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我是分身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華飛白]紅顏風華錄(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11
發表於 2017-10-18 01:31: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八章 謝家宴飲

    翌日一早,李遐玉自宮中攜著義陽小公主而歸。因著她每回留宿宮中都趕不上晨昏定省的時刻,便索性盛裝打扮過後,再去見王氏。只見她梳著單螺髻,插著晶瑩透亮的攢珠紅寶桃花簪,另有兩把晶瑩剔透的碧玉梳,髮髻側還繞著一串盛放的嬌杏,眉間則是桃花瓣形狀的花鈿,更襯得脂光粉豔、顧盼神飛,顯得格外動人。因著天候已轉暖,她便穿上了春衫,六幅長裙上彷彿霞光暈染,行動間隱約可見春花絢爛的麗色,杏紅色披帛中金粉點點,端的是奢華無比。

    「郡君這樣打扮真漂亮。」義陽小公主帶著染娘等三個小傢伙,均看得眼睛眨也不眨,「穿鎧甲是一付模樣,穿鈿釵禮衣是一付模樣,這樣盛裝打扮起來又是一付模樣。我日後也想像郡君一樣,扮什麼便像什麼。」

    童言無忌,卻直指真相,李遐玉微微一笑,給她的雙丫髻繞上一簇簇桃花:「貴主早便是扮什麼便像什麼了。」而後,她又親自給染娘、華娘和芷娘也選了花朵插戴,叮囑了跟著她們的貼身婢女幾句,這才帶著她們去見王氏。

    因著義陽小公主在旁邊,王氏也不好隨意指責什麼,草草地說了幾句顯露自己的和藹慈愛之後,便打發她們出去了。孰料小公主一向敏感,趁著李遐玉詢問小王氏與顏氏宴飲籌備的情況,低聲對染娘和華娘道:「你們的祖母笑得好生奇怪,就像是根本不想笑,卻不得不笑起來似的。她平時也是那樣?是不喜歡郡君和你們麼?」

    染娘年紀小,聞言便點頭道:「祖母很嚴厲,經常教訓阿爺阿娘。」她私下裡其實曾經與自家阿娘說過,並不喜歡這位陌生的祖母,反而越發思念遠在靈州的曾外祖母與曾外祖父。真正慈愛和善的長輩,根本就不是這般模樣的,她才不會輕易被騙過去呢。

    華娘到底年紀大些,輕輕地摀住了妹妹的嘴唇,搖了搖首:「祖母也是為了咱們好,才嚴厲一些。你年紀小,還不懂這些,往後就明白了。」這種話其實也是顏氏教的,雖說謝玙也是謝家正經的主人,但到底只是堂兄弟,所以顏氏的言行舉止越發小心謹慎,對女兒的禮儀教養也越發看重。如此倒是顯得華娘比尋常小娘子更沉靜早熟幾分。

    義陽小公主見她們一付忌諱莫深的模樣,心中難免有些不平。慕容芷是客人,也不好說主人家什麼話,便笑嘻嘻地道:「貴主是頭一次來呢。華娘、染娘領路,帶著我們去園子裡走一走罷。聽說元娘姨母準備了投壺,咱們正好可以試一試。」

    李遐玉聞言回過首,便使晴娘跟在她們後頭,小心看顧著:「我且去前頭待客,過一陣再來陪你們頑。若是你們想學投壺,便去尋芷娘的阿娘,當初她與我比試可是不相上下的。」瞥見幾位有些面生的宮婢之後,她略作思索,又吩咐僕從去喚謝家小郎君們:「讓大郎他們幾個過來相陪罷。橫豎其他客人都尚未過來,暫且不需要他們招待。」

    既然杜皇后派了親信宮女前來相看謝滄與謝泊,她自然要給他們足夠多的表現機會。而且,她相信這兩個孩子絕對不會令她們失望。只看義陽小公主更喜歡哪一個,或者哪個孩子更喜歡陪伴小公主了。尚主的機會固然不容錯過,也不可能拒絕,兩情相悅卻是更為重要。即使年紀尚小,眼緣與性情投契亦是能發覺一二的。

    漸漸地,驅車來到謝宅的客人便多了起來。王家離得近,又是自家親戚,來得最早。李郡君雖也不耐煩與王氏坐在一起,但她到底輩分最高,故而不得不由王氏作陪。崔芝娘與王家的兩位小娘子也不想一直對著王氏連真切的笑容也裝不出來的冷臉,索性去陪著孩子們頑耍了。崔家來得也很早,鄭夫人與真定大長公主都到了。兩人與李郡君這位親家母正好坐在一起說笑,倒有意無意有些冷落了王氏這個主人家。

    王氏心裡有些不快,但很快又融入了其他客人的笑談之中。畢竟,衝著謝琰這位新晉寵臣而來的官眷貴婦們很是不少,擠破腦袋想讓自家兒孫進入千牛衛者自是希望能投桃報李,獲得一線機會。故而,無論王氏說了什麼,都有人讚譽或捧場,她便也暫時將崔家與王家的怠慢之處放在一旁了。

    「那是鄭家?元娘你且不必理會,由我去迎。」小王氏瞧見李八娘的夫家之後,主動道。

    李遐玉倒是並不在意:「咱們是主人家,她們是客。在阿家妯娌面前,諒李八娘也不敢對我如何。」李八娘許是像王氏一樣,正滿腹算計著她,卻發愁沒有機會施展。然而,在謝家飲宴裡,她又能施展出什麼來?若是不能一擊即中,平白得罪了她,她是杜皇后的親信,謝琰又是聖人的寵臣,絕不會輕易饒過她去。

    果然,鄭家一行人下了車後,便親親熱熱地過來說話。李八娘亦是全然不見昔日的怨毒嫉恨之色,也笑著來敘舊,又道:「聽聞十娘在謝家住著,元娘你若是不得空招待我,便讓她來招待我就是了。」顯然,她是想在夫家人面前顯示自己交遊廣闊,與炙手可熱的謝家人之間也很是親密。

    李遐玉並不想被她利用,便淡淡地道:「十娘姊姊正在園子裡陪著義陽小公主頑耍,怕是不得空呢。八娘若是有興致,不如也去瞧瞧,和孩子們一起頑一頑投壺也好。」李八娘素來視投壺之類的遊戲為粗鄙,平素自然不可能主動去湊熱鬧。不過,若是她當真想借此機會接近義陽小公主,恐怕也只能靠著連戰連敗來引起小公主的注意了。

    李八娘眼眸轉了轉,果然擠出一個笑容來:「好些時日不見十娘,自然得去瞧瞧的。」說話間,鄭家眾人似乎都有幾分興致,且果然也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於是小王氏便讓顏氏領著她們過去了。

    李遐玉不掩諷刺地目送她們,對小王氏道:「阿嫂是否覺得奇怪?我為何要給她機會接近小貴主?」

    小王氏挑起眉來:「我的確覺得有些驚訝。不過,我也相信,你定有自己的打算。」

    「小貴主確實並非任何人都能接近的,有十娘姊姊在旁邊守著呢。」李遐玉勾起嘴角,看起來竟有幾分頑皮之感,「我是主人家,自然不好對客人無禮。但十娘姊姊卻是嬉笑怒罵都無妨的,定不會給她任何機會。且話說回來,小貴主一向敏感,也需要多歷練一番,能夠分辨這些是非善惡才好。」

    小王氏恍然,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臂,打趣道:「有時候,我總覺得你不像是小貴主的守衛,倒更像是教導她的傅母。這般替她著想的慈愛之心,並未含著敬畏之意,而是全心全意替她謀劃,真可謂是難得至極了。」

    李遐玉微微一怔,眉眼瞬間便柔和了許多,帶著些許複雜、些許懷念:「我與小貴主確實有緣,彷彿一見如故。雖然她是金枝玉葉,身邊不缺人照拂,但我心裡總是惦唸著她。」義陽小公主便是另一個自己,教她如何不希望她能過得幸福快活?若是她記憶當中的每一個人此生都能圓滿,她才能徹底放下心中那股遲遲盤桓不去的執念罷。

    此時,又有僕婢稟報說高家來了。李遐玉回首望去,正好見蕭氏扶著薛夫人下了馬車。她今日妝扮得格外明豔秾麗,眉眼間笑意盎然。見小王氏與薛夫人敘話,她便緩步走了過來,笑道:「有些日子不見定敏郡君了。分明咱們幾乎每隔兩日便會參加各家的宴飲,卻偏偏怎麼也遇不上。」

    眼見著熟悉的面容越來越近,李遐玉不由得有些出神。再也沒有滿腔戾氣的蕭氏失去了讓人驚心動魄的凌厲跋扈,卻依舊保留著她果斷爽利的性情,再加之嬌豔的容貌,也同樣令人難以轉開目光。「此前確實是有些不巧,不過,眼下不就有了這般的好機會麼?」

    她當然不可能告訴對方,為了在各家宴飲上避開她,自己費了多少心思,盡挑偏僻之地待著。然而,如今卻是怎麼避也避不開了。既然同在長安,又同為高官世家內眷,她們又怎麼可能不彼此結交呢?便是維持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也好,總歸比讓人傳出交惡的流言更好些。

    蕭氏眸光微動,親暱地把住她的手臂:「是啊,機會如此難得,我可不能輕易將你放走。你既然是主人家,便該好生招待客人才是。說起來,我第一次見到你,便覺得很是面善,心裡總想與你說說話,無論說什麼都好,卻又怕太過熱心嚇著了你。如今總算稍微瞭解你的性情,知道你絕非輕易被人嚇住之輩,所以索性便不管不顧地來纏著你了。你不會覺得我這樣的性情惹人厭煩罷?」

    李遐玉怔了怔,心中倏然便軟和了許多:「當然不會,我初次見你的時候,也覺得你這樣的脾性實在很討人喜歡……」她又何嘗不是心裡矛盾得很?既想保護她,想接近她,又擔心擾亂她的生活,故而刻意疏遠於她。然而,到底血緣天性,心中總是時常惦記著,也不願自己給她留下什麼壞印象。

    蕭氏遂抿唇淺笑,神情鬆快許多:「既如此,帶著我瞧一瞧你們家的新居如何?」

    「好,隨我來罷。」李遐玉亦是鬆了口氣——罷了,一切隨緣就是。在不知宮中到底會掀起什麼樣的風雲之前,且容她稍微放縱自己,享受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罷。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12
發表於 2017-10-18 02:1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九章 算計相求

    雖然與蕭氏相談甚歡,說說笑笑的時候便宛如相交多年的故友一般自在,但身為主人家,到底也不能厚此薄彼。於是,待到午宴開始之前,李遐玉便不得不暫別了有些依依不捨的蕭氏,繼續協助小王氏與顏氏待客。

    諸位賓客皆是頭一回參加陳郡謝氏的宴飲,多少都有些新奇之意。原本有些人還存著些挑剔的心思,暗地裡嘲弄謝家不過是個空有名頭的沒落世家罷了,能辦一場什麼像樣的宴飲?如今臨來卻發現,無論是待客談笑、飲食準備、遊戲玩樂,均無不是井井有條。主人家與僕婢皆是各司其職,分毫不亂,每位客人亦是賓至如歸,周到體貼至極。

    身為宗婦的小王氏自不必說,舉手投足皆是大家氣象,雖則年紀輕輕,卻是面對任何善意或是惡意都彷彿毫不動容。而那位謝中郎將之婦定敏郡君李氏,則比傳聞當中更溫和幾分,平易近人不提,舉止亦是雍容貴氣,根本瞧不出她乃是寒門出身。便是隔房的顏氏亦是溫柔嫻靜,說起話來有條不紊、滴水不漏。

    不少貴婦都紛紛稱讚王氏的眼光實在驚人,竟挑中了這麼三位宜室宜家的好媳婦。王氏矜持地笑了笑,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便轉移了話題。若是只誇小王氏與顏氏,她自然會替她們說盡了好話。但捎帶上了李遐玉,她便什麼話都不願再多言了。眾人見狀,心裡自是各有猜測,暫且當作什麼也不曾察覺,繼續說笑起來。

    用過午食之後,李暇玉有些思念孩子們了,便將她負責招待的客人都委託給了兩位嫂嫂。她自己則帶著雨娘及三兩個親近婢女,穿過僻靜的小道,去園子裡尋找李丹薇與義陽小公主一行,順帶也問一問李八娘是否給她們帶來了困擾。

    這條小道本該無人知曉,誰知半途竟然遇見了同樣只帶著貼身婢女的李七娘。雖說彼此之間早已經撕破臉皮,但此事也不宜鬧得人盡皆知,平素往來的時候,也只需裝一裝模樣便罷了。於是,李暇玉便停下腳步,與越發清瘦幾分的李七娘寒暄幾句。

    李七娘的臉皮不似嫡親妹妹李八娘那般厚,亦是並沒有攀附義陽小公主的心思,只是疏遠而又不失客氣地說了幾句話,便告辭離開了。

    李遐玉反倒覺得有些看不透她,細細地想了想後,便命身邊的小婢女遠遠地跟過去:「不與夫家人同進同退,也不見尋李八娘說話,卻偏偏循著這僻靜的小道走,也不知她打著什麼主意。且看她到底要尋誰,要做些什麼罷。」

    那小婢女看著年幼,卻是由擅長做斥候的女兵手把手教出來的,點點頭便悄悄跟了上去。另一個婢女則行了禮,去外頭尋自家的部曲,傳話讓他們注意些韋家與李七娘的動靜,若有什麼異狀須得盡快稟告。

    「奴一直覺得奇怪。」雨娘低聲道,「當初做出奪人夫君之事的是李八娘,上回語出不遜的亦是李八娘。說來,應是李八娘與娘子、十娘交惡才是,為何李七娘卻事事替她出頭?她們姊妹之間的情誼若是當真那般深厚,當初又為何不能推己及人,想一想十娘這位堂妹呢?」

    李遐玉略作思索,回道:「有些人心裡的空隙實在太狹小,只能裝得下嫡親之人。其餘人,無論血緣是親是疏,在她看來大抵也差不多。天下間,確實有這樣的『好姊姊』。唯有自己的妹妹才最為珍貴,其他人於她不過是泥土罷了。不管她意欲何為,頂多不過是察覺了阿家不喜我,故而想從中插足,借刀殺人罷了。」她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推測李七娘姊妹二人。且這種內宅的陰私手段,亦是她們最為熟悉的把戲。

    雨娘頓時大驚:「這該如何是好?她是想陷害娘子麼?」

    「我們向來不親近,她又如何能越過謝家森嚴的門禁來陷害我?」李遐玉目光漸冷,「總歸需要有人裡應外合,她才能尋著機會。」而對於王氏而言,大約也覺得這是難得的時機罷。誰是借刀之人,誰又是那把刀,便端看她們各自的手段了。

    「我暫時不想將她們想得同樣齷齪。」略作思索之後,李暇玉倒是寬慰起雨娘來,「不必擔心,待到發現她們確實狼狽為奸之後,再想對策亦不遲。只要咱們自身持正,不教她們鑽了空隙,暫時便可無虞。」

    於是,主僕二人繼續循著小徑往前行,不多時便聽見附近響起的說笑之聲。孩子們清脆的笑聲夾雜在其間,很明顯地透著歡悅之意,似是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李遐玉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正要撥開垂柳枝,忽然迎面撲來一個軟綿綿的小身影,她忙接了個滿懷,嗔道:「染娘,你怎地如此莽撞?若是阿娘沒接著你,撲在地上磕著碰著可如何是好?」

    「阿娘一定能接著。」染娘摟著她,親密地蹭著她的臉,「阿娘,陪我頑投壺。剛才我投中了三箭呢。芷娘姊姊投中了六箭,貴主投中了五箭,華娘姊姊只投中一箭。芷娘姊姊說,十娘姨母在家中一直教她頑。要是阿娘教我投,我也能投得更多。」

    她難得條理清晰地說了一大段話,帶著些撒嬌的意味,顯然是心裡想了許久的念頭。李遐玉情不自禁地笑著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臉,興致勃勃地道:「好,阿娘教你投壺。保管讓你們下次和芷娘比試的時候,絕不會輕易輸給她。」小娘子們多動一動,身體也能更康健一些。原本她便想著待到合適的時候,給染娘啟蒙教她習武,如今恰逢她對這些感興趣,正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母女倆露面之後,正在雙耳細頸玉壺前看謝滄比劃的義陽小公主雙目微亮,立即歡快地奔過來討教。李遐玉瞥見謝滄似是略有些失落,謝泊倒是只自顧自地頑耍,心中略有了些計較,便道:「大郎且過來,讓叔母聽聽你有什麼投壺的好技巧?」

    謝滄精神一振,細細一想,遂緩緩道來。他自幼由謝璞啟蒙,其實並不擅長習武。不過是覺得叔父文武雙全,近來才開始跟著部曲練習騎射罷了。然而,到底是有天賦的小郎君,藉著射藝總結投壺的經驗,竟也說得頭頭是道。

    李暇玉對他大為讚賞,幾位小娘子亦皆對他刮目相看。謝滄彎唇笑起來,親自給華娘、染娘反覆講解。見他進退有度,並不藉機主動湊到小貴主身邊,顯然可見秉性之正,在旁邊服侍的宮婢們無不滿意地點了點頭。李暇玉便索性自己教義陽小公主各種小技巧,不厭其煩地給她更正了一些多餘的小動作。

    小半個時辰後,三人的準頭都有些提升。於是,義陽小公主便興沖沖地再一次與芷娘比試,染娘也強烈要求參加。謝滄三兄弟與慕容修也在旁邊比試,華娘則只是立在另一側笑著觀看。李遐玉與李丹薇一邊飲著茶水,一邊遙遙地望著。小傢伙們有輸有贏,頑得眉飛色舞,居然還無師自通地約了綵頭,繼續比試。

    「阿李……」倏然,身後傳來一聲帶著些猶豫的呼喚。

    李遐玉回首看去,就見權家的陸氏自花叢中行來,不由得微笑相迎:「阿陸,方才忙著迎了客人,不曾見到你。我還正想著,你怎麼不過來尋我說話呢。」

    陸氏足下微頓,看上去帶著些躊躇,並不似平時那般爽利的模樣。當她彷彿下定決心,再度抬眼望過來的時候,竟又多了幾分羞赧之色。顯然,她應當是有什麼話想私下說道,且並不便於讓其他人知曉。

    李丹薇見狀,便笑著起身離開:「我去瞧瞧她們都約了什麼綵頭,順帶也給她們評判評判。」

    她離開後,旁邊的婢女立即便換了新的茶盞與果盤,李暇玉也隱約猜出陸氏的來意,並未挽留李丹薇。便是她們姊妹情深,幾乎什麼都不避諱,若是事關他人,也總是須得迴避一二的。更何況,此事於陸氏而言也許無比緊要,並不願意其他人知曉什麼。

    陸氏端坐在茵褥上,遲疑片刻,方咬著紅唇道:「我既與阿李相交,索性也不拐彎抹角了,不如就與你直說了罷。其實,這些時日我一直在發愁如何向你開口……又擔憂此事壞了咱們之間的情誼,但事關夫君的前程,卻不得不試著提一提。」

    李暇玉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咱們相交的時候,誰知道彼此的夫君到底是做什麼的?當時只是因性情投契,我們才成了朋友,既不是為了權勢也不是為了利益。既然已經是朋友,你若是有難處,我自是應當相幫,哪裡會壞了什麼情誼?」

    陸氏聽了,眼眶不由得微微一紅,感觸良多:「是我瞻前顧後的,想得太多了。不瞞你說,我夫家近些年已經有些沒落,光是夫君出仕一事便生出了諸多波折。原本門蔭也可出仕,好的職缺卻是怎麼都輪不上。與鄭家交惡,也是因爭搶先前一個京縣尉的缺之故。若是外放,縣尉這樣的職缺倒也能謀著,但夫君是長房獨子,膝下的孩兒又年幼,舍下家人外放赴任,他到底還是不放心。」

    「此前我們也想著,文職不成便是謀個武職也使得。哪裡知道其實也並不容易,好的職缺早就教人挑走了,不好的職缺瞧著又到底不能放心。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受人嘲弄,每日吃苦受累——故而聽聞謝郎君成了右千牛衛中郎將後,便……便有心想尋你走一走門路。」

    李暇玉略作思索,陸氏擔心她覺得為難,便又忙道:「我從未想過什麼千牛備身、備身左右之類的高階武官,只想著謀個備身或是主仗的缺就是了。在謝郎君屬下當差,無論如何我也能放心一些。」

    「你且安心,我先幫你問一問選拔千牛衛到底是什麼章程。」自從謝琰的職缺定下來之後,李暇玉便一直等著她主動地過來,才好順水推舟地助她一臂之力,如今自然須得先穩住她,「我家三郎一向是秉公持正,若是權郎君身手好性情又堅毅,定然是會選上的。咱們既然相熟,自然不能教他只補個主仗或是備身的缺。」

    得了她的許諾,陸氏自然是感激不盡,不知不覺便已是淚水盈睫:「其實,我夫君性情剛毅,最厭惡的便是走門路這樣的事。我是瞞著他來尋你的,若是此事成了,便是他惱怒我自作主張也是值得的。」

    「你我既是朋友,你不過是來與我略提一句罷了,怎麼能算是走什麼門路?」李暇玉想起記憶中那位阿翁的性情,不禁失笑,「若是權郎君選拔上了,那也是他確實很不錯,我家三郎欣賞他的緣故。他那個人,絕不可能為了我一句話,便選自己不喜的人為屬下。所以,你盡可安心。」

    兩人執著手相看而笑,不知不覺便更覺得親近了幾分。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13
發表於 2017-10-18 02:11: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章 心生疑惑

    既是謝家喬遷之宴,自然不獨內眷女客,亦有諸多男賓貴客。兵部尚書崔敦、執失思力將軍、契苾何力將軍等服紫高官竟均是閤家前來,顯見與謝家的交情之深。不少輕視謝琰根基不穩的人立時便發覺到底是小覷了他,這位御前寵臣絕非憑著聖人青眼相加而一飛衝天。當初他在靈州的戰功赫赫,在武將當中怎可能缺少交好之輩?只是他太過年輕,又是沒落世家子弟,才令人生出幾分錯覺而已。

    為了招待同僚之故,謝家宴客特地選在休沐之日。不過,因著明日便是三月朔望大朝,許多官員都須得赴朝會之故,酒宴方行至下午,便陸陸續續有人告辭了。尤其是住得遠些的,遲遲而來早早離去,雖不能盡興,但也總比明日朝會上因酒醉而御前失儀得好。那些個糾察朝會禮儀的殿中侍御史均是火眼金睛,若是教他們尋得一二疏忽,便絕不可能輕易放過。

    謝琰將貴客們都送走之後,也覺著有些疲倦了。恍惚間,他彷彿憶起方才的賓客之中似是有幾張曾在噩夢中出現的臉孔。然而,細細一想,卻已然記不清楚了。他不由得暗自失笑,按了按太陽穴,與兄長謝璞交待幾句後,便決定回西路居所中飲藥針灸。

    只是,雖然日日都飲了無數苦藥,早晚均由住在真定大長公主別院中的觀主親自針灸,他持續做噩夢的症狀卻並未好轉。他亦曾隱晦地提及噩夢中所見,觀主雖覺得稀奇,卻也一時無法解釋,只對他說這不過是黃粱一夢罷了,無須放在心上。

    若當真只是黃粱一夢,又如何會出現那些似是而非的人物?偶爾從噩夢當中醒來的時候,他甚至分辨不清到底何處是夢,何處才是現實。究竟是莊公夢蝶,還是蝶夢莊公?直到望見身邊的愛妻,感覺到她的溫暖與柔軟,他才能真正回歸到謝琰的身份當中。

    或許,只有尋得藥王,才能診斷出他究竟是得了什麼病罷。天候漸漸暖起來,南山附近應該也早已經冰消雪融了。部曲們依然在盡心盡力地尋找藥王的下落,或許不日便有轉機。他如今擔任了這般重要的差使,若是暗傷發作不能繼續處理公務,心中對先生、對聖人都有愧意。故而,他比任何人都期望自己能夠盡快痊癒,也好不教妻女日夜憂心。

    正當謝琰越過垂花門,來到西路正院的時候,一眼便瞥見匆匆而至的李遐齡。抬眼見是他,李遐齡頓時難掩驚喜,緊鎖的眉頭亦是略鬆了松:「阿兄……姊夫,終於尋著你空閒的時候了。我有要緊事想與你商量,這些天你卻一直都忙著,每次過來都尋不見你的蹤影。」

    「既有要緊事,怎麼不問你阿姊?」謝琰挑起眉,覺得有些奇怪。見他反應有些異樣,轉念一想,又笑道:「也罷,既然你想與我商量,便是暫且不想教她知曉了。你儘管放心,今日之事,我保管不與她提起。到底是什麼事?倒讓我有些好奇了,儘管說罷。」

    李遐齡跟著他走進內堂,將服侍的僕婢都遣了下去,方迫不及待道:「前些時日,靈州不是緊趕慢趕送來好些婢女部曲麼?祖母也讓他們給我帶了封信,信中竟然說……說有好幾戶人家給秋娘提親,她想從中擇一合適的,給秋娘定下來。此事我從未聽她提過,誰承想居然這般突然……」

    謝琰早已經斷斷續續尋回了些記憶,對孫秋娘的印象倒也頗為深刻,只是不知李遐齡何時與她生出了情愫,便笑道:「我記得她的年紀比你還大兩三個月,早該到說親的時候了。女子年滿十七若是不定親成婚,官媒便要上門,到時候便由不得她選擇了。祖母定然早便已經打算妥當,只待憨郎升為果毅都尉,便為她尋一樁門當戶對的親事。如今恰是好時候,約莫這幾個月便會說定罷。」

    李遐齡聞言,越發焦躁:「可是,祖母與阿姊都喜愛秋娘,都說過捨不得她出嫁——」

    「便是再捨不得,也不能耽誤了她。」謝琰見他焦急得坐立不安,也不忍心再逗弄他,「如今看起來,你倒是比祖母和阿玉還更捨不得她。仔細想想罷,你若是對她有情,便趕緊稟告祖母,請祖母替你們做主。」

    李遐齡怔了怔,忽然又問:「姊夫,如何才能分辨,我待她究竟是否男女之情?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向吵吵嚷嚷你爭我搶,多年以來簡直就是兩看兩相厭。不知自何時開始,才能心平靜氣地相處,方能彼此體諒支持。我如今心裡亂得很,卻不知這份情意究竟算不算是男女間的鍾情。若是我待她並非男女之情,只是一時不捨得她罷了,貿貿然求祖母做主,豈不是平白誤了她?」

    想不到他竟然自己鑽了牛角尖,謝琰啼笑皆非:「你便捫心自問罷——即使她未來的婚事很美滿,你是否能眼睜睜地瞧著她嫁給旁人?你又是否能眼睜睜看她朝著其他的男子微笑,替他縫製衣物,牽著他的手,與他唇齒相交,與他巫山雲雨,為他生兒育女?」

    李遐齡徹底呆住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俊秀的臉上瀰漫著紅霞。

    謝琰見狀,心中自是瞭然無比,便將他當成了已經成年知人事的郎君,不再避諱他,接著道:「當年我曾以為,自己對阿玉不過是兄妹之情。然而,若當真只是兄妹之情,便絕不會想著攜她的手同行,也絕不會夢想著與她白頭偕老、共度一生。如果當年我猶豫了,迷惑了,她如今大概便不是我的娘子,而是那何飛箭的娘子了罷。」

    李遐齡想不到,他居然連何飛箭都記了起來,卻也顧不得詢問他到底記起了多少事,立即果斷地道:「我這便回靈州去!讓祖母替我做主!!」他想來想去,彷彿頓悟一般,終於辨明了自己的感情,於是立刻便做出了決斷。若是再猶豫片刻,他便很可能失去自己中意的娘子,如何能等得?!

    「趕緊去罷,若是事情定了下來,莫忘了寫信告知我們。」謝琰看他匆匆忙忙地離去,到底略有些不放心,便將他送到了外院,又叮囑了跟著他的部曲幾句:「瞧他的模樣,大約是連收拾行李都不願意等了。你們多帶些馬匹路上換乘,需要使的盤纏也不可少了。」自長安騎著上等駿馬疾馳至靈州,若是不眠不休,一日兩夜大約便能趕到了。若是這二人的婚事定下來,數日之內便應該有音訊了。

    送走了自家小舅郎,謝琰轉身欲返回,卻又正好遇見謝璞將高中書令家的客人送出來。既然瞧見了,謝琰當然不可能失禮地將客人舍下,自顧自地離開,於是也上前相送。只是在衣香鬢影當中,依稀瞧見了一張格外面熟的臉孔。因這些時日他覺得面熟的人很是不少,也並未放在心上,只淺淺笑著相送出去。

    蕭氏聽聞這位緩步而來的郎君便是新任的右千牛衛中郎將,扶著薛夫人上車時不免多看了幾眼。她的妯娌們遂打趣道:「謝家三位郎君確實都生得很好,不比咱們自家郎君差,卻個個都彷彿出息很多。便是咱們都不能免俗,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呢。」

    薛夫人聽了,笑著嘆道:「他們年幼失怙,能有如今這般成就已是難得至極。也難為他們的母親了,將三個郎君教養長大,給他們娶了性情極佳的媳婦,又敦促他們上進入仕。」她雖並未與王氏多說什麼話,卻將其他貴婦傳來的隻言片語聽了個正著,心中頗為感慨。

    蕭氏直覺此事有異,卻也不好傳主人家的話,便只附和道:「確實如此,可見他們一家人心性堅忍,也值得咱們結交來往。阿家,兒與定敏郡君一見如故,過些天邀她來咱們家頑耍如何?她帶著兒看了他們家的宅邸,兒總該禮尚往來,讓她也逛一逛咱們家的園子才好。」

    高家人談笑著乘車遠去,謝璞便又匆忙回了外院正堂。謝琰正待離開,迎面便見李暇玉把著一位年輕貴婦的手臂,笑盈盈而來。他微微一笑,漫步上前,視線不經意間掠過那年輕貴婦的面容時,頓時如遭雷擊——

    不可能!絕不可能!她……她是……她怎麼可能出現在現實當中?!

    「三郎,這便是我新結交的朋友陸氏,她夫家姓權。」李暇玉見是他,立刻捏了捏陸氏的手臂,笑吟吟道,「若是改日見到她夫君權郎君參加千牛衛的選拔,你可千萬著意一些。」倏然,她敏銳地發覺謝琰的神色似是有異,不由得蹙起眉來,擔憂道:「三郎?」莫非是突然頭疾發作了?

    權家?陸氏?!怎可能會如此之巧?這世上怎可能當真有權家,有陸氏?!謝琰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審視著眼前這位再熟悉不過的貴婦——不,他最熟悉的是她中年的模樣,而非如今這般——不!不該如此!他們本來不可能認識!

    「權家,我記下了。」勉強穩定心神之後,他微微一笑,「過兩天便是千牛衛選拔,我定會仔細瞧一瞧他的。」

    陸氏感激地朝著他笑了笑,又對李暇玉道:「阿家阿翁應是正等著我呢,我這便告辭了。阿李,改日再會。過些時日,我家園子裡的牡丹與芍藥開了,定要邀你去賞的。我們家的這兩種花,不是我自誇,可是京中一絕呢。」

    她這樣一說,謝琰與李暇玉眼前便彷彿浮現出了成片的芍藥盛開的景象。權家的芍藥與牡丹確實冠絕,卻因他們甚少飲宴待客之故,幾乎無人知曉。自家人關起門來靜靜賞花,亦是別有一番靜謐的滋味。

    「既如此,那我們可是定要去瞧一瞧的。」李暇玉掩飾住了自己的懷念之色,抬眼看了看謝琰,笑著答應下來。

    待她送陸氏離開之後,謝琰蒼白的臉色再也遮掩不住。他望著她們的背影,忽然對旁邊道:「去查一查權家,事無鉅細都稟報與我。還有方才的渤海高氏,將他們的內眷姻親都查清楚。」究竟是真是假,是噩夢還是現實,是蝴蝶還是莊公,查得清清楚楚之後,或許他便能分辨清楚了罷。

    「是,某等遵命。」

    嗯,蕭氏也見到了,不過小謝前世沒見過蕭淑妃,她死得太早了,所以只覺得面熟,和前世義陽到底有些像的。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14
發表於 2017-10-18 02:11: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一章 調查印證

    千牛衛成日裡在御前侍奉護衛,除了宮人內侍之外,幾乎是陪伴聖人最為長久的臣屬。故而,無論是幾位將軍或是十二名千牛備身,在聖人跟前都甚是得用,平素時不時替親戚故舊求些小恩小惠,聖人亦是笑一笑便答應了,無傷大雅。原本眾人都覺得,聖人待人寬厚,也甚是公平,除了博陵崔氏所出的中郎將崔澹稍有些不同之外,對其餘人等也都不差。但是,自從謝琰補缺後,他們才發覺自己先前所受的寵愛無不差了幾分火候。

    為著這位新任的右千牛衛中郎將,聖人親自動手,發作了一群該他管轄的人,空出了好些職缺。便是他手底下三位已經任職有些年頭的千牛備身,也遷了別的職位。旁人或許當那是聖人仁慈才教他們陞遷,但不少千牛衛的眼光極其精準,都瞧出這是聖人在為謝中郎將打算,方便他選拔親信呢。

    聖人將一群千牛衛該罰的罰該升的升,將謝琰的下屬都幾乎空了出來。於是,謝琰便比照千牛衛選拔的章程,在長安高官勳貴子弟中挑人補缺。作為武職,最為緊要的當然是騎射功夫。時人無論郎君或是娘子都愛騎馬射獵,便是再紈袴,若是不能御馬打獵或者下場打馬球,都要受人輕鄙。故而想擠進千牛衛的門蔭子弟們,騎射功夫倒也都過得去。

    以往選千牛衛,若是騎射不差什麼,無非是靠著父祖蔭蔽或走一走門道便能補缺。然而,這一回,無論是誰遞來的帖子人情,謝琰卻一概不看,只是純粹考校人才人品而已。

    光是考校騎射,他便毫不容情地劃掉了一堆紈褲子弟的名字。但凡有人心懷怨憤不服,他便親自射箭給他們瞧瞧什麼才叫「射藝」。見識了他百步穿楊的絕技之後,那些人便也只得認命了——若是他們也能有這般的能耐,還用得著為了一個職缺擠破頭麼?

    考校騎射不過是第一關,謝琰又使部曲將這些子弟的稟性與家境姻親都打聽了一番,又劃掉了一群人。有人一狀告到御前說他不公平,他便淡淡地道:侍奉御前者須得稟性剛正堅毅方可信賴。那些眠花宿柳之輩平素對文武之事一無所知,只知道玩樂,如何能安放在御前守衛?!那些家中不睦之輩,連內宅紛亂都無法平息,又如何能分辨險惡,守護聖人的安危?!

    如此,倒真教他選出了許多家族已經沒落為人卻很不錯的世家高官子弟。他也並未直接給他們授職缺,而是將這些人都喚到跟前來,宛如選官似的,讓他們當場論辯回答他的問題。一眾人等從未想過考貢舉,許多人都不知論辯或者策論為何物,哪裡答得出來?便只得抓耳撓腮,苦思冥想。

    聖人聽聞此消息,立即便生出了幾分興致,帶著義陽小公主前來看熱鬧。天家父女二人坐在圍起來的行障裡,遠遠瞧著那些備選的千牛衛們焦躁的模樣,聽著有些人相差千里的回答,均是忍俊不禁。義陽小公主倒是聽不懂那些策論,只覺得這些人在謝琰跟前連說話都說不順當,見到自家阿爺在側之後更是支支吾吾什麼也道不出口,便覺得有趣罷了。

    謝琰耐著性子,微笑著聽罷一人完全不知所云的回答,見那人沮喪地垂下了首,便讓他下去等候。而後,他一瞥名單,目光便倏然幽暗下來,抿了抿嘴角,喚道:「下一個,權峙。」這些天來,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已經轉過無數遍。部曲傳來的消息裡,也明明白白地告知了此人的生平。

    權家亦是累世的門閥世家,雖不比得那些頂級大姓,卻也是數代公卿傳家。然而及本朝的時候,卻因子嗣不豐且並不出眾而日漸沒落。在長安城諸多權勢煊赫的人家中,權家亦是籍籍無名,連謀職缺都屢屢尋不著合適的。故而,權峙雖是宗房獨子,卻也沒傳出什麼名聲來。就連他娶的妻子陸氏,亦不過是吳郡陸氏旁支嫡女罷了。

    這樣的沒落世家子弟,與謝家三兄弟何其相似?然而,謝琰憑著軍功給自己掙出了一條青雲之路,而權峙卻始終掙紮在門蔭出仕的路途之上。若非此次選拔千牛衛之事,他們根本不可能相識。

    一位年輕的男子緩步行來,恭敬地行禮:「某見過謝中郎將。」他面容有些剛毅,虎背蜂腰猿臂,瞧著便是擅長弓馬之事的。不過,舉手投足間多少也帶著些許文雅之氣,顯而易見世家出身的底蘊。

    恍惚間,謝琰透過這個年青人瞧見了另一個步伐堅定的中年男子。他不苟言笑,性情秉直,雖然一直不得重用,卻也靠著自己的能力慢慢地陞遷至六七品的武官。而他親自教養長大的長子與幼子,無不對他充滿了孺慕之情——

    阿爺!雖說孩兒如今只是個監門衛直長,但五六年之後,便一定能升為校尉!!孩兒定會效仿阿爺,為子孫掙下封妻蔭子的功勛來!!不過,眼下阿爺須得教教孩兒,如何才能飲酒勝過他人。他們見孩兒年輕,都故意來灌孩兒。孩兒倒是不懼被他們灌醉,只是當值的時候若是不慎失儀,少不得被校尉斥責。

    阿爺阿娘,不必憂心,孩兒尚公主是件好事。既成了駙馬都尉,便不必在監門衛苦熬了。聖人總不至於讓自己的女婿站在宮門外守著罷。且義陽公主也是個可憐人,身為金枝玉葉居然被遺忘多年,恐怕也遭了不少罪。她的年紀雖比孩兒大上許多,但以性情來說定然十分和軟柔順,完全不似那些跋扈的天家公主。我們一定能夠過得十分和睦,你們且安心罷。

    阿爺,對不住。公主既然已經是孩兒的妻子,孩兒便會好好守護她,不教她再被人欺侮。權家……說不得便會被孩兒牽累……但孩兒眼下尚未被逼到絕境,一定還有法子護得咱們家周全。這麼些年來,武氏教多少人家破人亡,又逼得多少人不得不委屈自保?若是眾人彼此聯繫起來,好生謀劃一番,說不得便可以成事!

    那眉目堅毅的中年男子回過首,低聲回道:「武氏跋扈,身為繼母卻如此不慈,將蕭淑妃留下的兒女折磨了這麼些年,心裡竟然還覺得不平,想要他們的性命,委實毒辣至極!二郎,自從你尚主之後,咱們權家便已經是與義陽公主同生共死了。與其被那毒婦污衊謀逆而被斬,倒不如當真搏一回!!咱們權家男兒亦是有血性的,焉能就此引頸受戮?!」

    近在咫尺的景象宛如夢幻泡影一般破碎消逝。謝琰回過神來,注視著眼前並不見任何忐忑緊張之色的年輕男子,隨手抽了一根簽與他:「權郎君,看看簽上的問題,在半柱香之內給我答案。這並非作策論,無須咬文嚼字,只需條理得當即可。」

    權峙接過那根簽一看,遂抬起首答道:「此一問,某曾經私下想過多次。故而,某可當場作答,無須再等半柱香——」他說罷,便滔滔不絕起來。

    與其他人相比,他顯然是曾經博覽群書且思索過許多事的。雖然有些觀點稍顯淺顯,卻詳略得當,很是值得一聽。謝琰深深地望著他,目光彷彿投入虛空之中,有些出神。而坐在行障內的聖人聽得,卻是微微一笑,撫掌道:「謝愛卿的考校之法果然有效,竟選出了如此得用的屬下。此子當得千牛備身一職!」

    一日過去,每個答題者都得了謝琰的考評,給他們授了職缺。而表現出色的,連聖人都讚賞了幾句,親自讓他們做了千牛備身與備身左右。權峙果然成了千牛備身之一,另外兩位卻是宗室子弟與京兆杜氏旁支。

    將屬下們都補齊之後,連日以來都忙於公務的謝琰也終於可暫時緩一緩了。當他深夜回到家中時,儘管極其疲憊,頭疾又隱隱有發作的跡象,卻並未立刻前去內堂,而是召見了部曲:「如何?權家裡外可查得更清楚了?高中書令家的姻親關係可查明了?另還有武貴妃娘家之事——」

    那幾名部曲均是馮四師傅親手教出來的,亦是謝琰最為信賴的屬下。雖不知為何郎君突然給了他們一群人的名字,叫他們各自帶著人將這些人家都查個底朝天,卻也盡職盡責地完成了任務。

    「郎君,那權家在京中只剩下兩房。長房諸事之前已經稟報過郎君,眼下又查出來那權峙至今有一子一女,皆是陸氏所出。長子名權殷,今年已經四歲,長女小名瓊娘,不過週歲。兩個孩子都甚少出門走動,據說是寺廟中大和尚給他們批命,靜養為上便能安然無恙地長大。權家主母信佛,特地將他們都拘在家裡,平日也只叫陸氏經常出門宴飲,連自己都深居簡出。」

    「權家二房依附長房而居,至今沒有什麼得用的官職,卻也都是老實得很。若非宴飲帖子相邀,他們平日幾乎不怎麼出門。二房的男丁倒是多些,但年紀也並不大,俱是少年郎,頗好弓馬不喜讀書。他們的名字,分別是權峻、權嶺、權峰。」

    謝琰雙眸微微一動,經歷了多次驚駭與震撼之後,他反倒是徹底平靜下來。彷彿已經意料到,權家所有人事必定與噩夢中絲毫不差。他已經見過了陸氏、權峙,再去見其他人,所得的結果也不過如此罷了。權毅尚未出世,而他已經身在此處,顯然無法接著印證那些尚未發生之事。也自然可推知,他如今僅僅只是謝琰,是陳郡謝氏陽夏房的三郎,已經並非權家二郎。

    固然他曾經受過權峙與陸氏這一雙父母的疼愛教養,固然曾經身為沒落卻不失堅持的權家子,但也並非在此世。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焉知三千世界當中,他又曾在哪個世界裡作為權家子,尚了蕭淑妃之女義陽公主,然後義無反顧地最後一搏,慨然赴死?

    蝴蝶是他,莊公亦是他。沒有蝴蝶,也有莊公;沒有莊公,也有蝴蝶。不過是忽如其來的一夢,讓三千世界中的二人倏然合二為一罷了。或許,也可稱之為前世今生罷。他傷著了頭部,暗傷痊癒之時,不但想起了身為謝琰的記憶,甚至也想起了身為權毅時的記憶。

    不過,除了權家人事從未變過之外,其他人如今的身份背景卻與他所知的全然不同。

    到底分歧在何處?差錯在何處?這些故人的命運又是否會像前世那般或淒慘或輝煌?

    不管他人如何,至少,他今生容不得旁人動權家分毫。他尚公主之後,害了他們一回,此番便維護他們安穩無憂,權當做報答一世養育之恩罷。至於前世之仇敵——他有妻有女需要守護,亦有陳郡謝氏滿門的榮光需要背負,還須得步步為營、小心為上。前世的因果,若是擾亂了此生的平安喜樂,那便得不償失了。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15
發表於 2017-10-18 02:11: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二章 理清分歧

    書房中燭火通明,謝琰端坐在書案前,略作思索,遂執筆寫下了一群人的姓名。前世今生的異同,便著落在這些關鍵人物身上,他自是須得一一理順,方能將繁雜的諸事清出頭緒來。且正因為有了這些異同,其人其事都未必如他所知的那般發展,決不可輕易犯先入為主的過錯。

    他信重的部曲們團團坐在下頭,繼續回報道:「武貴妃是應國公武士彟之次女,初嫁弘農楊氏子弟,沒兩年便夫亡歸宗。據應國公府僕從所說,聖人當年尚是晉王,還未婚配,偶在街上遇見胡服騎馬的她,便覺得甚為合意。雖然她是寡婦之身,先帝與文德皇后卻並不在意,給晉王聘來為妾。後來聖人成了太子,她便是太子良娣,登基後立即受封貴妃。」

    武氏並未入宮侍奉先帝,而是嫁回了母家弘農楊氏,這便是分歧之一?如今的武貴妃深得聖人寵愛,就算要立她為後,也定不會有人橫加阻攔。畢竟她算是功臣高官之後,家世清白,沒有聚麀之恥,皇室也並不十分介意再醮之婦當作繼後。從不曾受過冷落磋磨的武氏,從未經歷過大起大落的武氏,深受長孫皇后與杜皇后熏陶的武氏,會成為那位為了權勢而大肆屠戮宗室的女帝麼?

    想到此,謝琰微微眯了眯眼,用硃砂圈出了武氏的名字:「她的兩位兄長,是否為武元慶、武元爽?母親楊氏,是否生了三個女兒?除了她之外,長姊嫁與賀蘭氏,幼妹嫁與郭氏?」

    「郎君怎麼都知道?」那回話的部曲睜圓了眼,驚訝道,「確實如此。如今武家已經憑著貴妃,漸漸顯貴起來了。雖不如皇后母家杜氏,那些兄弟子侄卻也頗為自傲。只是他們曾對楊氏與先前歸宗的武貴妃頗為怠慢,貴妃與他們完全不親近,也不曾向聖人討要什麼官職。嘿嘿,風水輪流轉,現在他們整日捧著楊氏還來不及呢。」

    「再細細地去查,她的亡夫究竟是弘農楊氏哪一支之後。當時夫妻是否和睦,那男子又是因何而亡的。若能查出究竟誰與這兩家做的媒人便更好些,許能從官媒口中探出一二來。此外,楊賢妃的生平背景也去查一查。她與武氏的經歷應當很相似,先為晉王妾,後為太子良娣。雖是楊家人,想來也並非顯支。」楊氏是從未出現過的人,也許亦是變數之一。如今她生了皇長子,母憑子貴,日後或許是武氏的勁敵,自然須得對她及她身後的人都十分瞭解方可。

    「是,某省得。」

    「那中書令高家的姻親,分別是哪幾家?」謝琰又問。他當日見著那眼熟的女子,應當是高家的兒媳之一。只是一時之間,很難從記憶中尋出此女究竟是何人。不過,高家敗落得早,他曾見過的內眷,應當不可能是高家媳才是——這或許也是極大的變數。

    「渤海刁氏、河東薛氏、聞喜裴氏,還有蘭陵蕭氏。」

    「蘭陵蕭氏……蕭氏。」謝琰怔了怔,忽而想起另一張有些相似的臉龐,低低地笑了起來。因著母女倆性情不同,一個張揚豔麗,一個溫婉柔順,他此前竟然完全不曾發覺她們之間的血緣。蕭氏,蕭淑妃,居然嫁入了渤海高氏,而非選為太子良娣?所以,義陽才成了杜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不,她們不過是封號相同罷了,連出身都全然不似,更別提年紀也有些差別了。

    仔細想來,長孫皇后並未早亡,這是最早的變數,也應當是一切變數的源頭。正因有她在,武氏陰差陽錯並未選入宮中,而是嫁了人。或許也因有她的緣故,導致晉王的婚姻完全改變。長孫皇后之事,如今已經離得太遠,恐難以打聽清楚。而當今聖人——過去的晉王為何會娶了如今這些妻妾,才是最大的變數罷。除了長孫皇后之外,又有何人在聖人的婚姻之事中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你們繼續去打聽清楚,當年聖人身為晉王時,為何沒有選取祁縣王氏女為妃,反倒是選中了杜皇后?杜皇后究竟是誰舉薦的?武貴妃與楊賢妃又分別是誰舉薦的?同安大長公主最初向先帝舉薦的祁縣王氏女去了何處?此外,同安大長公主之孫王方翼如今是我的同僚,亦是祁縣王氏宗子,可再仔細地查一查他。」

    「是,某等必不負郎君所托!」

    諸事皆安排妥當之後,謝琰方踏著月色返回了內堂。當瞧見李暇玉斜倚在榻上,正在翻看書卷時,他心裡倏然生出幾分愧疚之意,更湧出無盡的脈脈溫情。這些時日以來,因噩夢或者說前世之事,他對妻女有些忽略,實在是不應該。而且,那都已經是前世的舊事了,阿玉與染娘才是他如今最珍愛的人,謝家才是他該維護的家庭。

    無論如何,便是前世今生都算上,阿玉也是他唯一鍾情之人。她是他自己傾心求娶的女子,脾性才智與能力無人能出其右,且與他志同道合、夫婦相得。而他們的染娘,亦是他唯一的孩子。便是一生都只得這個孩兒,心中也已經是萬分滿足了。

    「三郎。」見他渾身帶著些春寒之意進來了,李暇玉便坐起來。才想出聲問一問他的身體如何,頭疾可有復發等等,謝琰卻猛然緊緊地摟住了她,而後便是落下如春雨一般溫柔而又有些急切的親吻。

    兩人重逢之後,也偶有溫存之時,卻因種種緣由從未如此熱情過。恍然間,他們彷彿回到了新婚燕爾的時刻,恨不得將對方都融進自己的血肉當中去,極盡纏綿。二人心中竟不約而同地想著:無論前方將有何等暴風驟雨,只需他們一家人相守,一直平安喜樂,此生便已經足矣。

    翌日正是三月初三上巳節,亦是休沐之日。一早二人起身之後,便均換上了薄春衫,帶著染娘前往王氏院子中請安。王氏這幾天興致不錯,也不再拘著兒媳們,打算閤家乘車去曲江池畔踏春賞花飲宴。

    因著今日是慕容家兄妹的生辰,李丹薇也即將啟程離開,李遐玉便特地攜著染娘與她們同坐了一輛寶蓋朱輪車。王氏透過車簾的縫隙瞧見,皺眉輕輕哼了一聲。小王氏聽了,回首一瞧,不免心中長嘆:那是懷遠縣主的車駕,縣主想讓誰同坐但憑自己的喜好,便是華麗輕便勝過謝家的車駕又如何?而且,弟婦連公主的厭翟車都坐過無數遍了,自是不放在心上。偏偏她們這位阿家卻越發左性,竟連這些小事也遷怒起來。

    「阿修,芷娘,今日是你們的生辰,姨母給你們準備了慶賀禮,打開來瞧瞧?」車內,李遐玉給慕容兄妹一人一個沉甸甸的香囊,笑道。

    染娘也伸出小胖手,給了他們兩個勉強能看得出縫了兩針的布包:「我的賀禮。」她這是頭一次動針線,特地將「香囊」留下來,給小夥伴當作禮物。因著太過年幼,針線完全不能看,也只能勉強收個口,線頭都露在外面呢。

    慕容修愣愣地看著這布包,忙不迭地收了起來,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俊秀的小臉紅了起來:「多謝姨母,多謝染娘。我會一直收著的……」阿爺說過,未來娘子給的物事都是定情信物,定要珍藏起來,輕易不能給旁人瞧去。不過,怎麼都覺得,「定情信物」這樣的物事應當是獨一份才對。為何自家妹妹也得了同樣的呢?

    「多謝姨母。」慕容芷亦是笑嘻嘻地道,仔細地將染娘的「香囊」瞧了瞧,「我頭一回做的香囊也是這般模樣,教阿娘嫌棄了好久……如今看來,染娘做得也不錯麼。」

    「這丫頭,這是變著法子誇自己呢。」李丹薇伸出纖纖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

    三個孩子遂笑鬧著在一起頑耍起來。李遐玉望著他們無憂無慮的笑臉,勾起嘴角:「十娘姊姊明日便啟程歸家,我還真有些捨不得你們。不過,若是再多留幾日,說不得姊夫便要怨怪於我了。」

    「他如今忙得很,哪裡顧得上我們娘仨?如今天候暖些,回去也正好打獵遊玩,倒是不必理會他忙是不忙了。」李丹薇回道,「你可記住了,先前答應過我,帶著染娘來我那裡住,絕不能食言。孫憨郎與茉紗麗也等著見你呢,他們家的大郎和梅娘也常念叨著染娘。」

    李遐玉自是含笑頷首,掀起車簾對外頭騎馬的謝琰道:「三郎,何時得空了,疾馳去慕容姊夫的軍府探望他們,再疾馳回來如何?橫豎一來一回也不過是兩夜的功夫罷了,只需休沐一日便能來回呢,應該也不耽誤你當值。」

    謝琰挑起眉,點頭道:「與其讓你們母女倆前去,留我一人在家中孤孤單單的。倒不如咱們一家人同去。待到過些時日不那麼忙碌,再尋個三日休沐的長假啟程便是。也不需緊趕慢趕,免得染娘生受不住。」

    李丹薇聽了,在車中輕嗔道:「果然你還是捨不下謝三郎。」

    「怎麼,十娘不歡迎我?」謝琰不由得笑了起來。

    「也罷,阿若見了你定也很歡喜。你們便一起來罷。」

    「十娘姊姊聽起來有些不甘不願,這可並非待客之道呢。」

    「我待客還不夠友善大方麼?到時候等你們去了,保管賓至如歸,回程的時候給你們帶上十幾車程儀。」

    「三郎,十娘姊姊這是在提醒我,明日送她們離開的時候,絕不能少了給她的程儀呢。」

    「那便將之前收的那些只能裝點門面的貴重禮物都轉贈給她帶回去罷。正好給咱們騰出幾間庫房,以後也能裝些其他得用之物。」

    「你們這兩個促狹的,這便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孩子們都還在車裡呢,可別教壞了他們。」

    說笑聲傳開,除了王氏之外,謝家眾人皆是會心微笑起來。車駕緩緩駛出宣平坊,迎著春日暖陽,一路往南邊的曲江池而去。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16
發表於 2017-10-18 02:12: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三章 暗潮湧動

    因早已遣僕從先行出發,準備好賞花踏春的種種行頭,故而謝家到得熙熙攘攘的曲江池畔時,很快便尋著了地方下車歇息。許是巧合的緣故,謝家建的帳篷行障旁邊不遠處,正好便是權家、韋家、高家等的圍障。王氏自恃為長輩,不願主動出面,便命小王氏妯娌三人出去逐一拜訪,又讓謝璞兄弟帶著小郎君們去水邊洗濯修禊。

    李遐玉思及陸氏此前所托之事,便輕輕問謝琰:「千牛衛選拔結束了?可都授了官職?我眼下便要去見陸娘子了,能否向她交待?」其實她很清楚,前世那位阿翁亦是不錯的才俊,若有機會,定然不會埋沒在一眾世家子弟當中。如今仔細問一問,也不過是想知道結果罷了。若是陸氏問起來,她也不至於一問三不知。

    謝琰回首一笑,與她詳細說了些考校的過程,最後方道:「聖人親自著權峙補了千牛備身的缺,明日便要開始當值了。不過,畢竟他從未在御前侍奉過,還須訓練一些時日,才能守衛在聖人身邊。你便讓他們儘管安心就是,只要得了聖人信重,盡心盡力地履行職缺,日後必不會少了他的前程。」他與權家並無任何交情,貿然示好太過突兀了。恰逢李遐玉與陸氏交好,適當地傳幾句話便足矣。

    李遐玉聞言也覺得很歡喜:「三郎,我觀權家人心性都頗為不錯,又並非尋常的膏粱子弟。你得的新差使正缺可信之人,他應當能襄助你。畢竟權家一直待在長安,許多事都比咱們這種初來乍到的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你說得很是。」謝琰揚起眉,「只是你與陸氏相識應當並不久,居然便如此信任她,也願意如此盡心盡力地幫她。往後該不會接二連三地結識這種朋友罷?我可不能將她們的夫君都安進千牛衛中去。」

    「我與阿陸脾性相投,一見如故,自然信得過她。」李遐玉淺笑道,「這麼些年來,除了十娘姊姊之外,我難得遇到這般投緣的友人,也想好好經營這番情誼。你安心罷,我還不知道你的稟性麼?若非真正的人才,我絕不會給你舉薦,替旁人說話的。」

    謝琰本想再問一問她蕭氏之事,不過見她笑容晏晏地轉身離開,心想著也不急於一時,於是便目送她與李丹薇往權家的帳篷去了。依稀能瞧見,權峙與陸氏正好帶著二房的兄弟們出來,見她們來了,陸氏遂滿面驚喜地迎了上去。

    「居然是千牛備身?」陸氏驚訝地掩住唇,雙目中透出歡喜之色來,「莫不是難為謝中郎將了罷?他從未出仕,便一舉得了這般高的官職,我驚喜得都有些憂心了。唯恐他擔不起這般的重職,反倒是連累了謝中郎將呢。」

    李遐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三郎可不曾做什麼,不過是權郎君考校的成績確實得了上上,真正的好人才怎麼也不可能埋沒罷了。而且,當時聖人就在旁邊,聽了權郎君的問答,便覺得很是讚賞,親口說要將千牛備身授給他呢。得了聖人的青眼,往後權郎君的仕途便一帆風順了。」

    陸氏頓時感動至極,回首埋怨地瞥了權峙一眼:「昨日考校回來,偏偏什麼也不告訴我,白白看我擔憂難過、焦躁不安,心眼可真是壞得很!」

    權峙笑了笑,鄭重地過來行了禮:「多謝定敏郡君前來相告。昨日聖人與謝中郎將也並未當面點評,只教某等回去等候消息。想不到某竟是如此有幸,得了聖人與中郎將的看重,日後必不負千牛備身之職責。」

    「權郎君與我表忠心又有何用?」李遐玉遂擺了擺手,「留著明日與三郎說罷。他素來喜歡盡職盡責的屬下,想來日後你們的脾性也會甚為相得。聖人亦是一向都十分慈愛,對身邊的人極好,你只管放心當差就是了。」

    陸氏自是百般感謝,又將自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喚出來見禮。雖然孩子們年紀尚小,但眉目之間頗為相似,容貌也都生得極好。恍然間,李遐玉又憶起了另一張時時含笑的臉孔,竟有些出神。

    李丹薇輕輕地推了推她,笑道:「這兩個孩子生得這般好,看了真是教人愛得緊。元娘都看得呆住了,莫非想帶一個回家不成?」

    李遐玉這才回過神來,笑著從袖中取出自己常帶著的匕首給權家小郎君,又從手上拔了蝦須鐲給權家小娘子。李丹薇也給了常備在袖中的兩塊玉珮。因是長輩給的見面禮,不可推辭,陸氏便讓兩個孩子行禮謝過了。

    說了幾句話後,陸氏又盛邀她們過些時日赴權家宴飲。李遐玉不好解釋李丹薇不日便要離開,暫且滿口答應下來。而後,兩人便不再相擾他們,把著臂離開了。

    緊接著,二人又去了高家的帳篷中問候了薛夫人,與蕭氏說笑了一陣之後,方辭別她們。甫回到謝家的行障當中,抬首便見李七娘笑吟吟地自帳篷中走出來。

    李遐玉不著痕跡地蹙起眉來,上前寒暄道:「七娘這是來與我阿家見禮?若是我不曾早些回來,豈不是正好與你錯過了?」她總覺得李七娘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奇異,便出言試探一二。

    李七娘掃了她們一眼,抿唇笑道:「兩家恰好離得這般近,自然應該過來向王郡君問安。十娘,雖說你與元娘姊妹情深,但一直住在謝家也不像。我與八娘也是你的姊妹,怎麼不過來陪一陪我們?」

    李丹薇勾著嘴角:「明日我便要回去了,下回再說罷。既然七娘姊姊你都這般說了,那我日後帶著孩子來尋你們頑的時候,可別怨我打擾了你們的清靜。」

    三人不過是勉強維持著面上情而已,寒暄了幾句,便分別了。李丹薇望著李七娘的背影,忽然道:「她有些不對勁。元娘,莫不是她與你阿家說了些什麼罷?無論如何,這些時日你都須得著緊一些。若是她造謠生事,恰好讓你阿家發作起來,你可能會受些苦楚了。」

    「以她與李八娘對我的恨意,若是不能一擊即中,如何敢隨意行事?」李遐玉淺淺一笑,牽著她來到行障一側的角落中,將身邊的幾個小婢女都喚過來:「幸得我早有準備,已經命人時時刻刻都跟著她了。」不僅李七娘李八娘姊妹一直有人盯著,王氏身邊也安插著好些個她的人,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許是聽見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回話的小婢女們臉上都帶著幾分憤憤之色:「娘子們前腳剛走,後腳那李七娘就過來了。兩人將貼身婢女都遣了出來,先在帳篷裡頭說了一陣話,許久才喚人端上吃食漿水待客。若不是商量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為何特地將婢女都逐了出來?那李七娘後來還忍不住笑說『眼下倒是威風,過些時候倒要瞧她受不受得住』——說的可不就是咱們娘子麼?」

    李丹薇頓時愕然:「她們是什麼時候勾連在一起的?分明先前根本不認識罷。你那阿家從未去參加過多少場宴飲,按理來說,以她們的年紀輩分與誥命身份也不該坐在一起,成為什麼『忘年之交』才是。」

    「就在前些時日我家喬遷的宴飲上,李七娘刻意悄悄地拜見了她。」李遐玉回道,淡淡地笑了笑,「你覺得她們想如何對付我?如何才能如我那阿家的願,將我休離出謝家,而三郎不論如何也無法阻止?如何才能令我徹底聲敗名裂,讓李七娘姊妹二人盡情嘲弄笑話?使各種手段報復於我?」

    李丹薇雙眸微微一縮,一時間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李遐玉便吩咐身邊的婢女們道:「你們那些小姊妹耳目很靈便,方才許是聽得了一星半點的消息,讓她們隨時回報過來。此外,李七娘與李八娘的行蹤須得好生盯著,若有如何異狀,立即前來報我——暫且不必教三郎知曉。」

    「雨娘晴娘,你們只需替我看緊了門戶,不許流出任何一樣衣物首飾玩器,也不許收入任何一樣不屬於我的物品就是了。」最險惡的手段,自然便是壞人的名節,污衊她與旁人有私,徹底離間她與謝琰的感情。這絕對是她們能做得出來的事,須得仔細防備。至於其他,但凡涉及謝琰的名聲,王氏都絕不會答應,但李七娘姊妹想必更覺得兩全,也不得不防。

    雖說都是些婦人算計,但到底防不勝防。若是她們果然如此喪心病狂,她便不得不反擊,讓她們終生愧悔了。她能用的手段,想來比她們更直接粗暴,但也更有效。

    「我……我還是守著你罷,暫時不回去了。總不能教你一人面對這些陰謀詭計。」李丹薇憂慮地握住她的雙手,「她們能使出來的惡毒手段可多著呢,你千萬不能自己撐著,至少該教謝三郎都知道才好。」

    「放心地回去罷,既然我已經知曉她們的動靜,自然會仔細防備。待有了足夠的證據,我定會與三郎分說明白。」李遐玉回道,「那畢竟是他的阿娘。我若是無緣無故地與他說這些,只會平白讓他心裡不好過罷了。」她也從未想過憑一己之力與王氏爭鬥,不然又何必將大房與二房的兄嫂們都拉過來做了同盟?

    李丹薇這才鬆了口氣,心裡難免又盤算著,須得在臨走之前與謝琰交託此事。雖然元娘萬事都替他著想,但究竟孰是孰非,他也應當早就明白了。若是噹啷君的不能及時護著妻女,要來又有何用?對付王氏,還應當是他這個做兒子的才最有辦法。

    第二日,李丹薇便帶著慕容兄妹啟程歸家了。李遐玉領著染娘、義陽小公主與謝滄兄弟來相送,正笑吟吟地看著孩子們依依不捨地告別,回首就見李丹薇低聲與謝琰說了幾句話。謝琰緊鎖著眉頭,回首望過來——

    十娘姊姊到底還是不放心她孤軍奮戰——李遐玉遂心中一嘆,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17
發表於 2017-10-18 02:12: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四章 見招拆招

    謝琰從未想過,王氏居然能做得出勾連外人陷害家人這般的事體。然而,一經提醒,他卻自然而然便覺得,這確實是她如今行事的作風。自從被封為四品郡君誥命之後,她似乎就覺得自己的地位已然鞏固,平日常受到的吹捧也令她越發飄飄然。不但言行愈加毫無顧忌,亦是愈加橫心左性,但凡有絲毫不滿意便覺得必須將一切都斧正,否則便是兒孫不孝,便是僕婢行事張狂。

    她不喜李暇玉的寒門出身,便看她百般不順眼。為了強迫他休妻,什麼事做不出來呢?只是他近來專注公務,又被噩夢所擾,沒有發覺家中風平浪靜底下湧出的暗流罷了。偏偏阿玉又是凡事都自有打算的,不願事事都讓他煩擾,便索性什麼也不提。

    當夜,謝宅西路正院內堂中,夫婦二人相對而坐。李暇玉仍是唇角噙著笑意,謝琰卻是十分鄭重嚴肅:「阿玉,你莫不是不相信我?所以近來發生的這些事,居然瞞得滴水不漏?你不信我會替你謀劃?與你同進同退?你不信我會為你違抗母親之命?」他一句一句質問緊緊接著,帶著幾分急切之意,甚至含著些上陣時的氣勢。

    李暇玉想不到他竟然反應如此之大,甚至顯得有些焦躁了,立即收起笑意,搖首寬慰道:「我自然是全心全意相信你。不過因你最近公務繁忙,身體又一直不好,所以不想教你心緒越發煩亂罷了。你的暗傷尚未痊癒,多思多慮難免傷身。此事我自己便能應付得了,又何必說與你知曉?」

    「我們之間從無秘密——」說到此,不知為何,謝琰頓了頓,才又接道,「且你當我是什麼人?怎可能因此事便暗傷發作?無論母親會如何行事,我都已是見怪不怪。這些作為,尚且傷不了我。」

    王氏的固執,他少年時便已經領教過了,結局便是無法轉圜,只得離家出走。分隔多年之後再度相逢,原本心中多少還存著些希冀之念,然而種種事體鬧出來,卻連這些許母子情誼也消磨了不少。故而,便是她再做出什麼傷人之事,他的心也已是堅硬如鐵,自能明辨是非輕重。

    「三郎……」李暇玉輕輕一嘆,伸出雙臂擁抱住他,「是我錯了,不該瞞著你。你如今還想知道什麼?我盡數告訴你罷。總歸從昨日開始,我便命婢女部曲們緊守門戶,不許放任何可疑的人出入院子,暫時不能添減任何貼身物品。無論是人是物,原本不屬於咱們的,進出都需查個清楚明白。咱們不與兄嫂們一同進食,廚下採買一應都是單獨的,故而很容易讓人鑽了空隙。」

    「光是守緊了恐還不夠——」

    謝琰話音方落,便聽外頭婢女們稟報導,「娘子聽聞三郎與李娘子剛從宮中回來,便命人送來些吃食,說是當作宵夜,略用些便早些歇息。」

    「拿進來罷。明日問安的時候,阿玉記得替我向母親道謝。」

    外頭雨娘晴娘守得緊,並未讓那婢女進內堂,便用裝著制錢的香囊打發她走了。夫婦二人耳聰目明,依稀能聽見那婢女低聲咒了幾句「守得緊」之類的話,這才不甘不願地離開了。李遐玉遂似笑非笑地瞥了謝琰一眼:「我還道怎麼好端端的,居然來了這麼一出。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自從他們搬入宣平坊之後,也已經有些時日了,王氏可從未體貼地派人送過什麼吃食。今日卻將貼身婢女遣了過來,實在是有些突然。謝琰看著那個食盒,挑起眉來,忽然對雨娘道:「將食盒拆開來細細檢查一遍,明日再送去隔壁大長公主別院中,請侍奉觀主的女冠們瞧一瞧這些吃食可有什麼蹊蹺。」

    李遐玉怔了怔,失笑道:「你……你也太小心了些。」她倒是覺得,王氏絕不可能貿然做出下毒這種事體來。不過,有李七娘李八娘姊妹攪合在其中,說不得可能利用了她這番心思。她們自是毫無顧忌,若是當真出了事教人發覺,只管推給王氏,說是她狠毒不慈便罷了。畢竟說到仇怨,幾乎沒有人會聯想到她們身上去。

    「母親確實不可能如此狠辣,但有外人夾雜在其中,不得不防。從今往後,無論母親那一頭藉著什麼名目送來東西,只管先細細查一遍。」謝琰握住她的柔荑,低聲道,「即便是嫂嫂們送來的物事,說不得也可能經了旁人的手。你不必親自去查,讓部曲婢女們盡職盡責即可。若有什麼發現,待我歸家之後再做處置。燒了也罷、砸了也罷、扔了也罷,都是我做的,與你無干。」

    李遐玉淺淺地勾起嘴角:「我省得。」說罷,她便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他懷中。原本多少帶著些憤怒與惱恨的心裡,也倏然便安定平靜許多。無論旁人如何謀算於她,總歸有她和三郎一同進退,那些個見不得人的手段又有何懼?

    「你安心罷,我會多調些人手追蹤李七娘姊妹。若是阿家與她們過從甚密,失了分寸,便讓大兄大嫂出面擋一擋。咱們家部曲與女兵可都是戰場上歷練出來的,讓他們去做這種事,已經是大材小用了。」

    「人手儘量安排得多些。我身邊的部曲你調用幾個過去罷。」調查前世今生分歧之事尚且不必著急,將逐漸迫近的危險解決了再說也不遲。

    沒過幾日,王氏果然很大方地又遣人送了好幾回吃食以及衣料、首飾,李遐玉當著婢女的面,笑盈盈地收了下來,回頭便都拿給謝琰處置。這些物品有的裡頭夾雜著損身體的藥物,有些夾帶著香囊玉珮之類的物品,有的看似很是正常。謝琰眉頭都不皺,全讓人燒了扔了,眼不見為淨。

    見她將東西都盡數收了下來,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王氏索性便開始當面送了,不僅給了她許多貴重衣料首飾,連染娘也得了不少實惠。小王氏與顏氏皆十分驚訝,打趣王氏厚此薄彼,王氏便也笑著很是大方地給了她們不少東西。

    待離開她的院子之後,妯娌三人相互瞧了瞧,難掩驚異之色。

    她們來到小王氏所居的內堂,輕聲議論此事。顏氏低聲道:「難不成世母是在為前些日子……補償咱們?且因著對弟妹最為苛刻之故,才不斷地給了這麼些好東西?」也不怨她會這般想,王氏雖說一向在金錢上毫不吝嗇,但因前一陣她心情不佳又囊中羞澀之故,並沒有給媳婦們什麼東西,反倒是極盡苛責。如今得了這麼些禮物,家中寬裕許多,或許突然覺得自己此前脾氣有些陰晴不定,對不住晚輩們,所以委婉地安撫她們呢?

    李遐玉只是笑而不語。小王氏端詳著她的神色,不知怎地竟有些不安,看著那些衣料首飾也覺得頗為燙手:「你們若是有喜歡的,儘管挑去。橫豎我也不愛這種顏色繡紋,你們二人更適合穿。這些花簪也太富貴豔麗了些,不適合我的性情。倒是元娘得的這個玉簪,我瞧著甚為不錯。」

    李遐玉搖了搖首,接道:「既然是阿家給的,便是希望咱們改日戴上與她瞧一瞧。若見咱們私自換了,說不得她心中不喜呢?也是白白辜負她的一番好意了。不過,阿嫂若是喜歡這種玉簪,我那裡還有些類似的,待會兒便讓婢女送過來。二嫂喜歡什麼?不如直接過去我那裡挑罷?」

    小王氏與顏氏都是世家女,自然並非什麼眼皮子淺的,立即婉言推辭。李遐玉卻道:「我平素並不喜戴什麼碧玉簪、白玉步搖,這些也與我並不相稱。若是兩位嫂嫂戴著,豈不是更相得益彰?」接著,她也不顧她們都推說不想要,回去便讓雨娘晴娘分別拿著上好的妝匣,挑了幾樣頭面首飾給她們送過去了。

    至於王氏送的這些,李遐玉照舊全都丟給謝琰回家處置,連染娘所得的也不例外。女兒是他們的心頭肉,都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傷害。王氏固然不可能對自己的孫女不利,但李七娘姊妹二人心如毒蠍,又如何可能會顧慮這些?

    正將這些都處置妥當時,便有僕婢來報,說是崔家與王家的郎君過來拜會,而謝家的郎君們皆不在家中,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是好。李遐玉聽了,勾唇一笑,施施然地起身:「我去見一見他們,許是有什麼急事也說不定。」

    當她帶著數名婢女牽著染娘往外院而去時,在那裡等著的管事娘子眼珠子轉了轉,躬身行禮引路。看著她半路喚了個婢女叮囑了幾句話,又使她匆匆忙忙地去中路報信,李遐玉只當作沒瞧見,很是有閒情逸致地問:「來的是哪幾位郎君?尋的又是咱們家的哪一位郎君?」

    她這位阿家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崔家、王家如今都算是自家的親戚,就算是她出面招待,也沒有人能說出什麼不是來。而且,若是算計到這兩家的郎君身上,她便不懼三大世家都跟著丟盡顏面麼?

    「來的是兩位陌生的小郎君,說是要拜會三郎君,奴方想著叫人請三郎娘子出面。不然,怎敢驚擾三郎娘子的清靜?」那管事娘子口齒伶俐,行至中路外院之後,又有一位中年管事也迎過來:「兩位小郎君聽說三郎君這些天歸來得遲,都說要改日再來拜訪……」

    李遐玉抬眼望去,就見兩位風華正茂的少年郎正徐徐行來。二人皆是玉樹臨風的世家子,舉手投足優雅至極,生得又俊美,端的是引人矚目。不過,兩人性子瞧著便十分不同,一個沉穩安靜,一個含笑跳脫,倒是各有千秋。

    「某崔簡,見過阿嫂。」

    「某王旼,見過表嫂。」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18
發表於 2017-10-18 02:12: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五章 打破平靜

    李暇玉從未見過這兩位面生的俊美少年郎,不過一聽他們自報姓名,便對他們的身份了然於胸了。這崔簡不是旁人,正是崔子竟先生的嫡長子,想不到竟不聲不響便千里迢迢地回了長安。而王旼便是王家三房的嫡次孫,聽聞之前也常在外頭遊歷,一直都未曾歸家。如今他們特地上門,自然是趕過來拜見謝琰這位師兄,興許子竟先生還有什麼話令他們捎帶過來呢。

    於是,李暇玉無視了那些有心人探究的視線,笑盈盈地將二人留了下來,又差人去宮中將消息告知謝琰,催他早些趕回來。當謝琰難掩喜色地騎馬歸家的時候,她已經與這兩個聰敏機靈的少年郎談笑風生地說了好些話,彼此之間印象都極佳。

    「阿實,你何時回了長安?怎麼不早些告訴我?」謝琰見到崔簡後,立刻便問了子竟先生與王夫人的身體如何等等諸事,而後便是一通埋怨,「原該去給你接風才是,咱們分別了這麼些時日,難道便已經生疏至此了不成?」

    崔簡含笑與他作揖道:「因著阿爺突然遣我回長安,又命我夙夜趕路不得停歇,所以來不及與師兄說。我是上巳節那一日歸來的,在家中狠歇了幾日才緩過勁來。這不是立即便過來見師兄了麼?阿爺也不與我說為何讓我回京,說不得便只得來問一問師兄了。」

    「崔家世父如今與我成了同僚,天天相見,居然也不告訴我。」謝琰說的正是崔簡的嫡親二世父崔澹。兩人同為右千牛衛中郎將,偶爾輪值換班,更多的時候卻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因著崔子竟先生這一層關係,他們相處得十分融洽,只是想不到這位長輩也有促狹的時候,偏偏隱瞞了這麼重要的消息。

    李暇玉命僕婢們做了豐盛的夕食,又開了珍藏的西域葡萄酒供他們暢飲。於是三人便邊飲邊聊,亦是暢快愜意得緊。她倒是並未一直陪伴在側,略用了些吃食之後,便回內堂去陪伴染娘了。因著他們是在西路外院正堂待客,王氏的人始終未能打聽到新消息,只得胡亂猜測著給王氏稟報過去,所得的自然是王氏冷厲的目光。

    「阿爺令我轉告師兄,可暫且專心經營靈州、涼州、漠北、西域諸地。至於高句麗與靺鞨,他自會想方設法給師兄蒐羅出一群可信之人來。想必,不日便能有些消息傳回來了。」崔簡道,「只是,他命我回京,應當不僅僅是給師兄傳信這般簡單。我所想的,無非是他覺得我今歲可下場一試,或者——」

    「姑父定然有這個念頭,否則怎麼還刻意與我說,我如今還不到火候?」王旼大喇喇地接道,「你若是這一回貢舉取中了進士,那可是難得一見的少年進士!莫說做探花使的時候擲果盈車了,便是榜下捉婿的也該搶破頭了!」

    他說話素來毫無顧忌,崔簡知道他不過是調侃,於是笑而不語。謝琰略作思索,低聲道:「許是先生覺得你年紀漸長,已經經得起事,故而特地讓你回京歷練一二。無論如何,咱們師兄弟兩個都在長安,凡事皆有商有量,仔細權衡,他身在幽州也能放心許多。」

    崔簡與王旼聽罷,敏銳地注意到他的未盡之意,皆是若有所思。他們都絕非從未見過世面的尋常少年郎,不過是略想了想,心中一緊便已經猜著了真相。長安城如今正是花團錦簇的好時候,但焉知這些絢麗燦爛的美景之後,不會立時便密佈陰雲?且不說其他,中宮病重,後宮混亂起來極有可能禍及前朝。遍數史書中,有多少世家高官都倒在了「奪嫡」、「立後」這等大事上?

    「你既回了長安,若是能覲見聖人,自是極為不錯的機遇。」謝琰又道,「這兩日我便尋著機會稟報聖人,你且在家中略作準備。原本該讓崔尚書帶著你面聖才是正理,不過我得了這職缺憑的便是先生的舉薦,倒也不必拘泥這些。」崔尚書在政務朝事上極為嚴謹方正,又並非聖人的寵臣,自然不可能做出將孫子帶著面聖的事來。不過,憑著聖人與崔子竟先生的情誼,想來也對他的嫡長子長成了何種模樣頗為好奇罷。

    果然,聖人聽聞謝琰提及崔簡之後,便笑道:「這孩子朕也有些年頭不見了,不知如今的脾性與他阿爺像是不像。」說著,便讓他領著師弟來見一見,又同他一樣埋怨崔澹居然隱瞞此事:「原早該讓朕見見阿實,你們家偏都藏著掖著,擔心朕和謝愛卿將他活吞了不成?」

    崔澹頗為無辜地瞪大眼,回道:「不過是家中晚輩歸來了,在御前說這種瑣事作甚?」又苦笑道:「若是讓父親得知聖人突然召見阿實,又要去信幽州責罵子竟事君無禮了。他可不管是不是謝三郎舉薦的,只說子竟沒教好弟子便算是理由充足了。」

    謝琰無奈:「倒是我連累先生了。」他以前也從未覺著崔尚書是如此端方的人,當年在薛延陀汗王牙帳中智計百出,做戲的功夫好得驚人,言談間便給人挖了好些陷阱,平常怎可能如此「守禮」?若當真這般謹守禮儀,也教養不出子竟先生這般的「狂士」不是?

    「莫要理會他。不是這件事,他也能尋得出旁的事發作。」聖人倒像是早便習慣了,「崔愛卿慣常如此,不責罵幾句,如何體現他與子竟之間的父子情深?尋常父子從不會這般折騰,他們若不隔三差五折騰一回便不舒服。朕都已經看膩了,他們倒是一直興致勃勃。」

    既然聖人並不在意,崔家上下也當作不曾聽見上諭,於是翌日崔簡便隨著謝琰入宮覲見。聖人一見這俊秀雅緻的少年郎便覺得闔眼緣,心中不免惋惜他的年紀委實有些大,不然留給他的愛女做駙馬簡直再好不過了。

    因見崔簡生得頗像崔子竟,聖人越發喜愛,不僅詢問他幽州之事,又問他的學業。崔簡皆恭恭敬敬地回答了,言語間絲毫不越禮,卻又透著幾分侍奉長輩的親近之意,令聖人心裡越發妥帖了些。

    謝琰帶著一眾千牛衛守在周圍,嘴角微微地勾了勾。以他對崔簡的瞭解,這一回貢舉之事,應是十拿九穩能取中的。不過,是否能出一位少年狀頭,還須得看這一回進士之試是否人才濟濟。王昉的積累才華與他不相上下,而打算下場的李遐齡還欠缺些火候。至於謝玙,應當是沒有希望的,只當做試一試便罷了。

    同一時刻,安仁殿中,武貴妃正在向杜皇后稟報宮務。她坐在床邊輕言細語,雖似是刻意並未盛裝打扮,但彷彿鮮花綻放一般的容貌,依舊襯托出杜皇后越發滄桑枯槁的病容。杜皇后彷彿早已經習慣,神情絲毫未變,似乎並未受到任何影響。然而秦尚宮卻是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神色間略有些不豫。

    「這些事都交託給你,果然從未出過差錯。你也不需如此小心謹慎,儘管按規矩去做便是了。只要遵守宮規,又或者略微依著聖人的心意更改一二,這後宮便亂不起來……」杜皇后緩聲道,待武貴妃很是親切隨和,「便是有人心懷不滿,也挑不出你的錯處來。自身持正,方能行得端、坐得穩。」

    「多謝殿下指點。」武貴妃微微頷首,「我只是替殿下代理宮務,大事還需殿下決斷才是,萬萬不敢擅專的。其實,這也未嘗不是遵守宮規、自身持正了。」她說罷,彎唇笑了起來,氣氛顯得越發輕鬆了幾分。

    李暇玉坐在外殿陪著義陽小公主擺弄幾枝含苞待放的海棠,聽著裡頭傳來的低低說笑聲,越發確定杜皇后似乎一直在指點武貴妃。毫無疑問,在武貴妃與楊賢妃之間,她早已經做出了選擇。不僅將宮務交給了武氏打理,且處處指引,細細地教她,彷彿心中已然篤定她便是繼任皇后一般。

    若非確定武貴妃即將為繼後,杜皇后又何必告訴她這麼些道理?位正中宮與寵妃全然不同,不僅身份差別極大,且責任也完全不相似。稱職的皇后應當懂得平衡三千粉黛,無論如何都不該只顧著爭風吃醋,渾然忘了打理後宮是自己的分內之事;而寵妃若是稍有僭越,謀圖中宮之位,彼此相爭起來,後宮必然混亂不堪。

    然而,武貴妃若為繼後,是否又將引來無盡的腥風血雨?她當真會待義陽小公主好麼?她當真能履行皇后的職責?而不是利慾熏心,藉著聖人的寵愛與信任,想要更進一步,染指帝皇的權柄?當她手握著無上的權勢的時候,教無數人竟折腰的時候,又是否能放下天生的多疑,放過自己的兒孫與諸多李唐宗室?

    每當瞧見杜皇后對武貴妃傾心信任的時候,李暇玉便湧出主動諫言的衝動。然而,無憑無據,杜皇后又如何會信她?而她又如何能貿貿然地提起這些?若有萬一,那便是污衊宮妃,罪責可並不小。如果惹得聖人為紅顏一怒,則更有可能牽累家人。但若是閉口不提,心中便始終充滿了矛盾衝突,始終不得安寧。

    「郡君,咱們再去園子裡摘些海棠罷?這幾枝有些少了,就算開了,看著應該也不漂亮。」義陽小公主擺弄了許久,始終覺得插瓶不甚好看,於是回首道,「多摘一些,阿娘瞧著更歡喜些。我再替她剪幾朵,專門插戴在髮髻上。」

    「貴主說得是,走罷。」為了不讓自己再多想,李暇玉便牽著她,帶著幾位宮婢離開了。

    本想直奔御花園而去,誰知義陽小公主略作思索,笑道:「阿爺的甘露殿便有海棠呢。這下可好了,不必走得那般遠,也好早去早回呀。」她拊掌笑著,又轉了轉烏黑的眸子,寬慰李暇玉與宮婢們:「阿爺必不會吝嗇幾株海棠的,咱們走罷。」

    最受寵的小公主親自來剪海棠,甘露殿的宮人與內侍確實都無言以對。他們非但不敢阻攔,還取出了白玉盤幫忙接著。烈焰一般的海棠與玉盤互相映襯,確實將花顯得更妍麗了許多,瞧著便讓人心中歡喜。

    正剪得高興的時候,倏然有個秦尚宮身邊的親信宮女帶著倉惶之色,急急忙忙地疾奔過來:「皇后……皇后殿下突然昏迷過去了!貴主!郡君!秦尚宮讓兩位趕緊回安仁殿!!」

    載滿芳菲的白玉盤摔落在地上,跌成了黯淡無光的碎片。滿地的海棠殘花,猶如亂紅染血,卻已經無人理會。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19
發表於 2017-10-18 02:1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六章 皇后病重

    「阿娘……」義陽小公主怔怔地立在原地,眼眸中帶著無盡的驚慌與恐懼,霎時間便淚如雨下。她渾身上下一時幾乎無法動彈,本能地望向李暇玉,彷彿將所有一切希望都寄託在她身上:「郡君!阿娘……阿娘沒事罷?」

    她雖然年紀幼小,卻早已感覺到了失恃與死亡的恐怖與憂懼,否則年前也不會夙夜不能安睡,以至於帝后皆憂心忡忡無計可施了。原本經過李暇玉的寬慰,共同度過了一段平靜安寧的生活,那些翻湧不休的情緒已經深深埋藏了起來。但此時此刻,它們卻盡數噴湧而出,撲將過來,將這個不過五六歲的小娘子徹底淹沒其中。

    李暇玉瞧著她茫然失措的神情,只覺得心疼之極,立即將她抱了起來,匆匆往安仁殿而去:「貴主莫要擔憂。皇后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說不得咱們回去之後,她便醒了過來……」然而,口中雖是這般說,她心裡卻是再清楚不過——杜皇后早便已經支撐到極限了。許是因見小公主有人照料,未來婚姻大事也有了眉目,心底的牽掛略放下了些,她胸臆之間一直強撐著的那口氣便徐徐散開了。

    跟隨在她們身後的宮人們亦是憂惶之極,步伐都有些凌亂起來。每個人都彷彿突然失去了主心骨,唯一的念頭便是趕緊回到安仁殿去。至於那裡等待她們的會是什麼消息,眾人卻一時間不敢去想,亦是不願去想。杜皇后待她們甚為寬厚慈愛,誰又忍心失去這樣一位和善的主子呢?一旦她崩逝之後,誰又知道聖人與小公主會不會遷怒於她們呢?

    原本安寧靜謐的安仁殿,此刻已是人來人往。在宮中的所有太醫、道醫與佛醫都趕了過來,連宮外的名醫如觀主等,也已經有宮人去相請了。饒是如此,所有人臉上依舊神色凝重,氣氛既緊張又隱隱帶著幾分悲涼與恐怖的意味。

    武貴妃立在殿中,詳細地述說杜皇后突然病發前後的症狀,條理十分清晰。而秦尚宮也早已顧不得心中的隔閡,隨時補充一些細節,並告知諸位醫者,稍早些時候杜皇后的情形以及一些病情的徵兆。

    見李暇玉抱著義陽小公主來了,武貴妃快步行了過來,低聲道:「皇后殿下眼下的境況,令娘恐可能見不得……郡君將她帶到偏殿去歇息罷。」她眉宇間帶著些許輕愁與憂色,烏黑的雙眸中透著幾分憐意,似是發自內心正在因杜皇后急轉直下的病情而心焦,同時也憐惜著年幼的小公主。

    李暇玉不動聲色地端詳著她,微微頷首。她甫退後一兩步,原本緊緊摟住她的義陽小公主卻忽然掙紮起來,哽咽道:「我不離開阿娘!我要一直守在阿娘身邊!!我絕不離開阿娘半步!讓我去見阿娘!!我要見阿娘!!」

    誰又忍心阻止這個孩子想見阿娘的希冀與渴求?誰知這會不會是母女之間的最後一面?又如何能錯過?李暇玉猶豫片刻,心中終究一軟,狠不下心來將她帶走。她輕輕地將小公主放了下來,扶住她稚嫩的雙肩,低聲勸慰道:「醫者們正在給皇后殿下診治,打擾不得。咱們便只遠遠地看著,如何?」

    然而,小公主已是嚇壞了,根本聽不進任何言語,只哭著不斷地重複:「讓我見阿娘!!」

    幼童尖利而又充滿恐懼的哭聲響徹在安仁殿中,令氣氛越發凝滯了幾分。武貴妃亦上前兩步,低聲細氣地勸起來,甚至秦尚宮也勸了數句,皆止不住小公主的哭聲。她的年紀實在是太小,只覺得親近的人竟然都不許她接近阿娘,一時之間越發恐懼難安,更想回到阿娘身邊再也不離開。

    「令娘!」這時,聖人匆忙而至,衣袂翻飛間,便將哭鬧的小傢伙抱入懷中。他掃了眾人一眼,並未多說什麼,帶著女兒便徑直往殿中而去,口中還道,「莫哭,莫哭,耶耶帶你去見阿娘。不過,你阿娘如今正睡著,哭聲會驚擾她,你且停住。莫哭,莫哭,來,耶耶給你擦一擦淚……」

    李暇玉望著父女二人的背影,恍惚之間竟出了神。前世她那便宜阿爺何曾有過這樣溫柔的時候?便是蕭淑妃盛寵的時候,看似父慈子孝其樂融融,也從不見這般溫情脈脈,而是總帶著幾分逗弄之意與淡漠疏遠。這位年輕的聖人卻彷彿是尋常人家的父親一般,笨拙而又盡力地安慰著哭泣的女兒。他們二人的軀殼完全相似,總令人時不時有些晃神,然而內裡卻全然不同。能擁有這樣的耶耶,她從心底替小公主覺得歡喜。

    直到謝琰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側,藉著長袖的遮掩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她才回過神來,緊緊地回握住他。

    武貴妃瞥了他們一眼,輕聲道:「殿中紛亂,定敏郡君不如且去偏殿等候?」她所言倒也不無道理,畢竟是外命婦,並不好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停留在安仁殿中。於是,李暇玉便朝著她行了禮,暫時告退了。

    在偏殿中等待的時候,她亦是有些心亂如麻。饒是誰都清楚,杜皇后遲早有崩逝的一日,臨來卻誰都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謝琰亦並未在她身邊停留,而是帶著千牛衛依舊駐守在安仁殿外。他對這位杜皇后的印象僅僅在於「賢后」以及「帝后伉儷情深」罷了,生死有命,誰都逃脫不了這一日,故而心中並無絲毫動容。

    不過,杜皇后崩逝之後宮內的形勢,卻容不得他不多想幾分。尤其是武貴妃的行事做法,他皆一一看在眼中。若是對前世一無所知的他,想必並不會覺得這樣行事頗有法度的女子為繼后有什麼不妥。然而,既然有女帝在前,便不得不再仔細幾分。當然,他這樣的臣屬與武氏並無任何利益攸關的衝突。若是不反對她為后,日後亦不攛掇著聖人廢后,想來也不可能得罪她,自然也不會無緣無故承受她的遷怒。

    杜皇后顯然已是岌岌可危,聖人抱著小公主在一旁虎視眈眈,太醫更不敢隨意用什麼虎狼之藥,急得滿頭大汗。倒是青光觀觀主不懼天威,穩穩當當地數番針灸,才教她神色稍微安寧一些。又有佛醫開了些凝神救急的藥方,使宮婢服侍杜皇后外敷內服,才稍稍有了些起色,總歸勉強救了回來。

    不過,一眾佛醫道醫都私下與聖人道:「皇后殿下的天命已盡,如今不過是拖著日子罷了。聖人節哀罷。」他們都是出家人,對生死之事頗為看得開,也曾見過無數生生死死悲歡離合,自然並不覺得悲痛憐惜。

    聖人摟著哭泣的女兒,怔怔地立在杜皇后的病床前,好半晌都未回過神來。秦尚宮抹著淚上前道:「聖人許是也累了罷,千萬保重龍體,不然皇后殿下定會擔憂難安,倒可能教殿下在睡夢中也覺得不安穩了。」說罷,她又上前試圖接過義陽小公主:「奴服侍貴主去偏殿歇息。」

    「耶耶!」義陽小公主卻並不理會她,抱住聖人接著大哭起來。她的聲音已經完全嘶啞了,幾乎哭不出什麼聲響來,光是聽著都讓人心疼難當。聖人又何嘗不想繼續安慰愛女,只是話尚未出口,他便也微微紅了眼圈,竟也落下淚來。

    武貴妃趕緊將後宮嬪妃都暫時約束起來,又嚴令宮人與內侍噤口,不許亂傳消息,違者宮規處置。而後,她又安排了眾嬪妃輪流前來侍疾。低位嬪妃且不提,總歸她與楊賢妃應當日日過來守著。將宮務都打理妥當之後,她抬首見天家父女二人相擁著流淚,心中不知為何突然一動,竟生出了幾分不妥的情緒來。

    然而,她到底仍是那位雍容得體的武貴妃,這些許情緒也不過是突然而至,很快便隨風而去了:「趕緊扶著聖人起駕回甘露殿。聖人,不如歇息片刻之後,再來探望皇后殿下罷。臣妾此後會一直守在安仁殿,若是皇后殿下醒了,定會立即使人去請聖人來見。」

    「朕與皇后素來信任貴妃,安仁殿便交給貴妃了。」聖人微微頷首,但仍是捨不得放開女兒,便索性抱著義陽小公主回了甘露殿。千牛衛眾人奉著聖駕歸寢宮,李暇玉將哭得幾乎昏過去的義陽小公主帶到甘露殿偏殿安置,宮婢又趕緊請了太醫前來診治。太醫只說是太過哀傷而心衰力竭,開了些安神的方子。

    聖人略鬆了口氣,又想起了杜皇后,自是傷懷不已。謝琰便默默地陪著他長吁短嘆地回憶了一番杜皇后的諸般好處,這才與崔澹輪值換班。

    夫婦二人踏著夜色而歸,趕在宣平坊坊門關閉之前回到家中。尚且來不及換下衣裳略作洗漱,便有僕婢來傳話:「娘子聽聞三郎與三郎娘子家來了,便讓兩位過去呢。」夜色已經深了,也早便過了晨昏定省的時刻,王氏趕在這種時候傳喚他們,自是只可能有「急事」。然而,如今謝家又能有什麼「急事」?

    謝琰眉頭輕輕挑了起來:「母親只喚了我們,還是大兄二兄都叫了去?若是有什麼急事,自然不能落下兩位兄長與嫂嫂們。傳我的話,去中路與東路見一見兄嫂,就說母親有急事相召。」無論王氏打算說什麼,他都不想獨自面對。否則以自己的脾性,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會執拗起來。謝璞與謝玙在身側,怎麼也能轉一轉圜。

    李暇玉卻想得更遠,低聲道:「三郎,阿家該不會是知曉了宮中……」

    「武貴妃令宮中噤聲,外頭又如何能輕易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麼事?」謝琰回道。當然,許多消息靈通的高官世家定是已經得知確切的消息了,畢竟宮中多少都有些貪財圖利的,時不時地透出一些消息。更有那些宗室與公主,在宮中耳目靈便,怎麼也防不住有人與他們通風報信。只是,如王氏這種素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外命婦,又是從何處聽得的消息?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發帖狂人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20
發表於 2017-10-18 02:12: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阿家發難

    雖說外頭王氏派來的婢女一直催著,謝琰與李暇玉卻仍是不緊不慢地換了衣裳,又去瞧了瞧染娘。夫婦二人一同哄著染娘睡下之後,這才緩步朝著中路後院而去。王氏的貼身婢女等得久了,自是滿腹怨言,卻不敢有所依仗便張狂起來。這位三郎娘子一聲令下,便將得罪她的婢女提腳賣出去的事,她們心裡還惦記著呢。如今三郎又在旁邊,誰敢對他們無禮?

    真定大長公主送這座宅邸的時候,顯然也考慮到了謝家三房的生活,東中西三路幾乎都直接分隔開來,關起門來過日子的時候便各自獨立。不過,宅院後頭是個景緻不錯的園子,橫貫整座宅邸。從園子中直接穿過去,前往王氏所居的後院也十分便利,不必再彎彎繞繞。平常晨昏定省的時候,李暇玉與顏氏也都從此處抄近道,眼下夫婦兩個卻彷彿閒逛一般漫步起來。

    待他們來到王氏的院子裡時,謝璞與小王氏、謝玙與顏氏都堪堪趕到。兄弟妯娌幾人都匆匆忙忙地交換了個眼色,實在猜不出王氏這麼晚了到底還能折騰出什麼事來。小王氏與顏氏都眼皮子直跳,想起王氏先前給的那些綾羅綢緞與頭面首飾,心裡總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守在內堂門口的侍婢給他們打起簾子,輕聲喚道:「郎君與娘子們都來了。」

    屋內正勾著嘴角笑的王氏聽了,立時便雙眉倒豎起來。她只讓侍婢去喚謝琰夫婦,何曾讓大房和二房也跟著過來?必定是那寒門賤婦攛掇著,生怕自己吃了虧,要讓兄嫂們過來與她說好話呢!

    她剛要出言斥責,將謝璞與謝玙兩房都遣回去,但心中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實在是個敲打的好機會。過去這些時日,她對付那寒門賤婦實在有些吃力,無論是諷刺還是斥責,她都八風不動,簡直是無從下手。事後她總是懷疑,長子媳婦與侄媳婦是否在心裡都會嘲弄她拿這賤婦毫無辦法。不過,今夜若能逼得她求饒或哀哭,必定能震懾心思已經不穩的小王氏,更能讓顏氏再也不敢生出什麼異心來。

    「進來罷。」想到此處,王氏便紅光滿面地讓他們都入內。

    眾人禮數週到地躬身行禮之後,便各自在旁邊的短榻上坐了下來。謝琰兄弟三人坐於右列,小王氏妯娌幾個坐在左列。王氏那幾個裝扮得花枝招展的貼身婢女含羞帶怯地端上食案,侍奉吃食漿水等物,身段端的是搖曳生姿,可惜沒有任何一人注意到她們。

    謝琰抬首端詳,發覺王氏的氣色似是極好,且顯得越發眉飛色舞,心中愈加覺得無奈甚至於悲涼。他們是嫡親的母子,為何她總是見不得他過得好?之前送的那些包藏禍心之物,他暗自處理了,勉強忍著沒與她計較什麼,卻已經是徹底寒了心。無事尚且能生出是非來,今夜又想出了什麼餿主意折騰阿玉?難不成她從未想過,折辱阿玉便是折辱他麼?

    「夜色已經如此深了,母親卻仍未安寢,反倒使人將我們喚來,究竟所為何事?」並未待謝璞出聲,他便淡淡地問。正要開口詢問的謝璞立即瞧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憂慮。母親許是並未注意到,他卻覺得自家阿弟似是越來越不耐煩了。他原本性情便執拗,離家出走多年之後,母子情分已經淺得很了。若是這般磋磨下去,僅有的那一點情分也會徹底消磨乾淨!到時候,連他也無法想像,他能做得出什麼事體來!

    王氏巡睃著他們三兄弟,佯作憂慮哀傷之狀,假模假樣地拿著錦帕按了按眼角:「今日下午,我做了個夢,夢見了你們的阿爺。他怒斥我說,三郎如今尚且無後,恐他往後無人承嗣,心中憂慮難安。我左思右想,覺得實在不能教他在地下不得安寧,所以便想著喚三郎和元娘來問一問,你們到底有什麼打算。」

    謝琰只覺得心中滿腔的郁氣瞬間便湧了出來,一時間雙目冷冽之極。他從未想過,她居然能拿出早逝的父親作為幌子。難不成她覺得自己這般做,地下的父親就會覺得安穩了麼?如此堂而皇之地拿著逝者作為藉口,才是大不敬!!

    謝璞的神情也冷淡下來,甫要出言相幫,便立即被王氏堵住了:「元娘生了染娘這麼些年,都未開懷,莫不是傷了身子罷?你也莫要憂慮多思,我聽聞有位極擅長婦科的醫女,已經派人延請了過來。讓她且替你調養著,說不得什麼時候就能給我添個小孫兒呢。」

    謝琰被她生生地氣得笑了起來,挑起眉:「元娘生染娘的時候,我正在戰場上,後來只匆匆地回去探望了一回。而後,我們一別便是這麼些年,前些時日剛剛重逢。母親,你分明知道我們別離比相聚的時間長久得多,居然能以此作為藉口發難?!」若是他不在阿玉母女身邊,她還能給他生出兒子來,這才奇怪罷!!

    李暇玉垂目不語,嘴角輕輕地挑了起來。她當然很清楚,王氏並不需要講什麼道理,她只是需要這一個藉口來發難罷了。就算是眾人心裡都很清楚,她此言完全是無稽之談,那又如何?她只需要蠻橫地抓住「無子」這個事實便足矣。

    果然,王氏眉峰擰了起來,拍案怒道:「你如今尚無承嗣之子,難不成是我說錯了?!她嫁給你都已經四五年了罷,不但沒給咱們謝家開枝散葉,還把持著你不教任何人親近,難不成是我說錯了?!我送給你那幾個人都被她弄到何處去了?!你能答得出來麼?!無子又嫉妒,出身又低,毫無教養可言,無論是換到哪個人家,也合該出婦了!!也就是我性情仁慈,才能容得下她!」

    「無子是我的過錯,與她何干?」謝琰毫無動容,淡漠地回道,「且嫉妒又從何說來?母親給我的那幾個伺候醫藥的婢女,手腳不伶俐,我還處置不得她們了不成?將她們遠遠地送去靈州又如何?沒有當場打殺了她們還是輕的!」他曾在戰場上征伐,手中握著無數條性命,說起「打殺」二字的時候,竟帶著血腥的煞氣。

    王氏心中一驚,卻因自恃身份,態度依然十分強硬:「你既然不滿意那幾個,那今日就從我的貼身婢女中挑兩個收了房!她們都是我從小教養長大的,論起氣度,絲毫不比世家旁支嫡女差,定能將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聞言,謝琰一眼掃了過去,瞬間便殺氣四溢。那幾個原本滿面嫣紅的婢女見狀,竟是嚇得渾身顫抖起來。她們雖說跟在王氏身邊也見過幾分世面,但何曾直面過危及性命的威脅?原本見著三郎俊美又身居高位,能做他的婢妾,心裡自然是千般萬般願意。如今見他原來是個煞神羅剎,看似隨時都能拔刀出來殺人,她們嚇得連三魂七魄都要散了,哪裡還顧得上羞羞答答或者搔首弄姿?

    見狀,謝琰輕輕地笑了起來,帶著難以形容的諷刺意味。不待他繼續出言,李暇玉便淡淡地接過話:「阿家,兒記得咱們陳郡謝氏陽夏房的家訓,是容不得婢生子的。婢生子如同奴僕,上不得族譜,更稱不上主子。」當年謝琰可是讓她背了整整一本家訓與若干世家譜系,她從未見過這種世家大族將婢生子當回事的,如今可真是開了眼界。

    王氏想不到她竟連家訓都如此清楚,眯起眼睛。而小王氏與顏氏對視了一眼,立即接過話:「可不是麼?不過是幾個奴婢,三郎既不喜,自然該早些打發出去。阿家為三郎承嗣著想,亦是一片好心——不妨再等一兩年?待元娘將身子骨調養好了,說不得孩子便立即跟著來了呢?」

    「你說得倒也有道理。」王氏順勢下了台階,見底下眾人似乎略鬆了口氣,嘴角邊露出了冷笑,「家訓中寫得很清楚,我一時著急,倒是忘了。既然如此,便讓醫女過來,好生地照顧元娘罷。當然,三郎的承嗣之事亦是十分重要。我已經使人打聽好了,去聘一二正經出身的良妾回來,生出來的孩子便是不認在元娘名下,也是可上族譜的庶子了。」

    原來這才是後著!!她就等著這個時刻!!什麼強行送婢女,都不過是幌子!一則堅持要將良妾聘回來,挑撥他們夫婦之間的情誼;二則已經買通那個醫女,欲對阿玉不利,日後再以她多病無子為由將她休棄,或者乾脆便讓她就此病亡!!

    真是一位全心全意為兒子打算的好母親哪!真是好狠的心!!

    謝琰目眥欲裂,拍案而起,食案因他劇烈的動作而翻倒在地,所有的吃食漿水都散落滿地,一片狼藉。而他絲毫不介意,踩踏在這片狼藉上,目光冰冷:「母親所說的良妾,便是李七娘給你推薦的,出身隴西李氏旁支的庶女?」

    王氏被他的動作驚了一跳,疑惑道:「你怎麼知曉?!不錯,正是隴西李氏之女。雖是庶女,但聘回來做良妾也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比元娘的出身高得多,不會辱沒咱們陳郡謝氏的門楣。也幸而有李七娘從中牽線,不然還遇不上這樣合適的。」她說著,竟是漸漸眉開眼笑起來,並未注意到謝琰已是面無表情。

    「好一個隴西李氏女。」他輕輕地笑了笑,語氣中卻含著幾分詭異。謝璞與謝玙都愣住了,小王氏與顏氏更是遲遲未回過神來。

    李暇玉則是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袖子,笑容晏晏地起身,並立在他身側:「阿家有所不知,這個隴西李氏女,可並非李七娘說的丹陽房旁支,而是安康房旁支。當初那個數次三番加害三郎的李襲譽,正是安康房嫡支。想來應是他家那些已嫁之女心中不忿,想要報仇雪恨,才安排了這麼一個人罷。此人是不是真正的隴西李氏女尚且不能確定,若是入得咱們謝家,定是要對三郎不利的。」

    王氏怔住了,喃喃道:「怎會如此……不可能……她不可能騙我……」

    聽她自言自語,顯然是承認了,謝璞幾人簡直要呆住了。而李暇玉倒是早有預料,笑盈盈地接道:「兒倒是不反對阿家聘個甚麼良妾進來,不過到時候便不保證這些人會是什麼下場了。」態度從容至極,彷彿她所說的是歡迎之詞,而非威脅之語似的。

    謝琰冷冷地補上一句:「不論是什麼人,只要膽敢入我三房,我必教她們有來無回。這世間居心叵測的人何其多也,除了阿玉,我一個也不信!婢妾,良妾,我都不需要。倒是每日射箭的靶子都是木頭與稻草做的,射起來也沒什麼趣味,做個活靶子倒也使得了。」

    那幾個婢女聽了,竟嚇得尖叫起來,連滾帶爬地躲遠了,蜷縮在角落裡不敢再看向三房夫婦。謝璞幾人則再度被如今劍拔弩張的情境驚呆了,完全不能相信,到底家中什麼時候竟成了這般模樣。

    估計謝大郎也是震驚了:

    #我娘怎麼可能這麼蠢!#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2 00:2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