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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水際]篆香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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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1 00:43:39 |只看該作者
第279章 落榜舉子

  轉眼到了二月,又是一年春闈時。

  放榜之日,靈芝正好受邀上程府與廷雅、雲霜一敘。

  程府不大,還不到安府的三分之一,人口也簡單,處處精巧溫馨,靈芝很喜歡這種感覺。

  雲霜卻覺得有些無聊,三人在水榭外頭的亭子間,圍著欄桿釣了一會兒早春活蹦亂跳的紅鯉魚兒,她便有些意興闌珊。

  聽靈芝與廷雅說起來的路上看見群情激動的各路舉子,「咱們看榜去吧!」雲霜興致勃勃。

  「說不定能看見榜下捉婿。」

  廷雅笑著瞪她一眼,搖搖頭,「是想去湊熱鬧呢,還是想去匯豐轉轉?」

  雲霜捂著臉一頭頂她懷裡去,靈芝在一旁大笑起來。

  三人來到正陽門大街時,果然已是人山人海。

  看放榜的,看新進舉子老爺的,看熱鬧的,等新科狀元、探花郎遊街的,和元宵燈會有得一比。

  靈芝還從未看過這種熱鬧,到了前門廣場皇榜前,才發現更是如戲台一般,四周圍滿人,捧著頭嚎啕大哭的,站在榜前呆若木雞的,笑得捶胸頓足狀若瘋癲的,還有笑嘻嘻指指點點看熱鬧的,當真是人生百態。

  「那人是幹嘛的?」

  雲霜走在最前頭,指著皇榜前一個跪地哭訴的人,「好像不是落榜的舉子。」

  那人周圍已圍攏一圈兒,他手頭還舉著一張紙,似乎在訴什麼冤屈,周圍人紛紛唏噓。

  「我去看看。」雲霜說完就要往裡擠。

  靈芝忙拉住她,「讓小曲去吧。」

  此處人多,又是三教九流齊聚,她擔心雲霜一個大姑娘家擠進去被人佔便宜。

  小曲應聲,往人群裡擠去。

  她身子滑似泥鰍,轉眼就擠進人堆不見影兒,過會兒就出來了,一臉八卦地對三人低聲道︰「是寫御狀告太子的,說太子逼死吏部主事王朝棟,搶娶了王家新婦!」

  聽得三人面面相覷,告御狀都告到這裡來了,這東宮太子的德性,真是嘖嘖嘖……

  話音剛落,人群外就過來一列兵馬司巡衛,提著長槍嚷嚷著排開圍觀眾人,二話不說先堵了那人嘴,再將他雙手捆上,連押帶拽將那人從人群裡劈開一條道來,帶走了。

  人群中有憤憤不平看著的,有低聲咒罵的,更多的是默默不敢言往後退去。

  靈芝三人忙避開人群,站往匯豐鋪子高牆外,立時有店小二迎了上來,衝三人一笑,朝雲霜行禮,「程姑娘,少東家不在,要不要給您三位搬把椅子出來,就在這兒坐著歇會兒。」

  這可是他們未來的少東家奶奶,店裡的夥計可不敢怠慢。

  雲霜還有幾分忸怩,故作鎮定地擺擺手,拿出少奶奶款,「不必,你們忙去吧,留個廂房,一會兒我們自個兒進來喝茶。」

  「是。」那小二彎腰笑著退去。

  靈芝看著雲霜瞇瞇笑,「不錯呀,有模有樣的,匯豐少奶奶。」

  雲霜不甘示弱瞪她一眼,笑著回敬,「誰敢和我們燕王妃殿下比。」

  二人笑鬧著,廷雅卻覺察到一絲不懷好意的目光。

  廷雅順著那目光看去,心頭「咯噔」打了個突,是好久不見的安孫澍!

  若不是他臉龐俊秀如昔,廷雅險些認不出他來。

  眼前的安孫澍,再不是那個曾經風華氣傲的少年,渾身透著落魄,一身半舊藏情直裰,袖口已洗得發白,腰間連塊玉佩也無,在人群中垂喪著頭,根本看不出當年意氣勃發的才子模樣。

  他在這時也看見了路邊的廷雅三人,停下腳步,眼中射出刻骨的恨意。

  廷雅被他眼神一震,並不心虛,警惕而鄭重地打量著他,一面拉了拉雲霜的胳膊,「咱們進屋去。」

  話音剛落,安孫澍已朝她們三人走了過來。

  靈芝這時也看見了他,這人眼神像草原上的狼,被餓得發慌走投無路的那種,充滿仇恨和絕望。

  靈芝想起他和應叢歡的事,心頭唏噓,稍稍將廷雅往身後拉了拉。

  安孫澍也來到他們面前,直直看著廷雅和靈芝,「三位姑娘,好久不見。」

  他一頓,嘴角帶起一絲詭異的笑,「不好意思,在下搞錯了,是兩位姑娘和程家大少奶奶,好久不見。」

  雲霜直到他來到跟前才認出這人來,她雖不知道安孫澍與廷雅靈芝的過節,也察覺了他的不懷好意,皺了皺眉,「既知道我們是姑娘家,就該避嫌不是,安大哥請讓一讓,我們要進屋去。」

  安孫澍正好擋在她們進匯豐的路上。

  安孫澍森森一笑,冷冷盯著廷雅,「好歹相識一場,你們難道不問問安某這次考得怎麼樣?」

  靈芝拉著廷雅往外站了兩步,想繞過安孫澍,不冷不熱回道︰「抱歉,你的事和我們無關。」

  安孫澍往右跨一步,又擋在她們二人面前,呲著牙將眼神轉向靈芝,彷彿要撲上來咬斷她脖子,「還得多謝安四姑娘所賜,怎能和你們無關呢?」

  站在靈芝身後的小曲往前跨一步,擋住安孫澍面前,正要發作。

  店裡頭的小二察覺到外頭的動靜,探出頭來看看,見一個高瘦男子擋在三人面前,頓覺不太對勁,忙過來躬身道︰「程大奶奶,二位姑娘,請進請進。」

  安孫澍見來了人,這才稍微側身,讓靈芝三人往裡走去。

  冷冷的聲音從靈芝身後傳來,「托你們福,我安孫澍,落榜了。」

  後幾個字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

  靈芝心頭一寒。

  就連那店小二都聽出了這話裡頭的意味不對,回過頭下意識打量了安孫澍一圈,護著三人進了店裡,熱心對三人道︰「方才那人是個落魄舉子,常在前頭井坊裡討酒吃,三位可得小心點這人,看模樣是個不太正常的。」

  將三人領到包廂之後,再轉身退了出去。

  雲霜皺著眉頭,「這人莫不成是瘋了,他落榜就落榜,特意告訴我們做什麼?好像我們搶了他的頭名狀元似的。」

  靈芝輕嘆一口氣,這人也算自作自受,有才無德,若他能將心思全心放在科舉上,不一心想著藉女人來攀高枝,怕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她朝廷雅看看,「雅姐姐平日出門小心些。」

  廷雅點點頭,「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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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1 00:43:50 |只看該作者
第280章 風言風語

  靈芝回到安府,順道上翠蘿那兒坐了一會兒。

  翠蘿照例和她聊起家常,聽說靈芝今天去看榜了,翠蘿也「哎」一聲,說到︰「那探花郎是姓謝吧。」

  靈芝捧起茶盞喝一口,端在手中點點頭,「似乎叫謝方,翠姨娘也知道?」

  翠蘿一拍腿,「對,就這個人,聽說是戶部黃侍郎的親戚,今日黃府已經擺上酒了,大太太晌午後就趕著去了。」

  靈芝對這些事情倒不怎麼在意,自顧自喝著茶,淡淡道︰「消息傳得還挺快的。」

  翠蘿則有些眉飛色舞,湊向靈芝跟前神神秘秘道︰「聽說大太太這去呀,可不是給探花郎捧場的,是去相看的。」

  「哦?」靈芝這才抬起眼,「給誰相看?」

  翠蘿舉著帕子壓低嗓門,「二少爺呀。」

  靈芝這才恍然大悟,是了,安敄,也到了可以說親的年紀了。

  翠蘿說的沒錯,今年的探花郎是戶部右侍郎黃仲永的娘家侄子謝方。

  謝家遠在陝西,黃侍郎便在自家府上大擺筵席,原本與他家無甚交集的各家官眷也紛紛尋人帶友蹭了去,只為看看今年的探花郎是不是佳婿。

  還有些為自己子侄說親的,也趁這熱熱鬧鬧的境況去探探情形,能湊齊京中數得過來的閨閣當嫁女子,那可不容易。

  安家大太太秦氏就是其中之一,她去這賀宴,一來算是湊熱鬧,二來,就是給安敄相看來了。

  安敄也到了說親的年紀,應氏被罰去了莊子,二房一應事務都落到了秦氏頭上,包括安敄的親事。

  如今毓芝也已出閣,嚴氏便把重心放到了安敄身上,立定心思要找個能將安家帶向正途的孫媳婦兒,家世高低不重要,一定要性子好,腦子靈,知進退,懂分寸,千萬不要應氏那樣的,禍及子女!

  秦氏照這標準一路尋摸過去,覺得吏部尚書林閣老家的六姑娘不錯。

  安家有個閣老,安敄是二房嫡長子,林家也有個閣老,六姑娘是三房嫡女,家世相當,且那六姑娘性子出了名的溫婉,穩重、矜持,從不多話。

  秦氏趁著機會看了幾眼,頗為滿意,轉頭就尋了個機會找安懷玉說話。

  「……你幫忙去打聽打聽,看他們六姑娘說親了沒,若是沒有,探探意思。」

  蘇廷信最後娶的是林家二房的三姑娘,安懷玉與林家自然是相熟。

  安懷玉這一年日子越過越好,兒媳孝順,兒子女婿都官運亨通,美中不足的是媳婦兒肚子還沒動靜,日子一滋潤,臉也跟著圓潤起來。

  聽完秦氏的意思,安懷玉已堆出肉的下巴點了點,甩著帕子就過去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黑了臉回來,坐到秦氏身邊,將帕子往案上一甩。

  秦氏眼皮一跳,「這是怎麼了?」

  安懷玉咬著牙,「大嫂,妹子說了你可別氣,方才我上後頭轉了一圈,說想給侄子說門親,結果你猜怎麼著?她們一個個支支吾吾,好像咱們安家是什麼沾不得身的疫病似的。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出來,原來這些日子城裡都在傳,咱們安家敗了。」

  秦氏疑惑地皺起眉,「這話怎麼說起?」

  「也不知哪個嚼舌根子的在後頭詆毀咱們安家,說安家香坊出了事兒,兄弟闔牆,讓一個香坊管事的把家底子給掏空了,又賣鋪子又賣田莊,如今已經沒了底子,連嫡長女出嫁都灰溜溜送出去。」

  安懷玉越說越氣,攥緊帕子死命絞著。

  秦氏也有些疑惑,這話你說完全沒影吧,說的也是事實,兄弟闔牆,那是安三那事兒。

  香坊出事兒,去年確實因人手不夠,賣了不少南邊的鋪子莊子。

  毓芝出嫁,這就有些冤枉了,那也不是安家不想辦呀。

  安懷玉還在說,「那些人都說,聽說皇上賜婚的安四姑娘下月也要出嫁,安府到現在都一點動靜沒有,想是連操辦嫁女的錢財都緊張,要不就是吝嗇摳門,這樣的人家,誰敢把女兒嫁過去。」

  秦氏這時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對於靈芝的婚事,嚴氏確實沒打算好好操辦,按她的意思,趕緊送出門,再找個理由從族譜上去了,安家這樁心病就一了百了了。

  可沒想到這流言捕風捉影,倒是將安家的名聲賠了進去。

  那安敄的婚事兒確實麻煩,嫁女兒都要探家底的,不外乎是旁敲側擊,四處打聽。

  安家自己總不能抖著家底兒給人看吧?

  被這風言風語傳遍京城,安家可怎麼才能把自己給摘乾淨?

  秦氏當天回去就上松雪堂與嚴氏討論起這事兒來。

  嚴氏支著身子斜靠在迎枕上,半闔著眼,臉色很不好。

  「都這麼說?」

  秦氏有些為難的點點頭,「今日去的人裡頭,京城數得出來的人家至少佔了一半,既有了這消息,怕是已經傳開了。」

  安家在京城的名聲,基本是靠錢財支撐起來的,官居二品?京城裡多了去的公侯伯爵,誰稀罕安閣老一個官居二品?

  所以安家有地位的關鍵,還在「官商一體」,這官商一體之家,論名聲沒有詩書簪纓世家那麼好聽,靠的就是有錢,那些官宦人家才會對安家這樣的另眼相看。

  可若是錢財上敗下來,嫁女兒的人家就得掂量掂量,更何況安家這兩年名聲確實不好,嚴氏在心頭暗暗咒罵,都是應氏那個歪脖子娘帶頭給帶偏了,把毓芝給害慘不說,連帶敄哥兒親事都受累。

  「那四姑娘的親事……」秦氏湊過去,輕輕給嚴氏揉著腿。

  嚴氏心頭窩火,卻沒處撒去,本想著給靈芝把嫁妝扔過去算數,也不操辦,從此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可若是那樣,看熱鬧說閒話的人指不定還要傳些什麼。

  如今唯一能證明那是謠傳的辦法,就是將靈芝風風光光嫁出去,讓那些人看看安家的實力!

  她呼出一口氣,招呼劉嬤嬤將她額上眉勒摘下,「罷了,給辦起來吧,花不了多少錢,起嫁酒照五十席辦,該請的都請了來,特別是給敄哥兒看中的那幾家,讓那些嚼舌根的都好好看看,我安家到底如何!」

  「是。」秦氏應下。

  秦氏說完事,剛要出門,安二就急匆匆跨進松雪堂來。

  「大嫂。」

  秦氏笑著回禮。

  嚴氏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在里頭問,「是老二嗎?這麼晚有什麼事?」

  安二應了一聲,又對秦氏道︰「是有個事兒想找娘和大嫂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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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1 00:44:00 |只看該作者
第281章 天降買賣

  秦氏愣了楞,安二會有什麼事和她商量?

  嚴氏也頗奇怪,平日裡秦氏主中饋,安二兼顧著香坊生意,兩邊有事都是在她這兒請示,安二主動要與秦氏商量的,這還是頭一遭,會有什麼事情?

  嚴氏示意秦氏安坐好。

  剛剛把茶盞撤下去的碧荷又重新換了茶湯,端了茶盤上來。

  安二走得急,一路口乾舌燥的,迫不及待端過茶盞喝了一口,有些興奮地看向嚴氏,「娘,是這樣,今日福壽齋的錢掌櫃找到咱們永安坊去了,說想管咱們訂批貨。」

  嚴氏攏了攏準備散下的髮,疑惑地蹙起眉,「福壽齋?」

  福壽齋是近幾年在京中崛起的香鋪,漸漸取代了以前香家的長香樓,成為北地第一大香鋪商號,香貨之全,品種之新,都絲毫不在安家之下。

  不過,福壽齋的香源一向是個秘密,後頭的真正老板是誰也不為人知,安家曾好幾次想和他們搭上橋都沒成功,怎的這次會主動找安家制香來?

  安二放下喝個底朝天的茶盞,示意碧荷再給他添水,搓著手道︰「羅掌事也很奇怪。」

  永安坊新聘的掌事姓羅,是個快六十的老頭子,精明厲害。

  「錢掌櫃來的時候,就是羅掌事接待的,他趁著和錢掌櫃喝茶的功夫,叫人去外頭和錢掌櫃的小廝打聽了一下。這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匯豐最近在籌一樁大買賣,說高麗近來流行擬香,別說高麗了,如今京師之中也最盛行擬香。」

  他說起這個與有榮焉,似乎是靈芝制出那擬清荷香之後京師才漸漸流行起來,這麼看來,他們安家可是香業領頭羊。

  「匯豐打算和高麗王室做擬香買賣,運一船擬香過去,福壽齋想接這個買賣,可他們這是臨時起意,那邊的香坊已經排好活了,忙不開,便想到找咱們搭把手。」

  安二說完,有些期待地看著嚴氏。

  嚴氏乾枯的手指點著太陽穴,眼神閃爍,匯豐、高麗王室,這一聽就是做大買賣的來頭。

  她沉吟著道︰「這倒是個好事,不過,若匯豐真要做這個買賣,咱們幹嘛不直接找匯豐呢?他們福壽齋想接活又沒貨,咱們不是有嗎?幹嘛還得幫他們出把力?」

  安二一拍大腿,「娘,兒子也是這麼想的,那錢掌櫃支支吾吾只說他們缺貨,不說那貨是匯豐要的,還想瞞著我們匯豐的事兒,哼,若是能直接接下匯豐的單子,可不就不便宜那福壽齋嘛。」

  他看向秦氏,「所以才留了大嫂在這兒,大嫂和匯豐比較熟悉,能不能想辦法打聽打聽這個事兒,看是不是確有其事。」

  秦氏點點頭,安家在匯豐也存了不少銀子買股,都是她在操持,匯豐的小二與她頗為相熟。

  嚴氏囑咐安二,「錢掌櫃那邊先別應下來,匯豐這頭好好問問,我總覺得,一船買賣,不像匯豐平日的大手筆。」

  秦氏笑著道,「娘您放心吧,媳婦兒必定要打聽清楚了。」

  這一來,秦氏就忙了個腳朝天。

  一面要籌備起送靈芝出嫁的準備事宜,之前沒打算辦禮,這一準備起來,全是從頭開始,嫁妝要添點光鮮門面的,家具擺設不能少,還有採買、禮辦、場地布置、人手,一一安排下去,眼見沒多少時間了,安府的下人都跟著忙得腳不沾地。

  一面還得準備著清明祭祖,現在除了這兩件事,秦氏還得替安二琢磨打聽匯豐的事兒。

  好在匯豐那邊好打聽,匯豐一向的宗旨是,只要是客,來者不拒,加上秦氏是老主顧,三言兩語就問出來,確實有這麼一項船隊運送擬香銷往高麗的買賣,不過不是一船,是五船!

  福壽齋投了三船,還有一家香鋪投了一船,如今還剩一船,匯豐打算留著自個兒吃。

  秦氏當日回去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嚴氏。

  嚴氏咬著金牙一笑,「果然,我就說匯豐沒那麼小家子氣,五船擬香,這才像他們的風格,這批貨至少值十萬兩銀。哼,福壽齋的人果真奸詐,搶先包圓了場,絲毫不漏風聲,想自個兒獨吞了吃,卻又咽不下,吃相還真是難看。真以為我安家是南邊來的,對北邊就沒法下手了嗎?」

  「那咱們?」秦氏遲疑地問道。她雖管內務,但從不插手香坊生意,涉及到香貨,還得看嚴氏的主意。

  「你叫人去把老二叫來。」嚴氏對碧荷吩咐。

  說完往後頭大迎枕上靠靠,臉上露著最近罕見的輕鬆與安逸,碧荷應聲退下,秦氏接過碧荷手裡的美人捶,輕輕替她捶著腿。

  安二剛用過晚膳,接到嚴氏的召喚,匆匆趕到松雪堂,嚴氏讓秦氏將她打聽出來的事兒再跟安二說一遍。

  安二一聽秦氏說匯豐這次有五船香貨,頓時喜上眉梢,迫不及待道︰「這是大買賣啊,那咱們立即把剩的那船給定下來。」

  嚴氏白了他一眼,「你就這麼點胃口?那福壽齋不是吃不下那麼多貨麼?咱們幹嘛不趁機將他們吃不下的份兒也佔過來?」

  安二一想,也對,反正福壽齋和他們也沒正經說過這事兒,這可是他們自己打聽出來的,也不算是過河拆橋,當下一點頭,笑著給嚴氏捶腿,「還是娘想得周到,兒子明天就派人去找匯豐的人。」

  秦氏給安二讓出位置,退到一邊,有些遲疑道︰「可是,娘,匯豐的股,向來是風險自負,這要萬一出點事兒……」

  嚴氏臉色頓時沉下去,生意人家,最討厭聽到這要觸霉頭的話,這老大媳婦兒終究還是當官太太久了,這點意思都不懂。

  安二忙截過話題,呵呵一笑道︰「大嫂顧慮的是,不過做生意嘛,從來都是有風險的。不過這次,做主頭的可是匯豐,船是他們的船,那頭接貨的,可是高麗王室,匯豐就不用說了,這名號就是招牌,是保證,大嫂頭股不也都是衝著匯豐去的嘛。」

  秦氏笑著點點頭,「是,匯豐確實是金字招牌,可是,那船在海上,怕是由天不由人哪。」

  嚴氏很久沒做過這樣的大買賣,心頭早定了心思的,這是安家打入北方市場的契機,和匯豐搭上線,還怕以後沒生意嗎?

  她一揮手,「怕什麼,前頭還有福壽齋和匯豐頂著呢,要賠,也是他們賠得多。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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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偶遇跟蹤

  二月二十六是清明節,靈芝早早與安二報備過,要隨宋珩去西山香家掃墓。

  安二只盼能平平安安送她出嫁,對她的事兒一概不再管,隨得她去。

  一大早,天下著蒙蒙小雨,青石路面透出濕意,靈芝踩著木屐走出垂花門,燕王府的馬車已在道旁槐樹下候著。

  宋珩親自撐著綢傘等她,扶她上了翠幄清油馬車,出西北角門而去。

  馬車沒直接往西,而是去了正陽門大街,二人進了福壽齋,佯作看香,再悄悄從側院小門上了另一輛普通不起眼的木桐油馬車。

  宋珩約了許繹,自然要撇下暗中跟著他的影衛。

  小令小曲和大雙小雙為掩人耳目,都在店內等著,沒跟去。

  斜對過一品香三樓廂房,卻正好有雙眼楮看到了他二人。

  馬車往前行了一段路,宋珩隱隱覺得身後還有人跟著,是一種習武之人的直覺,那種危險的氣息讓空氣變得有些不一樣。

  他指揮車夫在大街小巷沒有規律的穿梭,偶爾挑起車簾往後看看,可過了一陣,那被跟蹤的感覺又出現了,直接得有些突兀。

  他裝作不經意往後看去。

  馬車後遠遠的跟著幾個騎馬的人,還有一輛牛車一輛馬車,都不疾不徐地在小雨中往前行進。

  應該不是影衛,也不是最開始跟蹤的人,這跟蹤實在是太過拙劣。

  會是誰呢?似乎是半路撞上他們的。

  靈芝見他挑起車簾,也跟著往窗外望去,一眼看見對街一家扎清明花紙的鋪子,除了常見的掛紙、樓閣屋宇、元寶首飾等物,還有各種器具,香爐、花瓶,紮得精巧別致。

  「我想去看看。」

  宋珩順著靈芝的眼神看過去,立時懂了她的心思,見那店鋪旁幾棵楊槐枝幹粗大,心生一計,讓車夫將馬車停到花紙店鋪旁,扶靈芝下了馬車。

  「你去慢慢挑著,有喜歡的都買下來,我在門口看看。」

  靈芝知他要防著影衛盯梢,點點頭,戴上風帽,進那店鋪裡去。

  遠遠跟著他們馬車的一輛牛車,見他們靠了邊,也跟著停下。

  趕牛車的是個戴著簑笠的漢子,見靈芝獨自進了店鋪,宋珩也不見了蹤影,他收了長鞭下了車,瘦長的身子聳著肩,慢慢往鋪子走來。

  這真是個好機會。

  那人壓低了簑帽帽檐,快步走到那一排槐樹後,探頭朝店鋪裡望去。

  剛剛伸出腦袋,身子被猛的一擰,雙手瞬間被人從身後扭到一起,脖子被一隻大手掐住抵在樹幹上,完全動彈不得。

  他蓋住半張臉的帽檐被掀開,雙眼陡然被光一刺,半瞇起眼,待完全適應下來,看清了眼前宋珩那張凌厲俊美的臉。

  「你是誰?跟著我們幹什麼?」宋珩聲音中不帶一絲溫度。

  以安孫澍一向以相貌自負,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人才是男子中的翹楚。

  這人原來還會功夫的,他只掐住自己脖子而已,竟全身動彈不得,似被一張無形的網罩住。

  他咧嘴一笑,「你又是誰?本人路過此處,誰跟著你了?這路是你家的?」

  宋珩不認識安孫澍,在新安郡時,安孫澍只是蘇廷信等人的尾巴,直到他離開之後,安孫澍的才名才漸漸冒出頭來。

  安孫澍自然也無法將他與安家的小和尚聯系到一起。

  宋珩目色如電,掃過安孫澍全身,忽探手往他懷裡抓去。

  「路過?」他一聲冷哼,拎起從安孫澍胸口掏出的香囊,香囊裡頭灑出一蓬白色粉末。

  「好好的車夫,路過這裡不趕車卻下來走路,還帶著一袋奇香粉。」

  奇香粉是是有曼陀羅、夾竹桃等藥物炮制出的迷幻粉末,和當初金榮用來設計靈芝的藥差不多,都是江湖上最盛行的迷藥,一旦撒向人的口鼻,中招者眼楮刺痛,重則失明,嗅入進去,渾身麻痹,重則暈厥。

  宋珩將那粉末一點點往安孫澍面前灑去,一面加大掐住安孫澍脖子的力度。

  「你不說也沒關係,這迷藥就給你自己好好享用吧。」

  安孫澍掙扎不過,又急又怕,閉上眼咬著牙,恨得額上青筋直爆。

  靈芝拿著選好的花紙出得門來,餘光掃到宋珩衣角在槐樹後,笑著走過去,「你看,這個香爐給娘燒去,這個給……」

  她嗅到曼陀羅的味道,立時住了口,宋珩本想背著靈芝處理了這人算數,見靈芝過來了,忙朝她使了個眼色。

  靈芝快步繞到他身邊,待看清安孫澍的臉,大吃一驚,「安孫澍!」

  安孫澍則將那句「給娘燒去」聽了個清清楚楚,見到靈芝,知道再躲不過去,乾脆一咬牙,瞪眼看向宋珩,「當日,找人打斷我手的,是不是你?」

  宋珩這時明白過來,挑起一側嘴角,目色更加冷厲,「原來是你,你使詐引靈芝出門,斷你一手算便宜你,還不知悔改!」

  他不再跟他廢話,轉頭看向靈芝,「殺了嗎?」

  靈芝聽宋珩的意思,當初他的手果然是被宋珩派人打斷的,心頭嘆一口氣。

  這樣的人就如陰溝裡的蒼蠅,放了他吧,他還會繼續圍著你嗡嗡打轉,殺了他吧,似乎又罪不致死,犯不著為這樣的人雙手沾血。

  「有沒有辦法讓他不再害人?」靈芝無奈看向宋珩。

  她更擔心廷雅,安孫澍那日除了盯著她,看廷雅的眼神也是充滿恨意,這人已經瘋了,她害怕他躲在暗處會咬上廷雅一口。

  宋珩知她心軟,掐住安孫澍脖子的手往上一頂,捏著他雙頰,安孫澍嘴一張,那香囊裡的白色粉末立時進去大半。

  宋珩手一鬆,安孫澍跌落在地上,捂著脖子哼哼嗚嗚說不出話來。

  宋珩又腳尖閃電點在他膝蓋處,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只聽一聲低低的暗號,安孫澍蜷起身子,捂著膝蓋,臉上表情痛得猙獰扭曲。

  宋珩拉過靈芝,將安孫澍扔在槐樹後,二人往馬車走去。

  「他以後都再不能走路、不能說話了。」宋珩很少對一個人這麼憎惡,可這安孫澍自己害人在先,還一副天下人對不住他的模樣,又處處小人行徑,他實在是忍不下去。

  要不是靈芝心軟,他能讓他永遠從這個世界消失。

  馬車漸漸走遠。

  安孫澍覺得嗓子著了火,被燒得幾乎窒息,雙腿膝蓋處又鑽心地疼,讓他快要暈死過去,正掙扎間,眼前多了一雙腳。

  一雙穿著金線繡蘭花草麂皮靴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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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1 00:44:23 |只看該作者
第283章 一個秘密

  「把這人抬到車上去。」是汪昱甜美陰柔的聲音。

  他無意中在正陽門大街看見宋珩與靈芝在福壽齋兜了個圈,上了一輛普通馬車,便盯上了稍。

  可這二人狡猾異常,帶著他們在城裡兜圈子,他還本以為跟丟了。

  方才這邊的動靜又才將他們的人引了過來。

  沒想到除了他們,還有人跟著宋珩。

  這人是誰,為何要跟著他們?宋珩又為何對此人痛下殺手?

  他都有興趣知道。

  安孫澍拼命指著自己的嗓子,瞪著汪昱「嗚嗚」出聲。

  「帶去河邊,先給他洗洗嗓子。」汪昱吩咐。

  安孫澍被灌了半桶水,又趴在河溝邊哇哇吐了一陣,嗓子才勉強能出聲。

  他趴在河邊泥地上,滿臉污泥,夾著流涎污穢,一身狼狽。

  「算你小子命大,遇見了我。」汪昱待他緩過來,幽幽開口。

  安孫澍抹了一把臉,抬起頭。

  撐在汪昱頭上的傘尖在滴水,正好落到他抬起的臉上,一滴,兩滴,他躲也不躲。

  「多謝公子!」他一開口,聲音沙啞,像磨壞了的菜刀,刺耳難聽。

  汪昱皺了皺眉,「你是誰?為何跟蹤燕王?」

  「小的,姓安,是安家遠親。安靈芝,跟我有仇。」安孫澍勉強吐出幾個字,聲帶一扯動就疼痛難耐。

  汪昱聽他說是安靈芝跟他有仇,瞬間沒了興趣。

  正要走,又想起一事,「是燕王親自把你打成這樣的?」

  安孫澍點點頭,雙眼紅得冒火,見汪昱對安靈芝似乎沒興趣,忙又道︰「正是他,小的只要有一口力氣,定要將他咬下一口肉來!」

  「好身手啊。」汪昱根本不搭理他,眼楮一亮,看了看他腿上,嘖嘖嘆道︰「膝蓋骨盡碎,表面卻連傷痕都沒有,這得多深的內力。」

  別說傷痕,連褲子都沒破。

  他一面說,一面轉身要走。
 
  安孫澍猛得撲過去抱住汪昱的腿,掙扎著,「大人,公子,只要救安某一命,安某用一個秘密交換。」

  汪昱微微一笑,眼中媚意入骨,「就憑你,跟我談條件?」

  他哈哈一笑,旁邊護衛立時上前將安孫澍拉開,扔回河溝邊。

  「大人!」安孫澍明白汪昱不簡單,見他明顯對宋珩的事情感興趣,猜他和宋珩有過節,慌慌扯著嗓子喊︰「安靈芝,不是安家親生的,你想對付燕王,只要對付安靈芝就行,那就是他的死穴!」

  不管靈芝的身世如何,但他敏感地察覺到這是一個秘密,安家和安靈芝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秘密,所以直到今日還沒人知道安靈芝不是安家親生女。

  方才只是短短一面,憑他情場老手的經驗,已看得出來,宋珩對靈芝疼愛之極,在大家都不知道宋珩與靈芝有關係的時候,他就已經為她出頭,找人打斷他的手,而今日,一言一行都透著寵溺,就連怎麼處理他都讓靈芝說了算。

  若不是情根深種,怎會體貼如此。

  汪昱聽到他的話腳步頓住,回頭朝他彎彎嘴角,再走回去蹲下身,用手沾了沾河水,在安孫澍臉上抹過,污泥洗去,露出蒼白清秀的臉。

  汪昱又提起手指,一點點從他臉頰上滑過。

  模樣還不錯。

  安孫澍只覺那手指像毒蛇一般又冷又滑,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哆嗦著,不敢再言語,看著汪昱。

  汪昱抿著唇,眼中透著幾分滿意,站起身,吩咐身後護衛,「帶回府。」

  安孫澍聽他願意救自己,如抱著救命稻草,拼命獻好︰「多謝大人,多謝公子,多謝恩人!安靈芝,剛才買了個紙紮香爐,說要去燒給她娘。安家二太太還活著,那她說的娘,定是另有其人。」

  安孫澍啞著嗓子,一口氣說下去,

  「他們去給她親娘掃墓上香,往這個方向,定是去了西山,大人若要跟去,去西山那邊找還來得及。」

  汪昱再看向他時,就多了幾分欣賞,短短一會兒這人就判斷出這麼多信息,看來不是個傻的。

  他冷冷一笑,「看來,你是真的恨她。」

  他叫過護衛叮囑幾句,兩個護衛翻身上馬,快速朝西山方向跑去。

  宋珩帶著靈芝來到香家陵園山腳下,下了馬車,替靈芝撐起傘,一眼見到侯在山下的許振。

  為惑人耳目,空馬車繼續往前駛去。

  許振一身素白直裰,臉色沉靜,清冷寞然,即使四周沒有人,也沒有與宋珩表現得過於親密,只正常行了拜禮,再把目光放到靈芝身上。

  他已經知道了靈芝是許繹的女兒,是他名義上的妹妹。

  聽許繹說完之後,他不但替養父歡喜,替許家歡喜,還替自己歡喜。

  至少她離自己又更近一些了,不管她嫁給誰,將來過怎樣的日子,他都是她名義上的哥哥。

  他覺得老天爺待自己真不錯。

  靈芝朝許振福禮,淺淺一笑,她對他滿是感激,既感激他為宋珩做的一切,也感激這些日子是他陪在父親身邊。

  許振懂了靈芝笑中的含義,也回了她一個笑,清冷之色瞬間毫無蹤影。

  宋珩在一旁看著他二人相視而笑,莫名湧起酸意。

  「我們先上去。」他目光越過許振,伸手扶著靈芝胳膊。

  靈芝略羞澀地掙開一些,朝許振歉意笑笑,再隨著宋珩往山上走去。

  許振目送二人遠去,想到宋珩剛才的模樣,嘴角微微一翹,心頭竟有些快意。

  許振上了路旁另一輛藍布帷簾馬車,警惕地注意著四周動靜。

  這處地方較為偏僻,官道上偶有掃墓的人三三兩兩從小雨中行過。

  過了一會兒,大路上響起馬蹄聲,見到停在路邊的馬車,馬上人問道︰「趕車的,可見過一輛純黑色的馬車從這兒經過?」

  馬車夫打著哈欠,「黑色馬車,那多了去了。」

  那人也覺得自己的問法不太對,「馬車上有一男一女,男的穿月牙白,女的穿素白。」

  馬車夫翻了翻眼皮,「這西山上今天都是穿白的。」

  騎馬的人罵罵咧咧走開了。

  許振撩起車簾,悄悄往外看去。

  兩個穿紅邊黑襟勁服的漢子,看模樣不是隨從就是護衛。

  一男一女,黑色馬車,都和宋珩與安靈芝對得上,是找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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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1 00:44:40 |只看該作者
第284章 我們的人

  靈芝隨著早侯在此處的許繹在香家墳丘前上了三炷香,跪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頭,待紙錢紙花漸成灰燼,方默默起身。

  宋珩也跪地拜完,起身站到山路轉彎旁,守著四周的動靜。

  許繹長長嘆了一口氣,將靈芝領到香念楓的衣冠塚前。

  他蹲下身摩挲著墓碑,「我去到金陵的時候,你娘已經沒了,宅邸也已賣了出去。在街坊領居裡打聽了一圈,才找到埋葬你娘屍骨之處。」

  「我無顏見她,更無法正大光明為她立碑,在金陵將她重新安葬,再在墳前立誓。為香家許家報仇雪恨之後,再將她好好接回我許家的陵園內,到時候,我再去陪她。」

  靈芝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兒,低低喊了聲,「爹。」

  許繹的手指繼續在那石碑右上角摩挲,砂石紛紛跌落,漸漸的,有藏在碑面下的字跡露出來︰愛妻。

  許繹停下手,輕輕撫過那兩個字,眼中閃著淚光,「就連這兩個字,我都要藏起來。」

  靈芝緊抿著唇,含淚伸手握住他手背,「娘會明白的,娘不會怪您的。」

  線香點燃,熟悉的楓葉香氣在山間繚繞而升。

  祭奠完畢,三人又去了旁邊許家的陵園祭拜。

  完成之後,許繹從小路回了西山深處,宋珩與靈芝緩緩下山。

  侯在山下的許振透過車簾看見了山林間宋珩與靈芝的影子,下車來警醒地四下打量。

  忽聽見「噠噠」馬蹄聲由遠而近,一抬眼,赫然是剛才那兩個問路的人。

  那馬上兩人也看見了他,不由多掃了兩眼。

  許振從那兩眼當即判斷出,這兩人認識他,他抬頭看了看宋珩和靈芝,就要走到那二人視線所及範圍。

  他伸手找二人招招手,「你倆過來。」

  馬上兩人愣了一愣,對視一眼,「這位公子有何事?」

  其中一人問道。

  許振見他故作不認識自己,必有蹊蹺,問道︰「你們剛才不是在找一輛純黑的馬車嗎?」

  二人點點頭。

  「公子見過?」

  「是,不過車上的人身份很貴重,我只能悄悄告訴你們。」

  這二人是汪昱護衛,認識許振,也知道許振與宋珩之間的恩怨,莫名對他就有幾分信任。

  二人下了馬,走到許振身邊。

  許振待他們來到跟前,突然暴起發難,拔出長劍瞬間刺出,往二人咽喉劃去。

  那二人身手也是了得,同時往後一退。

  許振這一劍竟然撲了個空,他心下大駭,他的功夫雖不如宋珩,但也是許繹手把手交出來的,以沙場對敵為主,重氣勢與速度,少花巧和姿勢,練的便是起手石破天驚的一劍。

  這放到江湖上,能躲開他這起手一劍的人,也少之又少。

  他此番出其不意攻出去,這二人竟能反應如此機敏,可見不是庸手!

  轉眼間,那退開的兩人又回撲上來,三人戰作一團。

  山上的宋珩見到兩個陌生男子出現在許振面前,頓生警覺,悄悄讓靈芝躲在一叢灌木後。

  眼見三人長劍出鞘已纏鬥在一起,一個飛身就往山下衝去。

  人還在半空,「嗖嗖」兩道銀光一閃,朝那還在和許振交手的男子背後扎去。

  那男子身子晃一晃,似察覺到危險,竟然躲過必中的柳葉鏢。

  宋珩也是一凜,再不敢大意,此處人來人往,必須快些解決這兩人,遂抽出腰間軟劍,迎戰上去。

  剎那間劍光大盛,靈芝只見一團銀色將四人環繞,連人影都分不清,片刻後,兩個黑衣人倒下。

  「這是什麼人?」宋珩此時才問。

  許振蹲下摸了摸倒下一人的脈搏,嚴肅道︰「是來找您和四姑娘的,這人還沒死,小的帶回去問問。」

  宋珩一眼看見了那人脈搏處一道隱隱的黑線,那是種蠱之後沒發作的印記。

  他抬腳輕輕在那人額頭一點,那人吐了一口血,垂下頭去。

  宋珩拿出白手帕擦拭劍尖的血,淡淡道︰「不用問了,汪昱的人。」

  許振站起身,有些驚異地看向宋珩,他雖知道汪昱擅用蠱,但不知道中蠱毒後是這模樣。

  身旁的隨從迅速將兩具屍體拖往路旁草叢。

  宋珩將軟劍收好,鳳眸寒光凜凜,「這兩名普通護衛功夫已不弱,看來汪昱的實力不淺,你若遇上了,小心一點。」

  「是,這兩人衝您來做什麼?」許振皺了皺眉。

  宋珩朝山上招招手,示意靈芝下來,「他想查我底,還要將離月送到我府上。」

  靈芝過來時,剛剛聽到宋珩說後一句。

  離月,這個名字聽起來很耳熟。

  「那……」許振看了看靈芝,再看向宋珩。

  「看他到底想耍什麼把戲。」宋珩知道他想問什麼,沒直接回答,回身拉過靈芝。

  「我們先走一步。」

  許振點點頭,躬身道︰「王爺請,鶴泉會清理乾淨。」

  宋珩看著許振一笑,「謝謝你。大哥。」

  轉身拉著靈芝上了馬車。

  許振挑起嘴角,看著他們遠去的車影。

  大哥,這是已經以靈芝夫君的身份自居了。

  宋珩與靈芝上了馬車,見靈芝格外沉默,還以為她是因為祭拜親娘和家人心裡頭難過,拖過她的手握著,柔聲道︰「等你來了王府,咱們在家裡設個隱蔽些的祠堂,放上娘的牌位,再找個時間去金陵一趟,將娘接回來。」

  靈芝歪過頭朝宋珩淺淺一笑,她只是有些猶豫該不該開口問離月的事。

  她想起來了,離月就是那個去年元宵燈會上獻舞的舞姬,她要進燕王府?

  她從未懷疑過宋珩對她的心,但是一想到有其他女人要進府,還是個那麼美的女人,她心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她不想和宋珩有任何的隱瞞。

  「無跡哥哥,我,是不是有什麼話都可以跟你說。」

  宋珩詫異地看向她︰「怎麼了?你有什麼事,當然要跟我說。」

  靈芝抿了抿唇,開口的時候還是有些艱難,「那,離月姑娘……」

  宋珩見她提起離月,方想起來剛才她可能聽到了,這丫頭不會又亂想了吧。

  他忍不住笑,伸出手指勾了勾靈芝鼻子,「傻瓜,這話你當然能說,什麼話都能跟我說,知不知道?你竟然以為說這個我會生氣?你這麼想我才會生氣。」

  靈芝輕輕點了點頭,有些高興,無跡哥哥果然和她所想無二。

  宋珩繼續道︰「是我不好,我該早些告訴你,離月,是我們的人。」

  「啊?」靈芝愕然抬起頭,忍不住驚呼出聲。

  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嫵媚動人的舞姬竟然是這樣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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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1 00:44:53 |只看該作者
第285章 金蟬毒蠱

  宋珩抿唇頷首,「她也是我們武林盟的人,對外是千金閣的花魁,實則是打探與傳遞情報的重要人物,只是沒想到,她被汪昱看上了,想收買她來對付我。而我們也想查探汪昱,便將計就計,讓離月接近他。」

  靈芝微微蹙起眉,宋珩一解釋,她對離月再無芥蒂,只是汪昱,真的有些耐人尋味,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將上次秀芝的事和宋珩說一說,「……雖不知道她們要引我進那院子做什麼,但絕對沒安好心。」

  宋珩面色轉冷,「這種事情你怎麼能不告訴我。」

  靈芝撇撇嘴,撒嬌一笑,「不是沒出事嘛。」

  宋珩握緊她的手放到唇邊,長嘆一口氣,「真想直接帶你回府,等離月來了,或許就知道汪昱究竟有何目的了。」

  衛國公府中,直到晚間,汪昱派去西山的第二批人才回來。

  「世子。」

  汪昱看到垂著頭的幾人,臉色墨黑。

  「還是沒找到?」

  幾名護衛搖搖頭。

  「罷了。」汪昱桃花眼閃著寒光,「有可能是被發現了。」

  這個宋珩,他想起安孫澍所說宋珩的身手,這人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可他越藏得深,他越感興趣,說不定,二人還能好好合作合作,只是這樣一來,對安靈芝就更要提前下手了。

  汪昱穿過主院,跨入正堂後頭一道不起眼的小門,門後一道長長的暗廊,穿過暗廊,就到了那日葉鴻救走雲霜的小院中。

  小院內照舊寂靜無聲,汪昱輕輕推開正中間那扇屋子的門。

  屋內乾淨整潔,房梁角落都一塵不染,窗邊一張大炕,炕上躺了個光著身子的男人,他身旁還站著兩個頭罩黑紗,手帶黑紗套的男子。

  「世子。」兩個男子見到汪昱進來,起身招呼,其中一個給汪昱遞上黑紗手套。

  「怎麼樣了?」汪昱一面帶上手套,一面走到炕邊,俯身看那男人。

  端正的五官,即使沉睡,眉眼間也布滿戾氣,臉色蒼白得有些嚇人。

  正是安孫澍。

  「情況很好,這個宿主不錯,血中怨氣夠重,金蟬已經產下三枚卵。」

  汪昱嘴角挑起一絲陰惻惻的笑,「去把世子妃叫來。」

  汪家的蟬蠱,是老衛國公當年駐守南詔時,從苗疆高人處尋來的,寄生在宿主中,吸人血,每月需以解藥壓制其躁動的毒性,否則宿主便會血枯精涸而亡。

  本來汪信想用此蠱來解汪家人所中香毒,讓這蟬在體內吸食毒血。

  雖沒起到汪信想要的效果,但汪昱發現了這蟬的另一秒用,這樣的東西,用來養死士,再好不過。

  而以前的黑蟬蠱,唯一的不便就是,種蠱需要的時間較長,是以汪信想要給靈芝下蠱時,需要先用梨花玉露將她醉倒,可惜那次被雲霜壞了局。

  汪昱又將這任務交給安秀芝,沒想到安靈芝那般謹慎,滑不溜手,根本不上當。

  闔上的門扇被推開,安秀芝瘦弱的身影出現在汪昱身後,那兩個面罩黑紗的人自覺退了出去。

  「世子。」安秀芝一眼看見炕上一絲不掛的男人,先是紅了臉垂下頭,腦中現出剛剛一瞥之下那男子的臉,怎麼那麼眼熟,又忍不住抬起頭來瞧瞧瞄了一眼。

  這一看之下嚇一大跳,往後一退。

  「怎麼?熟人?」汪昱微轉過頭,睨著眼看她。

  安秀芝臉如白紙,驚惶點點頭,「這人,是安家一個遠方親戚。」

  汪昱更確認了安孫澍沒騙他,嘴角微微翹起,「你們安家的人,皮囊都還不錯,雖說內裡都是草包。」

  安秀芝垂下眼,捏緊帕子不敢做聲。

  「你過來看看。」汪昱朝秀芝招招手。

  秀芝只好挪著步子,走到炕沿去,那白晃晃的身子,特別是下身腿間黑碩之物,讓她臉頰火辣辣發燙。

  她努力控制自己漂移的眼神,看向汪昱所指的安孫澍手腕處。

  一道金色的印記細細從手腕延伸開去,和她身上黑色的印記不太一樣。

  「這是金蟬蠱,廢了我二十多個宿主才培養出來的。」

  秀芝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什麼了,她中的蠱叫黑蟬蠱,這金蟬,當比黑蟬更厲害。

  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你放心。」汪昱看到她背脊微微一抖,扯起嘴角翹了翹,「這不是為你準備的,這是為你安家四妹準備的。

  秀芝眼皮一跳。

  「這蠱種法沒以前那麼麻煩,你只要將蟲卵下到她吃食或者茶水中就行。」汪昱語氣漸漸轉冷,「我廢了這麼大力氣弄出來,你可別浪費了我的蟬寶寶才好。」

  秀芝雙腿微微打顫,垂首應道︰「是!秀芝這次定會成功。」

  汪昱一揮手,「去吧,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

  待秀芝走後,汪昱又在安孫澍腿間把玩一陣。

  汪昱面色緋紅,眼中盡是歡淫之色,這人不錯,比他之前那些寵婢都強。

  事畢,他滿意地打量著安孫澍的身體,這才離開。

  回到正院,他又去了廂房。

  他的宅邸很奇怪,院內沒有住世子妃,卻住了即將送去燕王府的離月。

  「世子還沒歇息?」離月見他進來,起身相迎。

  「你可知燕王會功夫?」汪昱面如春花霽月,和善看向離月。

  離月略有些羞赧,「雖沒見過他動手,但……那事能看出來,是有功夫在身的。」

  汪昱對這個回答很滿意,要不是精力比一般人旺盛,怎麼能讓綠腰那麼難捨難離,又怎麼能讓離月為了他甘心被自己所用。

  「你知道我極信你。」汪昱淺淺一笑,風度翩翩,和方才在小院中的模樣判若兩人,「咱們的目標又這般一致,只要你想辦法將蠱下到安靈芝身上,燕王身邊最親近的,不就只剩你?」

  離月彎彎柳眉微抬,「那世子妃若成功了?」

  「她若成功,就當我送你個禮,你只管安心伺候燕王去,後頭自然有你要做的事,她若不成功,你再好好回報我也不遲。」

  汪昱胸有成竹一笑,在安府內,只有靠秀芝,但若是萬一事不成,到了燕王府,他還有離月這個後招。

  安靈芝,不怕她不成為他囊中之物。

  離月盈盈一笑,嫵媚風流,「那世子今日來……」

  「你戶籍已辦好,明日,就可以去燕王府了。」

  離月心一跳,「是!」她垂下頭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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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再作試探

  安秀芝回到她的偏院中,臉上仍然紅得不褪色。

  原來男人那物是那般模樣的,看起來還真有些嚇人,她一顆心「咚咚」直跳,本要想怎麼給靈芝下蠱,腦子裡卻來來去去都是方才的畫面。

  她在屋裡踱來踱去,一咬牙,向寶珠道︰「明日,回安府。」

  第二日,秀芝帶著兩箱禮回了安府,先去了松雪堂。

  嚴氏對這個高嫁的安家女有些看不懂。

  當初留著秀芝,她本想用她來替安家籠絡一些不金貴卻重要的人物,做填房做妾室,算是結個親搭個橋。

  結果沒想到她竟然能攀個高枝兒去!

  嚴氏起初還有些忐忑,不知秀芝會怎樣對待安家,可秀芝竟乖順得很,年節回娘家都回得勤,每次也都好禮珍寶的往安家送。

  可你說她對安家人好吧,也從未給過安府人什麼實在好處,就連衛國公府的門檻安家人都沒去踏過。

  不過對嚴氏來說,衛國公府也和武定侯府一般,是已經破落下去的貴族,還不如蘇家、程家那樣的新貴來得實在。

  因此她對秀芝面上也有些淡淡,但仍堆著笑指指榻前,「秀姐兒來了,坐吧。」

  又看看那一箱禮,「自家人,不必這麼客氣。」

  秀芝抿嘴一笑,嘴角撲的粉都簌簌抖落一片,「祖母身體可還好?怎麼看著氣色有些不比從前了。」

  嚴氏嘆一口氣,自從被宋珩一劍給嚇破了氣,她就沒緩過來過,如今又被靈芝的婚事煩擾,體力精神都不如從前。

  「還不是操心靈芝的婚事。」

  秀芝雙手放在膝上,「秀芝今日來,就是特意給四妹送添妝的。」

  嚴氏看了看炕角另一個禮箱,頷首稍稍坐直起身來,「難為你想得周到。」

  秀芝乖巧笑著,「本來給大姐也備下的,誰知大姐走得急,只能回頭等她回娘家的時候再讓她捎回去。」

  嚴氏臉色有些沉下來,毓芝的事是她的心病,因是側妃,娘家人連上門的權利都沒有。

  秀芝看嚴氏面色,心底暗自快活,看來毓芝的境況並不好,她面上的笑就越發真摯起來,

  「安家最後一個女兒出閣,秀芝想著祖母必是要大辦一場的,不知二嬸娘回不回來送四妹。」

  一提起應氏,嚴氏更為不爽。

  苛待靈芝她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還想直接殺她安家的孫子,這種心狠手辣的歹毒婦人,留她性命已經不錯了。

  她皺了皺眉,「你二嬸娘身子不好,從莊子上來回還折騰,她又和靈芝八字相剋,你是知道的,恐怕回來的話更會剋她,還是罷了,不過是個虛禮而已。」

  秀芝裝作驚愕地皺了皺眉,「那,四妹的起轎茶,誰來餵?」

  大周習俗,姑娘出嫁前,都要吃一盞娘餵的起轎茶,寓意不要忘記哺育之恩。

  嚴氏不以為然地翻了翻眼皮,「我親自餵。」

  秀芝恍然笑了笑,「是,還有祖母您呢,那可真是四妹的福氣。」

  秀芝在忙碌的同時,汪昱也沒閒著。

  宋珩來到慶雲齋時,汪昱已在他們常見的那所小院內等他。

  席上除了汪昱,還有離月。

  沒有千金閣內時那些花枝招展的裝扮,離月髮梳單髻,一柄素色喜鵲登梅釵並兩朵淡紫珠花,幾顆珍珠點綴髮間,雅致大氣,襯得臉容秀麗,頗有幾分貴家女子的模樣。

  宋珩見到離月,心中明白了汪昱今日所為何事。

  裝作眼前一亮,喜滋滋走過去坐下,「離月姑娘這變了個模樣,宋某險些認不出來了。」

  離月適時地微微垂下頭,嘴角一抹淺笑。

  汪昱讓離月去到宋珩身邊為他斟酒,含笑將二人打量來打量去,「燕王殿下,我汪昱還夠朋友吧?如今離月已恢復本名,何月,是我衛國公府上家生的婢女,您盡可安安心心領回去,不用擔心那些御史嚼舌頭根子。」

  雖說大周朝,男人之間互相送個侍妾舞姬什麼的頗為平常,可若是堂堂親王,讓一個青樓女子進府,不免會傷了皇家臉面,有失身份。

  汪昱將離月身世早查得一清二楚,孤女,十五歲被賣進花樓,因品貌出眾,被花樓嬤嬤悉心教養,精通舞樂,詩詞歌賦都不在話下,一出道便被奉為花魁。

  他可是花了五千兩銀子才將離月贖出,給她弄個假身份,送進燕王府,從此宅邸深深,外頭人也不知這花魁去了何處,誰會想到她成為宋珩身邊一個侍妾呢?

  只要不出門見客,這事兒就成為他和宋珩的一個秘密了。

  宋珩哈哈一笑,接過離月遞來的酒盞,「多謝世子費心,只不知該如何報答世子這番好意。」

  汪昱舉起酒盞與他輕輕一踫,「這麼說王爺就見怪了,不過。」

  他沉吟一下,「汪某對燕王府的擬香可喜歡得緊,若王爺不嫌棄,回頭賞臣一些香就好。還有我們未過門的燕王妃,那是連金猊玉兔香都能制成的人物,不知汪某可否厚著臉皮想她討些香泥?」

  宋珩舉起酒盞一飲而盡,「擬香好說,明日就派人送去世子府上,不過金猊玉兔香嘛。」

  他略遲疑,「那是宮中御香,怕是四姑娘也不能隨便配制。」

  汪昱一笑,「無妨無妨,不一定是金猊玉兔香,和那香差不多的也行,汪某對那香氣實在是懷念。」

  宋珩夾起一枚田螺,離月忙伸手接過,以竹籤替他剔肉。

  「這世子放心,等世子妃過了門,歡迎你隨時來府上咱們好好研究研究配香。」

  觥籌交錯,吃飽喝足,二人又聊了個痛快,夜深方出門。

  剛出了慶雲齋大門,斜刺裡忽冒出個人影,朝走在宋珩左斜後方的離月衝去。

  離月一聲驚叫,下意識往宋珩身後一躲。

  宋珩側身,須臾間,那人手中的長刀已撲了過來,還不是庸手。

  宋珩自然伸手一擋,閃電般抓住那人手腕,只使出三成功力往前一推。

  於此同時,侯在門口的大雙小雙與汪昱的護衛都圍了上來。

  來人似是知道遇到硬點子,撤身疾走,往路邊樟樹後竄去。

  「不用追了。」宋珩出聲道。

  「都回來吧。」汪昱也喊著。

  離月驚魂未定地站穩身,汪昱關切道︰「離月姑娘,沒事吧?那人看起來是衝著你來的,你可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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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1 00:45:14 |只看該作者
第287章 離月進府

  離月躲在宋珩身後,仍是滿臉驚慌,來人帶著風帽,但仍能看見下半部分臉,「離月並未見過,離月也不曾有仇家……」

  「應該是想搶些金銀首飾的賊子罷了。」宋珩淡淡打斷他。

  自去年來山東旱災後又遇蝗災,幾乎顆粒無收,今春山西又遭黃河春汛,流民紛紛湧入直隸、河南等地,賊匪遍地,京師即使已戒嚴,嚴防流民進入,但民間治安也多少受到影響。

  汪昱這才轉向宋珩,一抱拳,「王爺好身手,沒想到王爺竟是深藏不漏。」

  宋珩看著他若有深意的笑,咧嘴露出一排白牙,「想本王也在江湖上混過,怎能沒兩下子?讓世子見笑了。」

  汪昱哈哈一笑,十分配合,「是,燕王殿下可還是出入過西疆戰場的人。以王爺這般本事,為何不領個職位,在京中有番作為?」

  宋珩攤攤手,皺著眉,「汪兄,這可不像你說出來的話呀,你什麼時候變得跟宋琰那小子一般婆媽了?」

  汪昱見他仍是打哈哈,也不追問,只抿起唇角一笑,「汪某如今自己領了差使,自然也想和王爺並肩作戰。」

  宋珩揮揮手,朝馬車走去,「自然,這個自然,咱們可不就是並肩作戰嗎?」

  說完回頭一笑,「不過,本王更喜歡並肩喝酒。」

  汪昱笑著送他上車,離月也跟著上了後頭一輛桐油馬車。

  待燕王府的車隊遠去,汪昱才回轉身,卻不離開,而是朝慶雲齋大門左邊的樹林走去。

  一個頭戴風帽的身影出現,「世子。」

  「如何?」

  「此人真氣充沛,小的劍氣不能傷他分毫,且他在出手之時明顯留有餘地,功夫肯定在小人之上。」

  「嗯。」汪昱所有若思點點頭,他已有八成把握摸到宋珩的底子。這一安排,要試探宋珩功夫,也順便試試宋珩是不是對離月真心。

  從宋珩擋過去的剎那來看,他對離月確實是真心相護,功夫嘛,可能比他想像的更厲害幾分。

  回到燕王府,宋珩帶著大雙小雙將離月領到扶雲苑,聽說離月來了,阿文、桂官等宋珩手下武林盟的人都歡喜得很,紛紛尋了藉口過來。

  關上院門,大夥兒一番寒暄敘舊之後,再各自離去。

  扶雲苑是個小小的院落,讓離月一個人住在這裡,比旁邊群芳苑中住著的一大群侍妾要顯得重視得多。

  離月坐在進門榻上,見大雙小雙都出去了,自然而然過來給宋珩添茶。

  宋珩溫和笑著,「你在這裡不用真把自個兒當婢女,能讓你從千金閣出來,娘知道也替你高興。既然到這兒來了,就還是用你本名。」

  「離月這名字是不能用了,以後就叫荷月吧,荷花的荷。」婢女名字論理說是沒有連姓一塊兒喊的,宋珩便將她的姓以同音字代替。

  「荷月多謝王爺!」已改名荷月的離月將剩下的茶湯倒掉,又重新沖一壺普洱,送到宋珩跟前。

  眼前人臉上此時沒有在外的嬉皮笑臉神色,只有沉穩如松、鋒利如刃的俊朗,映著燭光,輪廓如刀削,這才是她最熟悉的宋珩。

  「荷月喜歡這裡,也喜歡伺候爺。求王爺將奴婢留在這裡,就像大雙小雙那樣。奴婢願好好伺候爺,還有王妃。」

  宋珩指指榻上,示意她坐下,「你放心,給你選的歸宿必是你自己願意的,不用急在一時。你離開之前,汪昱是怎麼跟你說的?給你用蠱了嗎?」

  荷月咬了咬唇,點點頭,「不過奴婢已經用過爺給的解藥,那蠱三日後就會消解,倒是不必擔憂。世子……讓奴婢給王妃下蠱,卻沒說為何。」

  宋珩更覺詫異,汪昱竟是為靈芝而來?他想到秀芝上次意圖對靈芝下手,更揪緊了眉,「想辦法問出來,你們如何聯系?」

  他想起今日汪昱提起的香,難道他的目的和香有關?

  「鴿子。」荷月回答︰「衛國公府中有數十隻這樣的鴿子。」

  宋珩冷冷一笑,「軍中向來喜歡以鴿子傳信,衛國公府不愧是軍將世家。」

  「剛才那賊人……」荷月張口欲言。

  「我知道,很明顯是汪昱安排的。」宋珩淡淡道,要不是那日發現汪昱的人竟然找他找去了西山,他也沒想到,汪昱會對他這麼有興趣。

  「他想試探我的身手。」他喃喃自語,「他到底想做什麼?我倆都已經上了宋琰的船,他為何還要探究我的底細?」

  荷月也蹙起眉,「恐怕,世子還有更大的目的。」

  「更大的目的?」宋珩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荷月忙站起身要替他按揉,在千金閣的酒局上,她也沒少挨過宋珩的身體。

  沒想到她剛剛伸手過去,就被宋珩胳膊擋住。

  「你又忘了?在這裡你不用伺候我。」宋珩微微一笑,示意她回去坐下。

  荷月咽下一口唾沫,訕訕收回手,低聲應道,「是。」

  秀芝在安府陪嚴氏用過晚膳才離開,嚴氏覺得當初留下秀芝的決定再正確不過,如今這安家的姑娘,只有她還算是貼心。

  秀芝回到衛國公府時,已是掌燈時分,她在汪昱院門前徘徊,不知要不要進去稟報一聲。

  思來想去,還是往裡走去。

  她從抄手游廊下繞過來,剛來到主屋外,就聽見裡頭傳出異響,她停住了腳,剛要轉身離開,門口傳來汪昱貼身護衛韓保的聲音,「誰?」

  秀芝忙走過去,「韓統領,是我。」

  韓保對她還算客氣,一頷首,「世子妃有何急事?」

  秀芝只覺來得不是時候,只沒想到汪昱今日這麼早就入寢,訕訕道,「不急,若世子睡下了,我明日再來。」

  正要告辭,裡頭傳來汪昱的聲音,「誰?」

  韓保朝裡頭回稟,「回世子,是世子妃。」

  屋裡頭沉默了一陣,「進來吧。」

  韓保讓開門,秀芝心跳快了幾分,捏著帕子進去。

  她垂著頭,並不敢抬眼,來到汪昱寢房門口,隔著簾子道︰「回世子殿下,奴婢今日去安府打聽到一個好消息。」

  汪昱的聲音從裡頭傳來,「說。」

  秀芝忙接著道︰「在靈芝出嫁那日,上轎前會由祖母給她餵起轎茶,那一盞茶,她必吃不可。」

  汪昱聲音中一喜,「起轎茶?」

  只聽另一把略沙啞的聲音響起︰「這可是個好機會。」

  安孫澍!

  「嗯。」汪昱沉吟吩咐,「去吧,有什麼需要,跟關嬤嬤提。」

  秀芝忙應聲退下,來到屋外,捂住幾欲乾嘔的嘴,匆匆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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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1 00:45:24 |只看該作者
第288章 婚前驚喜

  靈芝這些日子不再出門,安心地待在晚庭繡著嫁衣,除了宮裡送來的王妃嫁衣服制,還得自個兒動手繡一身中衣以及貼身的抹胸、並鞋襪等喜物,好在宋珩知道她繡工有限,直接送來打上花樣子的布料,替她省了不少功夫。

  小令笑嘻嘻打趣,「咱們王爺真是天底下最細心的新郎官兒,連這都替姑娘考慮到了。」

  靈芝抿唇一笑,即便是這樣,她也每日盯著那線頭盯得頭暈眼花。

  不過,其他事情都不用她操心,有秦氏準備起嫁酒,賓客的帖子已撒出去,還請到了林閣老府上二太太做全福人,她倒是有些奇怪,想起上次爹說過的要讓嚴氏好好送她出嫁,果真這嚴氏就這麼聽話,看府上日日忙忙碌碌,真是要大辦一場。

  其他她不擔心,倒是秀芝,她有些不安,今日秀芝在松雪堂待了那麼久,不知和嚴氏商量些什麼,她總覺得和她有關。

  簾子一挑,小曲的身影閃了進來。

  「打聽到什麼了嗎?」靈芝放下手頭針線。

  小曲偷偷去了松雪堂聽牆角,「只聽見那些丫鬟在說世子妃如何豪氣大方,給下人的賞錢都不是銅板或者碎銀,而是一根一根的銀稞子,比安府年節賞下的都大。」

  「沒有其他了嗎?」靈芝蹙緊眉,秀芝沒來見她,她也有些奇怪。

  「好像就是聊一些家常。」小曲搖搖頭,「對,還聽她們在說老夫人心狠,姑娘出嫁都不讓二太太回來。」

  「秀芝和祖母聊我出嫁的事?」

  「應該是的。」小曲咬了咬唇,「姑娘放心,您出嫁那日,爺會派很多人來,定會護好姑娘您。」

  靈芝點點頭,不再多問,心頭卻琢磨著,安秀芝到底想要做什麼?

  轉眼到了二月底,這日靈芝收到宋珩密信,讓她準備準備,明日帶她去個地方。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燕王府的馬車就侯在安府角門外。

  安二和嚴氏已經對靈芝要去哪裡都懶得管,門房見是燕王府的馬車,匆匆進去通報一聲,自有人去晚庭傳話。

  春光明媚,暖陽晴空,馬車載著靈芝往西邊而去。

  今日宋珩竟沒在馬車上等著她,只有大雙在,又不說帶她去哪兒,靈芝倒是有些好奇。

  馬車穿過西城門,一路楊柳抽芽,桃花梨花粉白相間,田莊外郊野上偶有紙鳶迎風招展,看得靈芝興致盎然。

  再往前行一段路,已經能看見遠方天際巍峨綿延一片的西山,馬車從官道上拐了個彎,沿著一排白楊夾道的石板路駛去。

  白楊樹的盡頭是一叢黑頂白牆的院落。

  馬車在院落門前停下,靈芝把著大雙的胳膊下車來,宋珩正笑吟吟的等在木大門前。

  「這是什麼地方?」靈芝四下打量,白牆上新刷的粉漬仍在,大門檐上垂著如意龍紋瓦當,精緻低調。

  門上一塊空白,無牌匾無題字。

  宋珩向靈芝伸出手,並未直接回答她,大雙等人都笑著退往一邊。

  「我怕又有影衛盯上,先甩開他們自行過來,便沒去接你,來,帶你進去看看。」

  靈芝遲疑一下,見四下再無外人,方伸手輕輕放到宋珩掌心。

  宋珩霸道地將她手指分開,十指交握,方滿意地拖起她手往裡走去。

  靈芝笑著睨他一眼,柔順地隨著他進了大門。

  進門處是一座半山影壁,繞過影壁,是一片寬敞的院子,鋪著整齊的青石地板,中間一個穿堂,兩旁是廂房。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靈芝狐疑,說田莊,也不像,說別院,也不像。

  宋珩領著她走過穿堂,後頭一層院落,主屋高大寬敞,與兩旁廂房打通,外周繞以遊廊,彩繪花窗、精致雕梁,正是靈芝喜歡的低調雅致風格。

  她一眼看見西廂房那伸出屋頂的一排煙囪,心頭有些明了,轉過頭,一雙眼亮起來,「這是,一座香坊?」

  宋珩笑著點頭。

  靈芝心頭的花呼啦一下開了,興奮地想跳起來,顧不得羞澀,雙手環住宋珩腰間,整個人扎進他胸口,「無跡哥哥!」

  宋珩見她歡喜,心頭更喜,笑著摸了摸她黑髮,「去看看吧,要些什麼香料,你回頭列個單子,我找人採買。」

  靈芝喜得眼淚都快飛出來,直點頭,鬆開手,歡天喜地往那院中跑去。

  這是屬於她的香坊,她做夢都想要一個這樣的香坊!

  她一間一間屋子看過去,倉庫、炮制房、試香房、陳列房、窖藏房,每間都工工整整,連所有工具都從大到小一應備齊。

  宋珩站在院中,看她像隻燕子般飛來撲去,抿嘴含笑,滿眼都是寵溺。

  待她看了個遍,向她招招手,「來,跟我去後頭。」

  靈芝興奮不已,嘰嘰喳喳撲到他身邊,「無跡哥哥,這裡太棒了,試香房中還有小隔間,就連最難尋到的九層蒸香籠都有,還有象牙制的香鑷……」

  她一面說,一面隨宋珩往屋後走去。

  穿過一扇月洞門,她正絮絮念念不停的嘴巴忽然停下,張得老大闔不攏。

  這是……

  天哪!宋珩就好像把當年香河的藥田給搬了過來。

  她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香藥田,此值早春,一叢叢嫩芽翠葉上還帶著晨露,薄荷、紫蘇、金銀花、龍葵、白芷……青幽幽翠生生鋪了一地。

  宋珩指指西邊,「那邊還有一片花田,春夏的時候各種花兒都開了,一定特別漂亮,花田中有一條小河,現在還太涼,等夏日的時候,咱們可以上這兒來避暑,在河裡釣魚。」

  靈芝對這裡一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聽他這麼一說,才有些反應過來,拉住宋珩的手,「無跡哥哥,這是照著新安郡的香田莊子建的對不對?」

  宋珩噙著笑,拍拍她頭,「傻瓜,你才發現嗎?」

  那是他們兩人最初的快樂記憶,穿行在藥香田中,沿著河溝抓魚撈蝦,還有個最會折騰的安懷楊,每日裡都少不了各種新鮮玩兒法。

  這也是靈芝最喜歡的日子,守著數不盡的香料,看香草生芽開花,看香田四季輪換。

  靈芝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恨不得和小時候那般在田中飛奔著跑上幾圈,他怎麼能想得這麼周到呢?

  宋珩溫柔又憐惜地捏捏她小臉,「不許哭,眼淚掉出來我會忍不住親上去。」

  靈芝被他說得嘴一撇,又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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