幕南的要塞。

李池聽著,卻是似懂非懂。

同樣不懂的,還是幾十個隨同張越一起放生的南池貴族與塞下貴族。

不過……

他們的想法,卻是有些新奇。

“天使這是在施展神通吧?”獨孤敬拉著郝連破奴低聲說著:“應該就是如此了!”

“大概吧!”郝連破奴神色肅穆的道:“我聽漢人說過,天使乃是兵主座下神將下凡,故號稱‘張蚩尤’,其額間生有神目,一旦睜開,偉力無窮,就像在參合坡……”

說到這里,他們兩個就目光狂(熱rè),無比虔誠的看著正在放生的張越。

而南池的貴族們,在一旁聽著,若有所思。

這些傳說,他們也有所耳聞。

兵主?!

無論是在漢地,還是在幕南,如今都是一位信徒無數的神明。

特別是在這幕南各部,兵主蚩尤的信仰,廣泛存在。

而且,職責眾多。

除了戰爭本職外,守護、保護牲畜、婦孺,以及平安、健康,都成為其神職。

對烏恒人來說,這位神明幾乎是無所不能的!

故而,他們看向張越的神色,越發忌憚。

以至于,即使時隔百年,南池居民里的老人,依舊會給他們的孩子,講述今天的故事。

“你們是不知道啊,當年,張侍中在這南池,親手放生了許多魚……”

“我的祖父,當年親眼看到放生時候的場景……”

“魚從張侍中手中掉入湖中,一下子天上照下一道光,湖水沸騰,有神女出來,向張侍中致謝……”

“南池人從此就都能吃到這香甜的鯽魚與肥美的鯉魚了!”

不過,如今,湖水卻靜悄悄的。

盧葦((蕩蕩)蕩)漾開來,一條剛剛被放入湖中的鯽魚,竄入其中。

然后,它就發現,這里簡直是天堂。

沒有天敵,也沒有危險。

湖水富含營養,到處都是食物。

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它就決定在這里安家。

將最后的一桶鯽魚放入湖水中,張越站起(身shēn)來,看向(身shēn)后的人,道:“都去休息吧,明天開始,就要準備作戰了!”

現在,護烏恒都尉的騎兵,應該已經在穿插了。

長水校尉的精騎,也應該從龍城出發,在直撲鴻鵠澤的路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90
發表於 2018-10-28 09:52:1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九節 騷動的長安

長安,時至暮春,氣氛越發的活潑起來了。

每天都有無數公卿,排隊前往新豐。

以至于去新豐的馳道,都被馬車碾的有些破爛了。

這些,都是去蹲著新豐麥田的人。

眼看著新豐的麥田,一天天成熟,一天天接近收獲。

揮舞著五銖錢的權貴與大賈們,紛紛入場。

現在,市面上,新豐今年新麥預售價格,已經打著滾的向上漲了好多倍。

而且,還在不斷上漲中。

已經有封地在三河的列侯,開出了一石新麥五百錢的天價。

五倍于往年的價格!

即使如此,也依然不保險。

因為誰也不知道,建章宮里的天子,會不會忽然下手?

畢竟,這位陛下是出了名的見錢眼開。

所以,為了造成既成事實,很多人甚至干脆,蹲在了新豐的鄉村。

就等著百姓開鐮,然后就地連秸稈一起買了。

不過,這些人這次還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漢天子,現在壓根看不上這么點蚊子肉。

“朕這次派張子重出去,真是明智啊!”看著眼前的奏疏,大漢天子神色愉悅,得意不已。

“呼奢部,牛羊百萬,馬匹二十余萬……”

“鮮虞部,牛羊五十萬,馬匹十萬……”

“諸水部,牛羊三十萬,馬匹十余萬……”

“……”數著這報告上羅列的各部牲畜、丁口數據,天子簡單的做了一道算術題。

然后他就發現,幕南烏恒六部,加起來的牲畜數量,無限接近了四百萬這個數字。

這讓他心花怒放,難以自抑。

牲畜是很值錢的!

特別是現在的情況下,隨著新豐的麥田一天一天的接近成熟。

整個關中,都已經被轟動。

無數農民,羨慕嫉妒恨。

而隨著這個情緒,不止新豐的麥種,價格節節走高。

新豐所用的技術、農具和耕作方式,也瞬間得到了無數關注。

于是,曲轅犁、耕牛、耬車的價格,應聲而漲!

尤其是耕牛,一頭犍牛的價格,從往年的不過六千錢,漲到了一萬兩千錢。

翻了一倍!

如今,在關中,哪怕只是一頭牛犢,都有無數人爭相搶購。

所以,現在天子眼中看到的不是牲畜數字。

而是數不清的五銖錢。

“哪怕只是帶回十萬頭牛,都價值十萬萬以上!”天子閉著眼睛,再難忍耐。

因為,幕南地區的牛群數量,起碼在五十萬頭以上!

那意味著,僅僅是牛群的價值,就相當于漢室一年財政收入的總和!

抿著嘴唇,天子再看向奏疏,手指輕輕的敲擊起來。

然后,他就起身,對一直侍立在側的張安世道:“尚書令,制詔罷!”

“全權使者,侍中、建文君張子重所奏諸事,朕意以為甚佳,其下御史,群臣文武共議之!”

于是,所有在京文武大臣,都被這個命令震得頭昏眼花。

因為,隨同天子詔命同時而來的,還有張越在武周塞下時,快馬傳遞長安的出師表。

看著這紙出師表,每一個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不止是因為其上描述的幕南事務。

那些富得流油的烏恒部族保有的巨大牲畜群,讓每一個漢家大臣,都呼吸急促,腎上腺素分泌加速。

“幕南六部,居然有如此多牲畜和丁口了!”就連韓說,都驚訝萬分。

他對烏恒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當年的那些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窮鬼時代。

哪里能想到,不過二十五年,這些當年窮的連煮飯的鍋都是石頭的部族,居然能不聲不響的繁育如此數量的牲畜群!

隨即,他就哀嘆起來:“這下,張子重就要撿一件大功了!”

丞相劉屈氂,同樣憂心忡忡。

“若其果真能鎮壓幕南,破其部族,獲其牲畜……”

“恐怕,連海西候也未必壓的住他了……”

漢軍是最現實、最實際的一個群體。

誰能打勝仗,誰能帶領他們開疆拓土,建功立業,他們就跟誰走。

這是秦以來的傳統。

當初,衛霍崛起時,整個漢軍就立刻大洗牌。

所有曾經的名將、大將,統統靠邊站!

不過……

劉屈氂心中卻又有些高興。

因為,那紙出師表的最后,提出來的建議,讓他怦然心動。

“仿治河都護府故事,置幕南都護府……”咀嚼著這個提議蘊含的政治前景,劉屈氂便難以自抑的激動起來。

因為,這是青史留名的好機會。

一個幕南都護府的提議,在這一天,讓整個長安不知道多少大臣貴族,徹夜難眠。

頂層的大臣們知道,這是青史留名和刷存在感的好機會。

而其他人,則明白這是千載難逢的晉升之機。

只要去幕南,當上一任都護府都督。

只要不出問題,搞出什么大新聞。

回來后妥妥的九卿!

若能有些政績,覬覦三公之位,也是有資格的。

而商人們,同樣失眠了。

因為,長安市面上,忽然出現了一些羊毛布料。

而且價格低廉,最貴的也才賣兩千錢一匹。

引得無數貴婦,爭相搶購。

關鍵,這些布料在持續穩定的供應。

這下子,所有的視線,就聚焦到了供應渠道上。

然后,他們就發現,是楊氏在經營、銷售這些布料。

這立刻引發了所有商賈的關注。

然后,在這些大鱷的種種手段下,楊孫氏在武周塞下的舉動,立刻就人盡皆知。

所有商賈,馬上嗅到了財富的味道。

而且,他們馬上就判斷出,這其中蘊藏的暴利!

“必須馬上去塞下!”

無數人異口同聲的喊著。

因為去晚了,可能連喝湯的機會都會沒有了。

袁氏、田氏、王氏,立刻行動。

袁家家主袁廣國,甚至親自出動,帶上了自己的兒子和全部的精干家臣以及大批人手、財富,立刻就前往雁門。

其他人也不甘人后,紛紛行動。

因為,他們知道,這個事情不止一定賺錢。

更沒有任何風險。

恰恰相反,這是朝堂、天子和國家都樂意的事情。

只要能參與其中,等于給自己和家族,爭取到了一張護身符。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4-20 16:2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