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發表回覆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月下箜篌]一線仙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1
發表於 2017-11-23 10:4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一眼萬年

        寧向直只是隨手一指,下一刻露在青色護罩外的傳送陣便無聲無息的缺了一角。

        漸漸消失在光影中的安雲再次顯出身形,踉蹌著退回了護罩之內。

        她臉色蒼白,胸口一陣翻騰,強行忍住就要吐出的悶血,抬眼冷冷的看向護罩外的三人。

        三人身上都帶著避水的法寶,亦冷冷的看向她,分作三個方向將護罩圍住。

        玲瓏錦繡台出世,如此重要的秘密,他們豈會任由消息傳出?安雲既然知道了此事,三人必殺她無疑,免得洩露了秘密,引來無數大能修士。

        “我與三位無冤無仇,為何一定要趕盡殺絕?”

        安雲故作不知的驚慌說道,飛快的向四周打量了一眼,一顆心不由沉到了底。

        剛才她出來後一心只想逃走,沒來得及打量周圍。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她驚覺海盜已經不及原本的十分之一大小,護罩上下左右全是深不見底的海水,而且她還能感覺到海盜還在不斷的下沉。

        腦子裡的念頭電光火石般快速閃過,安雲立刻想通了是怎麼回事?

        難怪先前在青鸞大殿之中會地動山搖,難怪玲瓏錦繡台內山崩地裂,原來寧向直他們三人竟然截斷了海盜的地基!

        沒有地基支撐,海盜自然會落入海中,且會不斷下沉。

        利用無邊無際的海水來攻破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這是一個極為取巧極為聰明的辦法。若是換做她來,也斷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想到這裡,安雲不由朝姑蘇道人看去。

        姑蘇道人頭頂定星盤,探下的星光將他護住,讓他不受海水侵襲。

        他見安雲看向她,開口道:“你身藏紫宵雷霆劍氣,定是劍意門的餘孽,你此時修為弱小尚且無所謂,他日一旦修道有成。豈非又要生出許多事端?養虎為患,放虎歸山,不如乾脆殺了你。”

        安雲冷笑一聲,難怪華天霄說姑蘇道人是個偽君子。還比不上朱子然真小人敢作敢當。以前他們明明是想得到紫宵雷霆劍氣,現在嘛則是為了不讓玲瓏錦繡台之事傳出去才想殺人滅口,卻偏偏道貌岸然的說什麼劍意門餘孽,當真無恥。

        就算心裡清楚,然而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別說眼前是三個金丹中後期的修士。就是一個她也對付不了。

        身後是玲瓏錦繡台,身前是虎視眈眈的寧向直等人,全身上下都是海水,她似乎陷入了絕境之中。

        玲瓏錦繡台內有流雲真人,她十二萬分不願意進去,就算願意,也不知道該如何進去。

        安雲腦門上沁出一層薄汗,不由十分後悔招了這三人前來。若是她沒有將這三人引來,此時她或許都已經逃出生天了。

        哎,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一招錯,步步錯。

        誰會想到流雲真人是拿她當復活晴嵐仙子的工具呢?誰又能想到流雲真人居然自己把自己玩殘了,給了她逃走的機會?

        最沒想到的就是晴嵐仙子的玲瓏錦繡台居然會出現在這裡,引起了寧向直等人的貪欲,不然哪會有那麼多事?

        她此時身上只有幾副低階的陣盤陣旗,寧向直等人一指就能破格十個八個的,能有什麼用?

        此時後悔也沒有了用處,安雲瞳孔飛快的轉動起來。只希望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的青色護罩能夠多堅持一段時間,容她仔細的想個法兒逃走才好。

        可置身於海底深處的絕境之中,安雲哪裡能想出什麼法兒?莫非今日她命喪於此?

        安雲突然跳出了玲瓏錦繡台。流雲真人卻像是腳下生根般並沒有追。相反,他一動不動的任由三名冰人將他圍住,低下頭攤開左手,目光比春風還要溫柔三分。

        “姐、姐姐……”

        懂得怎麼進出玲瓏錦繡台的人。天上地下,除了他,只有她。

        手掌中,米粒大小的潔白元神輕輕一顫,慢慢的浮在空中,有五彩華光從米粒元神上發出。光華過後。現出女子淡若煙霞的虛影。

        流雲真人凝望著面前的女子虛影,神情似是癡了。

        那女子虛影淺淡,容貌神情皆看不清楚,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散。

        她似乎也在看著流雲,時光停滯,一眼萬年。

        動搖不休的玲瓏錦繡台忽然停止了顫動,宛若天地靜止一般,兩隻七彩的鳥兒歡快的鳴叫著飛來,繞著虛影盤旋不停。

        “小錦、小繡。”女子伸出手,虛拖住兩隻鳥兒。

        她低頭,朝流雲真人輕喚道:“滄海。”

        滄海,一如從前,她總是這般輕柔的喚他,眼底深處全是笑意,直達他的心底。

        “姐姐。”流雲真人淚流滿面。

        “你可真笨,連個小女孩兒都能欺負你。”她笑。

        “我笨,我知道的。”流雲真人淚流不止,輕聲喃喃。

        女子伸出手,像是要撫慰他一般,手指卻從他身上穿過。

        “我喜歡那女孩兒,看到她,我像是看到了很早很早以前的我。那時候還沒有你呢,我一個人也是被人四處追殺,好辛苦呢。”她輕聲道,似無限感慨。

        流雲真人哽咽無語。

        “我放她出去了,她想活,就讓她活吧。我看過了,她心志堅定,我這一絲元神就是進了她的身體也鬥不過她的。”女子輕柔的說道,像是在說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

        流雲真人緩緩的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再次落下:“怪我,我太笨,制不住她。”

        “滄海,你很好,很好。”女子長長的歎道:“不過你真的很笨,明明可以飛升,為何要留戀不去?我已經死了,活不過來的。”

        “你不在,我不知道要去哪裡?”

        女子愣了一會兒,好半晌才低低的笑道:“好吧,我忘了你很笨了。是我不對,我再也不扔下你了,可以嗎?”

        流雲真人眼中爆發出一片璀璨光芒,急急道:“真的?”

        “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滄海?”女子像哄小孩兒般笑道,又說:“這三個冰人倒是有趣,還結了個小三才奇門陣,我以前可不會這招。”

        流雲真人臉上露出一絲緬懷的笑意。腦海裡閃過女子使出“凝冰成兵”這招法術時,天上地下十萬冰人,每一個都足以抵擋一名元嬰修士。與誰對戰,萬千冰人碾壓過去,直接就把人踩成粉了。哪裡需要這種不入流的小把戲?

        “滄海,你對這丫頭倒也上心,把我的東西都給了她。”女子似乎不滿的嘟囔道。

        “不是的。”流雲真人慌忙道:“我原想著你奪舍之後就自然成了你的,誰知……都是我笨。”

        女子輕生笑了起來:“逗你玩的,滄海還是那麼不禁逗。她在這玲瓏錦繡台中,你對付不了她的,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流雲真人搖頭:“就算她滴血讓玲瓏錦繡台認主了,但你的元神還在,你就一直是玲瓏錦繡台的主人,玲瓏錦繡台不會幫她。我只是大意了。”

        “可我馬上就要消散了呀。”女子淡淡的說道。

        流雲真人心痛如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用虛影的手輕輕的摸在他臉上,語氣疼惜:“可憐我的滄海,也要死了呢。”

        流雲真人閉上眼睛,放佛再次感受到女子溫柔滑膩的手掌輕輕撫在他臉上,那樣溫暖,那樣心安。

        “我不喜歡外面三個人,他們拆了你為我建的島。”女子小聲嗔道。

        流雲真人睜開眼:“我去殺了他們。”

        女子忽然歡快的叫道:“他們欺負你,我去打他們給你出氣。”

        “好。”流雲真人笑道,一如當年他還弱小時。每次受了欺負回來,她都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拉著他出去尋仇。其實他知道,她可能是手癢了,找到機會就去揍人玩。

        他自然樂意陪她。無論去哪裡,無論做什麼。

        時空一轉,流雲真人睜眼便見到身邊的安雲,兩者幾乎並肩而立,觸手可及。

        安雲乍見流雲真人,嚇了一跳。慌忙的想要逃開,卻發現無路可逃。

        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的護罩被無垠海水壓迫成一個直徑不到三米的光球,將將只護住了玲瓏錦繡台周圍。

        安雲心念一動,紫宵雷霆劍氣凝聚指尖,正準備先下手為強,卻見流雲真人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去打量周圍。

        她不由驚愕,手上一頓,不知道要不要攻擊。

        再仔細一瞧,她驚訝的發現他身邊還有個淡淡的女子虛影,虛影淡薄,隨時都可能散去。

        晴嵐仙子!

        她瞪大眼睛,定定的看著那女子虛影,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那女子似乎看了她一眼,隨後便不再注意她,而是望著被海水擠壓碎掉的海島,悵然道:“可惜了你為我建的島,就這樣毀掉了。”

        很快她又說:“毀掉了也好,屬於你我的東西,就隨你我消失吧。”

        流雲真人點頭“嗯”了一聲,冰冷的眼神在寧向直、姑蘇道人和寒山身上一一掃過。

        寧向直三人也吃驚的看著流雲真人身邊虛影,心底深處不知為何會冒出一股恐懼。這恐懼仿佛深藏進骨子裡,讓人不寒而慄。

        “就是你們欺負滄海嗎?我辛辛苦苦把他養大,為他操碎了心,他但凡傷了一點我也心疼萬分,寧願傷的是我。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欺負他,難道我的滄海,是生下來給你們欺負著玩兒的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2
發表於 2017-11-23 10:46: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逃出生天

        女子的虛影聲音似有若無,飄渺無依,安雲和寧向直三人卻是驚駭不已。

        她的聲音竟似直接在幾人腦海內響起,這是什麼神通?

        然而這並不是最讓他們吃驚的事,最讓他們吃驚的是那女子虛影說的話。滄海……我辛辛苦苦養大……

        這女子虛影的身份,昭然若揭。

        不過怎麼可能?三萬餘年,從上古到如今,桑海桑田都不知道經歷過幾回,為什麼她還在?

        即使是渡劫期大能,沒了肉身,元神也不可能倖存上千年,更別說是三萬餘年。時光無情,天道規則會將一切不符合規矩的東西一一滅除。

        修士是最不遵守規矩的一群人,逆天改命破空飛升,與天爭命,視萬物為螻蟻,每一樣都違背天地大道萬物法則。

        也因此,天道對修士尤其無情,甚至可以說殘忍。

        小天劫,心魔劫,大天劫……

        歷經無數的劫難才能成就一名修士,修士的一生都在與天地鬥法。

        是以,晴嵐仙子的一縷元神歷經三萬餘年,沒有被大道磨滅,沒有被歲月摧毀,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流雲真人聽了女子虛影的話,不禁眼眶一熱,眼前頓時模糊不清。

        多少年了?

        她陪了他多少年?他又等了她多少年?終於在此時此刻,耳邊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為他出氣時一成不變的熟悉的開場白。

        滄海,我們要揍人,總要站在道理的一邊,不能讓人說我們仗勢欺人以強凜弱。正所謂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你得想辦法讓我們揍了人,對方還挑不出我們的錯,過後還得對我們賠禮道歉才行。

        於是……他只能出去想辦法讓自己挨揍。

        再然後,她便帶著他氣勢洶洶的闖上門去,痛心疾首的說著“就是你們欺負滄海嗎……”這樣的一番開場白。把她看不慣的人都揍了個半死……

        他願意陪她胡鬧,只要她開心就好,哪怕他覺得很丟臉。

        流雲真人嘴角不禁微微一彎,露出一抹溫柔到極點的笑意。

        安雲看的目瞪口呆。

        她何曾見過流雲真人露出笑容?即使偶爾微微一笑。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哪裡會像現在這般一看就是發自肺腑。

        流雲真人感覺到她的目光,淡淡回眸瞟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的扭過頭去。

        寧向直眼神閃爍不定的看著流雲真人,一眼就看出流雲真人金丹破碎壽元無多,暗自猜測他在玲瓏錦繡台中不知道遇到了什麼把自己弄的這麼慘?隨後又慶倖少了競爭對手。否則他還真沒把握三人聯手能一舉殺死流雲真人。

        他再看向流雲真人身前那道青煙般的虛影,話卻是對流雲真人說的:“流雲,你又在搞什麼鬼把戲?”

        寧向直實在不能相信那道虛影是晴嵐仙子,可心底深處的恐懼卻一直提醒著他,那道虛影十之八九就是三萬年前的晴嵐仙子。再轉念一想,她又覺得,就算真是晴嵐仙子的一縷元神又如何?

        她已經死了,連元神都只剩下一縷,又經過了三萬多年的時光,連顯形都做不到。飄飄渺渺的一陣風就能吹散,還能對他產生什麼威脅?

        寧向直向姑蘇道人和寒山互相一對眼,便明白彼此心裡都是這般想的。

        流雲真人只是哼了一聲。

        寒山憤恨的死盯著流雲真人,似要用眼光將他千刀萬斬:“流雲,你殺我二弟,斷我左手,此恨不共戴天。待陣破之後,我必將你斬手斬腳,將你扔進紫金爐中日夜淬煉,讓你受盡七七四十九天野火焚燒。等你死後。我會拘了你的元神,鎮在極地深處,讓你每時每刻冰寒之氣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完。語氣冷若冰霜,帶著無邊的恨意。

        流雲真人冷笑一聲,只當寒山是狗吠,看都懶得看一眼。

        女子虛影此時卻柔聲道:“我不在,我的滄海吃了很多苦呢,連個小螻蟻都敢這麼對你。滄海一定很害怕吧?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委屈了。”

        話語溫柔,語氣自責。

        安雲聞言瞪大眼睛,頓覺啼笑皆非,心道:這傢伙又不是小孩兒,吃什麼苦受什麼委屈?前世今生,一直他給別人苦頭吃和委屈受還差不多。

        再看流雲真人,居然當然紅了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安雲:“……”

        女子虛影長歎一聲,這才抬頭看向寒山,輕聲道:“你那麼恨他嗎?既然你想讓他死,那你就去死吧。”

        她說完,緩緩抬起手,伸出食指,指頭的虛影穿過青色護罩,點在海水之中。

        海水一滯,她指頭上出現一點冰晶。冰晶凍結了周圍的海水,然後迅速的蔓延出去。

        冰封千里!

        寧向直臉色大變,山河扇一搖,瞬間逃出了十丈,隨後腳下運起分水訣,看都不敢朝身後去看一眼,倉惶而逃。

        姑蘇道人見機得快,一見寧向直逃走,二話不說也跟著他逃。定星盤的星光護著他,速度奇快無比。

        寒山也想逃,然而晴嵐仙子的一指指向的就是他,他哪裡能逃得過?不過剛遁出去不到五丈距離,已經被逐寸凍結的冰塊追上,他用紫金爐砸碎身上的寒冰,卻馬上被更多的冰層包裹。

        這裡上天入地全是水,海水飛快的結成寒冰,轉眼間周圍變成一塊巨大的冰塊。冰塊還在向四周蔓延,像是要將整個海域完全凍住。

        寒山使出了渾身的法寶,不斷拍碎身周的寒冰,卻又被更多的寒冰擠壓包裹,不過一息時間就被徹底的凍結在冰塊之中,掙扎不出。再一眨眼,他已被寒冰擠壓成粉碎,血肉變成了冰塊的一部分。

        “你要殺他我不生氣,你卻不應該折磨他?你要他碎屍萬段,我就要你死無全屍。你要將他的元神埋在苦寒極地之心日夜受冰凍之苦,永世不得超生。我就要你也埋在寒冰之中,永永遠遠無法解脫。”

        女子虛影盯著寒山在冰塊中爆裂的軀體,語調毫無起伏。

        安雲看的心膽巨寒,朝流雲真人悄悄的瞄了一眼。心更寒了。

        流雲真人殺了寒水,又折了寒山一條胳膊,寒山氣急之下只不過說了一句狠話就死無全屍,元神日夜受冰凍之苦且永世無法解脫,那她……

        現在的流雲全身傷痕累累不說。而且金丹破碎道基崩潰,且天魔解體大法何其霸道,他此時雖然好好的站在那裡,但安雲知道,他每一寸肌肉和骨骼都已粉碎。一旦天魔解體大法的功效時限過了,他立刻就會化作一團血水,比之寒山也差不多。

        安雲目光遊移,眼皮子都在哆嗦。她不怕死,但這死法也太慘了。

        她焦急的四下打量,卻尋不到一點生機。早知道剛才就該冒一次險,萬一能逃過寧向直等人的攻擊,至少也有一線生機。

        但是此刻,海水全部結成了冰,逃無可逃。雖然沒了三個虎視眈眈的金丹修士,卻多了一個恐怖異常的渡劫期大能元神。哪怕只是一縷元神,能施展的實力只如滄海一粟,彈彈手指也能將她滅個千兒八百回。

        安雲不想死,卻也找不到一點活下去的可能。

        或許還有最後一點機會,那就是趁著晴嵐仙子奪舍她的身體時。在識海內和她的元神鬥上一鬥。

        安雲的丹田內有彩虹之橋,這是除了她之外誰都不知道的秘密。連流雲真人的定身符都定不住她的彩虹之橋,說明彩虹之橋卓然不凡。只要晴嵐仙子的元神敢奪舍,安雲就嘗試操作彩虹之橋鎮壓。

        她在心裡尋思良久。覺得這是唯一的生機,成與不成,就看天意了。

        海水結冰還在飛快的延續著,且結冰的速度越來越快。遠遠看去,就像雪山崩潰,綿綿雪層如一張血盆大口。追著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倉惶逃命,一個不及,兩人就要葬身於此。

        寧向直是水土兩系靈根,精通水遁,速度要比姑蘇道人施展分水訣快上許多。姑蘇道人眼看就要被冰層追上,朝著寧向直大喊道:“寧首座,請帶我一把,若能活命,大恩必報。”

        寧向直充耳不聞,他現在自顧不暇,速度僅比冰層延展的速度快那麼一線,哪裡還有餘力來照料姑蘇道人?

        姑蘇道人心下大恨,回頭看了一眼馬上就要吞沒他的冰層,再抬頭看了看頭上旋轉的定星盤。

        定星盤在水中依舊散發著柔和的星光,照的還沒凝固的海水一片燦爛。姑蘇道人臉頰抽了抽,心下長歎一聲,咬牙屈指向上一彈。一個明亮的星子突然炸開,將他頭頂上的冰層炸出一個丈餘高窟窿。

        姑蘇道人連忙縱身進了窟窿,接著再次向上一彈,又一顆星子炸裂,將他頭頂的冰層再次炸出三丈高的窟窿。每犧牲一顆星子,他的臉頰就抽搐一下,顯是心痛無比。

        這定星盤是他無意中破了一座元嬰修士洞府才發現的元神法寶,經過他二十多年的研究,才發現定星盤是一副陣圖,且是上古十大殺陣中排名第二的周天星斗大陣陣圖。

        姑蘇道人平日愛若性命,此番為了活命,也不得不犧牲定星盤了。

        寧向直回頭看了一眼,見姑蘇道人已經被冰層埋沒,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很好,現在所有人都死光了,那麼就沒人再和他爭玲瓏錦繡台了。

        以寧向直的見識,一眼就看出流雲真人命不長矣,而晴嵐仙子那縷元神本就隨時會消散,還敢施展冰封千里這樣的高階法術,恐怕施展之後立刻就會消散。至於那個小丫頭,在這片冰海內,她還有活路嗎?

        寧向直把一切都算計的很好,他只要在冰封千里停止前活下去,然後再回到原來的地方,就可以白得曠世奇寶玲瓏錦繡台。

        從此之後,他在玲瓏錦繡台中修行事半功倍,晉級元嬰境界指日可待,說不定還能有機會衝刺渡劫期。有了玲瓏錦繡台,他必定能成為修為數一數二的大能,何必低聲下氣的聽命於天道盟?

        寧向直越想越開心,胸口豪氣頓生。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中,山河扇一展,八座山峰連珠般從扇面中跳出,一座一座的撞向身後的冰層。

        山河扇再次一扇。漫天的海水咆哮起來,暗流奔騰,洶湧的朝湧來的冰層撞了過去。

        冰層被八座山峰結成的山脈阻擋和漫天海水阻擋,延展之勢戛然而止,無邊無際的冰層停了下來。像是被小小的八座山峰抵住了一般。

        寧向直一手抵在山脈的另一端,一手抓著山河扇控制著海水,額頭青筋直冒,丹田內靈力迅速被山河扇抽走,注入山脈海水中,與冰層死死的相抗。

        “咦?”晴嵐仙子的元神發出一絲疑惑的聲音。

        “怎麼了?”流雲真人見狀問道。

        她笑道:“那兩個傢伙的本事倒是不錯,難怪可以欺負滄海。算了,既然他們想活,就讓他們活著吧。”

        流雲真人淡笑著應了一聲。他知道姐姐向來如此,從來只出手一次。對方如果能活下來,她絕不再攻擊。

        晴嵐仙子長歎一聲:“滄海,如今我連小小的兩個金丹修士都對付不了,你可嫌棄我了?”

        流雲真人伸出手,虛虛的抓住她逐漸開始消散的手,未語淚先流。

        “從前、現在、以後,無論姐姐變成什麼樣,滄海都不會嫌棄姐姐,只希望姐姐不要嫌棄滄海,不要扔下滄海一個人就好。”

        晴嵐仙子的虛影越發模糊。聞言滿意的笑了笑:“好,我再也不扔下你了,也再也捨不得讓你經歷一絲痛苦。”

        她伸出手指,向流雲真人眉心處慢慢點去。

        流雲真人含笑看著她。不躲不閃。

        他的天魔解體大法就要到達極限,死時全身血肉筋骨寸寸粉碎,到時他的痛苦比之千刀萬剮還要慘烈。晴嵐仙子不捨得讓他受痛,寧願親手將他解脫。

        指尖點在流雲真人的額頭,一點冰晶在她指尖凝結,蔓延到流雲真人全身。將他凍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安雲愕然,看到變成冰雕的流雲真人依然癡癡的凝望著眼前的虛影,也不由在心裡歎息。

        “你既然拿了我的歸墟寶典,又拿了我的紫宵雷霆劍氣,你我也算有緣,索性我再送你一件東西吧。”晴嵐仙子飄渺的聲音在空中淡淡的響起。

        安雲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難道她要放過自己,不打算奪舍?

        “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得了我許多好處,也該受些磨難才好。我將玲瓏錦繡台送你,希望你玩的歡喜。”

        她說完,身邊的玲瓏錦繡台迅速收縮到芥子大小,閃電般衝向安雲。

        安雲一驚,身體條件反射般想要避開,卻愕然的發現她一動也不能動。

        芥子大小的玲瓏錦繡台衝向安雲的眉心,瞬間消失不見。

        安雲忽覺眉心泥丸宮內多了一樣東西,抬頭去看晴嵐仙子,卻只見一道淡的都快看不清的虛影緩緩的融進了流雲真人的冰雕內,耳中聽到她飄忽的聲音笑道:“玩的開心一點啊,後面會很刺激的,快逃吧……”

        安雲懸著的心此時才總算完全放下,從被流雲真人找到那一刻起便懸在頭上的利刃總算消失不見,饒是她心志堅定如鐵,此時驟然放鬆下來,也感到身心疲憊不堪。

        她就地盤腿打坐,吞了兩顆凝氣丹,運起歸墟寶典的心法,慢慢修復體內的傷勢,恢復丹田內的靈力。

        玲瓏錦繡台此刻藏於她眉心深處的泥丸宮內,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自解,安雲四周被不知道厚達幾何的冰層包圍。

        三個時辰後,安雲忽然睜開眼,她聽到有極細碎的破冰聲,透過厚厚的冰牆傳來。她打坐之地是整片冰海中唯一的空間,所有的聲音都會透過冰牆傳到她耳中。

        “那兩個傢伙的本事倒是不錯,難怪可以欺負滄海。算了,既然他們想活,就讓他們活著吧。”

        “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得了我許多好處,也該受些磨難才好。我將玲瓏錦繡台送你,希望你玩的歡喜。”

        她陡然想起晴嵐仙子元神消失前說的話,心頭明白過來,心臟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這個晴嵐仙子。既然決定放過她,還送她玲瓏錦繡台,偏偏故意給她留下天大的麻煩。明明可以順手殺了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卻不殺,這不是引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追殺她嗎?而且還幸災樂禍的祝她玩的開心。真是,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難怪天衍論上說,上古修士,各個脾氣怪異,尤其是晴嵐仙子不可以常理度之。從來就不講道理,果然沒有說錯。

        安雲苦笑,搖搖頭放出神識,感知沿著冰牆向外延伸出去,十丈、五十丈、百丈……千丈,一千八百丈。

        她的神識感知最大的極限就是兩千丈距離,相當於金丹初期修士。在神識的感知範圍內,她清晰的看到寧向直正在破冰而來。

        她的神識能感應到寧向直,寧向直的神識自然也能發現她,也一定知道這裡除了她之外再無活人。

        寧向直感應到安雲的神識。立時露出驚容,驚訝於安雲一個築基初期小修士的神識,竟然強大如金丹初期修士。

        他神色不定,立刻加快了破冰速度,手掌推著一座高速旋轉的山峰,山峰鑽開厚實的冰牆,向著安雲藏身之處推進。

        安雲站起身,紫宵雷霆劍氣凝聚手心,破開頭頂的冰牆直衝向上。紫宵雷霆劍氣是天下至剛至陽之物,用於破開冰層最是適合不過。只要她能在靈力用盡之前離開冰海。逃出寧向直掌心的機會將大大增加。

        好在兩人置身於冰牆之中,寧向直的山河扇不善於破冰,用山峰開道自然比不上安雲用紫宵雷霆劍氣開路。若是在其他環境,恐怕不一會兒安雲就會被寧向直追上。

        寧向直見安雲的速度比他快了一倍不止。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的操作山峰向頭頂撞去。既然玲瓏錦繡台在安雲身上,他自然要追上安雲,殺了她奪下玲瓏錦繡台。

        安雲一邊吞下兩顆凝氣丹,催動藥力散開,補充她丹田內消耗的靈力。一邊操作紫宵雷霆劍氣化作一枚雷鑽,快速無比的鑽開頭頂的厚冰。

        她必須要快,一定要以比寧向直快得多的速度鑽出冰層。她出冰的時間越短,逃走的機率就越大。

        約莫鑽了一個時辰,安雲便看到頭頂清澈的寒冰光華耀眼,她臉上一喜,催動紫宵雷霆劍氣再次加速,一舉衝出了冰層。

        一出冰層,安雲頓時彎下腰,用力的喘息著,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清新的口氣。忽然,她聽到一陣破冰聲,駭然的朝聲音處望去,探出神識感知。心下納悶,明明寧向直的速度比她慢上不上,怎麼就追上來了?

        破冰而出的是姑蘇道人,和安雲有千丈距離。

        安雲立刻收回神識,卻已經被姑蘇道人發現,他愣了愣,顯然沒有料到安雲也破冰而出,而且比他還快。

        安雲眼珠兒一轉,朝著姑蘇道人大喊道:“姑蘇師叔,玲瓏錦繡台被寧師伯搶走了,他還要殺我滅口,求姑蘇師叔替我擋他一擋,日後安雲必有厚報。”

        她說完,也不等姑蘇道人回答,立刻施展起五行遁法,飛快的消失在姑蘇道人的眼前。

        姑蘇道人再次一愣,回過神時,安雲已經遁出了數百丈距離。

        他臉上現出掙扎之色,拔腿想要追她,卻又猶豫不定的停下,心念電轉,決定留下來殺了寧向直再說。

        若是那丫頭說的是真的,寧向直還在冰中,且搶到玲瓏錦繡台,他去追那丫頭,豈非得不償失?

        若是那丫頭說的是假的,玲瓏錦繡台實際上在她身上。那也無妨,殺了寧向直再去殺她就是,她一個築基期修士,難道還能逃出他的掌心?

        無論如何,玲瓏錦繡台他勢在必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3
發表於 2017-11-23 10:46: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海上船隊

        安雲要的就是姑蘇道人這般想,可以給她空出足夠逃命的時間來。

        她說玲瓏錦繡台在寧向直身上,雖然姑蘇道人勢必會懷疑,卻也不敢不信。

        一來安雲只是築基期修士,逃命尚且不及,哪裡會不要命的和寧向直爭玲瓏錦繡台?就算她當真吃了熊心豹子膽,也要有那個本事爭得贏啊。一個是築基初期修士,一個是金丹後期修士,何止螳臂當車,簡直是螻蟻與大象之間的差距。

        二來即使安雲真的走了天大的運氣僥倖得到了玲瓏錦繡台,那也不怕。一個區區築基期修士而已,姑蘇道人自認舉手便可拿下,且讓她高興一下又能如何?反之寧向直若是從冰海中出來,他未必就能爭得過寧向直。

        三來為了玲瓏錦繡台之事,寧向直已經和姑蘇道人撕破臉,兩人誰都不想讓對方活著洩露了機密。因此,無論玲瓏錦繡台在不在寧向直身上,姑蘇道人都必須趁機殺了寧向直才行。否則,很可能死的就是他了。

        正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一句話便留住了姑蘇道人,還讓他心甘情願的幫她攔阻寧向直。兩人都是金丹後期修士,這一殊死交手,想必夠她逃出去了吧。

        姑蘇道人果然沒有辜負安雲的期望,立刻掏出十八枚顏色不同的一整套陣旗,分作十八個方位插入冰中,再一連逃出五個佈陣所有陣盤,擺出一個五嶽同宗的陣勢。

        他一出手,便是十八法界五嶽鎮山圖。

        時間太短,姑蘇沒辦法慢慢佈置殺傷力巨大的高階陣法,是以出手便是保命的絕招之一。

        一切佈置妥當之後,姑蘇道人撒下一串中品靈石安放於陣眼上,掐訣一引,十八枚陣旗發出顏色不同的光線,互相串聯起來,在冰面上結成了一個正十八邊形。隨後十八道光線又合攏彙聚到作為壓陣之物五個陣盤之上。

        “震!”姑蘇道人跺腳厲喝。

        冰面開始輕微的震盪起來,光線所圈之處,所有冰層開始擠壓塌縮,光線內的冰面逐步變窄。

        陣法之道。借天地之力,借鬼神之力,借陰陽之力。

        姑蘇道人正是因地制宜,借了晴嵐仙子的冰封千里之力,要將困在冰層中的寧向直活活擠壓而死。

        安雲神識悄悄的感知到這一切。看到姑蘇道人佈陣,她心下不由暗驚。

        當初華天霄被姑蘇道人乙太乙九宮困龍陣困在陣中時,她還曾不大看得起姑蘇道人,認為姑蘇道人雖在陣法上有極深的造詣,卻也不足畏懼。

        誰知這次再見姑蘇道人,他先是不動聲色的暗中佈置上古十大殺陣排名第二的周天星斗大陣,妄圖將海島上所有人一網打盡。後來因為海島沉入海中,周天星斗大陣沒能佈置成功。

        然而當時姑蘇道人已經在安雲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心裡知道以前的自己太小覷他了。要不是經過此事,兩人見面鬥法。她大意之下沒準兒就吃了大虧。

        這一次,再見姑蘇道人借晴嵐仙子的一招冰封千里,不動聲色的佈置了一出大殺陣,不由心下驚駭,將姑蘇道人的危險係數再次提高了一個層次。

        此人善於藏拙,他日鬥法,不可掉以輕心。

        安雲把五行遁法運行到極致,沿著冰面直往前衝。晴嵐仙子這招冰封千里波及的範圍極廣,她施展遁法跑了半個時辰,才再次看到了海水。

        幸好無論是姑蘇道人或是寧向直都沒有追來。寧向直也不是省油的燈,姑蘇道人就算有陣法占了先手,恐怕也未必奈何得了她。否則,姑蘇道人早就追來了。在這一馬平川的冰面上,她根本就逃不出他的神識感知。

        然而此時安雲卻有些犯愁,在冰面上一馬平川,寧向直和姑蘇道人神識一掃就能發現她。但眼前是茫茫海面,她又該如何渡過呢?

        現在她倒是可以施展禦劍術,禦劍騰空而行。可是她沒有飛劍啊。

        蝶戀花被流雲真人一抓就毀掉了,紫霄雷霆劍氣太過打眼,她要是駕著紫宵雷霆劍氣禦劍而行,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寧向直和姑蘇道人那是她嗎?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代步的法子,安雲不免有些焦躁。時間不等人,等到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分出勝負,以金丹修士的禦劍速度,她很快就會被追上。

        此時此刻,安雲無比想念自己前世經營數百年的秘密洞府。她以前收集了大量法寶,隨便拿一樣出來也能度過面前的困境,哪裡像現在這般無計可施。

        安雲正彷徨時,忽然見到海面上出現幾個小黑點。

        她運起神識一探,發現竟是一支船隊,總共十二艘海運大船,每一艘都是滿滿當當的,看上去似乎是一支商人船隊。

        安雲想了想,心下有了主意,施了分水訣,跳進了海裡。

        不多時,她尋了一個船底死角,從水裡露出頭來,悄悄的打量了一眼頭上的大船。

        海船極大,約莫十三丈長,有四名水手在擦拭甲板,另有幾名帶刀中年男子站在船舷處眺望海面。

        安雲神識如水紋般掃了一圈,驚訝的發現其中兩艘船裡竟有三名修道者,不過修為不高,最高的也才築基三層,另外兩人一個是練氣期五層,一個是練氣期六層。

        “什麼人?”那名築基期修士原本閉目打坐,感應到有人神識探知,咻的睜開眼,厲聲喝道。

        一男一女兩名練氣期修士對視一眼,男子站起身發出一聲長嘯。

        十二艘海船頓時鬧騰起來,每艘船的甲板上都湧出一群持刀男子,另有持弓弩者從船舷處探身往海面上探視。

        安雲原只想悄悄的潛入一艘船中,隱匿氣息借這支船隊上岸,並不想引起船隊中人的注意。沒料到這支船隊中有修道者,大意下暴露了行蹤。好在這三名修士威脅不了她的安全,她也不太在意被他們發現。

        她不作聲,也並不打算現身出來,悄悄的潛入船底,吸附在底板上。

        船隊最中間的海船甲板上,一名相貌清臒的老者帶著兩名年輕修士走了出來,船上的護衛頭子連忙向老者躬身:“海老。”

        老者看了他一眼,問道:“可有什麼異常?”

        護衛頭子連忙恭敬道:“兄弟們全都檢查過了,沒發現異常。”

        “水底呢?派人下去沒有?”老者身邊的年輕男子問道。

        “稟公子,派了人下去,都沒有什麼發現。”

        “海爺爺,是不是你感覺錯了?”老人身後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子猶豫道。

        年輕男子立刻斥責道:“二妹,休得胡說,海爺爺怎麼感覺錯?”

        女子嘟了嘟嘴,有些不服氣,卻也沒有再開口。

        老人眉頭微微一皺,親自走到船舷邊往外觀察,海面上漆黑一片,風平浪靜。

        修士豈同於常人,只要有意隱匿氣息,這些凡夫俗子怎能發現?

        老人心頭有些不安,他剛才以神識將周圍海面探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對方的行蹤,顯然對方要麼有獨特的隱匿之法,要麼修為境界高出他許多。

        對方以神識窺伺船隊,又不現身出來,究竟是何目的?若只是路過修士隨意以神識掃視,那自然最好。

        要是對方不懷好意,修為又比他高,那倒是有些麻煩了。

        想到此行的目的,老人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海爺爺,發現什麼了嗎?”女子見他臉色不好,有些擔心的叫道。

        “海老,要不要給金長老發傳音符?”男子也上前說道。

        老人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不用了,船上沒有什麼讓人覬覦的寶物,或許只是某位同道路過看了一眼,沒什麼事,讓他們小心一點就是了。”說完,便進了船艙。

        話雖這樣說,他臉上的神情卻越發凝重。

        年輕男子和女子對視一眼,跟著他進了船艙。

        進了船艙,男子朝老人小聲問道:“海老,可有什麼不妥?”

        海老想了一下,搖頭:“剛才我察覺到一股神識窺伺船隊,等我的神識追蹤過去時,對方卻又忽然消失,任憑我怎麼查探都查探不到。褚英,此事有些不同尋常啊。”

        叫褚英的年輕男子臉色一變,驚道:“連海老你都探查不到對方的行跡,對方修為豈非比你還高?”

        海老微歎道:“茫茫東海,散修無數,修為高過我者不計其數,沒什麼好驚訝的。若對方只是路過的修士,那倒是無妨。可對方隱匿氣息,若是另有心思,倒是不得不防。”

        褚英鄭重的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那少女卻有些不以為然道:“海爺爺,你也太多心了。船上只是些尋常的貨物,又沒有值得修士覬覦的寶物,有什麼好怕的?”

        她這話倒是不錯,船裡的確只是一些糧食皮毛等貨物,和凡人的行商船隊並無不同。這些貨物對修士來說都是無用之物,哪個修士會吃飽了撐得來找麻煩?如果只是遇到不開眼的海盜,她和褚英隨便一個出手就能解決,又有什麼好怕呢?

        海老瞪了她一眼,嚴肅的說道:“藍心,小心一點總不是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們叔父讓我帶著你們遊歷一番,我就要保證你們安全。你這性子大大咧咧的,哪裡像是修道之人?”

        藍心翻了翻白眼,嘟囔道:“知道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4
發表於 2017-11-23 10:46: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潛藏之術

        藍心嘴裡說知道裡,心裡卻是不以為然。

        她和哥哥本來就不是修士,跟著海爺爺修行不過是因為僥倖有些天賦,修行只為了延年益壽罷了。

        再說了,海爺爺自己都說了,修士一生艱難,動輒死於爭鬥之中,她堂堂一國公主,已是人間富貴之極,幹嘛要去苦哈哈的修煉?

        海老一看藍心嘟起的嘴角就知道這話白說了,無奈道:“你們先下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褚英和藍心起身行禮告退。

        兩人走後,海老眸子裡突然精光大亮,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出。噴灑出來的血液並沒有落地,反而停留在他面前緩緩流動,最終演化成一副八卦圖案。

        海老神情肅穆,嘴裡低聲念叨著冗長的咒語,許久之後,八卦圖案上有一滴血液閃閃發光。

        找到了。

        海老也不說話,身形一閃已經消失在船艙,再一現身時,正和安雲面對面對視。

        安雲訝然的看著眼前出現的老人,枯瘦臉頰,稀疏的眉毛下一雙狹長的雙眼,三縷長須無風自動。

        兩人身處水中,背貼船底,誰都沒有說話,只有眼神默默交流。

        “七禽神術?”

        許久,安雲開口。

        七禽神術乃是七禽門最有名的推算術,傳言能推測吉凶禍福、天道大勢。

        海老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道友識得?”

        “你是七禽門的修士?”安雲不置可否。

        海老沉默片刻,緩緩點頭:“道友何人?”

        安雲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對你們沒有惡意,只是被仇家追殺,暫借寶地躲藏。”

        海老神情微動,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不知道友被何人追殺,對方修為如何,老夫或可助道友一臂之力。”

        安雲明白他有所顧忌,唯恐自己仇家修為高絕,連累到船上之人。所以用話語試探。

        她雖自私冷性,卻也不是占他人便宜之人,索性直言道:“修為比你我高過太多,不能力敵。不過我有水中隱匿氣息之法。再加上有你們的船隊和凡人氣息掩護,對方若不一寸一寸的以神識搜索,要發現我也不容易。”

        海老聞言色變,他此行身有要務,不欲沾染是非。要是多管閒事。惹來對方仇家,豈非無妄之災?

        安雲見他猶豫不決,便笑道:“你我動手,你無必勝把握,我也沒有殺你的信心。反倒因為我們交手,這十二艘船必毀無疑,船中之人皆會葬身海中。不如道友索性裝作不知,待上岸之後,我自會離去,往道友三思後行。”

        海老臉上掙扎之色更甚。他的確有心趕走安雲,避免麻煩上身,但安雲半是撫慰半是威脅的話語讓他不敢輕舉妄動。這丫頭年約不過十二三,臉上卻毫無稚氣,言語也相當老練,她能避過自己神識感知,僅憑這一點,他就沒把握一定能勝過對方。

        她說仇家修為高過她甚多,恐怕她的仇家是築基後期修士。她被築基後期修士追殺,卻毫無窘迫倉惶之色。此人年紀輕輕,心境卻是不俗。

        思前想後,海老拿不定注意,只好笑道:“道友何不入船艙一敘。我們從長計議?”

        安雲搖頭:“我一出現,很難避過對方的感知,恐會連累你們。在水中我有隱匿之術,借眾人駁雜氣息掩護,或可勉強避開仇家。”

        海老又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要去何處。能否見告?”

        她笑了笑:“我姓安,一介散修,道友不必多問。敢問道友,這是哪裡?最近的陸地又是哪裡?”

        安雲暗想,不知道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誰勝誰負,可以肯定的是無論誰勝出,必然不能全身而退,身上必定帶傷。但金丹修士再怎麼受傷,殺她也是毫不費力,她的行蹤豈能隨便告知他人?

        海老見她絲毫不提自己的來路,心下越發起了疑心,又投鼠忌器不敢貿然行動,只好道:“這裡是東海,老朽帶著侄兒侄女前往棲霞島。”

        東海?

        安雲眼前一亮,運氣還不算太糟糕,不是靠近北冥的虛無海,也不是靠近南疆的南海,而是毗鄰臨海洲的東海。

        棲霞島是七禽門的門派駐地,老人是七禽門中修士,這也說得過去。

        “不知道友如何稱呼?”安雲問。

        “老朽姓海。”

        安雲誠懇道:“海道友,我的確對船隊沒有任何惡意,只為暫時躲避仇家,借船代步罷了。你若相信我,請當做我不存在,一切自便。一旦海船著陸,我自會離去。”

        海老沉思良久,心裡無可奈何。對方小小年紀已是築基修士,怕是來頭不小,追殺她的人實力可想而知。一旦被對方發現自己竟敢幫忙藏匿她,少不得又是一場橫禍。

        但她擺明瞭要借船避禍,自己要是不答應,她就要以船隊所有人性命威脅。其他護衛自己可以不在意,但褚英和藍心他卻不得不在意。

        也罷,暫時聽天由命吧。

        沉思過後,海老無聲的消失在船底,從新回到了船艙。

        安雲重新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轉為內息。封鎖身上所有毛孔,不使一絲氣息外放,心跳半個時辰才輕微跳動一下,周身血液停滯,放佛死人一般貼在船底處。

        有魚兒游過她身旁,好奇了看了兩眼,又用魚唇輕觸,她卻像是化身為船底的一部分,不動不理。

        安雲施展的是一種名為枯木術的潛藏神術,前世她以三枚築基丹的代價,從一個沒落的修道家族換得這門枯木術。

        那個修道家族的開宗老祖宗是一名元嬰大成修士,在修道界赫赫有名,尤其是獨創的枯木術更是潛藏術中的數一數二的秘術。安雲就曾經仗著枯木術逃過多次追殺,因而對自己的潛藏術頗有自信。

        無日無夜的過了三天,安雲忽然從沉寂中醒來,眼睛驀地睜開,將耳朵貼在船底上,仔細感知船上的動靜。

        她是被一股恐怖的金丹威壓驚醒,這股威壓她能感應出來,來的人是寧向直。

        這麼說。姑蘇道人輸了?

        輸就意味著死,安雲比誰都明白,玲瓏錦繡台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管寧向直和姑蘇道人誰勝誰負。輸的人必死無疑。

        安雲控制著心臟因恐懼跳動,心神完全晉入一種死寂的狀態。此時正是關鍵時刻,她絕不能露出馬腳,哪怕是一絲悸動,都會被寧向直感知到。到時候。她萬無倖存之理。

        金丹修士的威壓如山嶽壓下,十二艘船上的凡人一個個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望著空中的寧向直又跪又拜。褚英和藍心只是練氣期修士,哪裡能抵抗金丹修士的威壓,同樣跪伏在地。

        海老神情大變,臉上血色褪盡,抹著虛汗來到甲板上,對著空中踩著山河扇的寧向直拱手道:“在下七禽門白鶴堂海無涯,拜見前輩。不知前輩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寧向直沒有理會海老。神識如水般細細的將十二艘船一一掃過,眉頭一皺:“你把船上所有的人全都叫出來。”

        海老一愣,心頭閃過安雲的面容,暗道莫非這位金丹老祖就是她的仇人?隨即又覺得不可能,如果她的仇家真是金丹修士,她恐怕早就死了千百次,哪有機會逃走?

        不過這位金丹老祖擺明瞭是在找人,不是找她,又是找誰?

        “是,晚輩馬上把所有人都叫出來。”海老按下心頭的懷疑。將船上所有人叫了出來跪拜在地。

        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他們知道海老的本事,一直把他當仙人看待,見他都要對空中的仙人畢恭畢敬。心下對寧向直更是敬畏萬分。

        寧向直的神識再次從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心下不由生出一絲煩躁。

        他和姑蘇道人鬥法一日一夜,最終還是被姑蘇道人逃走,不僅沒有成功殺人滅口,還耽誤了追殺安雲的時間,真是得不償失。

        他這兩日一刻不休。將這附近的海域搜索了個遍,卻依舊沒有發現安雲和姑蘇道人的行跡。姑蘇道人也就罷了,安雲一個小小築基期修士卻能逃過他的搜索,這太不正常了。

        實際上,這支船隊他先前已經看到了三次,也匆匆查探過三次,都沒有發現安雲。這回再次看見,索性仔細檢查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

        “不知前輩如何稱呼?我七禽門離此不遠,前輩若不嫌棄,不如讓我稟告門內金師叔,金師叔必定熱情款待前輩。”海老心下顫顫,硬著頭皮開口相邀。

        寧向直尋找安雲都來不及,哪有時間去七禽門盤亙?要是被姑蘇道人搶先發現安雲,他想要再次奪回玲瓏錦繡台,勢必要花費百倍的力氣。

        聞言,他悶哼一聲,山河扇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眾人眼前。

        海老胸口宛如被巨石撞中一般,胸口心血翻湧,連續退了好幾步才站定。

        好半響後,褚英才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朝海老道:“海老,那是何人,怎的如此恐怖?”

        海老輕聲吟道:“噪性化真性,人心變道心。若非神火鍛,礦裡怎分金?”

        褚英身形一震,半天才感歎道:“原來這就是金丹修士嗎?果然是活神仙!”隨後神色沮喪道:“海老一生修道尚且不過築基三層,今生都未必能成功結丹。我靈根資質比之海老差了許多,連築基都沒把握,何時才能得窺金丹大道?”

        藍心也愣愣的看著寧向直離去的方向,十分嚮往。

        海老聽了褚英的話,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他壽元已經不多,若是沒有奇遇,今生只能止步於此。

        但如果……

        海老目光閃爍,暗忖:要是有金丹老祖相助,不說別的,只要隨手賞賜自己一些大還丹和靈石,自己就能有足夠的丹藥和靈石用於修煉,今生或許有機會得窺金丹大道。哪怕機會十分渺茫,也總有個念想。

        他的壽命不多,修為還停留在築基期三層,宗門幾乎已經放棄了他,不可能在他身上浪費資源。否則,金長老也不會讓他前往雲中國指導褚英和藍心修行。

        想到這裡,海老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也不知道為什麼,金長老急急的發佈傳音符讓他安全的將褚英和藍心帶回宗門。更讓他詫異的是路上竟有修士追殺褚英和藍心,若非他萬分小心,一行人早就被扔進海中喂魚。

        海老想到追殺的修士修為越來越高,他漸漸抵擋不住,沒有把握將褚英兩兄妹安全送回七禽門。要是兩人在途中死亡,金長老必會殺他洩憤,何不趁此機會扔了這棘手差事,以船底女子的行蹤換的一名金丹老祖的好處?

        海老再無疑慮,抬起頭朝著寧向直離開的方向,張口就要叫住已經化作黑點的寧向直。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5
發表於 2017-11-23 10:4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快意門

        海老話還在嘴邊,腳下突然傳來一股尖銳的寒氣,如同一枚利刺從腳底湧泉穴直入三陰交穴,再至足三裡穴。

        他臉色漲紅,哪裡還顧得上張口叫喊,連忙分出體內靈力抵擋阻攔侵入體內的尖刺寒氣。等到他驅除了身體的異常靈力時,抬頭一看,這一耽擱寧向直已經再無影蹤。

        海老略一思索,此刻禦劍追向那名金丹前輩,船底那丫頭勢必會立刻逃走,要是金丹前輩誤會自己哄騙他,必殺自己洩憤。保險起見,還是先擒住了那丫頭,然後再交給金丹前輩換取獎勵,想必金丹前輩不會小氣才是。

        他心裡打定主意,身體倒仰,一個猛子鑽進了海裡。

        海老對安雲起了賊心,安雲對海老卻是起了殺心。她倒並不奇怪海老起了貪心,換做其他修士,也會做出和海老一樣的選擇。

        修道並非清靜無為,一門心思閉關修煉就可。相反,修士一生中都在鬥。與天鬥,爭命運;與地鬥,爭資源;與人鬥,爭仙緣。

        安雲早就防著海老,之所以仍不離去,無非是借海船枕木施展枯木術,又借十二艘船上的凡人駁雜氣息掩蓋自身氣息罷了。

        此刻對方既已反水,她自然也不會留情。

        海老一入水,迎接他的便是海底數百到冰淩,冰淩撕裂海水,卷起陣陣水渦。

        海老顯然早有預料,一柄透明飛劍出現在他手中,將射來的冰淩全數蕩開,手中飛劍驚鴻般刺向安雲。

        寧向直尚未去遠,打鬥過於劇烈很可能將他再次招回,安雲打算速戰速決,眼底閃過一絲殺意。紫宵雷霆劍氣一出,劈中刺來的飛劍,飛劍一頓,光華消散暗淡無光。

        手中飛劍一個照面就被毀掉。海老大吃一驚。接著,他眼神一亮,貪婪的盯著安雲手中紫色劍氣。

        劍氣一出便可傷他四階飛劍,此劍氣起碼在七階以上。海老窮困一生。好不容易才修煉到築基三層,何曾見過如此高階的法器?

        他心裡狂笑,心想不管這丫頭來頭如何,這劍氣他都要定了。

        電花沿著海水迅速傳播,海老身上卻隱顯一直白鶴虛影。白鶴仰頭展翅。長脖一伸,鶴喙朝著安雲電射而至。

        七禽門白鶴虛神。

        安雲舉掌成爪,遙遙對著海老收爪,四下海水成冰,化作四隻巨大的冰手抓住了海老四肢。紫宵雷霆劍氣卷斷了襲來的鶴喙,再一蕩,如雷刀劃過,切下來了海老頭顱。

        劍氣沿著海老被切掉的脖子沿經脈往下,直達丹田,將海老元神瞬間攪滅。

        這幾下兔起鶻落。戰鬥不過一息時間,安雲斬了心懷不軌的海老。

        海老頭顱雙眼圓睜,眼神滿是驚恐,似乎想不明白自己修為明明比安雲高了兩層,為何在她手上毫無反抗之力?

        安雲卻並不吃驚,前世她要想快速的殺死海老根本不可能,甚至她修為高過海老也不行,非要尋找機會事先佈陣,再利用陣法將其誅殺。

        然而此生她靈根潛質高達九十五,修煉上上品的心法歸墟寶典。擁有紫宵雷霆劍氣,修習劍意門慧劍斬情絲,心性堅定,神識可比金丹初期修士。一舉斬殺海老。卻非難事。

        也避免血水引來海中的魚鯊,安雲迅速凍結了周圍的海水,將海老的屍體連同血液凍結在其中,再施了一個沉水咒,將冰塊沉入了海底深處。

        隨後,安雲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既然已經動手殺了海老,於情於理都應該斬草除根才是。不然船上眾人見海老久久不上船,定會派人下海尋找。

        他們雖然發現不了安雲,但必會引起動亂,萬一引起了寧向直的注意,安雲再難逃脫。

        但若是她出水動手,很難逃過寧向直鋪天蓋地的神識搜索,豈非自入羅網?

        思之再三,安雲最後還是選擇施展枯木術,將自己化為一截枯木依附在另一艘船底,決定靜觀其變。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安雲並非嗜殺之人,若非必要,甚少輕動殺機。恃強淩弱雖是修士常態,屠戮弱小等閒事耳,然而極易遭心魔纏身,晉級之時,兇險無比。

        安雲一生修道平平當當,皆因無愧天地,無愧蒼生,無愧本心,道基堅固,心境平和。

        恃強淩弱雖痛快,然則一旦遇到比自己強大之人,也極為容易妥協,生起不敢反抗之心。失了爭鬥之心,心魔頓成,道基出現縫隙,何來與天爭命的修道之心?

        見到海老跳入海中,褚英和藍心一愣,彼此奇怪的對視一眼,皆不明白海老為何入海。

        等了好一會兒,兩人臉上微微變色,褚英從海老入水處跳入海中,搜索了周圍十里,卻沒有發現海老,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他再次搜索了一圈,最終無奈放棄,重新回到了船上。

        藍心迎上去:“哥哥,海老呢?”

        褚英臉上若有所思,搖頭道:“海老不見了。”

        藍心一驚,瞪大眼睛看著他,眼底有一絲恐懼。

        褚英臉色也有些難看:“我懷疑是快意門追上來了,海老才下海迎戰。此時海老生死不知,我們要快些離開。”

        藍心恨恨道:“快意門欺人太甚,他們已經殺了父皇母后,整個雲中國都落入他們手中,為何還要對我們斬盡殺絕?”

        褚英歎道:“我兄妹二人前去投靠七禽門,快意門害怕你我日後修為有成展開報復,自然要將你我斬草除根。此時說這些都沒有意義,快些離開才是要緊。”

        “可是只有海老知道前往棲霞島的路線,他不在,我們怎麼才能找到棲霞島?”

        “我們先走,海老有七禽神術,若是打退敵人,自然能夠找到我們。”

        褚英吩咐船上護衛開船,十二艘海船排成一字佇列,揚起風帆迅速離開。

        快意門?不知故人安在否?

        聽到兩人的對話,安雲心中微微一動,思緒莫名的飄遠。

        前世她還是築基初期修士時,曾經雲遊到臨海洲,無意中結交了羅星烈、別道生、沐英三名散修。

        四人皆是無門無派,加上興趣相投,又一起共抗強敵,相互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此後,羅星烈提議,四人決定在雲中國碧波峽共創一個小門派,取名快意門。

        寓意:快意平生事,天地逍遙人。

        四人呼朋喚友,吸引了一批散修入駐。再放開門庭,招收有資質的凡人為弟子,暗中控制雲中國皇室,佔據了雲中國一處小型靈石礦脈,可謂一時風頭無兩。

        快意門初創,底蘊不足,無金丹修士坐鎮,如此高調行事,頓時遭到附近三個門派排擠。那段時日,爭鬥不斷廝殺慘烈,快意門一度岌岌可危。

        安雲當時年少輕狂,惱怒之下布十絕陣,連殺對方十餘名築基後期修士,一舉震懾了三個門派。

        十絕陣,上古十大殺陣中排名第五,號稱“絕天絕地,絕神絕仙,絕命絕運,絕生絕死,慘絕人寰,絕無幸理”。

        此陣一出,立刻引來臨海修真門派中與聽潮閣齊名的玄天宗覬覦目光。對方要安雲交出十絕陣陣圖,否則快意門雞犬不留。

        玄天宗勢大,無法力敵。快意門其他人紛紛要求安雲將十絕陣陣圖交給玄天宗,不僅能保快意門所有人,日後還能求得玄天宗庇護。

        安雲不答應,眾人便要出手相逼。就連摯友羅星烈、別道生、沐英三人,雖沒有開口相逼,卻也沉默認同。

        安雲心傷不已。

        她性子清冷,恩怨分明,看似溫和沉靜,實際心高氣傲,最是受不得他人威逼利誘。要是他們好好與她言說,她未必就不肯拿出十絕陣陣圖換取大家平安。

        然而眾人竟然出手相逼,安雲怎肯乖乖就範?憤怒之下安雲連殺九人,歃血立約退出快意門,隨後借上古傳送陣逃離了臨海,前往蒼梧洲。

        這件事讓安雲徹底心傷,從此絕了加入宗門的心思。她性子越發冷淡偏激,不愛交友,輕易不肯受人恩惠,也輕易不施恩於人。

        她曾對曉禪宗主持大師靜虛禪師道:“無欲亦無怒,無得亦無舍,無喜亦無悲,萬事於我,過客罷了。”

        如今乍然再次聽到快意門,安雲心緒難得波動了一下。

        不知為何,她心中竟有一絲歡喜。快意門還在,不知如今是何模樣?羅星烈、別道生、沐英,他們可還活著?

        安雲前世死去約有三百年,要是三人成功晉級成了金丹修士,壽命悠長,應該還在世上才對。

        安雲忽然很想回去看看。

        時隔多年,前世的憤懣早已經隨著時光的消散慢慢變得不重要了,她只是很想看看前世的故人,是敵是友都好,那是她曾經存在的證明。

        還想看看前世一手創建的門派,年少時豪情壯志,花費了巨大的心血,欲要創建一個收留天下散修,不拒所有修道之人的快意門。

        “快意平生事,天地逍遙人。”

        安雲低聲呢喃著,不知不覺,解除了枯木術,上到船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6
發表於 2017-11-23 10:4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故人何在

        海潮如陣陣雷鳴,天空晴朗無雲。

        安雲突兀的出現,顧盼天際,旁若無人。甲板上的護衛紛紛拔出了長刀,褚英和藍心抽出長劍戒備的看著她。

        長刀出鞘,金鳴之音悠長。

        安雲看也沒看眾人一眼,瞳孔似乎沒有焦距,有些失神的踱步到護衛首領旁。滿船的魁梧漢子,刀光劍影晃花人眼,卻沒有一個人敢動,連身體不自主的顫抖也被眾人死死的忍住,生怕發出一絲聲音觸怒了正中的少女。

        刀口舔血的漢子,對危險最是敏感,每個人都能從心底感受到安雲身上極度的危險。

        護衛首領死死的咬著牙,依然阻止不了牙齒上下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音,他的腿在顫抖,腦子裡一片茫然,唯一回蕩的念頭便是“她為什麼偏偏找我”?

        安雲視眾人如無物,走到護衛首領面前,伸手把他腰間掛著的葫蘆酒壺取了下來,揭開蓋子,仰頭灌下一口烈酒。

        烈酒辣吼,一股火線沿著喉嚨落下,蔓延向四肢百骸,瞬間驅散了身體的寒意。

        安雲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又大大的灌了一口,眯眼享受著全身火熱的溫暖。

        酒不是好酒,遠不如靈酒的清冽甘甜,卻是人間最辣的酒。如此烈酒,當與好友共飲,大醉三百杯。

        安雲是第二次喝這樣的烈酒。

        第一次是在雲中國,與羅星烈、別道生、沐英三人一見如故,傾蓋相交。天高月遠,繁星燦燦,一壺最烈的酒,四個意氣風發的朋友。

        時隔三百年,她再一次嘗到了這似火焰燃燒般的烈酒,只是烈酒依舊辣喉,故人如今何在?

        “不知前輩尊姓大名,前來鄙船可有指教?”褚英硬著頭皮走上前。行禮問道。

        安雲並沒有看他,隔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沒事,借你的船隊用用。”

        褚英愕然。半晌才恭聲道:“前輩要借鄙船一用,在下榮幸之極,不知前輩要到哪裡?”

        安雲壓下心頭的感傷,聲音幾不可聞:“碧波峽。”

        褚英和藍心心頭同時一驚,互視一眼。藍心小聲說:“前輩要去碧波峽,我等遵命,只是我等還有同伴未歸,可否再等片刻?”

        兩人心知這少女的修為境界高出他們太多,必然是築基期修士,唯有等海老回船,才有轉機。

        “不用了,那個老頭已經被我殺了,回不來了。你們若要活命就開船,否則我不介意將你們殺光。”

        安雲悠然望著天外。寧向直去的遠了,這支船隊被他檢查了至少三遍,應該不會再檢查。

        褚英和藍心聽到海老被她殺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見她站在船頭背對著眾人,一副不設防的樣子,兩人幾次想要舉起手中的長劍想要動手,卻最終默默的放下長劍,吩咐船隊掉頭。

        兩人已經認定安雲就是快意門派來追殺他們的人,心裡有些納悶,快意門三老如今只剩下別道生一人。門內十絕也已死傷殆盡,海老還親手殺了十絕中絕死。現今快意門只剩下別道生以及十絕中的慘絕人寰和絕無人煙,從哪裡又冒出一個高手,連海老都不是對手?

        如今快意門正是力量最微弱之時。雲中國皇室想要脫離快意門的掌控,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雲中國皇室策劃多年,聯繫上了七禽門鶴門長老金光中,只要雲中國皇室能夠盜出十絕陣陣圖,七禽門便助皇室剷除快意門。

        褚英和藍心都是快意門弟子,這些年花費了巨大的心思才弄到了十絕陣陣圖。由七禽門另一位築基期弟子張老負責斷尾,海老保護他們前往七禽門敬獻陣圖。

        難道張老也被她殺了?

        兩人心頭閃過一絲絕望,心有不甘的回望棲霞島的方向,再有十天時間船隊就能登上棲霞島。棲霞島是七禽門駐地,到了島上兩人就真正安全了。

        船是普通的海船,雖然堅固寬大,速度卻並不快。很明顯,海老沒有在船上裝載聚風陣,也沒有裝載逐水陣來提高船速,目的就是為了扮成普通的凡人商隊,不欲引起修道之人的注意。

        安雲同樣不想引起其他修道人的注意,尤其不想引起寧向直的注意,自然不會為了提高速度給海船安裝陣法,只是吩咐海船一刻不得停歇便回了船艙。

        回了船艙,安雲盤坐運功。這段時間她已經感到剛剛築基的境界有些不穩,隨時都有掉落的風險。

        在朝雲宗後山廢棄靈石礦洞中築基時受到秋暮離驚擾,隨後與秋暮離鬥法,再被流雲真人抓去了海島,更被逼出了心頭之血。如果換一個人來,早就道基崩潰修為倒退,也就是安雲,才能以前世強大的心境保持境界的穩固。

        此時危機暫除,她立刻便運功入定,當務之急是將搖搖欲墜的道基穩固下來。

        安雲這一入定就是十日,期間藍心多次前來,剛到船艙便被無形之力震出。船上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威壓始終縈繞在心頭,似乎隨時都會心臟破裂,因此沒人敢起其他心思,一路沉默無語的在海面航行。

        十日過後,安雲從入定中醒來,身上的暗創已然修復,精神和靈力也恢復到了最佳狀態。她想了想,神識遁入眉心泥丸宮,那裡有天地至寶玲瓏錦繡台。

        這一次,安雲輕易的就進入了玲瓏錦繡台。剛一入內,兩隻七彩的小鳥便飛到她身邊,繞著她前後左右的慢慢飛旋。

        安雲伸出手,兩隻鳥兒自動落入她掌心。她神情一震,腦海中閃過無數玲瓏錦繡台的資料,頓時,她便感到自己和玲瓏錦繡台融為一體,彼此密不可分。

        “原來你們是玲瓏錦繡台的器靈啊。”

        安雲伸出手指逗了逗兩隻小鳥,器靈只會對主人親近,略一思索便知道流雲真人逼出她的心頭之血,間接讓她成了玲瓏錦繡台的主人。

        玲瓏錦繡台內一片狼藉,先前寧向直、姑蘇道人和寒山將海島地基斬斷,讓海島掉入東海之內,以整個東海之水的壓力想要攻破鴻蒙兩儀化微塵大陣,導致玲瓏錦繡台也受到了波及。

        安雲在兩隻七彩鳥兒的陪伴下,把玲瓏錦繡台逛了個遍,心頭止不住的歡喜。

        晴嵐仙子是個小氣護短的渡劫期大能,惱怒她欺負流雲真人,所以故意不殺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又將玲瓏錦繡台送給她。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安雲修為低微卻身懷重寶,晴嵐仙子就是要她此生過的不得安寧,一生被人追殺不休。

        雖然也存了磨練安雲的意思,不過安雲並不領情,這個老妖婆,其心當誅!

        看到玲瓏錦繡台內的收藏後,安雲覺得一切都值了。可惜煉丹室的丹藥時隔萬年早就腐朽,但儲存的靈草種子還在,尤其珍貴的是有好多種早已滅絕的上古靈草種子和高階靈草種子,只要種下去,她就可以煉出許多失傳的丹藥。

        隨手翻檢了一下丹藥配方,並沒有多大的收穫。這些丹藥配方都是上古時期的配方,經過這麼多年煉丹師們的研究,如今的配方明顯要優於以前的配方。

        然而有一張丹藥配方卻讓她拿在手中思慮良久,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個丹藥,甚至從來沒有想過世上怎會有如此逆天的丹藥。

        靈根潛質丹。

        煉丹室內其他丹藥配方都是隨手堆放,只有這張配方被小心存儲在一個青玉盒子內高高置放,還布下了陣法防護,可見這張配方的重要性。

        此丹高達逆天的十三階,配藥共有一百一十二種,每一種都是八階以上的靈草,還有大半都是失傳已久的靈草,其中最重要的三種靈草分別是幽心蘭、斷魂草、海上花,都是十二階的靈草。

        每服食一顆靈根潛質丹,就能憑空增加一點靈根潛質,此丹對於修士的價值不可估量,或者說對於全天下的人來說都不可估量。因為只要吞服了靈根潛質丹,理論上來說,就算沒有靈根潛質的凡人,也能踏入修煉大道。

        安雲第一反應便是絕無可能,這世上從沒有無中生有之事。她是煉丹大師,煉過的丹藥無數,深知丹藥的藥理,直覺這世上不可能會出現這張丹藥配方上的丹藥。若不是因為此配方是收錄在晴嵐仙子的玲瓏錦繡台內,她定然不屑一顧。

        然而,靈根潛質丹出現在玲瓏錦繡台內,且如此鄭重收藏,她便沒有百分百的底氣質疑靈根潛質丹的存在。

        上古修士豈能以常理度之?

        安雲仔細翻檢過煉丹室內的靈草種子,其中大半失傳的靈草都能找到,其他的靈草雖然珍貴,卻有跡可循並沒有滅絕。唯獨只有這三種十二階靈草,她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種子裡面也沒有這三種靈草的種子。

        不知為何,安雲覺得這張丹藥配方對她極為重要,或者說靈根潛質丹對她極為重要,重要到生死存亡。

        這是從心頭發出來的警兆,是一種玄之又玄的頓悟,由不得安雲不上心。

        思慮良久,安雲默默的記下了靈根潛質丹的配方,隨後將丹藥配方化作一塊薄薄的冰晶,砸碎在地板上。

        從此之後,若真有靈根潛質丹,世上只有她才知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7
發表於 2017-11-23 10:47: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今我來思

        玲瓏錦繡台是遠古時期仙人遺物,內中奇妙不可言說,但最讓人心動神往的莫過於延緩時間的流逝。

        時間是真正的殺手,且不被世上任何事物左右。

        無論名相將種,或是紅顏美人,仰或是千古帝王,都逃不過時間的殺戮。

        修道者放棄紅塵所有,一生所修者,不過長生罷了。

        安雲從兩隻七彩鳥兒處得到了她最想確認的消息,玲瓏錦繡台的確有延緩時間流逝的作用,外間十年,玲瓏錦繡台內不過一年罷了。

        沒有傳說中外間十年台內一天的誇張,也沒有台中無歲月、與天齊壽的妄想。然而已足夠安雲欣喜若狂,她等於憑白比別人多了十倍的時間和光陰。

        不過萬物皆有源頭,延緩時間也並非無中生有。玲瓏錦繡台延緩時間的代價是損耗大量靈氣,也就是說需要損耗海量的靈石。

        安雲掐指算了算,面色立刻變了。

        如果開啟玲瓏錦繡台延緩時間的功能,一天就需要耗損上品靈石百枚,即中品靈石千枚或是萬枚下品靈石。這無疑是個無底洞,永遠無法填滿。

        安雲看了看自己的儲物袋,可憐的十三枚中品靈石和一百多枚下品靈石,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這點靈石,連啟動玲瓏錦繡台都做不到。

        即使一處未開採的小型靈石礦脈,恐怕也只能勉強支撐玲瓏錦繡台不到三年的時間。除非能尋找到一處未曾開採過的中型靈石礦脈或是大型靈石礦脈,或能支撐玲瓏錦繡台運轉十年或百年。

        安雲苦笑,從遠古時期到如今已有二十多萬年,天下的靈石礦脈早已供不應求,修道門派為了一處新發現的小型靈石礦脈也會舉全宗之力爭奪廝殺,哪裡能輕易找到未曾開發的靈石礦脈?

        原來是個雞肋啊!

        安雲覺得自己虧了,沒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騷。她可以預見自己一生都會生活在爭奪廝殺之中,一日也不得閒。除非她在得到玲瓏錦繡台時便出手殺了寧向直和姑蘇道人,可惜她的修為做不到。日後再殺兩人。就算能輕易得手也已經晚了,消息定然會傳出去,她從此成了天下修道者的公敵。

        正打算退出玲瓏錦繡台時,安雲忽然看到了一座潔白如玉的小樓。走進一看。小樓高只一丈,玲瓏小巧,乃是用整塊的白青玉雕琢而成。內置十八顆頂級夜明珠,通壁輝煌,堪稱美輪美奐。

        安雲信步踏入其中。白玉地板光可鑒人,樓內沒有任何座椅擺設,唯有西面有一座白玉架,架上擱置了一把近乎透明的長劍。

        明肌雪:以北冥地下十萬丈處,取百萬年冰魄凝練。三丈百萬年冰魄為一方,一方冰魄只連成一枚飛針,共一萬三千零五十一枚飛針,可組飛劍明肌雪。

        安雲取下長劍,古樸劍身上鐫刻明肌雪三個上古文字,劍身寒氣逼人。只拿在手中一會兒,安雲整個人似乎都快被寒氣凍結。

        她連忙將明肌雪重新置放在劍架上,靈力運行兩周天,才將侵入身體內的寒氣驅逐出去,心裡暗歎好厲害的飛劍,光是劍身寒氣就不是築基修士可以抵抗。

        以安雲的見識,這把劍她也從未曾聽過,想必是晴嵐仙子成名後才苦心孤詣凝練的飛劍,品階最少十階以上。

        想從深入北冥地下十萬長,破除地面比精鐵還要硬上十倍的堅冰。沒有渡劫期的修為,休想做到。

        安雲剛剛失去了蝶戀花,卻沒想到馬上就收穫了一柄絕世飛劍,真是驚喜莫名。尤其是此劍雖然是晴嵐仙子所煉製。但劍上沒有絲毫修士的印記,只要她滴血於劍上,再以神識銘記,這把劍便徹底屬於她。

        安雲想也不想,立刻割破手指,一滴鮮紅的血液落在明肌雪上。血液緩緩浸透。雪白如冰的劍身上出現一道紅線,從劍柄貫徹到劍尖。

        明肌雪輕顫,一絲清越的劍音響徹白玉樓,餘音繞梁,久久不息。飛劍品階太高,滴血認主只是第一步驟,接下來便需要在劍身上銘記自己的神識印記,每一枚飛針都要銘刻,才能保證飛劍如臂使指,完全與主人心意相通。

        這個時間極長,安雲不急,在明肌雪旁就地打坐,神識不斷的湧入劍身之內,忍受明肌雪的徹骨寒冷,將一絲一縷的神識仔細的銘刻在劍身之內。

        神識印記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安雲精力用盡時便出來打坐恢復靈力,順便監督震懾船隊向碧波峽航行,一旦恢復精力便進入玲瓏錦繡台中的白玉樓內錘煉明肌雪。

        不知不覺,船隊在海上已經航行了三個月,海面上到處飄行著來往船隻,水手號角此起彼伏人聲鼎沸,已經到達了東海之濱。

        這一日,藍心神情忐忑的來到安雲的船艙內,躬身行禮說:“前輩,此處已是東海之濱,前輩要去碧波峽,只需要往東三十海里便是。”

        安雲抬頭看她,卻並不說話,身上透出的威壓堪比金丹修士。

        藍心頭皮發麻,全身發軟,突然跪在地上說:“前輩要我兄妹二人將您送到碧波峽,我兄妹已經做到。只是我兄妹二人與碧波峽快意門有仇,若是進入碧波峽,怕是有去無回。懇請前輩高抬貴手,放我兄妹二人離去。”

        安雲凝視著她,久久不語,許久之後方才問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和你哥哥修習的功法是羽化成仙訣,這是別道生的功法,你二人是他的弟子?”

        這幾個月,藍心和褚英通過種種跡象,推斷出安雲不是快意門的人。想來也是,安雲要是快意門的人,對她和褚英也不會那般客氣。藍心幾次用言語試探,安雲對快意門的現狀一無所知,反而問了她許多關於快意門的事。也因此,藍心才會壯起膽子請求安雲放她兩兄妹離開。

        聽到安雲問話,藍心心裡快速想好了理由,開口說道:“啟稟前輩,我和哥哥本是快意門弟子,拜在金丹祖師別道生門下。前不久,因為我二人無意中觸犯門規,因此才畏罪逃亡棲霞島,還請前輩看在我兄妹二人一路盡心護送的份上,放我兄妹一條生路。”說完長跪不起。

        門外也傳來褚英下跪的聲音,重複藍心的話說道:“懇請前輩放我兄妹二人一條生路。”

        安雲並沒有放兩人離開,她的行蹤不欲被外人得知。若是放了褚英和藍心,他們兩人要是在大海之中遇到了寧向直,說不定會暴露她的行蹤。既然兩人是快意門的叛徒,索性一切帶回快意門,交由別道生處置。

        褚英和藍心苦求良久,無奈安雲心如鋼鐵,只好無奈的吩咐船隊前往碧波峽,恓惶的等待自己的命運。

        碧波峽在東海之濱以東,兩側有高山峻嶺,中間是一道快達三百丈的海峽,碧波湧起濁浪排空,是為碧波峽。

        碧波峽東岸山嶺中有一處平地,快意門的駐地便在此處。

        安雲沿著佈滿青苔的臺階而上,正是秋葉黃時,四野靜寂無聲,風吹落黃葉,片片落在她身上。

        安雲心中說不清什麼滋味,還記得三百年前,這條青石臺階新建,她和羅星烈、別道生、沐英四人率領三百門徒沿著臺階而行,拜祭了山門,向天地叩首,正式成立快意門。

        如今再次踏上這條登天路,竟寥落至此。

        山門已然坍塌半壁,不復舊日宏偉。巨大的石門上依稀還能看出兩行字:快意平生事,天地逍遙人。

        安雲歎息了一聲,向前方的屋舍行去。

        快意門建築在石壁之上,從石壁上開闢出居住的洞府,中間巨大的平地是焚香禱告的天地台和點兵場。

        安雲走到點兵場內,緩緩打量四周,眼前恍惚浮現許多熟悉又陌生的人臉,耳中似乎聽到他們殺聲震天,紛紛叫嚷著出戰。

        開宗立派哪有不沾血的道理?快意門強佔雲中國靈石脈礦,奪取此地靈根弟子,無異於與四周門派為敵。

        那真是一段血火滔天的歲月啊!

        只是如今,整個山谷為何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到一絲聲音?

        安雲神識散開,所有山洞中竟無一人,安靜的仿佛墳墓,讓人窒息。

        許久過後,安雲驀然抬頭,正面的山崖上雕刻了四個巨大的石刻,如同四座神像守護著這座寂靜的山谷。

        安雲眼眶一熱,忽然悲從中來。

        四座神像分別是羅星烈、別道生、沐英,以及……她自己。

        安雲前世離開時,山崖上並無石刻,卻沒想到她含憤脫離快意門之後,他們還是將她雕刻在山崖上,作為快意門的創始祖師。

        腳下騰挪,瞬間來到四座神像之下,仰望神像,正是四人年輕之時,劍眉星目,青絲冠帶,意氣風發,不可一世。

        那時年少,小覷天下豪傑;蹉跎歸來,故人可已白髮?

        安雲想要呼喊,卻哽咽不得出聲。前世憤懣皆隨煙雲消逝,她只想再次見到故人,聽他們喚她一聲安雲。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8
發表於 2017-11-23 10:47: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好久不見

        安雲從袖中掏出一個酒壺,壺中是凡間最烈的酒,名為辣穿喉。酒名很俗,安雲卻覺得這是她喝過的最好的酒。

        壺口傾斜,在每一座神像前都澆了些酒,安雲舉起酒壺朝四座神像大喊一聲:“飲勝。”

        四座神像拱手攏袖,似乎也在對著安雲大喊:“飲勝。”

        辣穿喉不愧是辣穿喉,一口下去,烈酒灼熱了心胸,安雲眼前有些模糊,忽然低聲唱了起來:

        狂風卷,奔雲飆。

        情誼相許,生死相交。

        豪情征萬里,豪氣振九霄。

        一口酒伴著一句歌聲,酒越喝越快,歌聲越來越嘹亮。寂靜的山谷內,落寞的快意門駐地,只有安雲清越的聲音在婉轉回蕩,兩邊山崖叢林中的鳥兒被歌聲所驚,振翅高飛。

        杯中月,笑裡刀。

        莫問恩仇,皆把酒澆。

        浮沉雖浪逝,歡歌趁今朝。

        歌至一半,酒壺也空了一半,安雲眼神迷蒙,喉音暗啞,手指隨著節奏輕輕敲打在酒壺上,心情難得的暢快舒服。

        不知何時,身後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安雲全身一僵,微微側頭傾聽,卻不敢回頭去看。

        名和利,盡煙消。

        英雄多情,美人多嬌。

        千古多少事,瀟灑一聲笑。

        這蒼老的聲音如此激蕩,卻又滿懷豪情,其中更蘊含了一縷苦澀的傷情。猶如滿頭銀髮的老者驀然回首往事,對著濁浪排空的長河仰天長嘯。回憶消失的年輕歲月,懷疑曾經同生共死的至交好友……

        安雲聽著聽著,合著老者的聲音跟著唱了起來,兩個聲音,一老一少,一滄桑一清越,竟合成了一首盪氣迴腸的天籟。

        名和利,盡煙消。

        英雄多情,美人多嬌。

        千古多少事。瀟灑一聲笑。

        ……

        歌聲止歇良久,山谷中依舊有回音嫋嫋。

        白髮蒼蒼的老者緩步走向安雲,背負的雙手微微發顫,隔著三步距離。顫聲問道:“安雲,你回來了?”

        安雲眼睛睜大,既吃驚又感動。吃驚的是別道生一口叫出她的名字,感動的是她換了一副樣子,別道生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轉過頭。面前的老人雞皮鶴髮,銀色的長髮披散在玄色的衣袍上,頭髮長及腳跟,宛如披了一件雪白的大氅。奇異的是他蒼老的臉上卻有一雙無比清明的眼睛,而此時,老人眼中滿是淚水。

        “安雲,是你嗎?”老人顫抖著嘴唇,伸出雙手想要撫向她的臉,卻停在半空中不敢親近。

        安雲眼中亦有淚,微笑道:“小別。好久不見。”

        老人身子一頓,呆立片刻後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了許久才停下,望著安雲的眼睛說:“安雲,好久不見。”

        兩人相視一笑,前塵往事猶如過眼雲煙。

        ……

        “我今年已經三百八十一歲了,我還以為等不到你了。”

        安雲和別道生坐在快意門絕天堂內說話,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輕人為兩人添了茶,便垂首站在別道生身後。

        安雲看了他一眼,神情詫異的對別道生說:“你在等我?難道你一直以為我還活著?”

        別道生撫髯笑道:“你忘了。快意門成立之時,我們四人曾以心血為引,魂魄相連,彼此能隱約感知對方的存在。所以不止是我。羅星烈和沐英也都相信你沒有死。儘管當初我們三人預感到你有生命危險,齊齊前往蒼梧洲尋你卻遍尋不獲,儘管你無聲無息消失了三百年之久,我們依然相信你還活著。”

        安雲有些感動:“你們曾經去找過我?”

        別道生淡淡道:“我們三人曾在蒼梧洲待了二十四年,期間踏遍了蒼梧洲每一處角落。”

        安雲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今天情緒太過激蕩。道心都有些不穩,可聽到別道生的話後,她依然控制不住心緒,心臟用力的跳動了一下。

        “小別,我死了,我真的死了,現在的我其實不是以前的我了。”

        別道生搖搖頭,平緩道:“你還是你,不然你不會唱逍遙曲,這世上會唱逍遙曲的人,除了我們四人,再無其他。我便是感應到你的到來,才匆匆趕了回來,聽到你的歌聲我就知道,你,安雲,終於回來了。”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但安雲依然能感受到他話裡的沉重,還有一股隨著悠長歲月愈加深沉的愧疚。

        安雲知道他在愧疚什麼,於是坦然的看著他:“小別,前塵往事我都已經忘了,你還忘不了嗎?”

        別道生一愣,釋懷一笑說:“本來這輩子可能都忘不了,但見到你之後,我終於可以忘了。”他忽又落寞道:“可惜老羅和沐英沒有我這樣的好運,臨死前依然高叫對不起你。看來我活得時間長些,到底要占些便宜。”

        來的路上安雲便從褚英和藍心口中得知羅星烈和沐英已經死了,並不吃驚,只是微微歎道:“可惜我醒來的時間太晚了,沒能送他們最後一程。”

        兩人各自歎息,氣氛頓時有些低沉。

        旁邊的年輕男子從剛才便一直盯著安雲看,此時見兩人都沒有說話,眼珠子不斷轉動,神情躍躍欲試,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

        安雲笑著對別道生問道:“這是你徒弟,瞧著根骨清奇樣貌聰明,倒是一塊修道的好料子。”

        別道生瞥了年輕男子一眼,沒好氣道:“什麼好料子,一塊頑石罷了,仗著一點小聰明,誰都看不起,以後遲早會吃大虧。”

        他又看向安雲說道:“他也不是我的徒弟,事實上他是你的徒弟,他是十絕中的慘無人煙,我叫他明月。”

        “十絕?”

        “是的,十絕,你當年一手親創的十絕。自你負氣離開快意門,十絕中少了你便只剩下九絕,雖然沒了你主持陣法,九絕陣的威力只相當於十絕陣的百分之一,但這百分之一已經夠了,替我們擋下了許多難纏的對手。我和老羅、沐英商議,決定永久保留十絕的存在,每一代十絕死後,便會有新的十絕替代,可惜……”

        別道生說到這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悵然若失。

        “可惜如何?”安雲問道。

        “可惜老羅和沐英死後,我一人獨撐快意門,可是我也老了呀安雲,我要死了,快撐不住了。”別道生愴然道:“若不是快意門還需要我,我可能早就追隨老羅和沐英去了,能等到你回來,也算是意外之喜。”

        安雲其實看出別道生壽元將盡,他金丹後期的修為,已三百八十一歲,活不過多久了,除非他能短期內晉升元嬰。但安雲和別道生都知道,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晉級元嬰。

        “這些年七禽門、弈劍門和華音宗步步緊逼,聯手意圖吞併我快意門,門中弟子禁受不住誘惑威脅,大多已經投身到這三家,快意門僅剩不到百名弟子。尤其是這兩年,門下僅存的弟子接二連三慘遭殺戮,連十絕都只剩下慘絕人寰和絕無人煙,連十絕的傳承都斷掉了。

        你看到了,現今快意門無比蕭條,因為我預感到三派近期會針對我快意門有一番大舉動,所以早早的讓他們離開快意門分散在外,或許能保留快意門一點傳承。畢竟快意門是我等四人辛苦所創,我不希望有一天它被人徹底推到,然後消失的天地之間,尋不到一點痕跡。”

        安雲沉默了一刻,問道:“玄天宗沒有插手嗎?”

        別道生笑道:“要是玄天宗插手,快意門早在三百年前就消失了。自你三百年前離開後,羅星烈和沐英前往聽潮閣,也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總之聽潮閣派了人去玄天宗,此後玄天宗不再插手碧波峽內的事。只要玄天宗不插手,我快意門怕過誰來?”

        安雲想起一事,說道:“我從東海而來,遇到一支船隊,領頭的是一對兄妹,叫做褚英和藍心,據他們說是快意門的弟子。”

        話音剛落,別道生身後的年輕男子跳出來激動的對安雲說道:“是褚英和藍心這兩個叛徒,就是他們偷走了十絕陣圖,我們翻遍了碧波峽都找不到他們。敢問……道友,他們在哪裡,我這就去把這兩個叛徒抓來。”

        別道生在他頭上拍了一下,板著臉嚴肅道:“明月,安雲是你師叔,什麼道友?”

        明月低下頭,嘴裡小聲嘀咕道:“掌門越老越糊塗了,隨便抓著一個人就說是我師叔,也不看看她的年紀沒我大修為沒我高,我做她師叔還差不多。”

        安雲莞爾一笑。

        別道生氣的橫了他一眼,喝道:“你胡說些什麼?還不見過你師叔?”

        明月心有不甘,卻又不敢違逆別道生,只好朝安雲敷衍一拜,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弟子明月拜見師叔你老人家。”

        安雲輕笑一聲,說道:“你一定以為我是一個騙子,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安雲的事情,所以拿來欺騙你師父吧?我剛才見你眼珠轉個不停,是不是一直等著機會拆穿我?”

        “明月不敢。”

        他嘴裡說不敢,眼神卻肆無忌憚的看向安雲,身子站的筆直,臉上毫無恭敬之心,哪有半點不敢的模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9
發表於 2017-11-23 10:47: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又起波瀾

        安雲雖然心性淡泊,然而明月既然是故友之徒,她自然便有了一種長輩的心思。她倒不覺得被明月冒犯,指了指方向道:“褚英和藍心被我禁錮住了,船隊就在海口位置,你去吧。”

        明月答應一聲,向別道生行了個禮,匆匆去了。

        別道生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搖頭道:“快意門十絕,實際上一直只有九絕,因為絕天永遠是你,所以絕天的位置一直虛設至今。清風和明月是我三百五十歲那年壽辰時,在海邊無意中發現的一對繈褓嬰兒,是一對雙生子。他們當時就並排躺在一張船板上,從海中飄到岸邊,他們的哭聲驚動了我,我才將兩人從海裡救了出來,這些年一直帶在身邊,頂替了十絕中的慘絕人寰和絕無人煙的位置。”

        安雲輕聲道:“十絕陣講究佈陣的十個人配合有度,彼此常年在一起訓練,進退有度法術契合,有很深的默契才能發揮出陣法的威力,隨意頂替反倒會破壞陣法的運轉。”

        別道生微歎道:“你說的對,可我們也沒有辦法。自從羅星烈和沐英二人先後離世,快意門勢微,想要聚齊九個佈陣之人已是無比困難,讓他們彼此心靈相通修為相近,更是難上加難。當年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個個的離去,就剩下我還守著快意門苟延殘喘,安雲,這些年我很是辛苦啊!”

        安雲望著眼前白髮蒼蒼的老者無聲歎息,當年那個風華正茂驕傲透頂的別道生,如今卻是風燭殘年,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徹底吹散。

        時間是公平的,再怎麼風華絕代不可一世的人物,在時間面前也一樣脆弱的像風中打著旋落下的枯萎黃葉。

        安雲聲音有些苦澀:“當初我們創立快意門的宗旨就是快意平生事,天地逍遙人,本著收留天下沒有門派肯要的散修齊聚一堂,戮力同心共同創造屬於我們的力量。誰知造化弄人,快意門人難快意。本是逍遙人卻自縛手腳。你、羅星烈還有沐英,若是當初沒有快意門,憑你們的造化,修為怎會止步於此?天大地大。自然任由你們逍遙馳騁,哎,小別,你們把快意門看的太重,反倒是失去了本心。”

        別道生哈哈一笑。望著安雲道:“你以為我和老羅沐英不明白這個道理嗎?只是明白歸明白,但讓我們如何放棄?或許你說得對,我們三人早就失去了求道之心,算不上是修道之人了。”

        安雲點頭:“既然你們明白,還是依然守著快意門,卻是為何?”

        別道生淡淡笑道:“你走那天,我們就失去了道心。沒了道心,我們索性就經營好快意門,想著你有一天或許會回來,也許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

        安雲霍然抬頭。別道生笑容淡淡,朝她微微點頭。

        安雲恍然之間明白了,他們三人當初因為屈服於玄天宗的勢力和威脅,心中產生了心魔,而她當年的出走,更是讓三人道心產生了裂痕。今生今世,他們三人無論怎麼修煉都無法晉級元嬰期。

        她心中愴然,萬千言語梗在喉頭,卻不知怎麼說出口。

        她當年走的時候滿腔義憤,深覺世上無一個可信之人。所有人都面目可憎心胸陰暗,越發養成了她一副偏激孤僻的性子。可是此時此刻,看著別道生單薄瘦弱的身體,看著他臉上淡淡的微笑。她忽然之間覺得心頭堵得慌,有一種什麼東西像是要噴薄而出。

        ……

        茫茫東海中心,有一片雪白無波的海面,一支凡間的商人船隊慢慢的靠向這片雪白海面。

        船長拿出一副望遠鏡,站在船頭看了半晌,忽然身體一顫。放下望眼鏡對身邊的老者駭然道:“主家,那片海結冰了,全是冰。”

        老者微微吃驚:“這片海域也有冰川?”

        船長面色有些蒼白:“沒有,這條海線我走了幾十年,熟悉的很,下面是暖流,哪裡會有什麼冰川?半年前我才帶船隊從這裡經過,還沒有這片冰海,像是突然冒出來的。”

        老者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目光若有所思。

        “主家,我們還是快走吧,這應該是海龍王的禁地,我們不宜冒犯。”船長擔憂道。常年在海上行走的人,對海龍王一向敬畏,看到如此神跡,自然心中憂慮。

        老者卻是興趣盎然,笑呵呵的說道:“無妨,把船劃過去看看,我們就在週邊,想來也不會真的觸怒了海龍王。”

        “主家……”船長剛要再勸,老者卻是心意堅定,執意要去看看。船長無奈,只得吩咐船隊慢慢的靠了過去。

        誰知船隊剛一靠近,就見到外緣的冰面開始顫抖,有細碎的冰塊不斷的落入海中。

        船上人人臉上變色,船長更是瑟瑟發抖,連忙對身邊的老者說:“主家,海龍王怒了,我們快走,萬萬不可造次。”

        老者見此也有些心慌,卻忍不住心下好奇,正要看個明白,卻見冰面忽然皸裂,一條條裂紋蜘蛛網般展開。一聲轟然巨響,冰面炸裂開來,滿天冰屑中,一個穿著玄色道袍的身影破冰而出。

        只見他憑空而立,頭頂有萬千星辰,放出無數星光,遠遠看去,仿若神仙中人。

        船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片刻後,有人以為遇見了仙人,船上頓時有數人下跪磕頭。

        半空中那人也見到了不遠處的船隊,心念一動,眨眼便來到眾人眼前。

        老者神情激動,忙拱手朝空中的姑蘇道人虔誠拜道:“小老兒拜見仙師。”

        姑蘇道人卻沒有理會他,看也沒看眾人一眼,直接在空中掐訣做引,攫取數枚星子開始運算起來。

        許久之後,姑蘇道人抬頭喃喃道:“原來去了臨海,可笑寧向直竟然還在海中苦苦搜尋,當真可憐。”

        “你等送我去臨海。”他向船上的老者說了一句後,立刻遁入了船艙之中,收斂身上的氣息。

        老者連忙稱是,哪敢有半分違逆,船隊轉了個彎,又朝來路返回。

        而在千里之外的海面上,正在茫然搜索的寧向直忽然抬起頭,朝東南方向看了一眼,鼻子裡輕哼一聲,自語道:“這樣都還不死,姑蘇,倒是小瞧你了。”

        話音一落,寧向直調轉劍光,劃作一道驚鴻,朝著姑蘇道人的方向追去。

        碧波峽有一道從千丈高崖落下的瀑布,婉轉曲折,遠遠望去,宛若一位空谷佳人,謂之神女瀑。瀑布下有一塊巨大光滑的岩石,安雲已經在岩石上打坐了一天一夜。

        前些日子她一直沒能好好的穩固根基,日夜提防被寧向直發現了她的行蹤。如今到了快意門,有別道生坐鎮,她終於能安心入定修煉。

        而在不遠處的竹林中,一身黑衣的清風一動不動的立著,安靜的替安雲護法。

        清風是快意門十絕中的慘絕人寰,也是明月的雙胞胎哥哥。兩人雖是雙胞胎,但性格卻沒有一丁點相同。

        明月性子跳離線靈,一刻都閒不住,而清風卻像一塊頑石不苟言笑,嚴肅沉悶的放佛一個老頭子。

        別道生擔憂明月無意中觸怒安雲,便安排嚴肅木訥的清風負責照顧安雲。

        安雲睜眼便看到竹林下的清風,偏頭想了想,向他招了招手。

        清風一聲不響的躍上岩石,穩穩的停在安雲面前,躬身道:“師叔有何吩咐?”

        安雲笑了笑,搖頭道:“我沒什麼吩咐,你不需要守著我,去做自己的事吧。”

        清風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垂下眼瞼道:“師父讓我時刻守在師叔面前,隨時聽候師叔的差遣,不得擅自離開。”

        安雲神情一滯,暗想別道生怕是擔心自己突然就走了,所以派個徒弟來天天守著自己。

        面前時刻杵著一個人,安雲很是不適應,多次讓清風離去,無奈清風什麼都聽她的,唯獨此事每次都是這句話。

        安雲對此也是無可奈何,抬頭看到清風那張岩石雕刻般的俊臉,頓時什麼都不想說了。

        “你師父呢?怎麼這幾天都沒見到他的人?”

        清風聲音平緩無波:“他老人家說既然師叔回來了,快意門振興指日可待,所以去召集分散在外的師兄弟回來,明月陪師父去了。”

        安雲:“……”

        她沒想到別道生居然起了讓她來撐起快意門的心思,這實在太過出乎她的預料。兩世為人,安雲早就看穿了紅塵,世上甚少有值得她掛心之事。

        快意門對她來說,只是一段經歷,一種自己存在過的記憶,她從來沒有想過再次加入快意門。

        不行,等小別回來,自己一定要好好跟他說個清楚。自己志不在此,又豈能受他之托?再說了,自己身上還壓著劍意門的擔子,實在分身乏術。

        這些都還罷了,安雲最擔心的是她此時身懷絕世異寶玲瓏錦繡台,註定此生永無寧日,快意門交到她手裡,恐怕立刻就會灰飛煙滅。

        “你師父什麼時候回來?”

        安雲越想越是著急,忍不住急問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0
發表於 2017-11-23 10:48: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他山之石

        對於安雲的著急,木頭一樣的清風顯然沒能感同身受,搖頭表示不知。

        安雲又沒辦法對他說清楚,只好作罷,一切等別道生回來再說。但願寧向直沒有那麼快發現她的行蹤,不會給快意門帶來麻煩。

        又過了五日,外出的別道生終於回到了快意門,身後跟著七十多名老少不一的修士。

        安雲和清風早已得到消息,站在山門前相迎,見到別道生身後的一群打扮不同的修士,不由暗自歎氣。看來小別早知道她的性情,是以先斬後奏,把人都帶回來了,根本不給她拒接的機會。

        “哈哈哈……安雲,觀你氣色,築基已穩,可喜可賀!”別道生走近前來,哈哈笑道。

        安雲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小別,你做事還是這般衝動,讓我說你什麼好?”

        別道生仰頭長笑,而他身後的修士紛紛側目,彼此對視一眼後,看向安雲的眼神分外驚奇。他們神識毫不客氣的向安雲一掃,眼中驚奇之色更甚,不明白門主何以對一個區區築基初期的少女如此另眼相看,甚至平輩論交,這在向來以實力為尊的修道界堪稱絕無僅有之事。

        別道生冷哼一聲,輕喝道:“爾等休得無理,還不拜見安雲師叔?”

        “……”

        修士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大家都是築基期修士,這些修士修為不乏築基後期者,本該平輩論交,如何甘心向一位築基初期的少女執晚輩禮?

        還是別道生身後的明月搖搖頭,走上前來朝安雲微微一作揖:“明月給安雲師叔請安,師叔近來可好?”

        安雲微微點頭相應。

        其他修士見了明月行禮,只好不情不願的上前來向安雲行禮,安雲一一回禮。

        見禮過後,別道生朝眾人道:“爾等須要謹記,日後待安雲便如待我一般,若誰敢不敬。門規處置。各自去尋安歇之處,下去吧。”

        眾修士雖然面色不霽,但見別道生面容嚴肅,不敢多言。再次行禮離去。

        等到眾人離開之後,安雲與別道生漫步走在山間青石小路上,兩旁松樹參天,針葉沙沙而落。

        “小別,你這是在逼我。”安雲思慮良久。終是開口。

        別道生微微一笑,輕撫雪白長髯道:“不,我在幫你?”

        “幫我?”安雲腳步一停,不解的看向他。

        “自然是幫你。”別道生看她一眼後繼續向前走去:“你可知為何你走在哪裡都能遇到麻煩纏身?從前世到今生,難得片刻安寧?”

        安雲一愣,將這話仔細品味了一番,發現果然如別道生所言,她似乎從未曾安寧過。前世儘管她一直避世隱居,爭鬥卻從未斷過,無論是爭奪寶物。抑或是與人一同探險,每次幾乎都是不歡而散。

        她一直將這歸咎於求道之路危機重重,所經風險不過都是磨難罷了,可今日被別道生點醒,安雲卻發現似乎其他人的求道之路並沒有像自己這般艱辛。

        “為何?”安雲追上別道生,問道。

        “因為你的性子太過執拗又太過清高,本身又沒有什麼強力靠山,修道界實力為尊,你想要清高,卻沒有相應的力量支撐你清高。你想要和別人平起平坐。不喜伏低做小,更不會曲意奉承,這樣的你,誰能容你?”

        安雲冷笑:“修道之人。也要學凡人那一套?如此,談什麼修道?”

        別道生似乎早料到了安雲的回答,淡淡回道:“天地自有其運行規則,自然萬物無不遵循。優勝劣汰弱肉強食,唯獨你不願遵守這個規則,就是與天地萬物為敵。你不受排擠打擊,那麼誰受排擠打擊?”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獨善其身,不想沾染任何是非,但你有獨善其身的本事嗎?我不知道你這一生發生了什麼事,但看你剛來快意門時行色匆匆,眉宇間時刻縈繞了一抹不安之色,身上留有舊傷,我就知道你又惹了大麻煩。對不對?你不想接任快意門,恐怕更多的是怕把強敵引來,給快意門帶來滅頂之災,對不對?”

        安雲苦笑道:“小別,既然你都知道,為何還要將快意門交到我手裡?難道不怕我將快意門帶入萬劫不復之境嗎?”

        別道生哈哈笑道:“怕什麼?他人死活與你我何干?他們既入了我快意門,享受了我快意門的庇護,自當有為我快意門而犧牲的覺悟。這世上向來公平,哪有只想得到卻不付出的道理?”

        “小別你……”安雲吃驚的看向別道生,一時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人性命與我何干?別道生還是那個別道生,儘管已經白髮蒼蒼,卻還是那樣孤傲狂妄,不把人命當回事。

        “你以為我是在乎快意門的生死存亡,想在臨死前將你綁在快意門上?你錯了,我召集他們回來交到你手裡,便只當快意門已經亡了。今後這些人是生是死,快意門是存是滅,都與我無關,而只與你有關。”

        安雲搖頭:“何必多此一舉?”

        別道生俯身從路邊采下一朵黃色的小花,若有所指的指著小花說:“你看這朵小花,長在一群綠草之間,嬌嫩可愛,如此與眾不同,讓人一眼見到便忍不住想要摘下。”他又指著身旁荊刺叢中的一朵紫色花說到:“你再看那朵紫銀花,比這朵野花要鮮豔百倍顯眼百倍,為何我不去摘那朵紫銀花,卻摘這朵小野花呢?”

        安雲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紫銀花身旁荊棘密佈,有毒蘿纏繞,蚊蟲蟻獸不得靠近。

        別道生將手中的小花扔掉,輕聲道:“紫銀花有異香,可以吸引許多小動物靠近,然後被紫銀花身旁的毒蘿纏繞致死,或被荊棘叢紮死。動物死後的屍體腐化,又替毒蘿和荊棘提供了生長所需的養料,而紫銀花又因為毒蘿和荊棘的保護不會受到傷害,三者和諧共處,一同壯大生長。互相依賴共存,這是天地萬物的規則,沒有任何生物能夠單獨生長,安雲,你明白嗎?”

        安雲低頭看了看別道生腳下零落的黃色笑話,無聲的輕歎。

        “快意門現在很弱,但這是七十五個人都是築基期修士,可以幫你做許多不必你親自去找的事情,你可以把時間用來籌畫更加重要的事上。等到快意門足夠強大的時候,它就可以幫你抵抗外敵,就像毒蘿和荊棘,想要摘紫銀花,先要拔掉它們。所以任何人想要動這朵花時,都需要思量一番,不像這朵路邊的小野花,順手就摘了就是,哪裡需要多想?”

        安雲沉默良久,方才笑道:“你要我培養勢力?”

        別道生笑道:“我思考了很久,你有前世的經歷,所以在功法修行上比別人占了許多便宜,加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然而你現在最大的短板就是你的修為太弱,你需要時間來成長,在這段時間你需要外界的力量來保護你,保證你成長到無人能夠欺負的地步。當然,我其實也不想快意門消失,將快意門交給你,等你足夠強大的時候,快意門也會跟著水漲船高。總有一天,快意門也可以成長為比肩聽潮閣和曉禪宗的存在,這就是我剛才說的互相依賴共存,相互扶持著成長。”

        “安雲,捨得捨得,先舍才能得。你的目標越大,付出就勢必越多,人力有時窮,單打獨鬥豈是長久之計?與其每日躲躲藏藏朝不保夕,不如培養自己的勢力,身後有了強大的力量,誰敢輕易招惹你?”

        “‘雖千萬人,吾往矣’這話聽起來似乎瀟灑的緊,但是哪裡比得上‘置身敵人千軍萬馬中,卻無人敢動’的威風?所以我把快意門交給你,是我死前唯一能幫你做的事了,今後如何,全在於你。你仔細想想,從古至今,得成大道者,無一不是有大門派支撐,有哪個是散修?”

        別道生一口氣說完,轉身就走。

        安雲沉吟良久,追上他道:“小別,為了說服我接受快意門,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哈哈哈……”別道生停步暢快大笑。

        安雲輕笑著搖搖頭,陪他站在山巔,遙望海面上升起的紅日。

        兩人雖未言語,但彼此心照。別道生知道安雲接受了快意門,只要她接受的東西,一定會用盡全力去做好,他無需再為快意門而擔憂。而安雲聽進了他的話,他也不必再為安雲以後的處境憂慮。

        海平面的紅日映照下,海水波動不安震動劇烈,海面上漂浮著無數散碎的木塊屍體。

        寧向直追上了姑蘇道人搭乘的船隊,山河扇一扇便摧毀了整支船隊,姑蘇道人以定星盤應戰,邊打邊退。

        “寧向直,玲瓏錦繡台又不在我手中,你為何要苦苦相逼?”姑蘇道人邊逃邊回頭怒駡。

        “你知曉了玲瓏錦繡台,那就必須死!”寧向直冷聲輕哼,一揮手,一座山嶺便向姑蘇道人壓去。

        姑蘇道人彈出一枚星子擋住,怒道:“你簡直不可理喻,殺了我,那丫頭就不會說?你與其和我在此糾纏,不如速速去尋找那丫頭,免得夜長夢多。”

        “殺了你再去找也一樣。”寧向直卻是不為所動,步步相逼。

        姑蘇道人無奈,只能邊打邊逃,向著臨海方向不斷飛遁。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6 00:37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