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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S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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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項庭生] 重生之等你長大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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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8 06:27: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章: [了斷]

方餘慶說完老爺子的故事,或者說當年那點傻逼事,許庭生沒再發表意見,沉默的喝著酒,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抿……整個房間只有他喉頭滾動的聲音。
不響,節奏整齊單一。
方餘慶也不出聲,在一邊陪著喝,幫忙倒酒,他把節奏掌握得很好,酒水在許庭生手腕垂下的時候貼著杯沿倒進來,
瓶口在他抬手的時候離開,一點沒亂了他的節奏。
良久,許庭生抬頭,說:「我在猶豫。」
方餘慶咧了咧嘴:「猶豫才對,你一向謹小慎微……遇事傻不愣登擼袖子確實豪邁,讓人看著舒服,但不是這種時候,
這種時候真是那樣的人,其實幫不上,只會添亂。」
許庭生說「謝謝」,然後說:「我剛剛自己算了筆帳……」
方餘慶接話說:「怎麼算你都不會合算。」
「是啊,我算啊算,在心裡架一個天平,欠的情,得的好處,可能要付出的代價,一樣樣放上去量,
結果始終一邊挨著地,一邊翹上了天,看起來……該怎麼選,實在太明顯。」
方餘慶點了點頭,認可了許庭生的說法。

這回這浪實在太大,如今這社會,也不是春秋戰國時候的人性和思維,不是一句賞識,一點恩惠,一份情義,就能讓人湧泉相報,甘心赴死的年代。
眼下就連老爺子的老部下,老朋友,方家的親朋,都在忙著尋思退路,著急撇清關係的時候,許庭生其實當真沒道理要趟這趟渾水。
方餘慶正想著這些的時候。
「你的墓碑有多重?」許庭生突然問了一句。
方餘慶猛的一下沒轉過彎來,說:「啊?」
「很重,重到往天平上一擱,原來翹起來那一邊……一下就挨著地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怕驚波瀾的人,要往一場本可以避的巨浪里鑽。
方餘慶沒再矯情,只是偏頭不看許庭生,用力長呼一口氣說:「操,你當初沒多嘴那一句多好,偏愛管閑事。」
他說的是兩個人的結識,許庭生在路邊看見當時還少不經事的方餘慶和余晴吵架,多嘴了一句。後來,兩個人稀里糊塗的一路走來,就成了兄弟。
許庭生笑著,揉了揉臉頰。
「現在我算算卷進去之後怎麼自保。」他說。
「好。」方餘慶說。
「我很有名,青年才俊,形象正面……像我這種人,一般人不到急眼不會想動,動了就是一身騷。」
「對。」
「我手裡有件東西,叫微博,這意味著……我嗓門很大,可以聲聞天下。這個,我想應該有人會怕。雖然很可能用一次就廢。」
「對。」
「我往後站點。」
「應該的。」
「現在算算我需要做到什麼程度。」許庭生換了一個角度。
「好。」方餘慶說。
「大廈將傾,我扶不祝也不敢伸手去扶。」
「嗯。」
「保老爺子安葬,保……一些人,比如你,可以找個地方好好活下去。」
「這就已經很難。」
「那就這樣,明天我去跟老爺子聊聊。」
「好。」
「你通知一下家人。」
「好。」

西湖市第一醫院獨立一層的老幹部病房,方餘慶的父親,方家第三子,小心翼翼走到全身插滿各種導管的老爺子身邊,俯下身,低聲說:
「爸,餘慶剛發信息說,那個許庭生明天會來。」
老爺子死灰的臉上,眼角和嘴角的皺紋擠了擠,想來應該是笑了一下。
「好。」老爺子說。
當兒子的猶豫了一會,開口說:
「其實我還是想不通,他一個孩子,就算天賦異稟,也不過是個剛起來的商人,自己的根基都還不穩,爸,你為什麼這麼看重他?」
問完這句,方餘慶父親自己心裡冒起來一句話:死馬當活馬醫。
老爺子就著呼吸機努力緩了緩,說:「三年多,從起步……他走的每一步,從未行差踏錯。我想讓他替方家踏一步……死馬,當活馬醫。」
…………
許庭生和方餘慶在家喝完,醉醺醺的打車來到明耀酒吧。
兩個人要了個角落的小包廂,沒找譚耀,也沒找黃亞明。
方餘慶說他有件事要做,一個人怕做不到,讓許庭生陪他。
彤彤在門外緩了一下呼吸,開開心心的推開包廂門,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到許庭生了。
「你,你找我?」彤彤有些緊張的問道,她剛接到電話立即跑了過來。
「現在有你以前星輝的朋友現在在酒吧嗎?口風嚴一點的。」方餘慶接過話問道。
明耀不許有直接「賣」的女的在酒吧「做生意」,但是也不拒絕星輝那邊的姑娘休息時間到這邊來玩,認識一些豪客什麼的。
這一來是因為明耀和星輝的同盟關係,二來,這些女孩大多風情萬種,質量不低,在守規矩的前提下,其實也能為明耀增添一些人氣。
久而久之,女孩們自己反倒忘了來這勾搭豪客的初衷,大多真把明耀當作了自己偶爾休閑放鬆的去處,在這裡,她們很多時候與其他來玩的女孩沒什麼區別。
彤彤自然明白方餘慶所說的「你在星輝的朋友」是什麼意思,還有方餘慶找「她們」的用意,此時他和許庭生看起來都已經有些醉了,這讓事情看起來更合理。
不論男女,人在酒後總是更容易放縱自己。

但是,許庭生嗎?
彤彤還是有些疑惑的看了許庭生一眼。
許庭生微笑著點頭。
「有,有兩個剛過來一會,以前跟我關係挺好的。」彤彤咬了咬牙說。
「那把她們倆都叫過來吧。」方餘慶說。
彤彤又看許庭生,「是兩,兩個嗎?」
她詫異,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明白方餘慶要做什麼,那……許庭生真的也要?
方餘慶已經很有些醉意,加上他本就不太知道內情,頓時有些不耐煩說:「對,兩個……你別問那麼多。」
彤彤條件反射的應「好」,然後委屈的看著許庭生。
「怎麼了?」許庭生問。
彤彤其實很想說,既然你要找……我,我可以呀……我,好不好?你別找別人好不好?你以前都不找的……
但是她看得出來,許庭生一點都沒往這想,連目光都沒多在她身上停留。
「也許,他怕找我以後會麻煩吧,怕我纏著他……我會嗎?也許真的會,無法自控。」
彤彤悻悻的想了一會兒,開口說:「沒事,我就是想跟你說,那個……房子我弄得很漂亮了,你有空的時候,來看看?」
「好」,許庭生笑著說,「你先去把人叫來吧。」
「嗯。」
帶著一肚子憋屈,把人帶過來了,推開門。

這兩個過往的「姐妹」其實也都見過和認識許庭生和方餘慶,此刻,意外的看著包廂里的兩個年輕帥哥,
稍稍確認過後,立即興奮的互相擠著眼睛,笑著,互相掐著腰肉鬧騰。
「這一把賺大了。」
彤彤懂她們的意思。
她還是那麼委屈的看著許庭生……不開心啊,不開心。
此刻再看身邊這兩個原先感情還不錯的姐妹,彤彤也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有一種像是女兒國國王看著唐僧肉落了哪個小妖精的嘴的感覺,堵得慌,恨得慌,委屈難受得不行。
「瞧把她們興奮的。憑什麼啊?!又沒我好看,又沒我和他熟……憑什麼是你們啊?!阿琳,還是瑩瑩,他會挑誰?不行,瑩瑩平時玩太瘋,會不會不幹凈?」
她正想著。
「你們進來……你,關上門。」方餘慶說道,他情緒不太好。
彤彤最後戀戀不捨的看了許庭生一眼。
許庭生笑著跟她揮了揮手。
門關上。

明耀的包廂隔音很好,彤彤在門外聽了一會,聽不清對話……但是很快,她聽到了一陣輕微的那種聲音,
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聲音,那是女人在床上才會有的聲音。
「是阿琳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
胸口一陣酸澀,彤彤委屈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阿琳確實在叫,帶著酒意叫得風情萬種。
然而在彤彤聽不清的部分,同一時間,另一個女孩瑩瑩正拿著方餘慶的手機……
「喂,你誰啊?我?你別管我是誰。」她的聲音不小,喝醉了的人說話總是更大聲。
「找方總?……他在啊,不過沒空。」她說完肆意的笑著,笑聲里的意味,滿是「腥膻」。
旁邊就是阿琳跌宕起伏的叫聲,手機對面的人肯定聽得到。
方餘慶之前告訴許庭生,余晴現在每天睡前都會給他打一個電話,也許說不上查崗,但是總得聊幾句,也能安心入睡……現在瑩瑩說話的對象,就是余晴。
那種聲音,她在電話另一頭,肯定聽得到。
「方總……有個女的一定要找你,她說,她叫余晴。」瑩瑩嬌滴滴的說道。
「誰?」醉醺醺的聲音。
「她說她叫余晴。」
「誰?余……我操,誰他媽讓你接我電話的……你閉嘴,別叫了。」
方餘慶製造出一種很著急忙亂的接過電話的感覺,然後用醉意濃重,十分慌亂的口氣對著手機連聲說:
「喂,余晴,你聽我解釋……不是,你先聽我說好不好?」
余晴那邊說了什麼,許庭生沒聽清。
只聽見方餘慶頹然的說:「是,我承認。我不想騙你。可是……」
「……」
「可是我現在在做生意,越做越大,有些應酬總是難免的,你又不在我身邊,那我有時候喝醉了……
喂,余晴,咱們不計較這些好不好?你想想,我也是男人,我認識你之前,也……」
「……」
「不是,我真的只是因為喝醉了。你知道的,我從認識你,心裡就沒想過有一天會娶別人,
可是……可是這些事,那些老闆,他們家裡的女人,有幾個不知道,她們也都接受了啊!為什麼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我以後改啊!我一定改。
或者你來我身邊。看著我,好不好?」
「……」
「求你了,余晴……喂,喂……」方餘慶轉頭看許庭生。
「……,她說分手了,掛了。」

余晴太傻,又太聰明……
她太傻,所以如果方餘慶坦誠的跟她說家裡的危機,自己的危險,找她分手,她肯定不會理智的答應分開,甚至很可能被拖累。
因為這種時候,她一定會選擇陪他。
她太聰明,所以如果方餘慶編織一個移情別戀什麼的……騙不過她。
這些年,她很清楚方餘慶對她的感情。
於是方餘慶選擇了一出意外,應酬之後的酒後犯錯,意外被發現,這很符合他現在的工作生活狀態,甚至平時,余晴就會有些擔心,偶爾威脅、提醒……
他接著演出懊悔,演出不舍……讓劇情看起來更真實。
「她把感情看得太美好,所以,肯定接受不了這件事。」方餘慶說。
這是他要的了斷。
一米八幾的方餘慶,囂張霸道慣了二代方餘慶,混不吝的方餘慶……抱著手機頹然的順著牆壁坐在地上,兩臂交疊在膝蓋上,把臉埋在上面,抽泣……
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才讀小學的小男孩。
整個過程,許庭生沒有攔他,因為許庭生自己……也是這種男人。
否則前世他就不會那麼選,不會逃離。
阿琳和瑩瑩此刻早已經沒了那種興奮感,兩個人依然有些搞不清楚情況,只是一邊懵著,一邊一路照做。
當然,她們至少知道,事情已經肯定不是她們最初以為的那樣了。
許庭生走過來,兩個人連忙起身站好。
他從錢包里掏了一疊錢,遞給兩人。
「今晚的事跟誰都別說。」許庭生說。
「嗯,嗯。許總放心。」
「我們知道的。許總放心。」
兩個人緊張的答應,她們知道許庭生是誰,更知道許庭生和吳昆的關係,也知道,黑馬會,方餘慶。
「走吧,你們回去繼續玩。」
「好。許總再見。」
「許總再見。」
兩個人開了門。
彤彤一下沒來得及避開。
目光交接,剛受了許庭生叮囑的阿琳和瑩瑩都迅速偏過頭,從一旁鑽了出去,離開,沒給彤彤任何訊息。
彤彤看到了包廂裡衣著整齊的許庭生,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方餘慶。
許庭生也看她。
「怎麼你眼睛好像剛哭過?」許庭生走過來,問。
「沒,沒有。」
「那就好」,許庭生順手把門關上,「我們找地方坐坐。」
彤彤有些困惑的看了一眼包廂,方餘慶還坐在地上,一個人。
「讓他一個人待會。」
許庭生和彤彤坐在二層角落聽歌,偶爾喝一口酒。
「如果一個男人因為自己的問題,怕拖累自己喜歡的女人,選擇放手,逃避……你覺得對,還是不對?」許庭生突然問彤彤。
「你們選擇?」彤彤說,「你們問過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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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8 06:30: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一章: [當時他是大將軍]

「你們選擇?」彤彤說,「你們問過我們嗎?」
許庭生前世不曾問過項凝,方餘慶今生不曾問過余晴。

關於許庭生前世那一場自以為的因愛放手,付誠後來說過這麼一句話:你覺得的身為男人的偉大,或許其實只是大男子主義過頭了而已。
因為許庭生在,彤彤沒管這是上班時間,多喝了幾杯酒。
「我讀書不多,不過以前無聊的時候會看一些像是《故事會》之類的東西」,彤彤說,「我看過一個故事,還記得,可以說給你聽嗎?」
許庭生說:「你說。」
彤彤說:「嗯。說是不知哪個朝代、國家,其實是我忘了。
總之有一個將軍,英俊勇武,戰功赫赫,一次次得勝歸來,春風得意,跨馬遊街,京城裡無數女人都愛慕他。
這些女人里的其中一個,是他家別院負責洒掃的丫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個。
將軍不常來別院,她一年只能見他一兩回,話都不曾說上一句,卻就那麼喜歡著,一直……
後來,將軍終於還是有一回,打了一場大敗仗,好像是說差不多全軍覆沒,他自己回來時,也瘸了一條腿,瞎了一隻眼,……
曾經愛慕他的人都開始嘲笑他,罵他,看不起他。
說他應該死在那裡,不該回來。
那個丫頭卻跟自己說,哪有什麼比他回來了重要?

皇帝本來要斬將軍,但念他過往的功勞,最後改為抄沒家產,流放蠻荒。
他一身落魄,背著個破爛包袱,一瘸一拐的走在流放路上,那個丫頭就在路邊等他。
後來,她陪他去了幾千裡外,不辭辛苦,伺候他到終老。
將軍臨死前問她,為什麼我後來都成了那樣,你還甘心?
丫頭說,你還說,若不是你後來那樣,我甘心都不得,怎會有機會這樣陪伴你。」

一個爛俗的故事就這樣講完,彤彤或許看到當時背了下來,此時學著書上的話咬文嚼字,
講了一堆成語,說得不太自然,更不太順暢,但認認真真,一絲不苟。
「世界上女人喜歡男人,大概分許多種,其中一種,會喜歡到寧願他不那麼成功和優秀,不那麼高不可攀,那樣他就不會被那麼多人爭搶……
那樣,你才可能看到我在,才可能是我的。」
借著酒意,彤彤說著話,目光勇敢的一直看著許庭生。
然而許庭生並沒有注意,此刻他腦海里想起的是另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曾經對他說:
「學長,如果有一天,別人都不要你了。我要。」
「可是,怎麼可能呢,對吧?我有個壞心眼……好想你很沒用。嘻。」
這個女孩叫做吳月薇。
她說她會愛一個不那麼優秀的他,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許庭生卻知道,她真的愛過……一個落魄的許庭生。很多年,很多年。
許庭生不搭話,彤彤的勇氣很快就用完了,窘迫說:「我,我其實是說方總,是這樣嗎?他出事了?然後……」
「你怎麼猜到的?」許庭生有些詫異的問。
「剛剛那樣,我都看見了,我想你們演了一齣戲。還有,再加上你剛剛的話,我就大概知道了。」彤彤說。
「嗯。但是別跟別人說。」
「好。可是,我覺得你們不該這樣。我見過余晴一次,那次方橙也在,她們喝了酒說話,我在一旁聽到,那個余晴說,
她其實多希望方總沒有什麼顯赫的家世,遠大的前途,就是個普通大學男生……那樣,她就安心跟著他。所以,你們至少應該先問問她。」
許庭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見他這樣,彤彤沒再繼續說自己的意見,改問道:「那個故事,你還沒說,那個故事,你怎麼想?」
許庭生笑笑:「她愛上他的當時,他是大將軍。你說,若是她一開始遇見的,就是那個落魄的他,她還會愛上他嗎?」
「……」彤彤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
許庭生手機震動,拿起來一看。

黃亞明說:「怎麼來了也不叫我?餘慶現在一個人呆在包廂里是怎麼回事?」
身為老闆,酒吧有什麼人來,做了什麼,黃亞明自有他知道的辦法,許庭生和方餘慶也沒有要瞞著他的意思,否則就不會選擇來明耀做這件事。
許庭生回:「他家裡出了點事。」
黃亞明回:「方家……出事了?!那可不是小問題,詳細說說。」
許庭生打了幾個字覺得用簡訊說太麻煩,也說不清,乾脆起身跟彤彤告別,徑直去了黃亞明的辦公室。
門沒鎖,他也沒敲門,直接擰開了。
黃亞明坐在大辦公桌後面的轉椅上,抬頭看見進來的是許庭生,表情稍稍窘迫了一下,訕笑說:「我以為你簡訊里跟我說呢。等一下,等一下再說。」
「怎麼了嗎?有事?」許庭生看看四周,辦公室里沒有別人,有些茫然的問道。
「也不是,一點小事……」
黃亞明伸手在桌子底下拍了拍。

很快,一個身穿職業套裝的嫵媚女人從辦公桌下鑽出來,狼狽的起身,看看黃亞明,又看看許庭生,
一邊慌亂的拿手背擦了擦嘴,跟著整理頭髮,一邊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你先出去吧。」黃亞明平淡的說。
女人點頭出去了。
黃亞明看一眼許庭生,有些尷尬,但又恬不知恥的笑著說:「剛招的女秘書。挺好用。」
經歷過一個譚青靈,錯失了一個陳靜琪,黃亞明在女人這件事上,或許真的已經沒有那麼心情去愛或去恨,這樣……其實也不是錯。
逼人當情聖,做君子,道德綁架這種事,許庭生從來不幹。
曹操可以愛少婦,柳永可以迷青樓,黃亞明自然也有他的自由。
並不是人人都需要堅貞的愛情,更不是人人都有。

「滾蛋……先把褲子穿上。」許庭生笑罵一句。
「一直穿著」,黃亞明嘟囔,「你看我門都不反鎖。有一次,突然來了兩個主管到我面前吵架,她來不及撤,就在桌子底下蹲了一個多小時……」
黃亞明說著說著,發現許庭生一點聽下熱ⅵ濟揮校悻悻的叨咕了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
隔了一會又說:「我也就這樣了。其實這樣也挺好,不必像那些小青年似的,哀嘆抱怨,說什麼愛情越來越少。
我不要那個,我就指著有一天能跟人說一句,我的女人們之所以愛我,就是因為我有錢有勢……我不失落,覺得那樣才爽快霸道。」
「也好。願你一直是大將軍。」許庭生說。
「什麼大將軍?」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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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8 06:33: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二章: [透胸之刃]

黃亞明說他願女人愛他有錢有勢,但是譚青靈不行,因為他愛她。
他愛她時正當年少,情感初發,純真無瑕,不管後來事情怎樣,這段故事都會放在他心裡,如那壺可以慰風塵的酒一樣被珍藏。
多年後或可以取出來品,或就那麼放著,直到老去,將死的那一刻,人生畫面迴轉,一幕幕劃過,有兩張青春美好的臉龐。
這一段故事不該被褻瀆。
對黃亞明沒什麼好隱瞞的,許庭生仔細跟他說了方家的情況。
黃亞明愣住半晌,喃喃說:
「怎麼突然有一種自己很渺小無力的感覺,這種級別的較量,給我感覺就像自己是一條自以為齒利的狗,齜著牙到處炫耀,結果迎頭過來兩頭老虎……
怎麼辦庭生,你說,我做。」
許庭生搖頭:「你不用參與,參與也沒用。」
黃亞明想了想,沒扭捏做作,點頭,然後說:「那我明天去并州。」
這思維有點跳躍,許庭生問:「去做什麼?」
「把那座礦拿到手裡。」
「這個時候你去拿礦?」
「是,而且要快。我現在的情況,等於在跟一群狼分肉,它們坐成一圈,看著我把肉切塊,樣子看起來不爭不搶。
但是它們的眼神其實都不在肉上,在我身上……只要我稍微露出一點病態,或者虛弱模樣,它們就會撲上來,把我和肉一起吞下。
而我的虛弱還是強壯,現在其實都看你,你這邊一感冒,我那邊就會咳嗽。方家的事你既然要參與,就肯定會有損傷,我們不能等他們看出來。」
「那,拿了不是更危險?」
「拿了我就壯一點,至少可以多玩一局。放心,我不給你拖後腿添亂,這邊交給我。」
「……」
「放心,真的,蘇武能在貝加爾湖畔涮羊肉,大不了我就在并州就著煤球煮火鍋。」
許庭生笑了笑,說:「誰管你那個?我剛剛是在想,期末考就快到了,你這還往并州跑,回頭還過不過得了。」
黃亞明聞言,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來一堆卡。
「酒吧消費卡,超市卡,美容卡……每張存額三千,我的老師們通常都自己挑。
你知道嗎?去年我還不小心拿了獎學金……所以今年我打算給他們提醒下,不用那麼過,我其實只要及格就好。」
「……,好吧。」
許庭生離開辦公室的時候突然回頭,對黃亞明說:「對了,方家的事,別跟譚耀說。」
「為什麼?知道也沒事吧,雖然他跟我一樣,參與不了。」黃亞明有些奇怪的問道。

許庭生想了想,譚耀現在和方橙的狀態,他其實也並不完全清楚,更不知道譚耀投入多少。
但是眼下狀態,方橙其實比方餘慶更危險,因為在方家第三代里,她風頭最盛,最被看好,而且,她是個女人,一個足以讓無數人垂涎的漂亮女人。
至於譚耀,他完全沒能力參與這樣的局,不論心智還是實力……所以,如果他要硬往裡摻和,最後只會搭上自己。
「總之別說就是。」沒法跟黃亞明解釋,許庭生最後說了一句。
回包廂發現方餘慶徹底醉了,像蝦米一樣縮成一團躺在地板上,搬不動。
許庭生乾脆把人交給黃亞明照顧,自己先走,他第二天就要去見方家老爺子,需要回家做些準備。
他從樓梯口下來,徑直向門口走。
一個身影從身邊經過,撞了一下他的肩。
許庭生扭頭看了看那個背影,看到他在吧台最邊緣,最暗的位置坐下來,點了一杯酒,喝一口,然後握著杯子,在手裡轉著。
許庭生跟著走過去,走到他旁邊的位置,請走了原本坐在那個位置的一個女人,然後自己坐下,同樣要了一杯酒。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什麼時候會接受我們的交易。」
「我以為你日子過得太好,早已經放棄那個想法了。」
「放棄?我這……」那人指了指胸膛,「這裡每天都有一把刀,不是指著我,是要從我胸口透出來。」
許庭生看一眼陳建興。

一年多時間,單從外貌和形象來說,這位副市長家的女婿變化其實很大。
從一個戴著鴨舌帽背著相機,會在街頭偷摸收下兩包中華的報社記者,變成了一個很典型的官場形象,髮型整齊規矩,表情沉穩一成不變……
只有在他的眼睛里,許庭生才能看到那一天,那個在小包廂里喝醉了酒,跟他說了一個家庭悲劇,
還說自己已是瘋狗一條,準備魚死網破,只求他幫忙照顧妻小的陳建興。
「那個王八蛋依然一直在騷擾她,甚至用強……喝醉了就去砸門,在我女兒在家的時候。」陳建興說這句話的時候面目無比猙獰。
也許因為許庭生這個變數的出現,那件在他記憶中,原來在2005年就應該發生的事,那場岩州官場的大震動,並沒有在前世相同的時間發生,
陳建興隱忍了更長時間……眼下已是2006年年中。
許庭生一度以為他手握大好前程,在杯觥交錯和阿諛奉承中消磨仇恨,早已經放棄,卻沒想到,他變得更瘋狂,便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
他此時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有一把刀,隨時要從他胸膛透出來。
許庭生猜測如今的他所能攪動的風浪,會比前世更大許多。
「我這一年多升了三次,換了兩個部門,加上人緣不錯,所以知道的東西不少……方家的事,我可能算是岩州第二批知道的人。
我知道你和方家的關係,覺得這可能是個機會……
然後,我看到方家那個小子找你,看到你們醉醺醺來酒吧。他沒有跟你一起下來。
你會參與這件事。那我就有用。兩邊目前的主戰場還在岩州……對面早有這個準備,在岩州結的網很厚。準備下手了。」
「你覺得值嗎?」
「瘋了的人哪管值不值?!我只想有一天能在那些人眼前猖狂大笑一回。老子把你們全都弄死了,哈哈……」
「你這麼信任我?只是保她們娘倆平安而已。」
「信,而且不止平安。只要你肯點頭,我相信我妻子一定會餘生安閑,我女兒一定會讀最好的學校,過最好的生活,有一個大名鼎鼎,如父的兄長。
她會很幸福。你就是這種人。」
「為什麼這麼看我?」
「我一直在觀察你。還有,有一回我開車偷偷去看她們,發現你的車也停在那裡,你也去看她們。
不需要我的時候,你都會於心不忍……何況我能替你做點什麼。」
「……」
「凝園一期準備交房了吧?」
「嗯。」
「房產證拿不出來的。除非你們馬上踢方家那個小子出局,再奉上足夠多的好處。對面會從地價不合理,土地涉及內幕交易入手,你們的處境會很難。」
「……」
「我等你電話。」
…………
許庭生回到家,把所有跟方家有關的東西都列出來,然後又把所有自己手握的東西都列出來……全部寫在一張紙上。
很快,這張紙上,線條、箭頭、叉和圈……交錯密布。
這是許庭生最習慣的梳理一件事的方式,呈現出所有點和線索,然後逐一去理……直到理出最後一條線,最關鍵的那條線,最後一個點,爆破那條線的那個點。
可惜,這一晚,他始終沒理出那條線,那個點。
陳建興顯然還不足以當那個最關鍵的點……

同一時間。
陳建興和副市長家的老千金的家。
女人皺著眉頭在陳建興下身擺弄了好一會,突然起身,冷著臉,甩了陳建興一個耳光。
「廢物」
陳建興賠著笑臉,忍住噁心,慌張的道歉……「我工作真的太累了……對不起,對不起。」
「葯呢?」
「吃完了,忘了買。」
女人橫他一眼,坐起來,找到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小趙……是我,我一會來你那。」
「……」
「好,你把李師傅也叫上。」女人掛上電話,轉頭看陳建興。
「你沒意見吧?」
「沒有。」
「對哦,你怎麼會有意見呢?」女人冷笑著,「我都差點忘了,你當王八早當習慣了。沒辦法,誰讓你自己是廢物呢?!你那個前妻,……」
陳建興一聲不吭,面對這個女人,很多東西他都可以演,但是這方面,真的越來越力不從心,沒法演……
因為每次看到那張臉,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胸腹翻騰的嘔吐感。
「起來。」女人說。
「怎麼了?」陳建興問。
「我酒喝多了,你開車送我去。」
「……」
「不願意?」
「願意。」
陳建興起身,到門外等那個卸妝之後其實比女鬼還嚇人的老女人化好妝,穿上與其說性感,不如乾脆說勒得一團團肥肉近乎爆炸的黑色紗裙……
車行在路上。
「對了,那個過幾天市裡有個進京的報告團,你看能不能幫忙跟爸說一下,我想跟去。」陳建興一邊開車,一邊故作平靜的說道。
「你去幹嘛?」女人不屑說。
「混個臉熟,沾點光……我這不是還想爬一爬嘛,要不總給你和咱爸丟人,你說對吧?」陳建興用一種諂媚討好的語氣說道。
「哎喲,你還知道你丟我們家人了啊?」
「嘿,嘿……」
「行吧,我回頭跟我爸提一下。」
「謝謝,謝謝老婆。」
「別廢話,到了,停車。」

陳建興停車,看著女人走進小區……把車調頭。
回程,車窗開著,夜裡的涼風灌進來……陳建興感覺神清氣爽。
胸膛利刃,不斷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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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養正養妖養野]

老幹部病房的條件大體應該說很好,而且分了裡外兩間。
許庭生跟在方餘慶後面走進去的時候,外間坐了四個人,但都一樣的低著頭不出氣,就算有的抬頭看了許庭生一眼,也很快低回去。
這給人感覺,他們好像隨時準備齊齊一口氣嘆出來,嘆得死灰一地,連一點火星都不見。
眼前情境、氛圍,似乎很能代表方家現在的狀態。
大廈將傾之際,方家第二代的老大,原本從職位和能力等方面來說唯一有可能成為主心骨的一個,方餘慶的大伯,第一時間就已經進去了。
對手眼疾手快,出手果斷,方家如一條蛇不及轉身便被人敲中七寸,癱作一團。剩下的,只有人人自危。
這一行唯一的目的是見老爺子,連走在前面的方餘慶都沒停下來跟家裡這些長輩打招呼,許庭生自然更沒心思先客套一番。
兩個人徑直進了裡間。
方老爺子看見許庭生,沒出聲,一手兩個指頭在床沿敲了敲。
方餘慶他爹退出去。
再敲一敲。
方餘慶看著老爺子,指了指自己。
老爺子緩緩點了一下頭。
方餘慶有些猶豫的看了看許庭生,然後也退了出去,嚴嚴實實的把門關好。

病房裡間就剩下了許庭生這個外人,和眼前那個全身各處插滿各種導管儀器,整個人乾枯得如同一截**死木的老人。
老人有病在身,這一點,許庭生上次見面就了解。
但是那時的他,至少精氣神還在,還能看出來那份曾經十餘年浴血沙場,數十載身居高位的勢。
他當時看起來還硬朗。
說上了年紀的人硬朗,有人是身體上的硬朗,有人是骨子裡的,精神上的,方老爺子當時就已經只剩後者,但是牛逼到能憑後者硬撐出前者的狀態。
用方餘慶的話來說,其實以老爺子的身體,也許三年前,或更早些,早就該進醫院找一堆專家會診了,但是他就在家那麼硬扛著,
憑中醫調理,每年找狀態最好的時候固定露幾次面,硬生生把人唬住
他在為方家爭取時間,直到油盡燈枯。
許庭生想象他曾經一手挺起一架機槍衝鋒的樣子,回憶他上次見面龍行虎步,目光如炬的架勢……老頭,
你這如今,只剩一層干皺的死皮掛在骨頭上了,你還能唬得住誰?
「小子,你在看什麼?」老人緩緩開口說。
說完,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大片大片棕褐色的斑,這種斑如今他全身都是,包括面部。
「是不是在看這個?你別以為這是老人斑,不是,是死人斑……」
「怎麼,你不信?」
許庭生心說哎喲,又唬我,嚇誰呢。
「你得信,因為你沒看過,我看過,我看過太多死後不及掩埋的屍體,漫山遍野,層層疊疊。人死了要爛,就是我這個樣子。」
許庭生無奈的笑了笑,說:「好,你牛。」
「倒也是」,老爺子毫不謙虛的說,「一般人都是死了才長屍斑,因為要爛。我不一樣,我這種人,不到爛盡了,死不了……我想活多久活多久。」
許庭生就那麼靜靜的聽著面前老人氣若遊絲的跟自己吹牛逼,不吭聲,但你要問他信還是不信,其實他信,有的人意志如鐵,不到爛盡了,死不了。
只是這樣的人往往死得很痛苦。
「其實真他媽痛,我挨過槍子,比那都痛。拿機槍槍斃我一百遍都沒這麼痛。」
「知道。」
「不過最難其實還不是這個,最難是老子活了幾十年,臨了,自己竟然連尿都不會尿了,天天用管子導,
連褲襠里的老鳥,都要給那些黃毛丫頭,那些小護士們看,今天這個看,明天那個看。
像條死泥鰍,任她們擺弄。
這要擱我年輕的時候,不是,就早幾年也一樣,她們敢這樣,那就是找『死』。
我一桿霸王槍,我……
我有幾次就在腦子裡想,這他娘的不能讓她們看扁了,我得挺一杆子,叫她們知道爺爺當年厲害,嚇死她們。
可惜……」
老人絮絮叨叨,像是把許庭生當了當年一起窩戰壕里,在槍炮聲中叼著煙說閑話吹牛逼的老戰友,
那些人,如今大部分都已經死了,剩下的不多,其中還有兩個成了仇。
他說的這些話,聽來像是葷話,俏皮話,無賴話,但是實際不是,老爺子是真的在訴苦,沒對他的家人訴,卻跟許庭生說了。
將軍最好陣前死,有的人強悍了一輩子,最不能忍不是病痛和死亡,是自己虛弱無能,任人擺布的狀態。
美人白頭,英雄遲暮,一樣,都是人生凄涼事。
這樣的話,許庭生猜他其實更願意對那兩位如今成了仇的老戰友說,想跟他們一起喝一杯,一起憶當年。
當年,他們一起窩在戰壕里,聊起各自惦念的,李村的小寡婦,張村的小妮子……
男人年輕時候,不就這麼點事?尤其是一群今日不知明日死的年輕男人。
許庭生沒插嘴,靜靜聽完。
然後說:「你力氣不多,咱們先說正事。」
老爺子像是突然有些激動,說:「說什麼正事?有什麼好說。我方家幫了你那麼多,如今落難,你還我一份情,天經地義的事,你做去就好。
怎的?還想邀功?還是你準備忘恩負義?」
許庭生用看一個無賴的眼神看著他。
「臨終,託付你件事。」老人悻悻的改口,語氣認真的說道。
「你先說。」許庭生跟著認真起來,畢竟這裡,有「臨終」兩個字做前提,但是他終究還是沒把話說太滿,沒有一口答應。
他只說「你先說」,這等於留了退路。
「你把方橙娶了,這是我最後的心愿。」
許庭生瞠目結舌的看著面前神情泰然的老頭。
這要是釣魚,鉤太直,要是個坑,也忘了好歹遮蓋一下。
這時候娶方橙,跟往火坑裡跳有什麼區別?!
老頭想拉許庭生徹底下水,跟方家同命運,把整個方家的死活興衰丟在他肩上。
太損。
他若不是插了一身管子,許兔撲上去跟他干一架。
「太,不,要,臉,了。」許庭生說。

其實兩個人都心知肚明,老爺子想著拉許庭生徹底下水,那些欠的情,得的好處什麼的,其實都做不得數,真正能壓天平的,就是方餘慶。
否則許庭生根本不必,更不該參與這件事。
方家,與他何干?!
而今他雖然參與,卻也不打算徹底跳進去。
剛剛一番話耗了不少力氣,老人不得已緩了一陣,才慢慢開口:
「我這輩子養兒養女時沒用心,做得不好,子女裡頭沒出一個人才……到養孫子孫女時,才算花了點心思。」
「養正,餘慶的堂哥,我欲養他一身正氣,不惜讓他一時格格不入,等時局變化,有用正之人,給他用武之地……他,你應該見過。」
「養妖,我孫女方橙。方家三代人,獨她能成狐。她若長成,我方家至少數十年無憂。」
「養野,我容餘慶去市井,容他無法無天,野性生長。他若一天頓悟,方家百年無憂。」
老爺子突然改口說這些,用意在哪,許庭生隱隱猜到,但不接話,等著他自己說下去。
「方家第二代,死活不管。」
「第三代,其餘不管。」
「我被人挫骨揚灰,不必管。」
「我只要這三個能活,能有路可走。」

原來,這才是他的臨終託付。
他騙了所有人,包括他的親子親女,因為他們,也是棄子。
方家所有希望,他都放在這三個人身上。
方家剩餘所有資源、力量,加上許庭生,也都不會分顧其他人一絲一毫。
有的人,見過漫山遍野層層疊疊的屍體……知道,生,從來都從死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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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8 06:37: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四章: [先開槍,再瞄準]

「餘慶堂哥在刑警隊,這事你知道?」老爺子突然就換了敘家常的口氣問道。
「知道,我和他接觸過。還曾經得過他的照顧。」許庭生也用平常語氣回答。
「這樣……他,你暫時可以不用考慮」,老爺子咳了一聲,像是嗓子里有痰,許庭生起身要去叫護士,被老人抬手制止了,
「他前兩天在隊里,突然接到個緊急任務。說是事不大,所以帶了兩個人就去了。結果,剛到現場,就挨了一槍。」
「啊?!埋伏?」
「好在他機敏,子彈最後只是打在肩上。知道是沖自己來的,也沒莽撞,他還了一彈夾,邊打邊退,性命無憂。
後來他到醫院取了子彈,我家裡人追問,那邊竟然說,彈頭不知哪裡去了……」
話到這裡已經心照不宣。
「他沒留在岩州,眼下已經在漸南市第一醫院。」
「嗯。」
「我聽說你家就在漸南,你家裡,你父親……」
「我家裡不參與這件事。」

老人悻悻的笑了笑,「我說說而已。我這輩子算是有過許多門生部下,但我幫他們不多,如今大多不會站隊。
其中唯有一個,原本可以託付,而且前途大好的一個,就是你們漸南人。他前些年去了國防部,結果,說錯了一句話,把自己前程斷了。
如今他也在漸南,那個孩子,暫時就交託給他。」
「說錯一句話?」
「對外,把一句話說得太硬。這句他早上一些年說了,沒事,再晚些年,也未必有事。
所以我心裡總惦念著,他年紀不算大,將來未必就不能翻身再起……只需等,鷹派主政。然後還記得他這麼個人。」
老人說到這裡,試探的眼神看著許庭生,許庭生只好裝傻,裝作驚訝問:「難道國內也有鷹派、鴿派?」
老人笑笑:「沒有,我和你逗悶子。」
「哦。那個人,他叫什麼名字?」許庭生「隨口」問,側耳仔細聽。
「……」老人說了一個名字。
許庭生當場愣祝這個名字別人或許不知道,許庭生後知十年,其實沒法不知道,他可是日後漸南人吹牛逼最大的談資。這位,何止翻身再起?
大樹啊,大樹!靠上,必須靠上。

「怎麼了?」老爺子好奇問了一句。
許庭生定了定神,「沒事,就是想著回頭去看望一下堂哥。不知道那邊那位叔叔那裡,要不要替你帶什麼話?」
「不用。我讓人把孩子送到漸南,他車就在醫院門口等著……這就是對話。」
「好,你們牛,你們默契,你們無需多話……」許庭生心裡嘀咕的同時,不免有點失落。
「我這突然想起來,當年打越南猴子,他跟在我身邊,替我背水壺,後來,那個水壺替他擋過一顆子彈」,
老爺子像是看出來了什麼,改口說道,「水壺在我家裡,原本我留著是想當個念想,如今也不需要了。回頭我讓人取來,你幫我帶給他。」
「好。」許庭生盡量不讓自己笑得太開。看老爺子和那位的感情,這也就是現在,要是晚上幾年,方家如今這事,或許也就算不上大事了。
「現在,說說你的想法。」如果說剛剛談的是戰略,這會,老爺子終於開始談戰術了。
「不是我聽你吩咐做事?」許庭生反問。

道理是這個道理,怎麼說,也該是老謀深算的老爺子設計戰術,指點打法才對。
但是事實,他或許已經想了三年,想了一百種打法,現無一可行。
所以才有他對方餘慶他爹說的那句話:他從未行差踏錯,我想讓他替方家踏一步……死馬,當活馬醫。
老人不接話,看著許庭生,意思再明確不過。
「那……我自己那點牌,已經理得很清。我說給你聽。」許庭生沒有多做隱瞞,連同陳建興這個「死士」在內,所有他能拿出來
,願意拿出來的東西,都數了一遍給老人聽。剩下他不捨得拿的,也坦誠說了。
然後他才說:「我想看看你的牌。」
老爺子點點頭,說:「我最後最大兩張牌。一張是我還活著,別看我快死的樣子,其實我還能撐些日子。
就算真死了,需要我活的時候,你也得讓我活著。記住,悶住了爛成渣都不礙事。再一張,是我死了,看有沒有個葬禮,誰會來。」
「誰會來?」
「咱們倆做去才知道。不對,是咱們倆做去,到時或許你會知道。我差點忘了,那會兒我已經死了。葬的是我。」
說到做,許庭生把昨天夜裡梳理用的那張紙拿出來。
很坦然的說:「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往哪捅刀子,怎麼還手,怎麼解……我找不到那條線,那個點。」
老爺子看了一眼他手上畫得密密麻麻的那張紙。
「這個我教不了你,這一局,是你打。不過我聽你的話,跟在戰場上與人對槍,不知道人在哪,往哪瞄準,是一個意思?」
「差不多。」
「先開槍,再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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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8 06:38: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五章: [亂槍]

許庭生說:「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往哪裡捅刀子,怎麼還手,怎麼解……我找不到那條線,那個點。」
這句話里的意思不是說自己不知道對頭是誰,畢竟對面那兩位,從方家的角度看去,就在那擺著,一點不遮掩。
但是問題不是這麼看,不是說你被壓著逼著了,花錢弄倆亡命之徒去試一試看能不能把那兩位捅了就是。
就如同對面積仇二十餘年的那兩位也是一樣,也不曾為圖一時痛快,試過暗地裡給方家老頭一梭子,就這麼把仇報了。
人在這個層次,不是這個玩法。
一舉一動都牽連太多的時候,得讓上頭的人看得過去,還得讓下頭的人過得下去……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就變得不可避免。
而這些東西,是許庭生眼下看不透摸不著的。
眼下這局裡的三位執棋人其實都已經退下來。
在很久以來,這個國家,人在仕途官場達到一定高度後退下來,雖然意味著放掉了手中直接的權力,但同時也意味著身上加了一張護身符。
一般沒有人敢對他們直接下手,秋後算賬,因為那樣會引發的恐慌,很可能演變成整個相似群體的不滿和同仇敵愾。
於是,剩下就是各自手裡的網和棋子之間的較量。
在這一點上,方家在下風,徹底的下風。
用老頭自己的話來說,他當年性格乖張,自以為是,特立獨行,不擅與人交心,所以他的網,很散,即便是他部下出身的一批批人,
也談不上忠心,至於同僚,更談不上同盟。
所以,如今還願意為他出頭或效死的人,要麼早已經當年就死在了戰場上,要麼,就沒有。
不管怎麼說,許庭生還是在這樣一番話里聽出來了一些傲骨,生出幾分欽佩。
其實在老頭子曾經那個層次,要建立一張自己的網,性格什麼的都是次要的,至於情義,或許更沒有意義,真正最核心的東西,是利益。
這個老頭長居高位,但是與部下舊友之間,少有利益牽連,與同僚,幾無利益同盟,這才是癥結所在。要做到這一點,很傻,也很難。
至於對面兩位,手裡苦心經營二十年的那張網,如果真的展開全貌,怕是要讓許多人震驚。
這一點從幾天前方家二代長子的遭遇就可見端倪。
方家如今壓根沒想贏,只希望能讓對方罷手,不至趕盡殺絕。
許庭生所說的那個點,是解網的點。
任何一張網,都不是牢不可破的。
而一旦網破,對面那倆老頭也就剩下找方老頭真人摔跤的份了。
而他所說的那條線,是對方的臨界線。
即你一旦壓到,傷及,對方那張網內部就會出現不同聲音,就不得不重新權衡得失的那條線,也是對方會感受到真正的壓力,
會顧忌,甚至可能因此投鼠忌器,放棄計劃的那條線。
所有的利益關係都有一個止損點。通俗的說法就是,事情進行到某一步,會有人覺得虧,不願意玩了的那個點。
這個點和這條線,不好把握,許庭生不能,老爺子也不能。
於是打過仗的老爺子說:先開槍,再瞄準。
…………
許庭生從病房裡間出來,外間一直到門外,人滿為患。
其中不少,想來都是接到消息之後專程趕來的。
方家一干人齊齊看著許庭生。
眼神里說不上期待,而是詢問,想從許庭生這裡知道,一直沒有動作的老爺子到底什麼時候還手,打算怎麼做。
他們仍是抱著一些希望的,只是這希望,都在裡間那個行將就木的老頭身上。
不得不說,對於方家上下數十口而言,這是一種很可憐又很可氣的狀態。
無怪乎,十之**要做了棄子。
無怪乎,方餘慶會說:「方家子孫不爭氣。」
老爺子平時一句不說的那些話,他們盼著許庭生能吐露幾句。
但許庭生只是微笑告辭。
一男一女兩個人擋住他。

方仲和方櫻都是剛從國外回來,方餘慶大伯的一兒一女,他的堂兄堂姐。
因為父親幾天前就已經出事,他們的情緒不免要激動些。
「爺爺說了什麼,你一個外人聽了,有什麼資格不讓我們方家人知道?」方仲指著許庭生鼻子問道。
「我看爺爺是老糊塗了。」方櫻跟著說。
方餘慶搶前一步要說話,許庭生抬手攔了一下。
「你算什麼東西?」方仲又說了一句,卻不知說的打算出頭的方餘慶,還是依然面無表情,彷彿自己根本就不是當事人的許庭生。
方家二代老三,方餘慶的父親走過來。
剛剛,許庭生剛離開裡間,他就進去看老爺子了。
他也是方家子孫中唯一被老爺子允許自由進出裡間的一個。
「啪。」耳光,落在方仲臉上。
方仲捂著臉,錯愕的看著三叔。
「老爺子讓打的。老爺子說,以後,就是這個規矩。」
「老爺子說,讓我們都進去。」
方家人湧向裡間。
許庭生出門。
走廊上,方橙追來。
「許庭生。」
「嗯?」
「謝謝。」
「不客氣,你客氣起來我不習慣。」
「我,我想問你,我能做什麼?」
「你什麼都不能做,不許做。尤其不許做主張。」
「啊?」
「還有,跟譚耀分手。」
「……,你知道?」
「嗯,去吧。老爺子很疼你,去跟他說說話。」
「嗯。」
…………
許庭生見過方老爺子的第二天。
之前一直沒有動作的方家,亂槍齊發。
盯著方餘慶堂哥的槍擊案,擺出誓救方家長子的架勢,方家手裡還能用上的力量,可以讓人看不懂的集體往前拱。
有人拱,就要有人壓。
老爺子用一通亂槍,逼對面那張網裡的人,那些棋子,一個個站出來。
許庭生這邊,至誠地產以一種「自找」的姿態,提前觸發對方在凝園地塊問題上的埋伏,主動挑起爭端。
隨即,方餘慶在政府與當地企業的聯繫會議上當場發飆,脫稿一個小時,狂噴政府部門迫害當地企業。
相比前兩件事暫時還被壓在上層內部的狀態,凝園項目的爭端引發的社會震動顯然要大上許多。
許庭生吃過晚飯,坐在書房桌案前,往他梳理線索的那張紙上添上一個又一個對方剛剛暴露的點,劃出一條又一條線。
第一步,他需要整理出一份名單。
這份名單,最後會到陳建興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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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8 06:41: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六章: [最質樸以抗最強]

方傢伙同至誠地產放的一通亂槍,幾天內便在岩州自上層而下,差不多街知巷聞。
這事兒上層的人都還看不懂,普通民眾純聽熱鬧。
大伯家的那一對海歸兒女差不多夾在兩類人中間,似懂非懂,尤其惆悵。
方仲和方櫻有著自己身為海歸精英的自信和驕傲。對於許庭生,他們首先是瞧不起的,便如他們過往瞧不起只考了個三流國內大學的方橙和方餘慶一樣。
至於許庭生做到的那些成就,他們跟這個年代的大多數喜歡中英文混著用,生僻單詞夾著說的年輕海歸一樣,
自信自己帶著一旦領先的美國理念歸來,成功,根本不在話下。
在對方老爺子和許庭生幾乎完全喪失信心之後,兩人自負又盲目的,寄希望於通過自己的社會活動謀求營救父親的辦法。
兄妹倆開始頻繁的出現在各種稍有層次的活動現常
然後,在其中一次酒會上,方仲偶然聽到了一番話。
有人調侃方家最近這一陣應對危機的表現,做了個總結: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也不動;突然有天一拍腦門,開始亂動。
很形象也很貼切。

酒會當場的鬨笑聲深深的刺痛了這位高端海歸的心。
當天,在要求面見老爺子未果之後,方仲痛心疾首,坐在病房門口痛哭流涕。
「我為什麼哭?!我是真的痛心啊,堂堂方家,就這麼成了笑話。
他這一哭,多少有些史書上良臣苦諫的味道,用心良苦的感覺。
恰好許庭生當時來見老爺子。
方仲情感太投入,入戲太深,起身直接兩手揪了許庭生的衣領推到牆上,含淚質問他到底憑什麼干預方家的事,為什麼要禍害方家。
許庭生理解他因為擔心父親過度憂慮的心情,未作爭執。
方仲因而當他理虧,又似乎因此找到了一種良臣精英被埋沒的感覺,漸而不論裡外,逢人便去哀嘆,訴苦,講述方家的問題所在和自己有心無力的苦衷。
他因此得到了頻繁的「安慰」和「理解」,自我感覺良好。卻不知,在別人眼中,這才是方家真正的笑話。
真是混到了一定層次的人,其實往往不會輕易對自己看不懂的事情真的下定論。
反過來,方仲這種近乎幼稚的掏心掏肺,不知輕重的四處傾訴,倒是更容易讓人得出「方家無人」的結論。
方仲這樣行事的一個附帶影響,是許庭生開始在方家事件中變得更加引人關注。

國人的思維大體有這樣一個定式,但見有人成功,首先一個念頭就是:
他有背景,他沒背景他怎麼可能成功?!在外人看來,許庭生和方家的牽連極深,方家一直就是他在政府方面的根基,是他一路順風順水的保障。
許庭生的身影果不其然的出現在了這次方家的危機中,這進一步坐實了人們的觀點。於是,方家的危機,就成了別人眼中許庭生的風雨飄遙
人們把他往風暴中心裡放。
項爸項媽聽多了傳聞,特意擠出時間,找借口請許庭生到家裡一起吃了頓飯,避開項凝,小心的暗示:
「其實我們倆也不圖小凝日後怎麼大富大貴,所以……真的不行,你就回來和我們一起做黃燜雞米飯,或者找份踏實的工作……總之怎麼都行,人最重要。」
許庭生因此很是感動和欣喜。
但是事實上,他離風暴還很遠。
為了能夠看得更清晰,許庭生近來多數時候都把自己擺在局外,除了每日必做的線索分析,該休息休息,該上課上課。
他內心僅有的緊迫感,源自老爺子的信任。
老爺子沒把私下裡跟親兒子說過的那一句「死馬當活馬醫」對許庭生講,卻口口聲聲把這一局交給他。
因此,許庭生的感覺,大概約等於有人突然指著棋盤對一個業餘愛好者說:去,你去跟馬曉春下一局,輸了我去死。
茫然無措了兩天之後,許庭生開始看書,這樣的臨時抱佛腳說出去或許容易招人笑話,但卻是他眼下能想到的,唯一自己可以去做的。
他偶然一次想起了這麼一段話:用最質樸,最基礎,去對抗比自己更強,更有經驗,更天才。
這段話是一位籃球評論員用來評價剛出道不久的鄧肯的。
許庭生認為它不止適用於運動領域。

許庭生兩世都有還算不錯的閱讀習慣,而且讀的很雜。
類似《菜根譚》,《小窗幽記》,《圍爐夜話》這樣的曾經小眾,後來大眾的經典,以及《厚黑學》,《曾國藩家書》之類人盡皆知的書籍,
他前世今生都看過不止一遍。
但是,從「最質樸」,「最基幢的角度來說,這些書在某種程度上其實都還不夠這兩個詞的標準,
它們畢竟都是別人的主觀經驗總結,與「最」之間,隔了一層。
正因為此,許庭生從岩大圖書館借走了一本歷史借閱記錄不足五次的阿爾弗雷德阿德勒的《理解人性》,
而不是他的更暢銷的另一本書,《生命對你意味著什麼》。
這位個體心理學創始人在心理學方面的基礎觀點是「自卑情結」。
這與許庭生思考人性的基礎觀念大體一致。
許庭生過往的閱讀速度很快,但是看這本書的速度很慢,讀一本經過翻譯的西方心理學著作的難度,在他看來大體跟生吃一隻烏龜差不多。
打電話拜託胡琛幫忙買一套英文原版。
手機剛放下又震動。
黃亞明發來一條彩信。
圖片是一把槍。
附帶的文字是:上帝創造男人,槍讓男人平等。
許庭生知道這句話,它的原版是:上帝創造人類,柯爾特讓人類平等。
柯爾特也是槍。
槍能讓十二歲的瘦弱女孩和二十八歲的強壯男人平等。
是殺戮的平等,也是被殺戮的平等。
「你別碰那東西。」許庭生不知黃亞明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有些著急的回復。
「別緊張,跟你開個玩笑而已。」黃亞明輕描淡寫的回復。
他緊接著發了第二條:「方家這一局,你當練手就好。餘慶不管到哪一步,都可以把并州當作退路。我和老金在這裡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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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我有過河卒]

黃亞明發來的那把槍和那句話,一度讓許庭生不由自主的頭皮發麻,憂心忡忡。
這個世界上有一些東西,能讓曾經自卑的弱者擁有力量感和權威感,跟著上癮。
這些東西包括權力,財富,還有相機和筆。
槍也是其中之一,代表暴力的權威。
有人曾稱它是弱者的福音。
但是,恰如2002年,費爾南多·梅里爾通過《上帝之城》告訴人們的,一個人一旦開始迷信「槍」的威力,習慣把暴力當作自己的依仗,
他的思維模式就會跟著發生改變,再難回頭。
越是弱者,這種誘惑和癮越難戒除。

黃亞明原本或許其實並沒有太過強烈的弱者心理,但是譚青靈在他十九歲的時候,通過一場毫不留情的背叛和僅僅一輛寶馬,把這樣的心理狀態強塞給他。
他對財富和權勢的追逐因此而變得更加瘋狂,因為只有這些,能給他內心需要的安全感。
黃亞明在變,許庭生一直都清楚,但他更清楚,自己應該給他設一個底限。
這個國家不是南美或曾經的義大利,有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固然存在,但永遠只能是陰暗角落的後手和輔助。
誰真拿它當路來走,最後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拋開這份不安,黃亞明之後的那條信息讓許庭生安心了不少。
他會這麼說,至少證明他目前在并州的情況並不算糟,非但顧得了自己,必要的時候還能為別人提供庇護。
至於他說的,把方家這一局當作「練手」,其實也不能簡單說是錯的。
沒經驗,於是不用經驗去打經驗,只用最基礎的人性和心裡思考,去對抗兩隻經驗豐富、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這一局過後,無論結局如何,許庭生都會成長。
「對了,還有件事想跟你說。」黃亞明隔了一會又發來一條信息。
「說。」許庭生連忙回復。現在的情況下,黃亞明這麼嚴肅的提起一件事,許庭生不敢不認真。他甚至會有些緊張和急切。
「我想大四畢業后找個代孕,先生個孩子。最好是兒子。」
「……」態度很認真的許庭生,一下有種被梗住的感覺。
「我想反正要生的,我不想生我爸媽也不會放過我。然後這輩子又肯定找不到那種特別想跟她生的人。所以乾脆找個高端點的,爭取生個好點。
嫂子這幾天幫我聯繫了個女的,清北,大三,正好時間對得上。
姑娘樣子也還不錯,因為家裡問題走投無路才接受這事。要價有點高,一百萬。我想了想,應該值。準備過兩天去簽協議,先付點定金。」
許庭生第一次因為了解一件事是認真的而徹底懵逼。黃亞明是認真的。這人生,看得太通透,活得太通透,許庭生不能不服。
「你倒是說句話,覺得怎麼樣?」黃亞明追問。
「挺好的。」許庭生還能說什麼呢?
「嗯。我現在就是有點糾結,我兒子將來到底娶念念好,還是等你女兒。
娶念念的話,差不多應該正好女大三,抱金磚。娶你那個,要等的日子就久了。可是……你家產多啊!付誠那個窮逼……」
「……」
許庭生看幾眼手機屏保項凝的照片,想了想,腹黑老媽的主意,其實……也未嘗不可啊!
…………
方家的亂槍繼續放著。
對面第一波壓回來,方家女兒和女婿先步了老大的後塵,因為經濟問題一起進去了。
跟著,方家老二老三先後出現崗位調動,離開原部門,原系統……
明眼人都清楚,這是要對他們下手的先兆。
跟人把魚從水裡摸出來撂到案板上一樣,只為方便收拾。
這樣的情況下,方家的亂槍,依然繼續放著。只是能用上的人,越來越少了。
那些個原先還對方家抱著一絲期待和希望的,不了解情況的,大多開始忙不迭的劃清界限,退出戰常這情況幾乎擺明了,上去就是炮灰。
誰也不傻。
方家鬧著笑話。笑話著,笑話著,有人突然咂摸出點不對味來:
「這樣急吼吼毫無章法的亂來,連忽悠帶坑的攬著人瞎拱,自亂陣腳,空耗力量,方家到底在亂什麼,急什麼?」
「這麼看來,難道……方老爺子其實已經去了?」
只有這一個解釋了。

其一,亂的原因,沒了主心骨,所以沒了方略,也更沉不住氣。
其二,樹倒了,猢猻反正要散。所以哪怕是亂來,也趁著現在還能唬得動,先把人使上再說。
這邏輯越想越合理,很快就成了大半個岩州上層共同的揣測。
有人試著從醫院方面打聽了一下,果不其然,這些天,方家的病房幾乎成了禁地,不許外人踏足。
給老爺子治療的醫生和護士,也變得完全固定,而且幾乎都在方家人的掌控之中。
一切的跡象幾乎都在說明同一件事方老爺子很可能已經死了,只是隱而不發。
…………
西湖市第一醫院。
「你這是什麼主意?外面的人,現在差不多都應該開始覺著我已經死了吧?」方老頭問許庭生。
「怕是你的孫子孫女都有這麼想的。」許庭生說。
「說說。」
「這樣等你真的死了,才能再『活』一段時間。」
「哦,有道理。還有嗎?」
「還有讓對面那兩位猜一猜,動一動。要不我沒法摸他們的心思。」
「也是。還有嗎?」
「沒了。」
「你小子不老實。」
「什麼?」
「你還有一個目的。你想看,我在等的,不知道會不會來我葬禮的那個人,到底還會不會在意我是不是死了。還有,他到底是誰……」
「老爺子諸葛再世。」
「我勸你少抖機靈。沒用的,我可以明白告訴你,現在的情況,哪怕你們明天就給我大辦葬禮,那位也不會過問半個字。」
「為什麼?」
「因為,其實我和我那兩個老戰友一樣,都是他的人。我們三個之間這件事,他們倆忍了二十來年,我也沒去提前打壓。
不是因為他們能忍,也不是因為我真的手軟。是因為那時候不是時候,那位壓下我們,但留了句話。到這一天,他絕不干預。」
「原來是這樣。」
「所以你得做到他不得不干預。」
「這個我暫時想不到。」
「那就先做別的。慢慢來。」
「做著呢。你猜對面那兩位會不會親自來探個究竟?」
「如果來了呢,你要我做什麼?」
「告訴他們,你有過河卒。」
「哦。我有過河卒。有用?」
「死馬當活馬醫……其實,你不也是這樣想的嘛。」
「……,什麼時候想到的?」
「早上起來照鏡子的時候。」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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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8 06:45: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八章: [凌蕭]

許庭生的基礎心理和人性分析還沒猜中對手,先猜中了方老頭。
一個病,病到需要「死馬當活馬醫」的地步,最好就不要再找一個經驗豐富的大夫。
因為那隻意味著經驗,而經驗能救的東西,就不會到幾乎無法醫治的地步。
「拿一個方家這樣的對象給你練手,機會常人一輩子難有」,方老頭笑著說,「方家方餘慶,這個名字以後一定會比我響亮。你說呢?」
老頭身上有著一個將死之人本不該有的樂觀。迴光返照能照這麼久的人少見,稀罕,老頭子這幾天精神好,也得意,連呼吸機都暫時可以不用了。
他似乎篤定方家現在失去的一些東西,未來都會在方餘慶身上看到,甚至更多。
所以,有些好處,他暫時給不到方餘慶手裡的,就先送了許庭生。
比如現在委身漸南的那位,還有未來他葬禮上可能會來的那個人,都是他的「禮物」。
當然,這一局本身,也是「禮物」。
他用這一局打磨璞玉,為寶劍開鋒。推著許庭生往前走。
許庭生不搭腔。一個人的路,有時候是自己走的,有時候,會被人和事,時和勢……推著走。
「對了,你說過的那個水壺呢?」最後離開病房的時候,許庭生才像是聊家常一樣說起,
「我有件要緊事,後天要回一趟老家。正好路過漸南,可以去看望堂哥,順便把東西帶過去。」
「這個時候……什麼要緊事?」
「妹妹高考。」
「哦,那真是要緊事。東西回頭我讓餘慶送給你。」
他走後,老頭很得意。許庭生既然最後還是主動開口要了那個水壺,就說明他已經想好了,接受方家最後的好意。
他要了,就說明他準備還。
…………
許庭生第二天有一場考試,是大三期末的第一科,《出土文獻學概論》。
從小哥那裡複印了考試要點和筆記,死背一晚,考完感覺自己應該能過。
上午九點半,許庭生和譚耀一起走出考常
方家的事這一陣鬧得沸沸揚揚,譚耀也已經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方橙提或不提分手,都已經失去意義。
只是譚耀對許庭生的盲目信任和樂觀,讓許庭生自己都有點無法置信。在他看來,既然這件事許庭生已經參與,那方橙、方家,就一定無恙。
兩個人從十二棟教學樓出來,門口的台階上站了不少人。
台階下是一輛藍色的瑪莎拉蒂。
車固然是好車,在大學校園裡難得一見,但是此時更多人在看的,卻是坐在車裡的女人。
女人穿白色襯衫,戴墨鏡,唇人。手握著方向盤,偏頭往台階上看。
她長得像俞飛鴻,只是改了那份溫柔,有著一張神色冷冽的臉。
這樣的女人,通常比身邊的小女生更能吸引大學時代男孩們的目光。
一片議論聲和不自覺吞咽口水喉頭滾動的聲音中,許庭生和譚耀走下台階。
兩個人準備繞過車頭。
瑪莎拉蒂往前幾米,擋住去路。
兩個人再往前,瑪莎拉蒂跟著往前,繼續擋著。
背後台階上的人群里開始出現口哨聲和起鬨打趣的聲音。

「你認識?」許庭生確定自己不認識對方,於是轉頭問譚耀。
「應該沒操過。」譚耀壓低了聲音說。
「你好,我叫凌蕭。」女人做了個自我介紹,聲音好聽,但是好聽的同時,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冷漠。
「凌霄……寶殿?」譚耀笑著打趣道。
「沒那麼特別,只是把兩家人的姓湊在一起而已」,女人說,「你是許庭生?」
「是。」許庭生說。
「我找你。」名叫凌蕭的女人說。
許庭生在一片驚呼聲中上了車,這是他第一次坐瑪莎拉蒂,他對這方面的要求一直不高。
女人不說話,離開大學城範圍后,把車速開到很快,然後更快……
「不怕?」等到車速放慢,她才問了許庭生第一句話。
「不怕。因為我知道你有把握。」許庭生說道。
「為什麼?」
「因為你應該比我更惜命。凌、蕭兩家,加起來……就剩你一個。」女人第一次換了眼神,認真的看了看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許庭生。
「你二十二歲?」她問。
「對。二十二。」許庭生答。
「我二十九。你說的對,凌、蕭兩家加起來,就剩我一個。
我根本不記得我那些哥哥們長什麼樣子,那時候我還很校不過我記得我爸媽還有蕭伯伯後來的樣子。」
這一句許庭生不知道怎麼接,他掏出煙,問道:「我可以抽煙嗎?」
女人點頭。
許庭生點上煙,把煙和火遞過去,問:「你抽煙嗎?」
女人搖頭,說:「我以前抽,現在不抽。」
「能戒是好事。」
「倒不是因為這個」,女人說,
「我戒煙,是為了生孩子。我今年二十九,答應過家裡和蕭家,三十歲開始生孩子。我想等這件事做完就開始生,我需要生好多個。」
許庭生再一次不知道怎麼接話。
「你和方家的牽連其實並沒有外界以為的那麼深」,女人終於說到正題,
「我想你應該明白,在這件事情上,你並不是在幫好人對付壞人或者有別的正確的立常這只是一件說不清對錯,但必須有個了結的事情。」
許庭生微笑一下,「我能把這當作勸降嗎?」
女人也難得的笑了一下,「準確的說,是。我不希望你參與這件事。」
「我想我其實應該無足輕重。」
「看起來是。不過我不想低估一個每一步都正確的人。因為我想不通,為什麼有人的成功可以這麼容易。我們對你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要深。」
「你們?」
「別誤會。我說的我們,是拉扎德銀行。我從二十歲開始為拉扎德工作。
我們從兩年多前就一直在對你進行分析,同時熱切的渴望能夠對你進行投資。對了,我們被星辰科技拒絕過。你知道拉扎德?」
「當然。」許庭生說。他的閱讀記錄里有過這樣一本書,名字叫做《最後的大佬》,介紹的就是拉扎德投資銀行的興衰史。
「神秘,強大,成功,歷史悠久,還有巨大的能量。」許庭生說了幾個詞,界定他對拉扎德的認識。
「正確。所以,我們對於自己被拒絕感到很意外。」
「我好像不記得這件事。拉扎德在國內也有投資業務嗎?」許庭生饒有興趣的問道。
「錢,無處不能去。」
「……,那倒是。」
「我們在岩州的力量其實原本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強大。
但是,現在很多人願意站在我們這邊,幫我們。因為我們給出了蛋糕……至誠凝園的那塊地。
那塊地的價值,幾億?十幾億?你說,這麼多錢,靠貪污,他們需要貪幾輩子?」
女人嘴角翹起一個弧度,跟著繼續說:「我已經說服家裡,我們不碰那塊地。換你退出這件事。」
許庭生沒想到,她會這麼快不加掩飾的攤牌。
「我想,我其實很樂意跟你聊一聊拉扎德。或者其他生意方面的事情。」沉默片刻,許庭生回答。
他的拒絕讓女人沉默了一會。
良久,她才說:「我以後只是一個負責專職生孩子的女人而已。」
「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下車了?」既然談崩了,許庭生主動問。
「不用」,女人把車開上高速,然後說,「我和你去看一局棋。」
「哪裡?」
「西湖市第一醫院。現在二對一。加上我們倆……三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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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8 06:47: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九章: [沒有名字的人]

「說實話我其實不太信那些。我記得,有一次我媽跟我說,當年家裡有三個兒子之後,我爸並沒有打算再生一個。
只是有一天,他和兩個戰友抽煙喝酒到很晚,醉了……才有了我。可是你看,我一樣很聰明、很健康。」
凌蕭略微誇張的笑了笑,把自誇的尷尬帶過,繼續說:「原先只是他們這樣說,我就聽。我現在突然想抽。你給我一根吧。」
許庭生把煙和火遞過去。
「我開車呢」,凌蕭嚴肅說,「你幫我點。」
許庭生治好抽出一根煙,準備往她嘴裡塞。
這動作讓雙方都有些尷尬、難堪。凌蕭無奈的白他一眼,喪氣說:「算了,到前面休息站換你開車。」
兩個人在休息站停下來抽了一根煙。
後半程換許庭生開車。
凌蕭很是緊張的看了一會。
許庭生人生第一次開瑪莎拉蒂,不敢提速,開得小心翼翼。凌蕭很滿意他這種態度。
於是後半程就變成了許庭生開車,凌蕭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有心事?」許庭生試探著問了一句。
「專心開車」,凌蕭先提醒,然後說,「只是看到你,突然有些羨慕。我曾經希望並以為自己會成為像你這樣的人……」
說著話,她遞了一根煙到許庭生嘴邊。
許庭生叼上了才發現,煙是點著的。當場吐掉太不禮貌,他只好就這麼抽著。
凌蕭偏過頭專註的看著他的側臉,然後突然放聲笑出來,笑到彎腰把頭鑽下去。
許庭生這個時候要是踩一腳剎車,她就得來一個屁股朝天平沙落雁式……她穿的是短裙。
「怎麼了?」許庭生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問道。
凌蕭直起身來,一手捂著嘴笑,一手把他嘴裡叼著的煙摘下來。
然後指給他看過濾嘴上的一圈紅印,得意說:「我剛剛故意補了很厚的口紅……在煙上抿了一口。結果現在……你,哈哈,你嘴唇,好紅……」
她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女孩顧自樂了一陣,之後因為注意到許庭生略有些尷尬的神色,才跟著反應過來,這其實是一個很曖昧的舉動。
短暫的沉默過後,凌蕭先開口打破了尷尬,故作玩笑說:「早知道不告訴你了。看你回頭怎麼跟你的小女朋友解釋……」
許庭生定了定神,意外道:「這你們都知道?」
「岩州上層圈子,誰不知道?」凌蕭反問,然後說,
「只是一直你都沒犯著誰,也就沒人想去觸這個霉頭。大家給你面子,不說破而已。不過,這樣看來倒是有一群人白費心思了。
岩州這幾個月有一群人,不吃私房菜館,改去你老丈人的小飯館吃飯。就盼著能在那碰上你,讓你知道他們給了面子,在你這混個眼熟,搭上點交情。
這倒不是說你地位真到那個份上了,只是,你真的太能賺錢。你就像是維加斯的賭場里,賭桌上突然出現的那個把把都贏的賭客,誰不想跟一把?」
許庭生聽完沉吟片刻,道:「這也是你們想我退出的一個原因吧?」
凌蕭毫不掩飾的說:「是。這種情況下,我們那邊但凡出現一點情況,落在下風。就會有人著急向你靠,撿這份雪中送炭的交情。」
許庭生點點頭。
「其實你最好注意一下這個問題。我覺得,這次如果真有人想渾水摸魚,跟你玩陰的。
很可能就會從那個小姑娘身上下手。這事我們不會做,不代表別人不會。」凌蕭又說了一句。

這句話是虛是實,真心還是假意,提醒還是分散,善意還是威脅……許庭生無法判斷,自然也就無法回應。
事情記在心裡,面上不動聲色。
為了避過這個話題,許庭生改而問道:「對了,你說你現在的名字只是兩家人的姓湊在一起,那你原名叫什麼?」
他只是隨口找了一個話題,但就是這麼一問,凌蕭整個人一下彷彿由春到秋,蕭瑟、落寞下來。
「我想我其實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人。從我記事起,我就已經叫做凌蕭。這件事被用來代表凌、蕭兩家的聯盟。
從我很小,每個人就都跟我強調,我叫凌蕭,因為我是凌、蕭兩家共同的女兒,兩個媽媽,兩個爸爸,沒有親或不親之分。」
「總有原名的。」
「也許吧,可是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哪怕我問。他們也從來不說。」
「那你猜一個。」
「啊?猜?……好。我想,大概……凌小青?……凌小翠?凌小花?」
「凌凌漆。」
「撲哧……你別鬧。」
「那麼,凌小青你好。認識一下,我叫許庭生。」
「啊?我……你好。我是凌,凌,凌……凌小青。」
凌蕭有了名字。來自她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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