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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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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門閥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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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9 21:28: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三十節 決戰之前(3)

朝陽升起,廣袤的原野上,氣溫逐漸回升。

虛衍鞮松開了自己的衣襟,站在一座小山丘上,極目遠眺。

這里是一片起伏的丘陵,是鹽澤向北延伸的部分。

丘陵之后,有幾個小湖泊。

大的約有數里,小的卻不過數百步長。

數不清的戰馬,都猬集在湖岸,爭相喝水。

而他的軍隊,則在山腳下,建立了數不清的穹廬。

上千名隨軍的奴兵,則在監軍的督促下,扛起了各式青銅工具,在這丘陵地帶以及延伸而出的灌木叢里,拼命的砍伐著各種樹木。

就連低矮的灌木,也不放過!

就在昨天,當他的軍隊,撤退到此時,他的先鋒,在鹽澤的山林之中,找到了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呼揭潰兵。

審問后,他終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呼揭萬騎,已經覆滅了!

屠姑射,永遠都不能再來向他報告了。

所以……

他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這數日以來,他的斥候所見的‘呼揭騎兵’,都是漢朝人的偽裝。

而在今晨,漢朝人徹底撕去了偽裝,暴露出了他們的真面目。

斥候們在東南方向和西方,都發現了大股的漢軍騎兵活動的痕跡。

毋庸置疑,漢軍已經從兩個方向,開始對他的包圍。

甚至,說不定包圍圈已經合攏了。

當然……

就算是這樣,虛衍鞮知道,只要他舍得付出一定代價,還是可以立刻突圍,向北而走。

但突圍以后呢?

無險可守的部隊,將會被敵軍,銜尾而擊。

從鹽澤至崖原乃至于弓盧水,將近七百里的路上,將流光姑衍萬騎的血!

況且,撤退本身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留在這里,等待衛律的接應。

“馬上將防御布置下去……”虛衍鞮揚起馬鞭,指向前方的山丘下的開闊地帶:“在這些地方,都挖好陷馬壕,鋪設大量木蒺藜,安裝好種種陷阱!”

“本王要讓漢朝人在這里流血百里!”

“您的意志!”幾個貴族立刻領命而去。

旋即,小小的山丘腳下,便變成了一個工地。

匈奴人的奴兵們,被驅使著,加工著各種小而危險的東西。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各種形狀的木制尖刺。

這些危險的小東西,是匈奴人山寨的漢軍鐵蒺藜、銅蒺藜。

雖然質量和殺傷力,沒有漢軍的好。

但,假如戰馬脆弱的馬蹄,一不小心踩到這些小東西身上。

馬上就會刺穿其馬蹄,讓馬匹受驚,將騎士摔下馬背。

輕則骨折,重則致死。

而在同時,大量的木珊欄與箭樓沿著山丘地帶,開始延伸。

等到當天下午,此地便已經出現了一個簡單的防御系統。

雖然不比得漢軍,曾經在輪臺創造的一日營寨、半月成城的記錄。

但對匈奴來說,這已經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三百里外,崖原之中,衛律的主力,終于完全穿過了崖原中部密布的山丘與灌木,來到了一望無垠的草原上。

“大王!”一個貴族,匆匆忙忙的走到衛律面前,低頭報告道:“臣在崖原邊緣,發現了大王先前派去與姑衍王聯絡的小隊……”

“嗯?”衛律皺起眉頭。

“他們都死了!”這貴族恭身說道:“檢查傷口后,臣判斷,他們應該是兩三天前遇襲的,他們身上的傷口,基本都是刀、劍留下的痕跡……”

聽到這里,衛律猛然抬起頭來,嘴里吐出四個字:“漢朝斥候!”

內心之中,卻是升起了無窮無盡的恐懼。

漢朝斥候,竟深入到了崖原之中?

這幾乎就意味著,虛衍鞮已經落入了危險之中。

再結和時間估算,衛律就知道,自己必須加快速度!

而且是不惜代價!

他立刻叫來了自己的左膀右臂王望,對他道:“王兄,請您立刻持我的信物,去通知各部,停止修整,連夜進軍!”

“兩天之內,我軍必須進入幕南!”

王望聞言,嚇了一跳。

這樣的高強度行軍,只會導致一個結果——兩天后,進入幕南的匈奴騎兵,將全體喪失運動進攻能力。

但,當王望看到衛律那雙幾乎能殺人的眼睛后,馬上就不敢作聲,當即便去執行命令了。

張越此刻,則帶著五千多名烏恒義從以及上萬匹馬、橐他與至少兩千頭用于充足軍糧的牛羊,行走在一望無垠的曠野中。

晚風吹過,數不清的青草,微微抵伏。

策馬走在隊伍外側,張越看著這支大軍,微微的抿了抿嘴唇。

“也不知道,此戰之后,這些人有多少人可以回到幕南?”他心里想著。

但比起傷亡,他更擔心,這些烏恒人的戰斗意志。

這一戰的勝負手,就在這些烏恒人,是否能夠頂住衛律主力的狂猛攻擊了。

故而,他做了大量準備。

現在,隨軍的所有馬匹、橐他背上,都駝運著大量的器械。

這些都是,這幾日來,在漢軍的指導下,烏恒各部加班加點,趕制出來的許多對抗騎兵沖擊的東西。

漢匈百年爭霸,在前期的漫長歲月里,面對匈奴騎兵的肆虐,為了能在野戰中對抗并戰勝這些侵略者,漢軍的英雄豪杰們,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智慧,創造了無數簡單但有用的器械。

并改良了許多前代的防御措施。

然后,通過實戰檢驗和淘汰。

最終形成了許多可以有效對抗和遲滯匈奴騎兵的戰法、手段。

絆馬索、拒馬和陷馬壕,這些都是小兒科了。

先帝時的名臣,號稱蒼鷹的郅都,在擔任雁門太守時,開發出來的那一系列專門坑匈奴騎兵的戰術,才叫厲害。

當初,郅都在雁門,可是打的匈奴人驚恐萬分,無數匈奴牧民,紛紛在家捏了個郅都的泥像,日夜祈禱,希望這個大魔王不要來打自己。

如今,為了增強這些烏恒人的對抗能力。

這些先人的智慧與結晶,都被一股腦的重新找出來。

就等著給衛律一個驚喜!

就不知道,衛律會不會接受這些驚喜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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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9 21:29:2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三十一節 收獲(1)

延和二年的夏天,眨眼就到來了。ξ雜↓志↓蟲ξ

夏四月初一,臨渭鄉的走馬亭,一大早便熱鬧非凡。

亭長李軻,穿上了上個月就已經縫好的那套嶄新的官服,腰間掛著一枚象征著其身份的銅印,威風八面的推開了家門。

門外,數百名**老少,都已經等的迫不及待了。

見到李珂,他們紛紛問道:“亭長!亭長!可以開鐮了吧?”

而在這走馬亭外的道路上,數十甚至上百輛馬車,將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人人都在翹首以待,等著這新豐第一個收獲的麥田開鐮。

李珂昂起頭來,微微理了理衣襟,大聲說道:“唯漢延和二年,歲在庚寅,孟夏之月,甲子之日,新豐縣臨渭鄉走馬亭……”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盡所**氣大吼:“開鐮!”

咚咚咚!

亭中官署上懸掛著的銅鑼被人敲響。

幾個民兵在旗亭上,大聲喊著:“開鐮!”

于是,走馬亭的七十多戶,六百多**老少,立刻就挽起了袖子,拿上了家里的鐮刀,紛紛涌向了村亭之外的麥田。

走馬亭,是去年臨渭鄉補種麥種的狀元。

全亭的兩千五百畝田地與七百多畝下田,在縣衙號召下,全部補種上了冬小麥。

當時,很多人都笑話他們。

覺得他們要顆粒無收。

就是村民們自己,也是心里打著鼓,根本沒有底。

甚至有人剛剛補種好麥子,就后悔了。

覺得這是亂彈琴,要耽誤明年的收成,就打算悄悄的帶著家人,連夜去鏟掉麥田里的種子。

當時,李珂初任這走馬亭的亭長,就面對著這復雜的環境和多變的民心。

作為一個剛剛走出太學的詩書禮樂與先王典籍的學生。

他一度,慌了手腳。

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辦?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了?

因為,張侍中親自帶人來到了臨渭鄉。

下到村民家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又詢問其困難,并當場辦公解決。

同時更保證,所種冬小麥畝產由縣衙保證,低于兩石每畝,由縣衙官倉以粟米補足。

同時更承諾,來年收獲之冬小麥的價格,不低于每石六十錢,假若低于這個價格,縣衙就照單全收。

從那一刻起,李珂就感覺,自己看見了太陽。

而且,是如春日之陽一般溫暖、和煦、懋澤天下的太陽!

于是,他從此就徹底的成為了侍中的追隨者與擁護者。

寒霜往來,季節輪轉。

眨眼便又是夏天。

而他也從一個面白膚凈的書生,長成了一個留著淺淺髯須,五大三粗的丈夫。

更在這基層亭里,積累了大量的經驗。

明白了百姓關系的問題所在,知道了人民需求的東西為何?

今年春天,家中老父帶人來了一趟新豐。

走時,父親老淚縱橫,握著他的手,說道:“吾兒已是大丈夫矣,吾家興盛有期!”

想著老父的神情,李珂垂下眼簾:“大丈夫?吾還離的遠呢!”

“真正的大丈夫,當如侍中公一般!”

“文能安國定邦,武可撅師萬里!”

不知不覺中,李珂就走到了麥田前。

眼前,金黃色的麥穗,穗穗飽滿。

百姓無論**老少,人人都拿著鐮刀,用著最大的力氣和最飽滿的精神,割取著一束又一束的麥子。

很快,麥穗就堆磊起來,像小山一樣。

原野之中,少府、大司農與執金吾的官吏們,則站在這麥浪的中心,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充斥著名曰:幸福的喜悅。

而名曰收獲的情緒,則蔓延在了那些正低頭躬身勞作的百姓心中。

李珂看著,他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在笑。

一年的辛勤勞作,將要得到最充分的回報!

數千里外,張越看著眼前的黃沙與荒野,嘴角溢出了絲絲笑容:“這可真是一個好戰場!”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塊延綿不絕,起伏不定的戈壁、荒野與沙漠組成的狹長地帶。

蒙古高原上吹來的風,向南走,將沙塵帶到了這里。

然后被幕南的草原與濕地阻攔。

千百萬年來,大自然的力量,在這里互相作用。

有時候,草原會贏得勝利。

有時候,沙塵會贏得勝利。

在這不斷的較量之中,這一地區的地理地貌,被徹底重塑。

風沙,將所有山丘與高地,侵蝕的干干凈凈,只留下了一片片刀削般的巖頁與一片不毛之地。

諸水小奴,低著頭,在張越身板,輕聲的介紹著:“偉大的天使,此地,我們將它稱呼為‘狼原’,在過去每當夏秋交接之時,整個草原的野狼,都會匯聚至此,埋伏和狩獵,從瀚海的弓盧河遷徙而來的野獸……”

張越聽著點點頭,狼群的智慧,果然還是可以的。

這里確實是一個極佳的伏擊與攔截之地。

而在人類的戰爭史上,這片荒野,也肯定曾經發生過驚天動地的大戰。

只是因為游牧民族沒有記錄歷史的傳統,所以被湮滅在歷史長河中。

不過,張越知道,再過一千多年。

這里將成為朱棣的成名之地。

在這里他成功的將北元太尉乃兒不花包圍,并最終逼迫其投降。

“立刻開始布置防御!”張越提著劍,望著這浩瀚無垠的荒野,開始下令:“各部沿此地帶,一路展開,并在前方構筑防御騎兵的設施!”

“遵命!”諸水小奴與十幾個烏恒貴族紛紛領命。

旋即,開始了建設大業。

不過,烏恒人的基建能力,還是有待加強。

再加上這一地區的地質更加堅硬,而且降雨量很少,所以,挖掘進度有些慢。

一個陷馬壕,就可能需要數十人,兩三個時辰的挖掘。

這還是漢軍向他們提供大量的挖掘工具的前提下,否則的話,恐怕連挖開地面,都會變得無比困難。

不過,和陷馬壕相比,另外一種針對騎兵和進攻步兵設置的陷阱的進度就要快多了。

這種陷阱很簡單。

與陷馬壕一樣,是需要掘地挖坑。

但,并不需要和陷馬壕一樣,需要挖一條長長的壕溝,也不追求什么高度。

它只需要在地表挖開一個大約一步長度的小坑,然后向地下掘進三尺左右就可以了。

兩個烏恒青壯,一個時辰就可以挖出一個。

挖好后,立刻就有人牽著橐他上來,卸下裝載在橐他上的一個個圓筒狀的木筒。

將這些木筒,兩個一組,安裝到這些小坑里,然后再將十余根尖銳的堅硬原木削尖后的木刺,釘盡這些圓筒中,使之變成一個長滿了尖刺的刺猬。

然后,再在這些小坑上方,做些簡單的偽裝。

這種陷阱,就是當年的那位蒼鷹發明創造的陰損招數之一。

雁門郡的邊塞下,曾經密布了數以千計的類似陷阱。

匈奴人在其中,吃盡了苦頭。

甚至很多匈奴人,寧愿去沖漢軍的堅城,也不愿意來攻擊那些可能密布了類似陷阱的烽燧。

因為,一旦有人踩中這些陷阱,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無論人馬,只要踩中,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馬上就會帶動固定在陷阱內的圓筒轉動起來。

而這些圓筒一轉,尖銳的木刺,就會刺穿皮膚、肌肉,將整個大腿的血管全部劃破!

馬還好一些。

最多就是損失一匹馬。

人若踩中,立刻就是殘疾、重傷,但偏偏不會立刻致死!

甚至,通過搶救還能救回來。

只是,從此以后,這個人就肯定是殘疾了。

故而,這種陷阱,曾一度讓匈奴人驚懼不已。

比起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在戰場上,踩中這些陷阱的可憐人,更是會發出讓所有人聞之,膽戰心驚的哭號。

對于震懾敵方,打擊其士氣,有著極為有效的作用。

而漢軍偏偏對怎么讓自己的敵人,主動去踩這些陷阱,有著細致的研究與豐富的經驗。

在隨軍而來的數百名長水校尉的將官們指點下,烏恒人就像土拔鼠一樣,沿著前方,挖掘著數不清的類似陷阱。

當然,陷阱、拒馬、鐵蒺藜、銅蒺藜,這些都只是輔助手段。

惡心敵人的辦法。

要想取得真正的勝利,還是需要面對面的擊退匈奴人即將到來的狂猛進攻!

而這,便需要讓烏恒義從們,發揮出他們百分一百二十以上的力量與決心。

要讓一個群體,做到這個程度。

需要仇恨的刺激,需要希望的鼓舞,更需要有一顆堅定的心!

仇恨,烏恒人不缺。

遠有龍城,掘匈奴祖墳之仇,近有呼奢部血淋淋的例子。

不需要張越去煽動什么,這些烏恒義從們就知道,一旦匈奴人踏過了這條防線,他們的家園和牧場,就會變成地獄!

鼓舞也足夠。

在誓師的時候,張越便已經承諾了,只要立下軍功,就不吝重賞!

**、牲畜、鹽鐵、布帛、金錢,各式各樣的賞格,應有盡有。

就是這堅定的作戰之心和必勝的希望,張越得想個辦法,給他們。

望著前方的黃沙與荒野,張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于是,他策馬上前,走入其中,深入大約數里后,他翻身下馬,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沙礫。

“善!”摩挲著手里,還帶著熾熱溫度的沙礫,張越就笑了起來。

現在,他知道,自己握住了勝利的鑰匙!

回到營地后,張越就召集了各部貴族,向他們宣布:“匈奴人,必然只會在早上和日暮之時進攻!”

“爾等只需要堅持每一個早上與日暮,匈奴人便會撤軍!”

眾人聽著,面面相覷。

感覺張越在講天書!

敵人只有在早上和日暮進攻?

匈奴人會聽你的安排?

不過,并沒有有人敢質疑,大家都是半信半疑的回去,將這個事情,告訴了各自的手下。

出乎意料的是,比起這些上位者,下層的牧民和騎兵,卻對此堅信不疑。

“天使那可是神明一樣的人物,既然天使都說了,匈奴人只會在早上和日暮進攻,就一定是這樣的!”

很多人都是這樣說著,于是,內心的戰意與決心,不由自主的堅定起來。

打不過匈奴人,還能守不住早上與日暮的兩波攻擊?

拿命填都能填的住!

而……

只要能守住……

屬于自己的女神、牲畜、穹廬、牧場,就都在向他們招手了!

當太陽升至正午。

走馬亭的麥田里,第一批被收獲的麥穗,已經被運到了亭中公共的曬谷坪里。

在這里,太孫劉進的使者,新豐縣丞陳萬年以及少府、大司農派來的官吏,早已經等候多時了。

而在曬谷坪外,無數人頭瓚動。

一位位公卿、勛臣的家臣,伸長了脖子,死死的盯著那些被農夫挑到這里的麥穗。

“確定是五十畝的麥穗嗎?”有人看著已經堆磊在地坪中心,分成好幾座麥穗山的地方,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著。

“此事,可是陛下都在關注的……”有人嘿然笑著:“除少府、大司農外,執金吾的緹騎,都來了好幾十,就在田里盯著,他們說是五十畝,那就肯定是五十畝!一分一豪都不會有錯!”

“若是出了問題,那可是欺君大罪,要掉腦袋!”

“這也太夸張了吧……”幾個關東來的人,看著那些麥穗山,倒吸了一口涼氣

尤其是一個來自河東的人,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與耳朵。

五十畝的麥穗產出就有這么多?

那河東膏腴之地,豈不是要成為一個笑話了?

而在這些人的議論中,從少府與大司農抽調的城旦春們上前,接手了脫粒工作。

依靠著古老的摔打之法,一粒粒飽滿金黃的麥粒,被打到了一個個預先準備好的容器里。

很快,這些容器之中就盛滿了麥粒,并溢出許多。

而稱重工作,也隨即開始。

“十石!”

“十五石!”

“十三石!”

隨著一個個官吏的高聲報告。

數字被記錄在白紙上,然后貼在容器外表,接著有執金吾的官員上前,接手了相關的保管和看守工作。

而同時,數個大司農的官員,則拿起了算盤,噼里啪啦的打了起來。

當最后的麥穗脫粒完成,而起容器被抬起來稱重。

總的數字,也終于統計完成。

“總計是叁百九十一石又三十五斤十二兩!”一個官員放下算盤,高聲說道。

“下官這里亦然……叁百九十一石又三十五斤十二兩!”另外一個官員站起來高聲宣告。

但……

已經沒有人再聽他們的聲音了。

整個世界,在此刻,仿佛陷入了永恒的寂靜!

五十畝地,產了三百九十一石?

換而言之,平均畝產將近八石?

每一個人在這個數字面前,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吞咽口水!

這是前所未有的記錄!

更是亙古以來所未見的數字!

在這以前,天下最高的畝產記錄,來自于河東郡。

二十七年前,河東郡曾創造了一個平均畝產四石的記錄。

但,自那以后,就再未有見。

而現在,新豐縣一下子就將這個記錄提高了整整一倍!

這意味著什么?

再明顯不過了!

幾乎是在反應過來的剎那,每一個圍觀的人,立刻就撒開**,恨不得自己長了翅膀,拼命的往回跑,去他們的主人那里!

因為……

在二十七年前,河東郡畝產爆出四石的記錄那一年。

當年河東的粟米價格,超過了市場價格的兩倍。

整個天下,都在**吃進河東的粟米。

不惜代價,不惜一切的吃進!

因為,那是已經證明了自己‘高產’成績的良種!

而現在……

新豐的麥子,該賣多少錢一石?

五倍?

十倍?

還是……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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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二節 收獲(2)

一個小黃門,一路狂奔,越過太上皇廟的層層閣樓,來到了太孫劉進的寢宮前。

“殿下!”小黃門撲通一聲,跪到了門口:“臨渭鄉走馬亭報畝產近八石!”

劉進聞言,原本還強做鎮定的臉,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狂喜無比的站起來:“果真?”

“果真!”小黃門將一封公文,遞上前去:“此乃陳縣丞的報告!”

劉進接過來,掃了一遍,臉上的笑容,猶如牡丹花般燦爛。

“走馬亭若是能有平均八石的產出,今年新豐的小麥畝產,至少會達到平均六石以上!”他心中想著,便吩咐道:“立刻備車,孤要回長安,親自去向皇祖父報喜!”

“諾!”小黃門恭身退下,立刻去準備車駕。

劉進則握著那公文,面朝北方,凝視著塞北漠南之所。

“張卿……”他輕聲呢喃著:“卿真信君子也!”

去年,那個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夸口要建小康,興太平,復興三代之治。

天下很多人,都覺得是在說笑。

旁的不說,單單就是那小康之治的初級階段,便高如泰山,遙不可及。

但不過十月,事實卻暴露在了眼前。

新豐通過精耕細作,以曲轅犁、牛耕、堆肥、漚肥與大力推進和修建水利設施。

結出了今天的累累碩果。

走馬亭畝產幾近八石?!

簡直夸張!

讓人難以想象!

全縣范圍內的最終平均畝產,現在肯定會超過六石了。

而新豐并不是什么膏腴之地,魚米之鄉。

不過是驪山偏僻之所,全縣之中,也就臨渭鄉能有些良田。

劉進知道,要變天了!

朝堂、士林、天下,都要因新豐而發生徹底的改變!

只是……

一手主導了這個奇跡的男人,此時卻并未在關中。

想著當初臨別時的場景,劉進忍不住嘆道:“張卿,恐怕是早知今日的結果!”

狼原之前。

張越將中軍主帳,建立在一片背陰的低洼地。

這里,過去可能曾存在一個湖泊。

但隨著沙漠侵蝕,湖泊干涸,一切不復存在。

就連曾經的泥沙,現在也變成了堅固的巖石與沙礫。

此刻,數十名漢軍軍官以及烏恒貴族們,濟濟一堂,聚集在這軍帳之中,等待著張越部署作戰。

身著甲胄,提著長劍,張越在郭戎等人簇擁下,走進帥帳之中。

“拜見侍中公天使!”眾人紛紛恭身行禮。

“諸公免禮!”張越擺擺手,走到上首,看向眾人,也不廢話,直接說道:“前方斥候剛剛來報,在狼原之中發現了匈奴衛律部的先導斥候部隊!”

“衛律的主力,最遲在明天就會進抵狼原!”

“一旦其突破我軍防御,身后就是平坦的幕南草原!”

“他們會燒掉穹廬,毀掉牧場,搶掠牲畜、婦孺,殺死男人!”

“吾等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這番話說的所有人都是心頭一緊。

便是長水校尉的軍官們,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哪怕他們大多數是漢人,其實與烏恒人沒有一毛錢關系。

張越看著眾人的神色,在心里滿意的點點頭,然后就看向所有人,道:“故而,本使將在本次作戰之中,徹底執行堅壁戰略!”

“各部,必須不停構筑防御,盡一切可能來防御!”

“敢有議論進攻、反擊與出陣者斬!”

“啊……”烏恒貴族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天使為何要做這樣的決定?

長水校尉的漢軍軍官們,亦是同樣不解。

堅守,怎么贏的戰爭?

只挨打不還手,如何可以戰勝對手?

張越卻是堅定了決心,揮手道:“此乃本使的最終將令!敢有違抗者,斬!敢不從者斬!敢私下非議者,斬!”

一連說了三個斬字,軍帳之中,才終于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恭身向著張越拜道:“末將小人遵令!”

張越看著他們,滿意的點點頭。

烏恒義從,這一次他帶來了足足六千多人。

但,質量卻是參差不齊。

訓練和素質,更是一塌涂地。

要帶著他們打贏衛律部的主力,當代的戰術和戰法,都不合適。

張越只好,向后世學習。

而恰好,后世有一位英雄,最擅長處理和面對類似局面。

他就是在二十二歲的時候,名字后面的頭銜,就比龍母還長的大唐天策上將、太尉領司徒尚書令、陜東道大行臺、益州道行臺、尚書令、雍州牧、涼州總管、左右武候大將軍、上柱國秦王!

并且,七年后,他就成功的將這個頭銜減少到四個字大唐天子。

然后用畢生精力,在這四個字后面加了個三個字天可汗!

即使是在他千年后的另外一位大魔王,亦在看完其戰績后,感慨萬千:中國用兵自古無出其右者,其次朱元璋。

他就是李世民!

大唐太宗文皇帝!

而張越,現在要學習的,便是這位唐太宗陛下,在年輕的時候,最擅長同時也是最適合當前情況的戰術堅壁摧銳!

尤其是其擊破宋金剛的那一戰,幾乎完全可以套在當前局勢下。

匈奴人的衛律部,勞師遠征。

他們離開自己的老巢與腹心,越過瀚海,深入到此。

一旦開始作戰,消耗的糧草與體力,將無法得到有效補充。

只要堅守,只要防御,只要抵擋住他們的攻擊。

那么……

頓兵于此的衛律部,就必然失敗!

當然,所謂堅壁摧銳,并非是下個命令,要求各部必須死守這么簡單。

事實上,防御比進攻,要求更多。

尤其是細節上和組織上的東西,要求良多。

故而張越只好與他們一一交代,將各自的任務,都分配下去。

更下來組成由獨孤敬、郝連破奴等塞下氏族首領組成的督戰隊,專門負責督戰和檢查各部。

尤其是督查,擅自出擊和不聽號令的人。

對此張越直接授權給他們就地格殺!

另一方面,張越將手里頭的義從兵力,分組成三個梯隊。

要求他們輪流接替防御,確保始終能有充沛的體力和兵力,可以阻擊匈奴人的進攻浪潮。

當然了,李世民用兵,不僅僅只是死守這么簡單。

堅壁之后,就是摧銳。

就像他擊破竇建德、王世充集團的戰爭一樣。

堅守之余,他手中始終保持著一支可靠的精銳騎兵。

隨時準備,對露出破綻或者陷入疲憊、混亂的敵軍,致命一擊!

這一戰術,后來在草原上,更是被發揚光大。

這從唐軍的兵力配屬上就能看出來。

在正面的永遠是陌刀、弓弩和重甲步兵。

兩翼配備的是大量隨時可以進攻的騎兵。

突厥人也好,薛延陀也罷,統統都在這樣的戰術下,跪下來唱征服。

前者更是被打的學著匈奴,跑去歐陸,禍禍了歐洲數百年。

故而,張越才特意將長水校尉的重騎兵帶來。

四百六十余騎重騎兵,加上他本人以及從烏恒各部遴選出來的六百余勇士。

這樣,便組成了一支可以隨時加入戰場的攻擊箭頭。

到得下午時分,走馬亭的的麥田收獲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長安。

“八石!”

上至公卿,下至販夫走卒,都被這個數字,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雖然說,很多人都已經在過去這十余日的喧嘩與議論中,對于新豐的麥田豐收之事,有了確定的了解。

坊間也早都在傳,新豐的麥田產量的猜測。

而那走馬亭,是那位如今身在幕南的侍中當初在新豐境內劃下的三個實驗試點亭之一。

采用的是最好的技術、工具,用的肥料也是最好的。

甚至,還有少府、大司農的農稷官,定時去指導耕作。

但這個數據,依舊是太過驚駭了一些。

反應最快的,莫過于太學。

在半個時辰內,董越寫了四十八封信。

然后派人,讓他們立刻出發,將這些信件,送去天下州郡。

而其收信人,毋庸置疑,都是公羊學派各個山頭內部,有影響力的人物。

董系的人,自不用說。

其余夏侯始昌、東閭言之類的天下知名的公羊內部的異議分子,才是重中之重。

而董越在這些書信之中,其實也沒有說什么事情。

只是寫了一句今新豐夏麥豐收,畝產八石,此天下之幸,在下卑鄙,不敢隱瞞,乃告于明公也。

這其實,就和后世的學校,在校門口拉起橫幅熱烈祝賀我校xx界學生,榮膺本年度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諾貝爾xx學獎是一樣的。

其引發的轟動效果,在整個公羊內部,不亞于一場十級地震!

當然了,這些都是后話。

不過,哪怕是在當前,地震的先兆也已經出現了。

整個長安城中,公羊學派的學子,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昂起了頭,變得無比高傲。

仿佛他們已經比其他學派的人,要高一個身段一般。

事實上,包括谷梁在內的其他學派,對此的感覺,都是差不多的。

現在,在整個關中,再沒有人敢與公羊學子辯論了。

因為,這是必敗的辯論。

不管對手提出怎樣的問題,從怎樣的角度攻擊公羊學派的思想、文化。

只要不傻的人,都會立刻找到一個回擊的答案:“董子門徒,張子重為政新豐一歲,大治之!畝產八石,道毋饑人!”

然后,自然就是些建小康而興太平,吾輩矢志之愿也爾等蠅營狗茍之輩,安能望吾鴻鵠之志?之類的感慨與裝x。

而所有人卻都只能配合著呻吟,眼睜睜的看著對方裝x。

然后對方就在群眾與人民的歡呼雀躍中,洋洋得意而去。

面對這個情況和新變量,谷梁、左傳、尚書各派、易經各派以及詩經各派的巨頭,不得不提前開始追逐小康這個熱點。

這就和后世的區塊鏈火爆之時一樣。

現在,儒家內部各派的巨頭們,全部明白了。

自家著述和思想里,必須加入小康之治與太平世界的描述和闡述。

不然,就肯定是自絕于天下。

都不需要公羊學派動手,就會被其他競爭者與對手,踹入萬丈深淵。

而在同時,幾乎每一個文士、學者,只要他們稍微有點眼光與見識,讀過歷史。

便已經知道,從今天開始,漢家文壇,將從春秋混戰,進入戰國七雄的時代。

強者將會逾強,而弱者必將逾弱。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偏偏并未在長安。

而是數千里外,幕南的黃沙與戈壁之中。

每一個知道這事情的人,都不得不感慨萬千,低頭疑問著:“天下果有生而知之人?”

孔子說,生而知之者上也,其次亞之,多聞博識知之次也。

而這種生而知之之人。

孔子的描述里,其模板是周公、召公,最次也得是管仲、子產這樣的人物!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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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9 21:30: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三十三節 銅墻鐵壁(1)

黃沙席卷,蒼茫大地,連一縷綠色也尋覓不到。

眼簾可見的,只有光禿禿的戈壁與流動的沙丘。

只有偶爾,才能看到幾顆枯死的沙柳殘骸,躺倒在干燥的平野上。

而在這黃沙與戈壁的盡頭。

旌旗飄揚,穹廬連綿。

數不清的木樁,都已經被樹了起來。

長滿了尖刺的拒馬,被陳列在陣前。

沙地前,拉滿了絆馬索。

衛律極目遠眺,看著這個情況,不發一言的打馬向后而走。

“立刻召集所有骨都侯以上的貴族議事!”他沉聲下令。

骨都侯,是匈奴軍隊中的中堅、骨干,素來由各部族的宗種擔任,其地位大抵相當于漢的司馬、校尉。

更是匈奴軍隊的指揮中樞。

特別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衛律的本部并不在這里。

他部下的軍隊,基本都是從蘭氏以及漠北各部抽調的騎兵。

所以,指揮起來,終究有些隔閡。

平時,在地位的壓制下,這些人或許會聽話。

但現在這個時候,衛律知道,自己必須展現出強硬。

否則,這些骨都侯就可能會因為畏懼傷亡而頓步不前。

大約半個時辰后,衛律就在狼原的另一端,見到了奉命來集合的十幾個骨都侯,以及代表著蘭氏與呼衍氏的兩位宗種。

“諸位!”衛律看著這些人,毫不客氣的說道:“現在本王與諸位的生命、榮譽,都已經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現在本王已經可以確認,呼揭王屠姑射和他的軍隊,肯定覆滅了!”

“姑衍王和他的姑衍萬騎,更是被漢朝人圍困在距離我們兩百多里外的鹽澤!”

“若姑衍王與姑衍萬騎葬送在此……”

衛律狠狠的盯著這些人:“大單于、母閼氏和國中上下,肯定都不會放過我們!”

這是必然的!

匈奴有軍法,高階貴族戰死,而其部下倘若不能搶回其尸首。

則全體連坐,統統當死!

像姑衍王虛衍鞮這樣的孿鞮氏宗種,別說死在幕南,哪怕在這里掉了一根寒毛,孿鞮氏都會發瘋的!

更何況,姑衍萬騎,還是單于費盡心思,窮盡所有才編練起來的精銳。

是匈奴的未來!

倘若在幕南被漢朝人殲滅。

所有人都一定會被處死,然后斬下頭顱,制成酒器,以此謝罪!

“丁零王!”呼衍氏的骨都侯呼衍雀直接道:“想要我們怎么做,請您吩咐吧!”

蘭氏的骨都侯蘭延呼也道:“請丁零王下令!蘭氏的勇士,必然響應您的號召!”

在這兩位高級貴族的帶領下,其他骨都侯紛紛低頭,表示服從。

“很好!”衛律點點頭,充滿的信心的看著所有人,說道:“只要諸位,英勇奮戰,就必然可以擊破當面之敵!”

為了給這些人打氣,衛律抬起手來,告訴他們:“斥候偵查發現,我軍當面的敵人,不是漢軍!”

“只是由幾百漢騎帶領的數千烏恒奴婢組成的陣列!”

眾人聽到這個結果,立刻紛紛歡呼起來,壓抑在心頭的陰云也隨之消散的干干凈凈。

若當面之敵是漢軍組成的陣列,那他們,就要考慮考慮,萬一出現不利的情況,如何跑路,并在跑路成功后,怎么給自己找一個背鍋和推卸的人。

但只是烏恒奴婢……

嘿嘿嘿……

心里面,這些匈奴貴族,都是忍不住高興起來。

烏恒奴婢?

這些下賤的漁獵民,骯臟的東胡殘種,也配與偉大的匈奴勇士爭鋒?

在匈奴人的鄙視鏈里,烏恒人也就比瀚海的蠕蠕高級一點點。

甚至還不如西域的車師人。

當初匈奴統治草原時,一個使者,就能讓烏恒全族戰栗,讓他們乖乖的獻出他們最好的皮毛、牲畜與少女。

并派出大量青壯,去單于庭,為孿鞮氏服役。

為什么可以這樣?

因為,那時候的匈奴,只要隨便派出幾百騎兵,就可以踏平整個烏恒的牧場,將這些孱弱的家伙,逐進深山之中。

現在,雖然時過境遷,但,匈奴人依然認為,對付烏恒,用不著費什么勁。

于是,整個軍帳之中,都充溢起歡快的氣氛。

在大多數匈奴貴族看來,打烏恒?

那和揍自家里那個還在騎羊的孩子一樣簡單。

只要走過去,揪起他們的辮子,然后將他們按在地上,就可以爆錘。

“偉大的丁零王!”馬上就有一個骨都侯請戰:“請讓我,英勇的屯孤為先鋒吧!”

“我一定踏平那些賤婢的營壘,將他們的腦袋擰下來,送給丁零王!”

只要不是與漢軍交戰,匈奴人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吊錘全世界的所有對手。

哪怕是烏孫人,也是一樣。

衛律聽著,緩緩的搖頭,道:“若是崖原、幕南,本王一定會答應你的要求!”

“但這里是狼原!”

狼原是連接崖原與幕北之間的一條狹窄通道。

整條通道,非常狹長。

特別是連接處,不過最多二十余里的地區可供大軍通行。

至于其他地方?

不是沙漠延綿的絕地,就是危機四伏的懸崖峭壁與崎嶇陡峭的山巒。

當然,衛律也可以不走這里。

他可以向東繞行三百多里,然后沿著弓盧水,再向南走四五百里,最終就可以從鮮虞海,通向鶄澤。

只是需要多花二十多天的時間而已。

故而,這里是必須攻取之地。

而這二十余里的通道,衛律已經看過了。

烏恒人已經在那里,構筑了堅固的防御,并且在不斷擴充和夯實。

除此之外,這條通道的南北兩端,都很崎嶇,遍布了沙礫與破碎的巖石。

很不適合匈奴騎兵活動。

倘若貿然從這兩邊進攻,很可能還未摸到烏恒人的影子,匈奴騎兵的馬就要損失大半。

更重要的是,這些天來,暴曬的太陽,不斷將能量匯聚在這一地區。

烤得這條通道的很多地方,都熾熱無比。

尤其是白天,地表的高溫,甚至可以煮雞蛋。

在這樣的情況下,戰馬脆弱的馬蹄,根本無法長久奔馳——因為,高溫會讓馬匹脆弱的馬蹄受傷、吃疼,然后唰的一下,將主人甩下馬背。

故而……

衛律知道,現在自己遇到大麻煩了。

這條狹窄的通道,無法讓他的部隊,一次全部展開。

只能分批進攻。

熾熱的地表,又限制了攻擊的時間。

除非他肯讓自己的部隊,下馬步戰。

但,下馬步戰的話,就將失去速度,變成對方射手的靶子。

在這樣狹窄的通道中,敵軍的弓手,就算再廢物,也能射中人!

思慮著這些問題,衛律立刻就道:“我軍現在的關鍵,就是要找到足夠多的木材來制造木盾!”

“烏恒人的弓,都是些小弓,穿透力沒有那么強,只要有一批木盾,再蒙上穹廬的羊皮與牛皮,便足可阻擋他們的箭矢了!”

“所以,諸位,馬上去伐木!”

“將各部攜帶的木材,都集中起來,制造木盾!”

“另外,集中所有的青銅盾,統一劃撥給骨都侯蘭延呼!”

“明日清晨,我軍嘗試一次進攻,試探一下烏恒人的深淺!”

“遵命!”所有骨都侯都伏下身子。

鹽澤北部。

熾熱的夏季陽光,直射下來。

虛衍鞮站在剛剛建立起來的簡陋箭樓上,遠望著前方的草原深處,那些三三兩兩活動的漢朝騎兵,眼簾忍不住浮現起一抹怒意。

從昨天到今天,他的斥候們,已經與這些漢朝騎兵交火了。

試探后得出的結論是,大約有五千到六千左右的漢朝騎兵,在這丘陵外圍的二三十里一帶,將他們圍困在此。

雖然包圍圈很稀疏。

他想要突圍,完全可以辦到。

但,虛衍鞮連突圍的念頭,也不敢起。

離開此地,下一個可以作為防御、修整的地方,還在數百里外的崖原中部。

而騎兵作戰,最重要的一個要素,就是馬力。

沒有馬力,一切休談。

況且,虛衍鞮也不敢賭,自己現在探知的漢朝兵力,是不是就他們的全部了?

萬一在外圍,還有一支生力軍在埋伏呢?

就像他聽說過的,百年前漢朝名將韓信那經典的十面埋伏。

那是出神入化一般的用兵,生生的將漢朝最大的敵人的主力兵團,像剝皮一樣層層剝掉,最終使其全軍覆沒。

虛衍鞮可不愿意自己也落得和那位項羽一樣的下場。

只是……

他咬了咬牙齒,回頭看向身后的營地。

三日之中,數千士兵與上萬馬匹和數千牲畜,一起協力,將這原本山清水秀之地,變成了堆積了無數糞便的惡臭之所。

盡管,他派了許多奴兵,日夜挖坑掩埋,但這些糞便的數量卻有增無減。

更要命的是,牧場的草與湖泊里的水,都在一天天變少。

最多再有四天,這里的草與水,恐怕就都要變得珍惜起來。

想到這里,虛衍鞮就明白,他必須主動進攻!

不能再守在這里等死!

他必須向前,拓展空間,獲得足夠的水與草料來維持大軍。

“明日凌晨……”他望著前方,十余里外的一個草原與其附近的湖泊:“我軍便突襲該地,試一試這漢軍的成色吧?”

“都說一漢當五胡……”自他懂事起,所有人都在說著這個事情。

每一個人都在反復訴說著漢軍的強大與恐怖,告誡著大家——不要輕易去和漢朝人比拼。

沒有三倍以上的兵力優勢,絕對不要尋求決戰。

然而……

“本王,卻是不信!”

虛衍鞮握著拳頭,倔起了脖子。

“大匈奴的勇士,怎么可能不如漢朝蠻子?”

“更何況,本王麾下的精銳,是如此的強大!”

他的姑衍萬騎,無論裝備、訓練還是編組,都是按照漢軍的模子,進行復刻的。

軍官更基本都是以漢朝降將組成,是匈奴舉國之力打造的王牌。

為了提高和加強戰斗力,他的士兵的食譜都是抄的漢朝北軍六校尉的食譜。

頓頓都是牛肉、羊肉、馬肉與橐他肉。

這在匈奴,便是一般的貴族,也無法做到天天這樣。

因而,士兵們的力量與體格,都不輸漢軍精銳!

哪怕沒有經過實戰考驗,但虛衍鞮對他們依然有著足夠的信心。

想到這里,虛衍鞮扭過頭去,看向他身后的一個貴族,同時也是姑衍萬騎的萬騎都尉,與李陵一起投降匈奴的韓國禹。

“韓都尉……本王聽說,都尉在漢時,因為得罪了勛貴,所以被從都尉貶為校尉……”虛衍鞮輕聲說著:“現在,都尉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

“拿出你的全部力氣,告訴漢朝皇帝……”

“他的眼睛瞎了!”

韓國禹聽著,猛然抬頭,露出一張滿是猙獰的臉,道:“請姑衍王放心!”

“此乃吾與諸將,數年以來,日夜不歇之志也!”

“吾等,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兩千多個日夜!”

他抬頭,看向南方,越過這無窮草原與重重山巒,仿佛看到了長安城的繁華市井,出現在眼前。

基本上,大部分投降匈奴后,愿意為匈奴服務,并為他們訓練士卒的降將,大體都是相同的。

他們,深深的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叛國。

他們只是當代的伍子胥,是當代的商君。

君視臣為草芥,臣視君為仇寇。

皇帝勞資你居然不重用我?/讓我受委屈了?

曹尼瑪!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況且,匈奴人確實對他們不錯。

予取予求,視為貴賓,美女黃金、奴婢豪宅,應有盡有。

韓國禹尤其如此。

他甚至,給自己改了一個表字——員。

只是,韓國瑜卻忘記了。

伍子胥奔吳,吳國再怎么說,也是諸夏諸侯,泰伯之后。

商君適秦,其實只是從一個諸夏王國,去到另一個諸夏王國。

可沒有像他這樣,投奔夷狄,甘為走狗的。

更沒有人和他這般,被發左袵,胡服髡頭,拋棄祖宗。

他背叛的不止是劉氏,還是他的祖先與父母!

像他這樣的人。

伍子胥看到了,肯定會直接打死!

商君見之,必然車裂之!

春秋戰國數百年,從未有諸夏君子,為夷狄服務。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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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9:46: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三十四節 銅墻鐵壁(2)

第一抹晨光,剛剛落到狼原之上。

蒼茫的號角聲,便響徹了整個大地。

遠方地平線上,數不清的騎兵,氣勢洶洶的撲了過來。

張越站在一座剛剛被建造起來的箭樓上,極目遠眺。

他的視力,在這開闊的草原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發揮。

以至于,他能看得清楚,十余里外的那些疾馳而來的匈奴騎兵的身影,甚至能看得到他們手中拿著的武器和身上穿著的衣甲的樣子。

“大約有八百到一千人……”張越心里預估著。

顯然,這只是一次火力偵查。

是衛律的試探。

這很正常。

兩軍交戰,不是玩星際,框框a就可以了。

尤其是隨著漢匈雙方對彼此的了解和熟悉程度的增加。

大規模的戰役,就越發的曠日持久。

李陵兵團孤軍被圍于浚稽山,尚且都抵抗了十余日。

而漢匈之間的大型會戰,不打個半年,都不好意思稱為國戰。

不過……

張越很清楚,這次試探結束,匈奴人就會立刻發起狂猛的攻擊。

現在,是考驗烏恒人的承受力與忍耐力的時刻了。

“傳我將令:各部嚴守陣線,遵我號令!”張越舉起手來下令。

“諾!”郭戎立刻領命而去,將張越的命令傳達下去。

同時,獨孤敬與郝連破奴率領的督戰隊,則策馬在陣列之中,監視起各部的行動。

“天使有令:擅自出擊者斬!擅自議論者斬!敢有片語不服者斬!”

“守住陣線,聽從軍令!”

一個個督戰隊的騎兵,舉著明晃晃的刀劍,在各部防御陣地之間,大聲喊著。

此時,沿著狼原與草原之間的這塊狹長的通道口,烏恒義從們,分成了三個主要防御陣地。

分別扼守和防御來自不同方向的攻擊。

因為沒有地勢可以憑借,故而,在陣地前,人們極盡所有,構筑了大量的拒馬,播撒了許多的木、銅、鐵等蒺藜物。

更在陣地前方和側翼縱深數百步內,挖了無數陷阱,設置了數條寬大的陷馬壕。

而在陣地內,一條半人高的用夯土、沙柳與沙礫構筑起來的簡易營墻也被建立了起來。

因為時間太短,這條營墻其實不不算厚,也不算堅固。

但,起碼可以抵御和阻擋,匈奴騎兵的突襲。

營墻后,則是兩三百名舉著木盾、青銅盾的步兵。

這些步兵身后,則是拿著長槍、長戟、長矛等武器的進攻步兵。

最后,則是一個數百人組成的弓手集群。

這些弓手,所用的弓箭,五花八門。

有烏恒人自己制造的各種角弓、獵弓,也有漢軍提供的制式軍弓,甚至還有著繳獲的呼揭戰弓。

這些弓箭中,唯一值得信賴的是,漢軍的軍弓。

因為它們是用復合材料制成,然后用魚膠黏合起來的。

威力大、射程遠,唯一的問題是數量太少,不過一百多把。

余者都是些威力不足,射程太近的短弓。

不過,用來防御和狙擊沖陣的敵人,卻是已經足夠了。

除了弓箭,這些人身邊還放著許多的近戰兵器。

青銅鋌、流星錘、青銅劍、青銅刀,應有盡有。

這是為了讓這些弓兵,在危急時刻,也可以提刀搏殺。

不求他們能和巔峰時期的唐軍射手們一樣,在敵騎沖到眼前后,就丟下弓弩,嗷嗷的叫著跟著陌刀兵,與來襲的敵人血戰到底。

只求,在萬一之時,可以稍微遲滯匈奴騎兵的速度。

以讓第二梯隊、第三梯隊的義從接應上來。

遠方的馬蹄聲,漸漸的轟鳴起來。

拿著手里的一柄長矛,南池草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緊張的看著在前方原野上,越來越近的敵人。

他感覺,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

心臟更是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此刻,在南池草的眼中,遠方的匈奴騎兵,簡直就是一群兇神惡煞的魔王。

仿佛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魔。

他們的戰馬的馬蹄,將整個地面,都震得有些動搖。

若在過去,南池草此刻已經丟掉了武器,被嚇得屁滾尿流了。

因為,他的理智與直覺告訴他,若自己直面這些可怕的騎兵,一定會死!

但在現在……

南池草卻緊緊的咬著嘴唇,深深的呼吸著空氣。

他連一步也沒有動,緊緊的貼在前排的盾兵身后,緊張的看著敵人在視線之中,越來越近。

“為了妻子!”南池草大喝一聲,給自己打氣。

左右同袍,也都跟著喊起來:“為了妻子!”

整個陣列的士氣和膽氣,都因這大喝而高漲起來。

在這一刻,南池草想起了鶄澤的那些寡婦。

然后,他的胸膛就充滿了勇氣。

他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

連女人是什么滋味,都未嘗過。

更要命的是,因為‘父子同廬而居’的傳統,他每天晚上,都能聽到父兄那邊傳來的喘息聲。

這對年輕氣盛的他來說,無異于折磨。

而現在……

偉大的天使,已經下令,只要立下軍功。

女人、牲畜、錢財,都不是問題。

為了女人,一個屬于自己的女人,南池草愿意舍棄所有。

包括他的性命!

你無法想象,一個單身狗在壓抑二十五年后,所可以爆發出來的能量!

而和南池草一樣的單身狗,現在僅僅是在這條陣線上,就有著數百人。

他們現在和餓鬼一樣饑渴。

遠處,那些兇神惡煞,怪叫著呼嘯而來的匈奴騎兵,此刻甚至不再可怕。

反而變成一個個讓人興奮的事務。

天使已經說了,無論是誰,只要立下戰功。

女人、牲畜、牧場,都不是問題。

甚至,只要打贏這一仗,天使就要帶著大家伙去漠北,去搶匈奴人的妻子、孩子和牲畜。

只是想到這里,整個陣列的烏恒義從,都低聲吼叫起來。

他們吼叫起來的聲音,甚至不比那些匈奴騎兵的怪叫聲低!

屯孤此時卻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戰馬馳騁在這原野中。

這樣的陣型,通常都是匈奴人用于試探和消耗防御方的時候采用的。

因為,這樣雁型陣,通常看上去聲勢都很大。

數百騎便可以制造出上千甚至一兩千騎的煙塵。

缺乏經驗的敵人,常常會因此而驚慌失措,然后,早早的用掉了自己寶貴的弓箭與投擲兵器。

除此之外,這樣的陣列,還非常靈活,隨時可以撤退,或者視情況進攻。

可惜,直到現在,屯孤都未發現,對方的陣列里有絲毫慌亂的情況。

更麻煩的是,他的眼睛,看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矗立于陣前的拒馬、壕溝以及密布于其中的絆馬索。

“這些該死的烏恒賤婢,以為從漢朝人那里學到幾手防御,就可以阻擋我,偉大的屯孤的馬蹄前進之路?”屯孤不屑的撇了撇嘴:“若不是丁零王命我不許主動進攻,否則我定叫你們這些賤婢知道,奴隸永遠是奴隸!不要妄想當主人!”

“再前進三百步,到他們陣前走一趟就走,試探試探他們的火力!”屯孤大聲下令。

然后一勒馬首,帶著他的親衛,向前加速。

所有騎兵,都緊隨其后。

屯孤更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英勇,沖在了第一排。

就像過去百年,匈奴人在草原上,面對東胡人與月氏人做的那樣。

貴族首領,一定是沖在前排的!

因為,匈奴軍法規定,倘若首領陷落在敵人手里或者戰死,部下就必須搶回其首級。

而且,只要有人能搶回戰疫者的尸體,便可以繼承其財富、妻妾。

一直以來,匈奴人靠著這一條軍法,無往不利,戰無不勝。

直到遇到,出塞的漢騎。

大批大批的貴族,像靶子一樣被漢人射殺。

也是從那之后,匈奴貴族才不敢再隨意沖鋒在前。

而現在,面對烏恒人,屯孤再次撿起了前輩的傳統。

因為他相信,天神與先祖,一定會庇佑他。

他更相信,孱弱的烏恒人,是不可能有可以傷害到他的武器或者人。

然而……

當他正春風得意,驕傲萬分的沖鋒的時候。

忽然,幾聲慘叫響起。

屯孤聞聲看去,親眼看到了一個可怕的場景——他的堂弟,同時也是他的副將,屯氏的屯屠當,正痛苦萬分的在地上打滾。

而他的坐騎,比他更加凄慘。

那匹可憐的馬的前蹄,踩中了一個陷阱,然后毫不意外的陷落其中。

從屯孤的角度看過去,他只看到那個陷阱里,血流如注,馬兒已經只能低聲的哀鳴,甚至沒有了掙扎的力氣。

“立刻帶人去將屯屠當拉起來!”屯孤對身旁的一個騎士說道,然后他繼續帶隊,向前沖鋒。

對于匈奴人而言,在戰場上,遇到各種陷阱、絆馬索、陷馬壕、鐵蒺藜,這都是日常。

沒什么好擔心的。

不過就是有幾個運氣不好的倒霉蛋而已。

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圍內!

所以,盡管,不時有著騎兵不幸踩中陷阱,或者因為戰馬的脆弱處被鋒利的鐵蒺藜劃破而被甩下戰馬。

但屯孤充耳未聞。

他帶著自己的騎兵,疾馳向前,始終保持著作戰隊列。

同時盡可能的發出聲響,制造聲浪。

只為了一件事情——吸引對方的弓手開火。

由此確定其火力密度與弓手數量。

這是至關重要的事情,也是匈奴能否順利突破此地的關鍵。

哪怕是屯孤都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若不能試探出這些烏恒人的遠程火力的數量,就無法找到薄弱處與死角。

若是那樣的話,他們就得拿命來填,用血肉來突破!

站在箭樓上,張越看著前方那滾滾煙塵之中的匈奴騎兵。

“傳本使的將令,命令烏恒弓手在敵騎至陣列前一百步左右開始齊射!”張越扭頭下令。

“啊……”站在身邊候命的郭戎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越,問道:“侍中公,這會不會太浪費了?”

一百步?

好吧,烏恒人弓箭,根本就射不了這么遠!

很可能,連皮毛都傷不到對方!

“去傳令吧!”張越揮手道:“舍不得孩子,如何套得住狼?”

現在,匈奴騎兵與烏恒人,根本沒有實際接觸。

彼此對雙方,也沒有一個直觀的認知。

換而言之,在匈奴人看來,或許烏恒人的任何不專業的行為,都可以得到一個合理解釋。

而張越需要的就是這個!

示敵以弱,驕敵之氣。

只有這樣,才能增加勝算!

郭戎聽著,連忙一路小跑,前去傳令。

不多時,命令就傳到了前方的弓手列陣之處。

得到命令后,雖然很難理解,但是,數百名烏恒弓手,還是在幾個漢軍軍官的指揮下,統一彎弓搭箭,然后瞄準前方,開始一輪齊射。

嗖嗖嗖!

數百支箭矢,飛上天空,然后,如同蜂群一樣,墜落在陣前數十步的地方。

而這個時候,屯孤的騎兵,甚至還未接近這個距離。

這突如其來的箭雨,嚇了屯孤一跳,也嚇了前排的烏恒義從們一跳。

“大概五百多弓手!”屯孤估算了一下后,就露出了笑容,然后勒住馬頭,調轉向后,哈哈大笑起來。

他本以為,此番試探,怎么著也要損失數十,甚至百余人。

哪成想,只用近乎低微的代價,就實現了偵查的目的!

“烏恒賤婢,果然還是和當年一樣!”屯孤笑著,爽快無比:“我們快回去報告丁零王!”

“這些烏恒奴隸,根本不足為患!”

這么次的齊射,屯孤這輩子都還是第一次見到。

對他來說,這只說明了一個問題——他面對的敵人,是一群驚慌失措,兩股戰戰,恐怕都已經被嚇得尿褲子的懦夫!

而這樣的懦夫,哪怕是給他們一座堅城,又能堅守幾天?

何況是在這露天原野空曠之地!

屯孤覺得,只要偉大的匈奴勇士,沖破他們的拒馬、陷馬壕和絆馬索以及墻垣,然后就可以像屠殺羔羊一樣,隨心所欲的處置這些家伙。

而那些防御設施,根本不可能阻擋偉大的匈奴勇士們前進的步伐!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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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9:46: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三十五節 狼原上的神射手(1)

屯孤帶著自己騎兵,一路奔回位于狼原中部的一處營地。

衛律早已經在營地門口等候了。

“大王!”屯孤看到衛律,立刻翻身下馬,跪下來拜道:“奴才幸不辱命,已經試探出了烏恒人的弓手數量與布置情況!”

衛律眉毛微微皺起,問道:“果真?”

“當然!”屯孤驕傲的說道:“奴才豈敢欺瞞?!”

衛律沉吟片刻,道:“你將方才的事情,都一一與我說來……”

屯孤于是便跪在地上,將自己率軍所見的防御陣列、部署以及發現的弓手數量,都一一報告。

衛律聽完后,卻沒有屯孤想象中那么開心,反而更加的疑慮起來。

“大王,您在擔心?”衛律的親信王望忍不住問道。

“然!”衛律抬頭望向前方,那煙塵漸漸消散后,逐漸在視野里露出輪廓的敵軍陣列。

“敵軍在此地狙擊我軍,是經過精心設計和考慮的結果!”他咬著牙齒,緩緩的說道:“狼原看似地勢平坦,有利于我軍的輕騎展開、包抄!”

“但實則,卻非如此!”

“此地,寸草不生,地表遍布沙礫,獨中央與兩端,可以供騎兵大舉進攻……”

“其他地區,皆是沙礫、碎石、破巖密布之所!”

這些沙礫、碎石與破巖,對于匈奴騎兵來說,簡直就是一塊天然的雷場。

一個不小心,就是連人帶馬一起折掉。

所以,衛律不可能在沒有清理這些地方前,就讓自己的軍隊從這些地方通過。

而清理工作,需要時間,且不一定能夠完成。

故而,在實際上,他的騎兵能夠展開作戰的地方,相當的狹窄。

這使得包抄戰術,實際上不具備實行的可能。

換而言之,對面的守軍,不需要擔心被人從脆弱的側翼或者后方攻擊。

他們只需要堅守當前的一面就可以了!

僅僅是這一點,衛律便忌憚非常。

更不提,現在是夏季。

狼原地表干燥,僅僅是方才屯孤帶的數百騎出擊,馬蹄掀起的煙塵,就遮蔽了衛律觀察的視線,讓他對前方的事情,近乎一無所知。

這就又是一個缺點。

因為那意味著,一旦進攻開始,他就可能失去對前線的調控和指揮。

除非他肯將中軍指揮前移到戰場,以就地指揮。

但問題是……

那樣的話,他就很可能不得不接近對面的陣列。

從而將自己暴露在遠程火力的打擊范圍內。

萬一,漢人帶來了他們的超遠程打擊利器——床子弩,并將其藏在陣中,抓住機會,來一次斬首襲擊。

射程超過五百步的床子弩,只要射中目標。

就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拯救的了他的性命!

即使沒有床子弩,那些可怕的大黃弩,也足以對他本人的生命構成足夠的威脅!

除此之外,中軍前移,是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做法。

一旦久攻不克,衛律知道,等待自己的一定是全軍覆沒!

因為這狼原縱深數十里,最近的牧場與水源,還在百里之外。

換而言之,一旦久攻不克,沒有足夠的水,沒有足夠的體力和精力的匈奴騎兵,就會被太陽烤死在這里!

這使得衛律不敢輕易做出總攻的決定。

但,時間卻逼迫他,必須盡快突破對面的防線。

因為,每過一天,虛衍鞮的騎兵,就會越加威脅。

三天之內,衛律必須突破此地!

不然,虛衍鞮的騎兵,就可能會被漢軍主力全殲!

那可是全匈奴最精銳的騎兵。

更是寄托了衛律和狐鹿姑以及李陵的所有夢想的軍隊!

是匈奴未來革新、更化的依靠!

而漢人精心選擇了這里為狙擊陣地。

精心選擇了這個戰場。

卻被自己一次試探,就摸清了底細?

是在搞笑嗎?

況且,衛律知道,對面的統帥,可是那位自己的鄉黨,寫出了戰爭論,重新詮釋了孫子兵法的漢侍中張子重!

“兵法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衛律沉吟著:“本王很懷疑,這是一個陷阱……”

“但此事,卻也可能是真的!”

“屯孤!”衛律低下頭,看向屯孤,問道:“你率軍試探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們的騎兵?”

正常作戰,防御方的騎兵,會在陣地之后或者兩側待命。

從漢匈戰爭的經驗上來說,漢軍更習慣將自己的騎兵,布置在兩翼。

這是為了隨時發起反擊。

屯孤聽著,搖搖頭,不明所以的道:“回稟丁零王,奴才并未發現敵騎的部署蹤影……”

衛律聽著,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沒有騎兵?這怎么可能!?”

歷次戰爭,漢軍的騎兵,都會在匈奴人清晰可見的地方進行部署。

這既是對匈奴的威懾,也是為了更快的投入戰斗、節省馬力。

但屯孤卻說,他沒有看到任何騎兵……

這很不尋常!

“王兄!”衛律看向王望,對他拜道:“請兄長,親自帶人,前去偵查一下,然后立刻回來報告詳情!”

王望聽著,點點頭,便帶了十余騎,飛速出營。

半個時辰后,王望帶著人回來了,確認了屯孤的報告的真實性。

衛律聽完,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同時也立刻反應了過來——對面的敵人,根本就不打算和他交戰。

他們只會死守陣地!

這讓衛律有些無奈,又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放棄進攻,雖然無法贏得勝利。

但卻可以避免犯錯,拖延時間。

這種不擇手段,為了戰略,寧肯犧牲局部的做法。

的確是那位鄉黨做得出來的事情。

而衛律也在同時明白了一個事情——他必須進攻!

立刻!馬上!迅速進攻!

因為,很可能,虛衍鞮已經陷入了漢朝優勢兵力的圍攻。

明白了這一點,衛律立刻就下令:“召集全軍貴族議事,傳令下去,所有人做好攻擊準備!”

“把馬喂飽,每人都帶上兩袋水和一袋奶酪!”

“今天將會是漫長的一天!”

當太陽逐漸升到半空的時候。

氣溫漸漸的熱起來。

雖然只是初夏,雖然是在這幕南邊陲,但氣溫卻漸漸的超過了二十五度。

前方原野之中,匈奴騎兵,就像烏云一樣,緩緩壓來。

“很好!”張越站在箭樓上,極目遠眺著。

衛律的進攻,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

毋庸置疑,這也將是本年度人類最重要的一場戰役。

很可能,這一戰將決定匈奴帝國的命運!

衛律部與虛衍鞮的騎兵,加起來雖然不過一萬多。

但,他們卻是匈奴在漠北最大最精銳的機動兵團了。

吃掉他們,就可以宣布匈奴的漠北防御徹底崩潰!

“傳我將令!”張越舉起手里,高聲宣布:“從此刻起,任何人,只要在此堅守一天,便在其軍功薄上,記錄一個首級!”

“諾!”

立刻便有著人領命而去,將張越的這道命令,宣告全軍。

于是,所有烏恒義從都癲狂起來。

只要守住一天,哪怕沒有斬首,也能有一個首級入賬?

這刺激的幾乎所有義從,都是血脈僨張。

進攻打不贏,死守還不會嗎?

張越卻在此時,悄然的走下了箭樓,在數十名長水精銳的簇擁下,來到了正面中央陣列之中。

他很清楚,這里肯定是匈奴人即將猛攻和輪番攻擊的地方。

必然會血流成河。

所以,他必須來這里,給這些烏恒義從足夠的信心。

“拿吾的戰弓來!”張越沉聲說道。

田水立刻便帶著人,將一把沉重的大弓,拿到了張越跟前。

這柄弓,是和陌刀一樣,由丁緩與數位少府的制弓名家,精心制造的。

弓身不似漢軍的其他弓,以復合材料制成。

而是以最好的紫衫木,經過一個月的反復修正,才終于成形的。

至于弓弦,是以蠶絲與羊腸、牛筋鞣制而成。

整張弓,長達一丈。

在整個東方,這種大弓,都是很罕見的。

幾乎沒有人使用過!

若有后世人在此,恐怕一眼就能認出來——蘇格蘭長弓!

事實上,這是一柄試用弓,與陌刀、板甲一般,都是由張越來體驗、實踐,再決定要不要大規模量產。

輕輕的拿起這柄長弓,掂量了一下,張越微微一笑,扭頭道:“取箭來!”

于是,數十支重箭,被人背到了張越面前。

和長弓一樣,這些重箭,有著遠超一般箭矢的長度與重量。

它們是以三十年以上的桑拓木為原料,經過仔細加工和校正后制成的。

每一支長四尺,重四兩多。

特別是箭頭,用的精鐵,鋒利無比。

張越拿起一支箭,搭上弓弦,然后抬頭向前,看了過去。

遠方的匈奴騎兵,已經在列陣了。

列陣距離,與烏恒陣列相距約為兩百步左右。

這是一個騎兵沖鋒的極佳距離,甚至可以說,沒有比這個距離更好的了。

沖鋒之前,絕對不會被防御方的遠程火力襲擊。

沖鋒之后,遠方火力,幾乎和蚊子一樣,無足輕重。

后世的蘭開斯特戰斗方程,可以完美解釋這一點。

然而……

張越將要告訴他們——兩百步?

其實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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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六節 狼原上的神射手(2)

摩挲著手中的長弓,張越凝神向前,越過人群,走到墻垣前。

他很清楚,手里的這柄弓的優勢與劣勢。

作為歐陸中世紀最有效的遠程兵器。

英格蘭長弓,一度是英國人最看重的武器。

甚至將之視為關乎國家興衰的戰略武器!

在漫長的數百年里,英國人一直有一個規定:任何送歐洲進口的葡萄酒,必須繳納紫衫木作為關稅。

這是因為,英國本土不產紫衫木。

而這種長弓的優勢,是非常突出的。

首先,就是所有人都熟悉的超遠射程!

就拿張越現在手里的這柄長弓來說吧,射程超過了三百步!

在兩百步距離內,可以穿透皮甲、鎖甲!

其次,就是使用簡單。

這種弓,不像復合弓,拉開它需要的不是技巧,而是純粹的力氣!

也就是傳說中的力大磚飛!

再次就是射速奇快!

中世紀的英國長弓手,曾經創造了一分鐘射出十二箭的記錄!

這種射速,甚至超過了早期的步槍的射速。

而且,在使用重箭時,其殺傷力不亞于近代步槍。

當然,這種武器的劣勢,也是同樣突出。

因為射程遠,所以精確度下降的非常厲害!

單人射擊的話,超過五十步,一般的輕箭就是在飄了,能不能射中純靠運氣。

使用重箭的話,精確度倒是保證了。

但因為臂力的緣故,射程就被大大縮短了。

故而,一般這種長弓英國人都是集中在一起,用齊射來打擊敵人的。

像是阿爾庫金戰役,五千英國長弓手,射爆了法國的三萬大軍。

讓法國從此被英國人騎在腦袋上,值得那個女人出現,才將高盧雞從英國人的魔爪中解救出來。

但張越不是一般人。

他有足夠的力量與控制力和計算能力。

舉著手中長弓,他將那些重箭一支支的插到自己身前的地上。

然后在無數人的矚目中,穿著那套金日磾送給自己的魚鱗甲,張越就像一個閃閃發光的金人一般,讓人屏息凝神。

“天使打算做什么?”烏恒義從們,滿臉不解。

那柄前所未有的長弓,更是讓他們竊竊私語。

而在遠方,正在整隊的匈奴人,也有人注意到了這一幕。

“快看!烏恒人的陣列……”有人驚訝的喊著。

于是,幾個貴族便抬頭向前。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一個穿著一套耀眼無比,用黃金為飾的金人,站在了對面的陣列之前。

那個金人手中,舉著一柄奇怪詭異的莫名大弓。

弓之大,比人還高!

“那個人瘋了嗎?”屯孤嗤笑了起來:“這么大的弓,如何拉得開?”

然而,他話音未落,就清楚的看到了,那個金色的人影,舉著的大弓,被他拉開了一滿圓,就像月亮一般!

這也是英格蘭長弓的特點——只要力氣足夠大,沒有受過訓練的人,也能拉得開!

屯孤看著,感覺臉上有些火辣辣的,便道:“能拉開又如何?他能射出百步嗎?”

當代大部分的弓箭,有效射程最多一百余步。

五十步內的弓箭,才有足夠的精確性。

然而,屯孤卻忘記了,漢軍為了提高百步外的遠程火力精確性。

將重箭推上了歷史舞臺。

漢軍的大黃弩射手使用的重箭,可以保證哪怕在三百步外,射出的箭矢依然穩定飛行!

而張越現在使用的,就是重箭!

桑拓木與精鐵組合在一起的重箭,箭頭是手工打磨的三菱形狀。

在設計的時候,甚至還考慮了空氣動力學,增加了一個穩定尾翼。

毫不夸張的說,這些重箭,是現在地球上最先進、技術含量最高的重箭!

幾乎就是在屯孤說話的時候,張越就已經準確的找到了一個獵物——很不巧,就是屯孤。

誰叫他的裝束太過顯眼了些呢?

微微的在心里算了一下距離,估算了一下風速后,修正了角度。

然后,張越就將松開了被扳指拉住的弓弦。

弓弦震動,整個弓身,都被這巨大的反震力而顫栗。

帶著巨大的動能,那支重箭迅速飛向目標。

兩百步的距離,對于大多數弓箭來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距離。

過去,漢軍只有大黃弩與床子弩可以威脅到這一距離的敵人。

但,現在又多一種武器。

重箭破開空氣,發出尖嘯聲。

屯孤卻是像一個好奇的孩子一樣,騎在馬上,一動不動的。

他甚至還打算和旁邊的人調侃一下。

然而……

就在這剎那,他忽然感覺空氣中傳來了尖銳的撕裂聲,他瞪大了眼睛,只看到了一支長箭撕破了空氣,猶如閃電,向著他的胸膛而來。

重箭毫不費力的穿透了他的衣甲,三菱箭頭的破甲性能,在這剎那,顯露無疑,它破開了屯孤身上穿著的羊皮與內衣里裹著的皮甲,最終穿透了皮膚、肌肉、筋骨與內臟。

巨大的動能,甚至直接將他從馬上掀翻。

“屯孤!”這時,他的親兵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前。

但他們看到的,卻只有一具栽倒在地上,吐著血沫,無意識抽搐的尸體。

所有人,都只覺得頭皮發麻,呼吸困難。

“這已經超過兩百步了吧?”有人輕聲呢喃著。

遠方,烏恒義從們,只看到天使彎弓搭箭,然后輕松的將長弓拉滿,最后射出。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兩百余步外的一個匈奴人,從馬上栽倒,生死不知。

看到此情此景,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天使神威!”

“天使萬勝!”郝連破奴與獨孤敬,更是立刻化身為相聲演員,自覺的充當起捧哏、逗哏的角色來。

張越卻是面色如常,低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一根重箭,繼續尋找自己的目標。

因為他知道,這樣的機會,是很珍貴的。

他必須抓住現在匈奴的高級將領和貴族,還未察覺到危險的時候,盡可能的多殺傷!

不然,以后恐怕就不會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所以,他幾乎是一刻也不停頓的,不斷搜尋目標,然后彎弓搭箭。

在短短的三十多秒中,他前后射出了七箭。

命中了五箭。

每一個被他瞄準的,都是其陣列之中的大人物!

而這樣恐怖的射擊距離與精度,也毫無意外的立刻在匈奴騎兵之中,引發了混亂。

在連續有五個貴族,被遠距離點名射殺后。

所有的匈奴貴族,都反應了過來。

他們立刻就撤離了前排,躲到了本方的騎兵陣列身后。

這讓張越頗為遺憾。

砸吧了一下嘴巴,他笑著道:“算你們運氣好!”

當然,事實上,他也最多只能開四五箭。

力氣倒是還有。

但身體的負擔,卻有些沉重。

特別是筋骨與脊柱,連開七箭后,都有些酸痛和疲勞。

再射下去,勉強下去,精度就將難以保證了。

甚至可能射出去的箭,都不知道會飛去那里?

但,這樣恐怖的射術和戰果,卻是令每一個人都是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使威武!”獨孤敬第一時間就跑上前來,趴到張越面前:“小人有幸能為天使牛馬走,實在是三生有幸!”

“別拍了馬屁了……”張越放下手中的長弓,道:“做好準備,迎擊匈奴人的沖陣吧!”

死了五個貴族。

匈奴人肯定是被激怒了的。

等他們回過神來,必然會對烏恒義從的陣地,發起狂風驟雨般的猛攻!

獨孤敬卻是笑著道:“天使放心,小人們一定會堅決守住陣地,一定不給天使丟臉!”

身邊的烏恒人,紛紛大聲道:“天使放心!小人們一定不給天使丟臉!”

在他們看來,己方有著這樣一位能射兩百步外的超級射手。

戰斗是必勝無疑!

而在匈奴陣列中,氣氛卻是有些沉寂和低落。

五具中箭的尸體,都被抬到了衛律面前。

連同那些重箭,也都被呈遞到了衛律身前。

看著這些重箭,衛律狠狠的盯著自己面前的這些人,問道:“是誰讓你們去陣前的?”

“你們沒聽說過漢朝的大黃弩的厲害嗎?”

“大王,不是大黃弩……”有人弱弱的道:“是一個金甲人用一柄巨弓射出來的箭……”

“對!”有親眼見證的人,帶著畏懼和害怕道:“奴才親眼看到那個金甲人彎弓……”

這人幾乎是用著戰栗的聲音說道:“兩百步外,一箭斃命,而且,不過數十息,便連開七弓,中五人……”

“射殺了骨都侯三人,當戶兩人……”他看著衛律,小聲的問道:“大王,該不會是天神下凡,到了烏恒人陣中,為他們助陣了吧?”

其他人聽著,都是紛紛點頭,附和起來。

衛律聽著,當即就抽出自己腰間的劍,重重的插進地面,大聲呵斥:“什么天神下凡?!”

“天神只會保佑偉大的大匈奴!”

他看著那五具尸體和那些重箭,再看著那些被暫時震懾住的貴族們,他知道,現在不能給時間讓這些思考。

更不能給時間讓其他知情者思考和傳播這個事情。

否則,這仗就不用打了!

因為,匈奴人是最迷信的民族。

從單于到牧民,每一個人都對神明,虔誠無比。

他們甚至,將自己的敵人的英雄,視為神明,祭祀和膜拜。

譬如,當初的那兩個男人……

多數時候,匈奴騎兵,只要看到一面寫了衛字或者霍字的戰旗。

馬上就能撒腿跑出幾百里!

這不僅僅是害怕他們的戰績和威名。

更是因為這些人相信,那兩個男人是神明。

凡人,豈能對抗神明?

在神的面前,匈奴人只會做一件事情——束手就擒,認命等死。

那些敢跑的,其實膽子已經很大了,對匈奴也足夠忠誠了!

“傳我將令:各部立刻按照命令,次第展開!”

“再派人去各部,敢有在陣中私自議論者,殺無赦!”

衛律費盡了力氣,才終于將那些疑慮和狐疑的貴族們,敢去各自的軍隊,讓他們去指揮作戰,但不許再去前排!

趕走這些人,衛律忍不住松開了自己的衣襟,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數十息連開七弓,殺五人!”他滿臉憂愁:“還是在兩百步外!”

“漢朝到底出了怎樣的怪物?”

他只聽說過,過去有李將軍李廣,夜射石虎,箭沒入石中的傳說。

他一直以為那只是傳說。

卻不想,能親耳聽到,比傳說更夸張的事情!

“大王!”王望卻是看著衛律,輕聲道:“臣聽說過一個事情……”

“嗯?”

“臣曾聽說,漢侍中、建文君張子重,在長安城有一個別號……”

王望抬起頭,看著衛律,一字一頓:“張……蚩……尤!”

“傳說他乃是兵主座下神將甚至是兵主本尊下凡……”

“有萬夫不敵之勇,有力拔山河之氣概……”

“能生撕虎豹,手碎長戟……”

“傳說曾以一己之力,而搏殺刺客十余人……”

“會不會,那金甲人就是他?”王望顫抖的問著。

衛律聽著,如蒙雷擊。

下一秒,他就和被毒蛇咬了的傷員一樣,跳了起來:“馬上傳令,不要準備,立刻進攻!”

若那個連開七弓的金甲怪物,真的是那位鄉黨。

衛律知道,一定不能再給他機會了。

決不能再給其個人表現的機會了!

不然,以匈奴的民族性格,他們會在這樣的強者和勇士面前,不由自主的跪下去的!

就像他們曾經在冒頓大單于和老上大單于的鐵腕之下,五體投地,忠誠無比一樣。

也和他們當年在那兩個男人的戰旗面前,聞風而逃或者聞風而降一樣。

概因,匈奴人崇拜和敬畏強者!

以衛律對匈奴人的了解來看,一旦大部分人都知道了那位鄉黨的事跡,再目睹他的神威。

瞬間就會戰意盡失。

所以,他必須抓緊時間,立刻進攻。

而且是不惜代價的猛攻!

只有這樣才有一線生機!

他可不想被對方抓住,然后帶回長安,成為長安朝臣與勛貴爭相觀賞和折辱的東西!

死也不想!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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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七節 鏖戰(1)

幾乎是須臾的功夫。

遠方的匈奴騎兵隊列里,就響起了蒼茫的號角聲。

“嗚嗚嗚”

然后,便是滾滾煙塵,鋪天蓋地的揚起來。

兩百步距離,對于所有騎兵來說,都只需要一個簡單的沖鋒,就可以做到。

匈奴人同樣如此。

不到十秒的功夫,第一排的匈奴騎兵,就已經高速沖來。

盡管烏恒義從們,在陣前布置了無數陷阱,挖掘了數條陷馬壕,還撒播了大量的專門克制騎兵的各類蒺藜。

但事實上,這些防御手段,只能遲滯騎兵,而不能阻止騎兵。

否則的話,遇到騎兵,擺個烏龜陣,不就可以了嗎

從張越的角度看來,大部分的防御設施,在這次攻擊狂潮中,甚至沒有發揮什么太大的作用。

最多,只是造成了十余騎兵的墜馬與數十匹戰馬的折損。

就連戰前,曾經被寄予厚望的陷馬壕與圓筒釘刺陷阱,也只是稍微遲滯了一下對方的速度。

不過,這已經很不錯了。

趁著這個機會,烏恒弓手們,迅速的彎弓搭箭。

開始齊(射射)

嗖嗖嗖

箭雨瞬間覆蓋了,被陷馬壕與拒馬、各種蒺藜而影響了速度,被迫抱團在一起百余名匈奴騎兵。

幾乎將這些騎兵,徹底覆蓋在箭雨中。

在其他方向,騎兵的馬蹄,卻已經越過了陷馬壕,只有幾個倒霉蛋不慎掉入其中。

但這對匈奴人反而是好事。

因為后續者,根本不管這些同袍的生死,直接就踩著他們與他們的戰馬,越過了壕溝。

這時,烏恒(射射)手們,才來得及開始第二次齊(射射)。

然而,已經晚了。

第一批匈奴騎兵,越過了陷馬壕,高速撞向了一個角落。

“頂住”上百名舉著各種盾牌的烏恒義從,立刻聚成一團,頂到了墻垣前。

這時候,就顯示出當初特意設置這道墻垣的用處了。

低矮的墻垣,雖然不高、不厚也不是很堅固。

但卻是一個明顯的障礙物。

對于馬這種生物來說,看來障礙物,只會有兩個選擇。

第一跳過去,第二停下來。

多數馬匹和其主人,都會下意識的選擇第二個。

只有極少數異類,才會嘗試飛躍。

所以,當這批匈奴騎兵,沖到了墻垣前時,馬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馬蹄。

騎士們,則只看到了,上百面盾牌,頂了過來。

然后這些舉盾步兵忽然大喝一聲,悄悄的將盾牌讓開一絲縫隙。

數十柄長戟、長矛、長槍,就從這些盾牌后面快速的刺出。

十余個反應不夠快的匈奴騎兵,就被直接捅穿。

但,剩下的匈奴騎兵,卻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他們直接反應了過來。

當初便明白了,自己應該做

他們直接一夾馬腹,稍微加速向前沖,然后,整個人就從馬上躍起,借助著馬的速度,直接撲進了墻垣內。

而同時,戰馬也撞到了墻垣上,將這墻垣撞出了一個裂口,甚至直接撞塌

好在,舉著巨盾的烏恒義從們,堅決的頂了上去。

而跟隨在其(身shēn)后的步兵,則高舉著各類長兵器,對準了那些躍入墻垣,但立足不穩的敵人,就是一陣捅刺。

這也是這些烏恒義從,現在唯一能掌握和知道的戰斗配合了。

不過很有效就是了。

幾乎只是剛剛交手,就靠著人數優勢和武器長處,將那數十名躍入墻垣的匈奴騎兵消滅了大半。

其他匈奴騎兵,卻已經爬了起來,并拿著武器,殺了上去。

更要命的是又一波騎兵,已然沿著他們的前鋒的道路沖殺了過來,在這些騎兵(身shēn)后,還有三四波的騎兵,緊隨其后,沖擊而來。

這就是騎兵這個兵種在古典時代,最著名的戰術波浪攻勢。

一排又一排騎兵,像浪潮一樣,連綿不絕的沖擊敵陣。

而防御方的步兵,哪怕陣型再完美,防御設施再健全,士兵再精銳,訓練再有素,武器再精良。

只要是在野地里,就一定會被騎兵這種沖擊沖散隊形,打亂組織。

甚至,被直接從脆弱部鑿開一個口子,然后被其從頭鑿穿到陣后。

這就是騎兵這個兵種的最大優勢之一靈活、高速,并可以選擇進攻的地點和方向。

此時,張越已經重新回到了箭樓上,登高望遠,觀察整個戰場的全局。

在他的角度看來,匈奴騎兵,就像山洪后的泥石流一般,席卷在整條防御陣列上。

幾乎所有地方,都在交火。

陣列之前,槍戟矛戈與匈奴騎兵裝備的各種青銅鋌、短刀、長劍,交鳴在一起。

陣列之后,烏恒義從的弓手們,接連不斷的組成拋(射射),打擊和控制著匈奴騎兵。

但,烏恒人與匈奴人相比,還是太稚嫩、太青澀了。

盡管他們作戰勇敢,堅決防御。

從張越的角度來看,前排的盾兵與步兵,已經堅持不了太久了。

而且,他們的傷亡,恐怕也不比進攻的匈奴人少。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qíng)。

狼原這道狙擊陣地,雖然死死的扼住了衛律部南下的主要通道。

更因為特殊的地理地形,而可以有效防止匈奴騎兵的兩翼包抄或者繞后捅菊花。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

為了能夠在這里卡主匈奴騎兵的南下通道,整條防線陣地,拉的有些長。

戰場的正面寬度,就超過了十里

如此長的接觸面,就意味著,烏恒義從的兵力,在實際上是被攤薄了的。

盡管,張越想了許多辦法,用了無數主意。

但,一開始戰斗,整個防御陣地,就像面團一樣,被匈奴騎兵,不斷的擠壓、搟碾、變形。

無數的薄弱點和脆弱部,立刻就暴露出來。

匈奴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刻就調兵遣將,向著這些防御弱點和脆弱部攻擊。

這迫使第一梯隊的烏恒義從們,不得不咬牙頂上去。

戰斗開始一刻鐘后。

后排的弓手們,便不得不拿起了武器,頂到了前排。

而失去了遠程火力的狙擊,匈奴騎兵越發的猖狂。

越發的肆無忌憚。

戰線前,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地獄般的場景。

在不過一刻鐘時間內,匈奴與烏恒雙方,各自遺尸數百。

更多的傷兵,則都在地上打滾、哀嚎、慘叫。

但沒有人關心他們。

匈奴人的騎兵,就像是潮水一樣,延綿不絕的沖擊著烏恒義從的防線。

到現在,第一線的防御設施,除了那些圓筒釘刺陷阱,還能偶爾發揮作用外,其他的防御設施,基本已經沒有效果了。

匈奴騎兵,踏著他們的同袍與敵人的尸體,向前沖擊著烏恒義從們搖搖(欲yù)墜的陣線。

看到這里,張越冷靜的舉起手來,下令“第二梯隊,頂上去”

“諾”郭戎立刻領命,然后敲響那面被布置在箭樓下的戰鼓。

咚咚咚

咚咚咚

密集的戰鼓聲,響徹戰場。

諸水小奴,帶著他的部族兵馬,全體站起來。

然后舉著盾牌,拿著武器,大踏步向前,加入前方的戰場。

這批生力軍的加入,立刻就穩固了已經搖搖(欲yù)墜的防線,并生生的將匈奴騎兵,趕出了墻垣。

但,匈奴人卻不慌不忙,立刻做出了調整。

張越看到,在前方的匈奴本陣之中,又一批騎兵,加入了戰場。

而原本負責進攻的騎兵,則在這些騎兵抵達戰場后,逐步后撤,推入其陣內修整。

看到這個(情qíng)況,張越眼皮子有些跳動。

這就是騎兵的優勢

我可以休整,你不行

照這么打下去,張越感覺,烏恒義從們,可能撐不了多久。

哪怕他之前,用近乎開掛的遠(射射),鼓舞了士氣。

冷兵器時代的士氣,屬于薛定諤的士氣。

士兵們的(情qíng)緒、感受和戰局的細微變化,都可能導致士氣的漲跌。

“也只好學學阿瞞了”張越嘆了口氣,朗聲下令“傳令各部,再堅守一個時辰,匈奴必定撤兵”

至于一個時辰后,萬一匈奴人不撤

那就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先頂住這一個時辰再說

再說了,烏恒人有時間這個概念嗎

殘酷的戰斗,就像是絞(肉肉)機。

持續不斷的將匈奴與烏恒的年輕人的生命攪碎。

當太陽升至正午,炙(熱rè)的陽光,將地表炙烤的滾燙。

匈奴騎兵,不得不撤退時。

烏恒義從們,也已經筋疲力盡。

戰線前方,匈奴人與烏恒人的尸體以及戰馬的尸體,堆磊在一起,交織成一片修羅場。

張越帶著人,走在其中,看著這片被尸體堆滿的戰場,陷入了沉寂之中。

過去的一個多時辰內,烏恒義從六千多人,與至少三千以上的匈奴騎兵輪番鏖戰。

烏恒義從們,起碼有一千人戰死,負傷者超過了兩千,其中失去作戰能力的,至少有三百人。

而他們取得的戰果,不過是最多七百的匈奴騎兵。

戰損交換比例,觸目驚心

張越的眼睛,從那些在戰線后面休息和進食的烏恒人(身shēn)上掃過。

他知道,這殘忍的戰爭,已經將大多數烏恒人的戰斗意志與決心,消磨的差不多了。

他甚至看到了,很多人,在一邊吃東西,一邊哭泣。

傷員們的呻吟聲與哀嚎聲,尤其刺激了這些脆弱的牧民的神經與意志。

講真,他們還能堅持在陣線前,還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張越甚至覺得,若不是有著督戰隊的存在,加上張越親自帶著一支長水校尉的重騎兵,壓陣在后。

恐怕這些烏恒義從,當場崩潰,然后全線潰逃,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qíng)。

畢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在這一戰之前,恐怕連什么是戰爭都不知道。

親眼目睹了戰爭的殘酷與可怕后,心理不出問題,是不可能的。

“果然啊”張越看著那些在撤下去后,心理和精神,都陷入崩潰邊緣的烏恒義從們的面孔,不得不感嘆“天策上將的戰術,不是一般人都可以玩得起的”

就像航母、四代機。

只有超級大國,并擁有強大的工業制造與系統整合能力的國家,才有資格將之列入自己的清單,并制造出來。

這堅壁摧銳的戰術,同樣也需要一個前提。

那就是擁有一支意志堅強、訓練有素、作戰勇敢,決心堅定,不怕犧牲,不怕困難的步兵。

并將他們武裝到牙齒,擁有陌刀、長弓、重甲。

并給他們配屬一直同樣精銳、強大和勇敢的騎兵。

否則,便是東施效顰,就像現在這些烏恒義從們一樣。

就差沒有哭著喊著,要回家找媽媽了。

好在,張越要面對的敵人,也不是唐軍需要面對的突厥、吐蕃、薛延陀、吐谷渾騎兵。

他面對的是一支經典的,西元前的匈奴騎兵。

所以,還有機會。

但前提是烏恒義從們,再頂一天

將衛律部的精力與馬力,消耗殆盡

因為,張越現在至少,還有一支可以摧枯拉朽的重騎兵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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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八節 鏖戰(2)

第九百三十八節鏖戰(2)

烏恒人還能頂一天嗎?

張越看了看那些在遠方休整的烏恒義從們,微微的搖了搖頭。

剛剛的激烈戰斗,幾乎消耗光了烏恒義從們的全部勇氣與意志。

更可怕的,還是,戰死的人基本都是敢戰和愿意戰的。

留下來的,自然大部分都是些膽小、怯懦之人。

這也是冷兵器時代的常態。

勇敢者死光了,剩下的鼠輩,便抱頭逃竄。

反觀匈奴人……

張越低頭查看著那些匈奴騎兵的尸體,然后就抿起了嘴唇。

多數死者,都是些衣衫破爛,身體瘦弱的人。

換而言之,其實這些人是炮灰。

是匈奴的奴隸!

至于那些真正的匈奴武士,作為主力的精銳騎兵,張越很少看到他們的尸體。

整個戰場上,最多不過一兩百具穿著羊皮襖,里面套著皮甲,騎乘著駿馬,拿著青銅或者鐵制兵器,甚至帶著青銅胄的匈奴騎兵尸體。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打仗,并不是靠匹夫之勇,就可以決定勝負的。

技術、訓練和素質、體力、經驗,都將決定戰爭勝負與生死存亡。

旁的不說,后世米帝的高科技兵器,酷炫狂拽屌,幾乎天下無敵。

但在沙特老爺們手里,卻淪為二戰的消耗兵器。

f15,愛國者,威名盡喪。

而這就是訓練、經驗和紀律的差距。

也是態度與心態的不足。

所以,偉大領袖的教導,非常正確——決定戰爭勝負的,終歸是人,而不是武器。

烏恒人,終究只是一群剛剛被從牧場拉來的民兵。

訓練、意志和經驗,統統缺乏。

方才的戰斗,就已經清楚無誤的表明了這些問題。

很多戰死者,其實就是死于經驗、訓練的缺乏和配合的缺失。

換一支漢軍精銳步兵在此,是絕不可能損失這么慘重的。

“日暮之前,匈奴一定還會發起進攻!”張越走在死尸堆中,輕聲說道:“決戰,就只能選擇當時了!”

他抬起頭,望向前方。

匈奴騎兵,已經干干凈凈的消失在原野之中了。

他們已經撤向了崖原,去當地補充水,并進行休整以恢復體力與精力。

等他們再次出現,烏恒義從們,必將迎接一次狂猛的考驗!

考驗時間,甚至可能長達數個時辰。

張越相信,衛律現在應該也清楚和明白,此地的烏恒義從們的虛實。

他一定不會放過機會的。

今天下午,肯定是一場血戰!

現在,擺在張越的面前,只有兩條路。

一條死磕到底!

但是,烏恒人很容易就會掉鏈子。

畢竟,他們不是漢軍的精銳。

沒有什么榮譽啊、使命啊、信念啊一類的支撐物。

又缺乏凝聚力,能在這里依舊堅持,沒有潰散,還是多虧了呼揭人先前的殘暴,以及張越畫的大餅和早上展示的射術。

要求他們和李陵兵團一樣,五千人戰到最后,只余數百,彈盡糧絕,卻依舊可以保持組織、秩序,還可以頑強突圍。

那太難了!

而另外一條,就是后撤數十里,重新選擇一個狙擊陣地,依靠天險來遲滯衛律部。

但問題是……

且不說能不能做到。

就是做到了,也不會比現在更好。

倔強青銅和最強王者,就算打一萬把,該被虐還是被虐!

況且,撤退從來都是冷兵器時代最艱難的事情。

其難度比進攻要高無數倍。

張越甚至懷疑,只要他下令后撤,烏恒人恐怕就都會變成二師兄。

這大軍,瞬間就會崩散。

即使不會,衛律也不可能讓他安然后撤。

到時候隨便派出一支騎兵銜尾,那張越就算有三頭六臂,亦要回天無力!

屆時,恐怕就是天策上將被黑的最慘的一次了!

故而……

此地,決不能放棄!

死也要守住!

那什么辦法,可以解決當前的困境呢?

走在戰場中,張越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想起了一個故事,眼睛漸漸的亮起來。

同時,腦海中,方才在箭樓上,所見到的匈奴騎兵的作戰與進攻姿態,向幻燈片一般,一幀幀的掠過。

審視著那些匈奴騎兵展現的姿態和進攻方式,張越從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他嘴角漸漸的浮現出笑容。

因為,他發現了匈奴騎兵的進攻節奏和轉換節奏。

通過回放,他發現,幾乎絕大多數的匈奴騎兵,都是以兩百或者三百騎,為一個作戰隊,由兩個或者三個類似的作戰隊,組成一次攻擊波。

當攻擊有利時,這個攻擊波就會迅猛前沖,擴大戰果。

而遭遇不利時,其前鋒就會采用牽扯和拉扯戰術,不斷的拉扯烏恒人的陣容,吸引他們的注意,等烏恒義從的陣列被拉扯松動后,再由其身后的兩個騎兵隊,抓住其前鋒拉扯出來的空間,果斷發起打擊。

烏恒義從,就多次在匈奴人這一招面前吃了大虧。

錯非張越手里還特地留了預備隊,更將烏恒人分成三個梯隊,亂流交替上陣。

否則的話,在剛才匈奴騎兵就可能已經成功的在防線上鑿開缺口了!

但這種戰術,雖然靈活。

進攻時,也很有威脅。

然而,其攻擊轉換的間隔,卻有些略長。

一個攻擊波,若是攻擊不利,再次整隊和重新組織進攻,便需要至少一刻鐘以上的時間!

也就是他們面對的是烏恒人。

在當今世界戰力段位上,雖然還不至于淪落到倔強青銅段位。

但也撐死不過是一個白銀黃金段位的選手。

而匈奴人的段位與意識、經驗,卻是已知世界唯二的最強王者!

所以,他們的這種進攻節奏與攻擊方式才能得逞。

若是面對漢軍,他們這么玩,純屬找死!

旁的不說,僅僅是漢軍的強弩勁弓,就夠匈奴人喝一壺的了。

就更不提,漢軍步兵,大多數都受過嚴格的對騎兵作戰訓練。

完全可以在這里,將匈奴人懟的生活不能自理。

搞清楚了匈奴人的攻擊節奏后,張越的臉上,重新流露出笑容。

信心,再一次回來。

“只要再頂住一個時辰,最好兩個時辰……”張越低聲呢喃:“我便有機會,忽施冷箭!”

對于馬來說,一個時辰或者以上的激烈、高強度的運動后,其心臟與肺,就都要承受重擔。

此外,夏季的高溫,會使得它們需要用更多的水和能量來調節體溫。

而這就給了張越機會!

堅壁摧銳的戰術,總結起來,就是以弱侍強,以強擊弱。

和古老的田忌賽馬是一個道理——用我最強的軍隊,在你最脆弱的時候,發起最強的攻擊。

從而達到一擊斃命的效果!

“傳令:召集各部頭人,商議戰后部署!”張越扭頭對郭戎下令。

衛律的大營,設立在崖原邊緣的一處小溪之旁。

此時,經歷了一個早上的鏖戰的匈奴騎兵,都已經回到了此地。

人人臉上,都洋溢著高興的笑容。

最開始的金甲人帶來的恐懼,此刻,在他們心里消失的干干凈凈。

如今,每一個人都在吃著奶酪,喝著冰涼的泉水,談論著那些烏恒人的可笑和孱弱。

歡樂的氣氛,充斥在所有人心中。

因為……

剛剛的攻擊,清楚無誤的表明了烏恒人,依然與他們記憶中一樣。

不過是孱弱的奴隸,卑微的牧奴而已。

養馬和放牧,他們或許還算可以。

但,打仗這種事情,真的不適合他們!

錯非顧忌衛律也是烏恒人出生,此刻恐怕很多人都已經跑到了衛律身邊,盡情的吹噓自己的英勇,嘲笑著烏恒人的失態與不專業。

沒辦法,自匈奴與漢交戰以來,這一戰是匈奴人最輕松的一戰。

以騎兵沖擊防御森嚴有著完整防御陣地的敵軍。

損失卻是微乎其微!

很多骨都侯,在清點了自己的兵馬后都發現,不過折了三五騎而已。

就連衛律,也難得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今天下午,日暮之時,再打一次,應該就可以擊碎這些烏恒人的防御了……”他笑著對王望說道:“王兄,等我軍擊碎當面之敵的狙擊后,各部不要戀戰,也不要追逐逃兵……”

“我們直趨鶄澤,去尋找和接應姑衍王!”

“這才是當務之急!”

王望聽著,點頭道:“臣明白,臣會將此事,與諸位骨都侯都講清楚的!”

衛律卻是因為有些遺憾的嘆道:“若早知道,烏恒人如此孱弱,本王就該投入全部軍隊,那樣說不定此刻已經突破了他們的防線了!”

在之前,因為擔心可能的反撲,衛律留下了兩千精銳,作為預備隊,以應對可能發生的情況。

但現在看來,那純粹是多余的。

“下午的攻擊,大王要將全軍全部投入作戰嗎?”王望問道。

衛律聽著,笑道:“還是不了!”

“謹慎些,總歸沒有錯!”

“況且,方才不是已經證明,哪怕只投入三千余騎,依舊可以碾碎他們嗎?”

“可是……”王望抬頭,看著衛律,道:“我軍的馬匹,可能有些問題了……”

上午的激烈作戰與高強度的機動,使得很多戰馬,都出現了脫水情況。

現在雖然有了休息的機會。

但一個下午,可不夠!

衛律聽著,想了想,然后道:“那就將預備隊的馬和進攻方的馬換一下!”

“盡量保證,進攻騎兵有著充足馬力可用!”

打完這一戰,他們還要向南突進數百里,去尋找和接應姑衍王的騎兵。

那估計會是一場惡戰!

所以,戰馬的體力和精力,必須有一個充足的儲備!

“遵命!”王望低頭領命,就笑呵呵的出去布置了。

衛律則閉上眼睛,輕輕的躺到冰涼的地面上,假寐起來。

他很累。

很想睡覺,只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閉眼。

于是,就瞇著眼睛,思考著問題。

他想著今天的戰斗,想著那些烏恒軍隊的表現。

嘴角微微勾起一絲驕傲。

他雖是烏恒人的后代,但對于烏恒人,卻沒有絲毫認同。

也從未覺得,自己是什么烏恒人。

相反,他更認同引弓之民之概念,推崇一種‘有詩書禮樂、上下尊卑,各安其職’并由單于大一統,主宰一切的引弓之民社會。

“打贏這一役,接回姑衍王,若是可以,便率軍在這幕南,掀起風浪,吸引漢朝注意力!”

“若是不行,便撤回漠北,嚴守籬笆!”

想著這些事情,衛律便陷入了沉沉的夢鄉中。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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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九節 歷史的浪潮(1)

太陽漸漸西垂,被白天高溫炙烤的地面,漸漸回復清涼。

沙礫和巖石的冷卻速度,快的超乎想象。

很快,地面上的溫度,就已經適合馬蹄的奔馳了。

于是,匈奴人卷土重來。

數以千計的匈奴騎兵,密密麻麻,就像草原上夏季經常出現的洪水。

鋪天蓋地,氣勢洶洶,近乎不可阻擋。

墻垣之后,烏恒人戰戰兢兢,忐忑不安的看著遠方重新出現的塵土。

咚咚咚!

戰鼓聲,重新敲響。

與此同時,遠方的號角聲,也吹了起來。

嗚……嗚……嗚……

張越遠遠的眺望著,匈奴人的來勢。

臉上毫無漣漪波動之色。

因為,他已經做了自己可以做的所有了。

現在,能不能擋住匈奴人這狂猛的攻擊,就全看烏恒義從們,能不能堅決貫徹張越布置的戰術了。

“給我兩個時辰……最少一個時辰……”張越按著腰間的嫖姚劍,在心里呢喃:“還天下一場大勝,給漠南二十年和平!”

眼睛掃向已經就位的烏恒義從的陣地。

此時,這個陣地,已經面目全非。

數不清的人馬尸骸,都被堆磊到了第一線的墻垣上。

人馬的血肉與沙礫、枯木、沙柳,共同構成了一條阻擋匈奴騎兵前進的障礙。

而在這條墻垣之后,則是重新按照張越部署,構建起了全新防御系統的烏恒陣列。

眼睛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后,張越提著劍,走下箭樓,對在箭樓下待命的田水吩咐:“準備好我之刀甲!”

“諾!”田水立刻轉身去準備。

張越則提著嫖姚劍,走向遠方。

這一戰,要創造奇跡,張越知道,便必須出奇制勝。

充分發揮己方的每一點優勢和力量,并將它們全部用到刀刃上。

這樣,他便不得不身先士卒,擔任開瓶器與鑿路機。

所幸,匈奴人很配合。

回頭遠遠的看去,他們似乎依然是沖著上午的進攻陣地而來的。

張越終于溢出絲絲笑容。

然后,就在數十名隨從、扈從的簇擁下,走向了遠方數百步外的一個灌木叢與沙柳構成的陰涼處。

長水校尉的重騎兵,已經在這里養精蓄銳,整戈待發很長時間了。

“本來,最好是在這里僵持兩三天,再來一戰定乾坤的……”張越感慨著,唏噓著。

若是那樣,匈奴騎兵就會在這里流光血,用光力,變成一支筋疲力盡,人心渙散的軍隊。

只需要一次果斷的突擊,便可以將其直接撕碎!

可惜啊!

烏恒義從們,根本頂不住匈奴人的狂猛攻擊。

他們不得不冒險,提前出動。

不過……

“戰爭,本身就是冒險!”

“除非是碾壓性的戰爭,否則……誰不是在走鋼絲呢?”

就算是碾壓戰,毛子不也在阿富汗翻車了嗎?

帶著這種思緒,張越走進樹蔭中。

早已經在此候命的長水校尉左司馬嚴武,帶著他的部下,立刻齊刷刷的看向張越,微微恭身,整齊劃一的拜道:“末將等恭聞天使訓示!”

此時,遠方的匈奴騎兵的先鋒,已然抵達了戰場。

志得意滿,充滿了驕傲的匈奴騎兵們,揚起馬蹄,在烏恒人面前耀武揚威的展示著自己的騎術。

對于匈奴人來說,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漢匈戰場上,享受過這樣輕松、愜意的時刻。

過去三十年來,漢軍就像一座大山,死死的壓在了他們心底。

盡管,他們有過擊敗漢軍大將,甚至全殲漢軍兵團的勝利。

但那些勝利,都是建立在以舉國之力,誘使漢軍深入其腹地,孤立、包圍后的結果。

正面戰場上,大兵團的國戰,王對王的較量里,他們始終處于劣勢。

甚至,還因此搭上了一個單于(兒單于暴卒于圍攻輪臺之時)。

現在,忽然遇到了這么一個輕松、簡單和容易對付的對手。

很多匈奴貴族,甚至還有些不想,這么快就擊破眼前的敵人陣列。

因為,這種輕松吊錘對手與可以在敵人面前充分的展示自己的優勢與技巧的爽感,是他們很多人這一輩子都沒有得到過的。

這就好比,一個王者選手,忽然進了青銅魚塘。

那種怎么打怎么有,怎么玩怎么厲害的感覺,是很容易讓人上癮的。

更不提,這個對手,還是掛著‘漢軍’這塊招牌的對手。

心理上獲得的爽感與滿足感,更是因此而成倍增加。

故而,匈奴的前鋒們,就像是在給烏恒人表演雜技一樣。

在烏恒陣列之前,肆意的馳騁著戰馬,炫耀著技術。

各種側翻、單翻。

他們甚至還表演了,難度極高的馬上倒立。

這讓墻垣后的每一個烏恒人,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匈奴耀武揚威,肆意的羞辱著他們。

很快,匈奴的主力,便陸陸續續趕到。

除了因為忌憚金甲人的再次出現,很多貴族都隱藏在了陣內外。

這些陸陸續續趕來的匈奴騎兵的神態和心態,和先鋒一樣放松。

而這立刻就給了烏恒義從們,猶如泰山壓頂般的壓力。

很多人,只是看著前面的匈奴陣列,就已經兩股戰戰。

張越這時,卻已經帶著長水精銳,轉移到了戰場的北側的一個斜面。

這里,是烏恒陣列現在最薄弱的地方。

也必定是匈奴騎兵,攻擊最猛烈和兇狠之地。

“戰斗任務,都已經明白了嗎?”張越看著身后的長水精銳,大聲問著。

“明白!”嚴武在馬上與他的四百六十多名士兵大聲的答道:“跟隨侍中,鑿空敵陣,斬首敵酋!”

張越點點頭,道:“善!”

現在,就看烏恒人能給自己和長水校尉消耗多少匈奴人的體力了?

最理想的情況下,當然是最好戰到天黑。

然后利用這天黑時,部分匈奴騎兵可能患有夜盲癥的這個機會,忽然殺出,直趨其中軍,徹底擊潰和擊散衛律的軍隊。

但……

凡事都有意外。

萬一,匈奴人表現逆天,或者烏恒人瞬間崩盤。

張越與長水精銳,就必須立刻出現,力挽狂瀾!

不過……

仔細想想,其實張越的戰略目標,首要的任務,從來都不是在正面擊敗或者消滅多少匈奴騎兵。

而是盡可能的在這里,拖延和狙擊衛律主力的南下速度。

只要拖到飛狐軍加入戰場,這一戰就贏了!

所以,其實,哪怕烏恒人忽然崩盤,只要張越的騎兵,可以擊潰和擊退衛律部,就已經是勝利了。

也就是他野心大,魚也好,熊掌也好,都想要,才會造成當前的局面。

不然,早早的將長水校尉投入作戰,至少可以在這里堅持兩三天!

已經是夏四月初三。

建章宮的蓬萊閣旁,百花齊放,萬紫千紅。

蓬萊池內,更是錦鱗游泳,碧波蕩漾。

風景美的無法形容。

而大漢天子的心情,則和這風景一般,燦爛無比,浪漫萬千!

“朕,果有三代之君之姿也!”臨著蓬萊閣,望向前方,這位陛下的心里,蕩漾著名為‘幸福’與‘滿足’的成就感。

“陛下,神武天成,洞徹天下,明見萬里,此臣等日夜之所見,天下士民之所共睹也!”作為馬屁精,太仆上官桀,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立刻就一個馬屁送上來。

聽得這位陛下,龍顏大悅,心情更加愉悅起來。

當然,在表面上,他還是很謙虛的。

“卿所言,太過了……”他微微笑著,擺手道:“朕也只是蒙祖宗之福,先帝之佑而已!”

“陛下所言,雖然確為道理……”丞相劉屈氂適時的吹捧起來:“然,若無陛下慧眼識英才,天下安能有今日之喜事?”

天子聽著,略略自謙的笑了笑,道:“也多虧了諸位臣工,拾遺補缺,盡心輔佐啊!”

“丞相……”天子看向劉屈氂,收斂了笑容道:“朕今日召集卿等,乃是欲與諸卿商議,告廟之事!”

劉屈氂聞言,馬上與群臣,都五體投地,拜服在御前,頓首道:“臣等伏唯陛下圣命是從!”

若是別的事情,他們或許還有機會,可以發言,可以臧否。

但在這個事情上面,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任何發言權,甚至連提意見的資格也沒有!

因為,在坐諸公,統統都是躺著撿到了現在的政績!

新豐的冬小麥,如今已經是進入全面收割的時刻。

根據目前為止,新豐方面的報告。

今年新豐的冬小麥畝產,已經是大爆了!

最早收割的臨渭鄉的八亭七里,平均畝產達到了七石多。

雖然沒有一開始的畝產八石那么夸張,但,綜合一鄉兩萬多畝麥田,這個成績和神話一樣。

因為,目前的數據顯示,僅僅是臨渭鄉,就產出了超過十五萬石的小麥。

比別人一個縣一歲的產量還多!

而且,從太孫殿下,親自帶回來,上貢給天子,并由天子賞賜給在京列侯、兩千石的那些麥子來看。

這些新豐的小麥,是非常優質的小麥!

粒大飽滿皮薄,烘干脫殼磨粉后,得到的麥粉,純白、香濃、筋道,做出來的東西,麥香濃郁,口感順滑。

這種又好吃、產量又高的麥子。

瞬間征服了全長安的公卿。

同時也征服了全天下的地主貴族與商人。

現在,新豐的麥價,已然漲到了兩千錢一石以上。

就這,都還是有價無市。

很少有人肯售賣自己的麥子。

過去,新豐的地主、貴族,在關中是小透明。

根本沒什么人關注和看重。

而如今,他們是全關中甚至全天下的焦點和明星。

無論走到那里,都能引發無數人關注與追捧。

哪怕是進入九卿府邸,也能成為座上賓。

原因是非常簡單的——他們手里有其他人都想要的麥種!

價值連城的麥種!

所有人都希望,可以從他們手里,得到一批這樣的高產麥種。

影響,還不止如此。

新豐的一切,都已經因此爆紅!

曲轅犁、水車、耬車,供不應求。

新豐人種田的方法和技術,更是成為了無數人爭相學習和研究的事務。

漣漪更直接震蕩到官場、政壇與學術界。

所有與新豐有關的人或者物,一下子就受到了天下追捧與熱議。

像是上官桀,他以前的人設和給人們的印象是——馬屁精、幸進小人。

但因為幫新豐提供了許多便利,所有一夜翻紅,成為了人們口中的‘社稷能臣’‘治世之臣’。

像是張安世、金日磾、霍光、戴仁,更是全部沾光。

輿論界,直接將這三位,稱為‘興漢四杰’。

為什么?

因為他們和那位侍中官關系匪淺!而且是對方進入官場的引路人與舉薦者。

士子們,紛紛引經據典,將他們吹捧為當代的祁黃羊、鮑叔牙、景監、蕭何(此四人分別舉薦了解狐、管仲、商君、韓信)。

特別是枌榆社、新豐鄉的麥子,也開始收割。

產量都報入長安后,這一趨勢看上去似乎有增無減。

因為,這兩個地處內地,與臨渭鄉沒得比,土地情況在過去很不好。

但現在,這兩地目前已經上報的平均產量,就沒有低于六石的。

膏腴之地,精心照料的官田的產量,甚至還有十余畝,放出了畝產九石的衛星!

而很快,原本是貧瘠之地,公認的山陵之區的驪鄉之麥,也要收割了。

若驪鄉的產量,也能維持在平均六石,甚至只需要五石的水平。

那么毋庸置疑,新豐的模式,就馬上會成為,將來全天下的標準。

其影響力,將不遜于當年魯國率先出現的地主。

哪怕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到,時代的浪潮,正在拍擊著地面,欲要洶涌而來的勢頭!

如今,天子準備,將此事告廟,鄭重的報告給列祖列宗,更加劇了這一浪潮侵襲的力度。

天子笑意盈盈,看著群臣,內心無比爽快。

自元鼎之后,他就再也沒有體會過今日這般暢快了。

自然,他知道,這一切是誰帶來的?

于是,便問著群臣:“諸卿以為,張子重為國牧治地方,大治新豐,使上帝嘉祥瑞于漢,朕當以何酬其功?”

群臣聞言,全部頓首:“臣等伏唯陛下之命是從!”

都已經躺好了!

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時間出來自討沒趣。

更不會有傻子,敢在這樣的時候出來找死。

因為,新豐冬小麥的大爆,注定會明載青史,垂于萬世。

就像那三代之治一般!

就像傅說、伊尹、周公一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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