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舞水袖]放下那個漢子(全文完)

官不聊生

179 煙花邀請

　　對葉霜來說，過年期間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維持自己的女性性別。

　　但是除了維持性別以外，作為中介代理人還有更多瑣碎的事情要做。

　　比如自己片區也就是山林市內的人才庫，葉霜就要發去賀年卡郵件問候，順便跟眾人確定下次體檢測試時間。

　　韓初曾經交代過，人才庫的檔案每三月就要重新刷新一次，還要配合最新身體狀況檢查。比如說一個高強體力工作的人才如騎師或拳擊手什麼的，人之前沒什麼問題，但後來查出來個高血壓，你敢把人放出去給僱主幹活？！

　　回頭半路暈厥了還是輕的，耽誤工作甚至誘發什麼不良後遺症才是大問題。

　　除了這些人才的管理問候以外，還有曾經客戶也要賀卡問候聯絡感情，畢竟也算是老客戶了，不常打交道下次人有生意也想不起你來。比如山林市裡掀起抓狐狸精們熱潮的上流太太群體，再比如聘用了安東尼斯的白明星和鏡湖市那位名媛。

　　另外剩下的最後一個群體就是私人關係名單，山林市棋院的老頭子們，鏡湖市的國手，洛銘辛、韓初、方墨、姚知行、墨小夏及墨家人等等等等……仔細盤算了一下之後，葉霜突然發現自己人際網在這一年之中居然擴充了不少。

　　如果要換以前的話，她頂多也就混混大學同學圈和公司同事圈，基本上三點一線的生活已經劃定了一個固定的圈子。但現在……

　　「GOD！」安東尼斯嘴裡叼著葉媽新炸出來的酥肉湊過來看了一眼，十分好奇葉霜一回家就在客廳忙著敲打些什麼東西，結果剛掃一眼，屏幕上密密麻麻一整頁郵件地址就驚豔了小金毛。安東尼斯險些把嘴裡的小酥肉都驚掉下來：「怎麼有這麼多的郵件？！」

　　「都是客戶。」葉霜也疲憊，現在她算是知道韓初為什麼說不要接太多低端擦邊客戶了。這些零零碎碎的名單確實太瑣碎，逢年過節單是郵件問候也是個大工程。要不是她記憶力好的話，現在重新回憶名單都要費不少工夫。

　　「我給你寫個程序？」安東尼斯托著腮幫子坐到一邊，可愛的眨了眨天藍色的大眼睛賣萌：「嗯……你吻我一下，然後我就幫你編寫這個。可以輸入祝福模板和需要問候的節日，誕生日，每天你的計算機開機時候就可以自動運行，尋找出當天有沒有需要問候的目標並抽取問候祝福發出去。」

　　「呵呵……」葉霜皮笑肉不笑，繁忙打字工作中頭也不抬在旁邊果盤抓了個瓜子砸出去。

　　正中目標……

　　接著下一秒種聽到金毛犬的低聲痛呼，再再接著一隻大型犬淚奔跑進廚房賣萌求撫摸：「Aunt！我被打了……」

　　一直坐在旁邊的葉爸面不改色折起報紙，嘆口氣摘下老花鏡擦了擦：「在家裡別亂丟東西。」

　　別人丟顆瓜子不痛不癢，葉霜丟顆瓜子那就是甩暗器的效果。

　　葉爸這段時間以來也習慣安東尼斯的口花，他連偷吃糖醋排骨都要下意識跟葉媽賣個萌，偶爾還獻個臉頰吻……要不是安東尼斯長得可愛又是小輩，再加上理解外國人親暱習慣的話，就連葉爸都想揍他。

　　葉小弟湊過來刷存在感：「姐，托尼的那頂帽子戴了一個月了，我總覺得看著眼熟……」

　　葉霜果斷忽視葉小弟，一臉正經轉頭對葉爸說話：「一顆瓜子沒事的，不過托尼真要和我們一起守歲？！」

　　「是啊，異國他鄉的，托尼又沒有去的地方，一個人回去冷冷清清怪可憐的。」葉爸收起老花鏡端了杯茶慢慢小口喝著：「反正到明天放完鞭炮就可以開始串門了，初二你不也約了要去拜訪棋院的長輩？！人家孩子多……」

　　「……」又要去親小孩子，不知道有沒有三歲以下的。

　　葉爸又想了想：「實在不行不是還有你弟麼。」

　　葉小弟瞬間驚悚，倒吸一口氣連安東尼斯頭上眼熟並讓他糾結了半個多月的帽子都顧不上了。

　　與此同時葉霜也「刷」的一聲轉過頭來，和自家弟弟驚恐的目光默默對視了三秒，再沉默的轉回去……

　　「……」算了，實在沒有的話五歲以下也可以考慮，自家弟弟的蠢臉她實在吻不下去……

　　儘管葉霜廚藝不錯，但在被葉媽果斷堅決趕出廚房之後，也只能乖乖等著吃乾飯。

　　等安東尼斯裝可憐從廚房又騙了一塊排骨心滿意足咬著出來，馬上就被葉霜抓去編寫程序，然後又是輸入客戶資料，編寫問候祝福模板，再打入最近幾年的節日信息等等等等……

　　城市裡的過年氣氛並沒有農村那麼濃厚，但是也比往常要熱鬧得多，再加上一家人圍坐著在滿桌的飯菜旁邊，打開電視看著熱鬧的春節晚會，年味兒就這麼一點點的被渲染出來，最後成為了大家心中獨特的記憶。

　　吃完晚飯就是包餃子，電視裡的節目還在繼續，但是午夜之前大家也不可能光圍著一個電視坐到0點，於是葉媽把早就和好的麵糰及餃子餡都端了出來，一個大案板擺上收拾好的飯桌，招呼葉霜過去一起幹活去了。

　　男人們在旁邊跟著幫倒忙，葉爸和葉小弟還好，畢竟是久經考驗的，幫忙搟個皮還算是能做點事，就是安東尼斯有點特立獨行。他實在理解不了為什麼要把一個個小麵糰鋪壓成圓潤的面皮，於是乾脆把程序調過來，先搟出一張大大的均勻面皮，再用飯碗沿壓出一個個圓形面皮來……

　　「行了你別搗亂。」葉霜不客氣把人趕走：「這個面皮要搟成外薄內厚，你這樣弄出來一煮就漏了……算了，一邊玩兒去吧，這裡沒你事了。」

　　安東尼斯可憐巴巴被趕走，只能趴在旁邊看大家忙活，順便手賤戳著已經包好的一個個胖餃子：「小霜，你們國家過年不是都要放煙火嗎？為什麼我到現在都沒有看到？！」

　　「這種二線城市沒有官方組織的大型煙火燃放，再晚一點大概可以看到私人放的煙花，也沒多大。」葉霜想了想，大型城市那些品種繁多的大型煙花是看不到了，什麼笑臉型菊花型……咳！

　　畢竟如果沒有官方組織的話，這類煙花的價格也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什麼火樹銀花……除非去京城或是魔都之類城市才有可能看到這樣的場面。

　　安東尼斯的期待頓時被打擊掉一半，金毛大腦袋耷在胳膊上簡直可憐極了：「那麼你們這裡有什麼別的活動？！」

　　「……吃餃子？！」葉霜也鬱悶了。

　　自己住慣小城市還真不覺得，反正每年過年基本都是這樣，但像安東尼斯這種往年都是被韓初帶回京城的，對比起來山林市的春節場面確實就要小多了。

　　正在無聊時候，姚知行的電話打了進來，葉霜擦擦手到旁邊接起，就聽那邊熱熱鬧鬧的家宴聲背景裡傳出姚知行的聲音：「小葉？小霜？」

　　「是我。」葉霜咳嗽一聲，知道姚知行這是在確定接電話人的身份，於是忙答了聲。

　　「哦，小霜。」姚知行也不廢話，張嘴就問：「你們守完歲有活動沒？」

　　「沒啊，守完就睡覺。」葉霜莫名其妙：「聯歡晚會都演完了，還能有什麼活動？！」

　　姚知行樂了：「演完了才是主場呢，你往年不會都是這麼過的吧？那破電視有什麼好看的……算了我不是說這個的，我們後半夜要去森林溫泉放煙花，你們來不來？」

　　「來啊來啊來啊！」葉霜還沒來得及反應，安東尼斯興奮的聲音就加入了進來。

　　葉霜黑線回頭一看，那小子果然又戴個大耳機光明正大在一邊竊聽了。

　　次奧！她還想著回家過年就不帶信號屏蔽裝置了，沒想到這死金毛裝備還是那麼齊全……

　　一聽這口音姚知行也明白了：「托尼今年沒跟小韓回京城？」

　　「沒呢，在我家蹭飯。」葉霜嘆口氣，先讓姚知行等了一會兒，而後捏著手機到桌子邊跟葉爸葉媽嘀咕幾句，報備完後才拿起電話繼續道：「早上你們都要趕回去的吧？！我們放完煙花就回，行吧？」

　　「要回的，都要拜年呢。」姚知行得到回覆就準備掛電話了：「那就這麼說定了，一會兒你們家人睡了就直接過來吧，我們已經訂好一個包場，到了地方直接跟服務員報我名字就行。」

　　掛斷電話後，總算滿足了看煙花願望的安東尼斯重新精神抖擻起來，興致勃勃主動請纓去燒水煮餃子。

　　熱乎乎的一大盤餃子煮出來，知道家裡孩子後半夜還要出門，葉媽特意盯著大家一人又吃了一碗，隨著電視裡的新年倒計時結束，亂哄哄的拜年祝福加紅包發放之後，燃放了除晦迎新的鞭炮，二老就直接回了房間睡覺，而葉霜則帶著一個死皮賴臉的弟弟和一個更死皮賴臉的金毛出門，開車轉向城郊森林溫泉的方向。

官不聊生

180 溫泉

　　葉霜一直以為自己的經營不在山林市。

　　雖然她確實是山林市人，代理的也是這片區域，但不可否認的是，葉霜一開始在山林市的出場身份就決定了她的基礎。相反，在鏡湖市的首次亮相對比山林市來說卻是非常成功的，所以如果真想做高端場合的業務，葉霜在鏡湖市的機會反而比在山林市要多得多。

　　但是葉霜不知道的一點是，儘管她並沒有驚豔的履歷地位，在山林市的圈子裡，其實她也慢慢以另外一種詭異的方式流傳出了不小的名氣。

　　姚知行的欣賞盛讚，最近嶄露鋒芒的安東尼斯毫不掩飾的親暱熟稔，還有因為獵頭單從方公子那裡傳出的名聲……以及最後最知名的，就是葉霜在名流太太圈中的婦女之友地位。

　　是的，專業抓狐狸精一百年不動搖，她！就是以別人的污點緋聞來維持自己日常業務的正室守護者——葉霜！

　　「……這是什麼爛名氣！」

　　一到地方自我介紹後就感受到了大家瞻仰震撼的目光圍繞，莫名其妙的葉霜在聽了旁邊人的竊竊私語以及姚知行說明，自己整理一番後，這才總算歸納出自己突然受到矚目的原因，於是忍不住黑線：「山林市也沒有大單子，我接點日常任務還接出名氣成就來了？！」

　　「小韓應該跟你說了的吧，這種單子接多了容易給人定性錯覺。」姚知行笑得倒是爽朗：「不過也無所謂的，你幫安家獵去安東尼斯主持的事情大家也知道，只是明面上流傳不廣罷了，等你再多做幾單大的就能把原來名頭壓下去了。」

　　「之前沒有單子我總不能不吃飯吧。」葉霜無可奈何：「不過也算了，以後我儘量把這些業務直接轉到工作室對接。對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放煙花？！」

　　「正在搬。」姚知行和安東尼斯及葉小弟也打了個招呼，再跟其他人說了聲就帶著葉霜幾人往裡面走：「你們帶泳衣沒？想泡溫泉可以直接去這裡的大池子，不想泡就在岸上玩，等他們把煙花都搬出來就可以放了。」

　　「他們兩個帶了，我沒帶。」葉霜指指身邊兩隻。

　　安東尼斯也是盯著池子早看了半天了，聞言忙把自己耳機掛到葉霜脖子上，再把手機也摸出來交過去，眨著一雙藍色大眼睛眼巴巴討好：「小霜，你幫我看東西可以嗎。」

　　姚知行莫名其妙：「這個是？！」

　　手機托朋友保管他能理解，但這大耳機是個什麼意思？！非貴重物品直接鎖箱子裡就行了，再說這地方包場，來來往往都是有身家的人，誰會偷拿他一副耳機？！

　　葉霜也是黑線：「你什麼時候把耳機帶來的？」小混球居然還會偷渡了，出來玩也帶這麼多違禁品。

　　安東尼斯睜著無辜的大眼睛賣了個萌：「就是順手裝在包裡帶來了啊。」

　　「……」有你的，回去再算賬！

　　有姚知行在旁邊，再加上人多口雜，葉霜也不好多說什麼……不然怎麼辦？！告訴姚知行有個壞蛋拿了竊聽裝備來你包的場子，你邀請來的在場這些客人在電話中說的隱私事情都有可能曝露？！

　　打臉也不是這麼打的。

　　葉霜咬牙，食指遙遙點了兩下安東尼斯，意思你給我等著。

　　安東尼斯嘿嘿一笑，完全不當回事的抓了葉小弟跑掉。

　　最近安東尼斯的名字在山林市也響亮，一張可愛漂亮的外國面孔本來就引人注意，再加上他在安家企業裡一系列清洗收權行動也是雷厲風行。山林市人早就知道有安東尼斯這麼一號人物，平常在交際場合碰到也會給上幾分面子，更別說這種私人聚會裡面，那當然是更加照顧。

　　等兩人跑掉背影消失在更衣室方向後，姚知行帶葉霜繼續往裡面走，找了個靠近池子又不會被弄濕衣服的露天涼椅坐下，順便要了兩杯熱可可過來，這才抬下巴沖另外個方向比了比：「一會兒就在那邊放煙花，有人正搬著呢，旁邊就是水上樂園方向，掉個火星什麼的也不怕。」

　　「你們還真能玩，就是這種天氣在這麼空曠地方還是冷了點兒。」葉霜喝口熱飲，呼出一口霧氣嘆道。

　　姚知行笑了：「你要帶了泳衣話就不冷了，這裡溫泉40多度……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安東尼斯最近粘你是不是有點緊？！」

　　姚知行本來就是邀朋友出來玩，但沒想到打電話居然還能再順帶附贈一隻金毛犬出來。

　　按照國內想法，一般年輕異性在對方家裡過年就有上門見家長的意思了，雖然外國人可能不講究這麼多，但這訊號透露出來還是難免讓人想歪了一些。

　　「他纏韓初時候更緊，大概就是認可不認可的區別吧。」葉霜不以為意，這段時間相處她其實也看出來安東尼斯性格了：「這人戒備心比較強，但是如果他覺得你是同伴話就不會和你客氣，唔……大概就是那種『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所以他覺得在我家過年是相當正常的事情，因為我爸媽也是他爸媽……」

　　好像有點混亂，也不知道姚知行聽懂沒有，葉霜想想揮手不耐煩道：「反正意思就是那麼個意思，他眼裡看我和看韓初沒區別的。」

　　「你確定？！」姚知行有點不大相信。

　　「反正現在肯定是這樣沒錯。」葉霜聳聳肩，話倒是沒說死。至於以後事情誰說得准？！說不定安東尼斯哪天突然發情？說不定自己突然就愛好篡養大型犬？！

　　「不過話說回來，姚哥今天請的人也很多啊。」不想再討論安東尼斯，葉霜話題一轉，掃了眼不遠處玩得熱鬧的一堆男男女女：「我記得你以前叫人出來好像只會叫車隊裡那一幫……」

　　「大型PARTY嘛。」姚知行胳膊搭上椅子背撇撇嘴，抽出根菸咬進嘴裡也不打火，漫不經心道：「大家在家守歲都沒意思，乾脆約出來一起玩……反正早上之前回去就行了，家裡人也不會管這麼多，年輕人交流感情更快。」

　　這話說的就好像他自己已經不是年輕人了一樣。

　　可是這邊姚知行話音剛落，那邊就有幾個車隊的小子嘻嘻哈哈過來拆台。

　　這些人完全不知道二人剛才聊了什麼，就知道姚哥去接霜姐過來，然後兩人就到一邊說話去了。於是他們過來後很自然直接開腔，你一句我一句飛快把姚知行出賣了徹底。

　　「霜姐不去玩玩？！沒事的，這次叫來的人都很好相處。」

　　「對啊，再說有姚哥在大家也肯定給面子。」

　　「就是，敢打霜姐主意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一根手指頭分分鐘碾死他。」

　　姚知行叼著煙默了：「……」

　　葉霜呵呵了，看姚知行一眼後不動聲色套話：「知道主要是誰挑的頭麼？」

　　其實她根本就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要引出話題用這麼一句是最合適不過。

　　要做壞事總得有人動手，有人站在前台自然就有人站在幕後。葉霜不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她直接問主要BOSS，而後自然就會有人把事情都抖落出來。

　　果然幾個小子都上當，還以為姚知行自己已經把事情說過，竹筒倒豆子般劈裡啪啦頓時就交代了個清楚。

　　說白了還是葉霜刷日常任務惹出來的小糾紛。彩旗被家裡紅旗扒拉出來滅掉，那些年輕小三還好說，有幾個資歷深的就比較難纏了。

　　這些女人大多是生了兒子賺下外室地位的，雖然見不得光，後期年紀大了也不怎麼能繼續吸引男人，但畢竟有個兒子就有了份量。

　　這些私生子有的年紀小，但也有幾個是和家裡婚生子差不多大的，甚至已經被悄悄安排進家裡公司做了個管理職位，揭發出來的時候震撼程度不亞於火星撞地球。

　　正室們誠然是氣得咬牙切齒，但這把年紀要離婚也不可能了，只能和老公達成協議不給私生子繼承權或股份。

　　而外室們更是氣得切齒咬牙，本來還能偷摸多撈點好處，結果孩子身份一曝光頓時就被監視得死死的……於是女人們還好說，陡然從光鮮體面變得夾起尾巴做人的私生子們就忍不下去了。

　　他們那點能量想扳倒有身份的人是不可能的，但要找葉霜出出氣倒是很簡單。於是有人開始蠢蠢欲動之下，自然就被姚知行收到了風聲，而後就有了這麼個年輕人聚會……

　　「……這點破事兒沒什麼好說的。」既然被人揭了老底，姚知行也就不廢話了，踹走幾個二貨後直接開門見山：「他們也就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招數，不過騷擾多了也煩心。你多露露面讓大家認識下，他們見你有人脈就自然不敢動你了，連手段都犯不上使。」

　　葉霜想了想：「那我家裡人不會被連累吧？」

　　「放心好了。」姚知行一揮手輕描淡寫：「冒頭的幾個小子我已經教訓了一頓，他們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了。」

　　「……」

官不聊生

181 煙火

　　姚知行這名號在山林市就等於混世魔王。

　　他做事完全不管規矩只管自己高興，六歲就能把欺負自己妹妹的小男孩都扒了褲子，小女孩放狗攆上二里地，管你什麼身家背景上流交好，是資高輩厚還是年幼無知，是身強體壯還是弱質女流等等一概不論，反正只要有人讓他不高興了，他就能踩得你這輩子都高興不起來。

　　所以在山林市的上流社會也有這麼一句話暗暗流傳——「惹官惹痞莫惹姚知行」

　　得罪了其他人的話，可能還能找個人幫自己說話轉圜一下，可得罪了姚知行，對方的應對理論卻是簡單到近乎粗暴——這人讓我不舒服了，你讓我忍下來，那就是拿我的面子漲你自己的面子，既然你都已經不給我面子，那麼我當然也就不用給你面子……總結下來一句話，老子懶得管你那麼多。

　　「……你既然都已經把人教訓了，那還擔心什麼。」葉霜和理直氣壯的姚知行默默對視了十秒鐘後，終於忍不住嘆口氣：「我覺得這些少爺小姐加起來，恐怕還不如你一個人來得有威懾力。」

　　基本上有姚知行擺明立場，葉霜身上就等於是掛了「後有凶犬，請勿招惹」的牌子。除非實在想作死的，否則沒人會來觸這個霉頭。

　　姚知行愣了愣，而後摸摸下巴想下，認同點頭：「對啊，好像是這麼回事。」

　　「……」謙虛點兒，這不是在誇你！

　　安東尼斯在溫泉池裡已經和人打成一片。他一直就愛玩，工作和私人時間也分得清清楚楚，被邀請來的年輕人本來還覺得安東尼斯可能不大好接近，結果現在這麼一看，這人哪有半點不好接近的樣子。

　　於是安東尼斯身邊很快就圍了幾個年輕人，大家興致勃勃聊天，就連葉小弟也順便被拉了進去，插得上的話題就插兩句，聽不懂的地方就游到一邊自己吃東西吃得歡實，完全沒有被冷落的尷尬……一來二去大家也覺得這小子心胸開闊挺開朗的，或多或少照顧一下，葉小弟自然就更加如魚得水。

　　「你弟弟不錯。」姚知行冷眼旁觀會兒後點頭。

　　「一般吧。」葉霜謙虛下，這哪是不錯，分明是在家裡被打磨出來的。葉小弟如果真是那種展現慾望強烈的年輕人，一旦不能成為人群關注中心就忿忿不平的話，都不用等帶出來，在家裡就得被自己家人給憋屈死。

　　沒有下溫泉的人其實不少，岸上有燒烤架和自助流水台，大家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打撲克麻將，吃著點心等看煙火倒也不無聊，反正沒強制節目，湊到一起了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想泡泡溫泉的人也會自覺分開男女湯池，倒是沒強制規定，但比如說一個池子裡已經坐了堆泳裝美女，你一個大男人要湊進去也得臉皮夠厚才行，再說這裡人大多是往來認識的有身份人士，想裝瘋賣傻享豔福的話，說不準就得罪一兩個被人記了小賬。

　　姚知行這邊偶爾有人來打個招呼，有聊上幾句的，也有叫一起玩的。姚知行一概揮揮手拒謝了，打著呵欠半眯著眼睛等看煙火，一副睡眠不足很是無聊的樣子。

　　因為這麼個緣故，一直能坐在姚知行旁邊的葉霜自然也就多受到了幾分關注。

　　「那是姚哥女朋友。」面對大家疑惑，姚知行車隊裡混得最久的幾個張口就開始流傳謠言，理所當然的表情取信了不少人：「霜姐家世不顯，但自己本事很大的，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你們去飛河街那片打聽打聽，那陣子偷車摸包的那夥人挺橫吧？！就是被霜姐端了老巢，現在沒被抓進去的那幾個一看霜姐背影都要繞開走。還有省棋院的幾個老爺子，一星期起碼要把霜姐叫去個兩三次。」

　　省棋院好說，葉霜年底在忙定段賽的事情，她不急也有別人幫她急，召喚次數多了自然就露了臉，這個是很正常事情。文化界的人上流社會也會給幾分面子，說是葉霜在白道官方掛了號也沒什麼不對。

　　而飛河街自然就是當初姚知行暴揍偷車賊時候葉霜幫忙打架的地方，端了人家老巢的確實不是她，一幫二代公子隨便誰出個面就搞定了，姚知行的面子警察局也不會不給，再說人家局長公子就是當時打電話的小子。但那次一戰成名的卻確實是葉霜，畢竟一個看起來就嬌嬌弱弱的小女生單挑十幾大漢還秒殺的戰績，也不是誰都能打得出來的。

　　傳謠言的人與有榮焉，聽謠言的人肅然起敬，某些不實傳聞就是這樣在誇張敘述中越傳播越離譜的，連葉小弟在旁邊聽得都摸了摸腦袋：「我姐什麼時候這麼凶殘了？！」

　　安東尼斯看著葉小弟濕漉漉的狗頭也忍不住上手揉了揉，而後笑眯眯點頭：「小霜確實很厲害。」他親身挑戰過的，十幾個男人絕對不是對手……唔，這頭軟毛手感確實不錯，難怪她喜歡揉……

　　姚知行又要了杯咖啡醒神，喝一口後注意到不遠處男生池子裡對自己這邊不斷投來打量視線，抓抓頭髮莫名其妙問葉霜：「這幫小子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不是。」葉霜淡定同喝咖啡，根本不想告訴姚知行她聽到了什麼。

　　難怪剛才聽到大家一說她或姚知行就把兩人名字捆綁出來，合著根源是出在這裡。

　　不過說什麼黑白兩道通吃……這謠言傳得也太狠了點兒，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煙花搬卸的速度不慢，就算數量再怎麼多，幾個溫泉服務生一起動手也不過就花了半小時左右，說起來反倒是把煙花擺放到空地上的時間要多一些。因為這些東西不能離池子太近，否則會受潮，也不能太遠，否則出現問題不好補救。間隔不能太遠，不然點放不方便也沒那麼多空間，還不能太近，否則下腳地方都沒有就更別談燃放……

　　好容易清理出兩塊地方擺放好，一邊的煙花比較少點兒，主要是給這幫少爺小姐們自己感受氣氛玩的小型煙火，另外一邊則是大型的禮花，由溫泉的工作人員專門負責燃燒。

　　服務生過來通知的時候，姚知行點點頭隨手給了幾張小費，而後才站起來招呼其他人：「要放煙花了，想玩的自己去水上滑梯那邊，想看的坐在原地就成了。」說完再扭頭問葉霜：「你要不要去放兩個？」

　　「去吧去吧，難得準備得這麼齊全，算是重溫童年記憶。」葉霜邊說邊看著自己弟弟穿著泳褲就興高采烈朝水上樂園方向衝去，忍不住的深感丟臉。

　　就那身瘦肉小排骨還裸奔？！再是溫泉樂園也管不了岸上氣溫，好歹你套件浴衣行麼！

　　安東尼斯也興高采烈，不過是興高采烈奔來葉霜這邊：「小霜，給我火機！」

　　「……」她有個屁的火機。

　　姚知行笑了笑，兜裡掏出香菸點燃一根叼著，而後把自己的火機丟過去，等人接了跑開才對葉霜道：「這小子倒是比其他人都聰明，知道自帶工具。」

　　「大概是嫌工作人員手裡的要輪換用不方便。」葉霜沒說什麼，回憶安東尼斯剛才背著姚知行對自己比的口型，神色自然的抬起手，彷彿隨意般摸了摸脖子上耳機旁邊不顯眼的轉盤，調了兩個刻度後才放下來隨口道：「那我們也過去？」

　　到了水上滑梯旁邊，姚知行去取了兩根菸花，拿下嘴裡香菸點燃了分給葉霜個，而後就自己挑著中意的煙花點去了。葉霜根本不用挑，反正煙花本來就準備得多，各種款式也齊全，她就是看著哪個點哪個，只要旁邊沒人的就都點了，不一會兒就清空出一小片區域來，有在地上打轉的，有沖上天去爆開的，五彩繽紛爆著火花聲，又熱鬧又好看，連工作人員也是補她這片區域的煙花跑得最多，火沒了再跑去姚知行那邊再要根長鬚花，或者直接跟工作人員要火機。

　　玩了不一會兒工夫，水上樂園對面的大型煙火也燃放了起來，明亮的色彩沖上天空爆出絢爛的花型，單個禮花爆開時的聲響隔著這麼遠本來不算大，但匯聚在一起時分貝就高了，就連大家說話時候都不自覺提高了音量，葉霜耳朵裡甚至能隱隱聽到遠處姚知行等人的車子被吵出警報聲。

　　也不知道是誰的車子比較敏感，警報率先被煙花聲激活響了起來。而一輛車子響了，很快其他車子自然也響成一片，還好距離比較遠，再加上有煙火聲掩蓋，所以除了聽覺敏銳的葉霜能聽到一些外，倒是沒吵到正玩得熱鬧的其他人。

　　姚知行也是隨便點了兩個就去看別人玩了，車隊裡的那些人基本上這次都在，守在一堆吼吼叫叫比別人都鬧得開心，有兩個揮手想招呼葉霜也過去的，葉霜回揮了兩下剛笑笑，忽然就聽到耳機裡傳出了沙沙的信號雜音。

官不聊生

182 手腳

　　安東尼斯邊玩煙花邊時不時扭過他那張單純無害的娃娃臉，已經沖葉霜這裡看過幾次了。

　　其他人看起來只覺得這金毛笑得無辜可愛，葉霜卻是知道，對方其實是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聽到些什麼。

　　撇撇嘴瞪了安東尼斯一眼，頂著後者眼巴巴的期待目光，葉霜根本就沒打算把耳機套到腦袋上去……大家都在興高采烈放煙花，就她拿個大耳機套到腦袋上去，這是隱晦表示自己嫌棄人吵？！還是生怕別人注意不到她有古怪？！

　　安東尼斯一個外國人也就算了，他想一出是一出，就算有些行為怪異了點兒，別人也只當是不同文化培養出來的不同性格習慣，但葉霜要跟著安東尼斯一樣視人為無物就太不合群了。

　　反正東西就套在脖子上面，這點距離對葉霜來說，想聽清點東西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於是繼續掛著一個大耳機，葉霜根本不搭理安東尼斯，笑著沖招呼自己的方向揮了揮手示意不過去了，而後就接著沒事人似的點煙花玩，耳機裡的聲音也一句句的清晰傳入耳中。

　　「好了？」接聽電話的提示音後，一個男聲首先從耳機中傳了出來，聽起來似乎是在屋子裡，但隱隱還能聽到外面煙火聲的背景，顯然也是溫泉裡面這群客人之一。

　　另外一個同樣是男聲，背景則是空曠處才會有的夜風聲：「好了，林A12345……」然後似乎是猶豫了一下，聲音中透出些謹慎心虛的意味：「真不會出事？！」

　　「你拿錢的時候怎麼不怕出事？！」溫泉客人冷哼一聲，隨即還是多說了一句：「我也不是傻子，真搞出人命你以為那麼好收場？再說你動的手腳你心裡有數，我就是嚇嚇他。」

　　聽到這裡葉霜大概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後面的再聽也沒什麼其他新意，無非就是A買通了B去C的車上動手腳這種事情……林A12345這號牌有點熟，彷彿是姚知行車隊裡的誰來著？！

　　葉霜印象裡記得的這號牌就是掃過一眼，知道是哪撥人，但是沒記下當初是誰開的車。

　　不一會兒後兩人就掛了電話，葉霜捏著根長鬚花，無所事事轉著手腕讓煙花繞出各種圈圈形狀，玩了不一會兒就看見從不遠處的大廳裡腳步匆匆走出個人來。

　　這人一件白色浴袍裹在身上，一手揣在兜裡似乎捏了個手機，另外隻手還拿著毛巾揉搓頭髮，看身材不像是經常鍛鍊的樣子，就是很普通的酒肉公子型。

　　葉霜多看了兩眼把對方樣子記下，而後才不慌不忙往姚知行那一堆走過去，車隊裡的那幫擠眉弄眼，嘻嘻哈哈把姚知行身邊位置騰出來，葉霜也不客氣蹲下，手裡已經燃盡的半根細木條隨手一丟，姚知行瞥過來一眼，順手從別人手裡抄了根遞過來：「又沒了？」

　　他以為葉霜又是過來要火的。

　　葉霜接過來新煙火仍舊捏在手裡轉著玩，順便胳膊捅捅姚知行，抬下巴比了比剛才那人方向問：「那人誰啊？」

　　姚知行抬頭看眼，驚「咦」一聲扭頭問其他人：「誰把這小子叫來的？」

　　車隊裡人撇嘴的撇嘴，鄙視的鄙視，似乎都不待見此人，你推我我推你一會兒才有人硬著頭皮出聲：「不是我們叫的，他跟著其他人一起過來，我們也不能把人趕走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然後葉霜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浴袍男家裡是做物流生意的，他老爸當初是賭上全部家底弄了兩部大貨車，從一個死跑車的發家，到現在冷鏈運輸幾乎鋪遍全國大型城市，也算是白手起家的成功典範，而姚知行家做餐飲，運些生鮮蔬果什麼的自然也少不了和他家合作。

　　但是老子英雄未必兒好漢，這浴袍男和自家老爸就不是一個檔次存在。大概是因為當爸爸的當年窮怕了苦慣了，暴富後生下兒子，理所當然覺得自己有條件了就該讓兒子生活得更好，於是從小到大幾乎對這兒子有求必應，連兒子中學時候給的零花錢都是普通白領工資七八倍。

　　於是就這麼一來二去，在眾人奉承和家裡寵溺之下長大，又是暴富沒有什麼底蘊，這小子不歪才真是怪事。

　　從小時候起浴袍男就開始逃課揍老師，反正最後只要他爸掏錢投資，學校裡就不會怎麼管他了，沒有警告教育不說，被揍的可能還要跟他賠禮道歉。於是長大後浴袍男思想更是根深蒂固，大概是覺得有什麼事也能拿自家老爸的錢來擺平，所以愈發囂張跋扈，一副暴發戶風采混跡在不入流的狐朋狗友之中。

　　人無知就無畏，姚知行在山林圈子名氣響亮，本身家底又厚，一般人沒幾個會去惹他。但姚知行也有一點比較好的，就是你不惹他他一般也不惹你，只要不是故意找事或是動到他身邊小夥伴，姚知行為人處事還是很有分寸也很大方的。

　　偏偏這浴袍男大概看不慣有人比自己還囂張，再加上行事不收斂也撞在姚知行手裡被教訓過幾次，於是就這麼暗暗憋下一口氣，有事沒事就要來刷刷存在感下點小絆子。而兩人最近的一次矛盾，就是姚知行去揍了個他的所謂「好朋友」，把人褲子扒了運到市中心廣場丟下，弄到最後那人只能裸奔回家……

　　「那人朋友都上不得檯面的。」車隊小夥伴們七嘴八舌告狀：「被揍那小子本身是個私生子，只知道奉承說好話才巴上那人的……姚哥本來沒想扒他朋友褲子來著，他朋友自己充臉大，大概是有點小腦筋就覺得只有自己最聰明，其他人都是蠢貨了，還想跟姚哥講條件，活該裸奔。」

　　至於對方跟姚知行說了些什麼，車隊小夥伴們也許是不知道，也許是不好說。反正葉霜也沒細問，聽大家說出的意思，這就是一個長期積怨的結果，再加上姚知行教訓了那私生子的事情作為導火索，於是浴袍男就覺得這是姚知行故意給自己朋友難堪，再於是想給其一個教訓……

　　「聽起來這還有我的事情？！」葉霜鬱悶：「不過那人也太傻了吧，別人挨揍他出頭？！」

　　而且要是搞點小事情出來也就算了，一上手就是給人車子動手腳，這個安不安全是他說了算的？！萬一關鍵彎道打滑，再小的問題也能搞出人命來。

　　「他也不是傻了一天兩天了。」姚知行不屑撇撇嘴，完全習以為常的樣子。

　　反正就算沒這人，姚知行本身也拉了不少仇恨，根本就不差他這麼一個。

　　葉霜無奈：「話不是這麼說的……對了，林A12345是你們誰的車？」

　　一個男生笑嘻嘻抬了抬手揮下：「我的，霜姐看上了？」

　　「還行吧，不過你車子似乎有點小毛病。」葉霜含糊說了句。

　　跟車隊人混熟之後，大家都知道葉霜在改裝方面有點手段，有些小毛病他們自己沒發現，葉霜聽排氣聲就聽出來了。前段時間姚知行連發動機都讓她上過手，這會兒這話一說出來，大家自然是沒有不信的。

　　「不能吧？！」男生摸了摸頭髮有點遲疑了：「我剛買才一個月……霜姐看出什麼毛病來了？」

　　這話一出口，葉霜還沒說什麼，姚知行先伸胳膊過去照著人腦袋拍了下，呲個牙才開口罵：「一部破車你也好意思開出來？！」

　　男生喊冤：「真不關我事啊，當初買來時候還好好的，我送去修車廠裝貼膜導航什麼的也沒聽有問題……冤死我了姚哥！」

　　葉霜嘆口氣：「不怕死你就接著開，不過我奉勸句，你今天還是坐其他人車回去算了，叫個拖車來把你那破車拖走。」說完拉下姚知行，示意他一邊說話去。

　　話說到這份上，大家不信也得信了，尤其車主男生更是臉色難看變幻了一圈，表情終於有幾分慎重。

　　姚知行又鄙視了小夥伴一眼才站起來，跟著葉霜走到一邊，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隻大型金毛撲了過來就掛到了葉霜背上，委屈的聲音隨即從葉霜身後傳出來：「小霜你太冷漠了，我一直在看你你都不理我。」

　　姚知行：「……要不我們一會兒說？」

　　葉霜搖搖頭，順手把安東尼斯從背後撕下來拽到旁邊，指指自己脖子上耳機：「這東西是他的，正好讓他調點東西出來給你聽聽。」

　　姚知行皺眉，眼看著安東尼斯鼓著臉一副不情願樣子接過耳機鼓搗一會兒，然後又把耳機遞了過來。

　　莫名其妙接過耳機後，姚知行看看葉霜，順著對方意思把這玩意套到頭上，安東尼斯湊過去按了某處一下，不一會兒後，剛才的通話錄音回放就又一次從耳機中傳了出來。

　　安東尼斯眼巴巴的看著姚知行，很是好奇剛才到底竊聽到的是什麼內容，而後他忽然就發現對方表情慢慢變了，映襯著五彩繽紛的煙火光芒，姚知行的臉色陰沉得煞是好看……

官不聊生

183 得罪

　　不一會兒後，本來就沒多長時間的通話已經全部聽完，安東尼斯接過姚知行丟回來的耳機，樂滋滋的又調了一遍回放套在自己耳朵上。

　　旁邊兩人現在都沒工夫理他，葉霜歪歪頭，看眼姚知行冷寒臉色問了句廢話：「聽完了？！」

　　「嗯。」姚知行臉色沉到最後已經是面無表情，點點頭轉身就想走人。

　　葉霜一看這臉色不好忙把人拉住：「等等姚哥，不是讓你直接去揍人的。」

　　認識這段時間以來葉霜就見過姚知行這表情一次，還是在對方按著偷車賊親自動手暴揍的那次，不過那時候還沒有這次來得厲害。

　　要說山林市年輕人圈子裡敬畏姚知行也不是沒理由的，這人發起怒來的時候臉一冷，看起來就有股讓人牙齒打顫的狠勁，這時候別說其他人，就連姚知行養的狗都是夾著尾巴不敢靠近只敢繞道走，除了他妹妹和他爸媽以外，能靠近姚知行三米以內的絕不會再有第四人。

　　而他越是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也就是越危險的時候，之前揍偷車賊的時候也是，一拳揍掉人家兩顆門牙連眉毛都沒動一下。葉霜估計現在自己要是真放手不管的話，那個浴袍男絕對是分分鐘被打死的節奏。

　　「大過年的，你要真把人當著這麼多人面揍了，這個年大家就都別想過好了。」

　　葉霜拉著姚知行不放，耐心講道理想讓人先打消立刻報復的念頭。

　　而姚知行雖然力氣不小又是怒氣加成狀態，但面對葉霜這種開了掛的外星人也還是沒轍，掙了幾下胳膊都沒掙出來，看著挺細嫩的一雙小手拽著個大男人還硬是紋絲不動。再多掙幾下，氣勢都掙沒了，姚知行咬咬牙黑臉轉頭：「放手！」

　　「就不放。」葉霜耍賴，有本事你自己扳出去：「姚哥你想想，你家的餐飲還在和他家合作是吧？現在大過年的這麼打臉，就算再是那人理虧，他爸能肯幹？！要拆夥也不是現在，要教訓也不能露臉，你就讓他再蹦跶兩天又怎麼樣？要是他們家真的狠心給你們下個絆子，你爸不說今年，至少這個春節都得焦頭爛額……反正人也跑不了，回頭有的是機會慢慢收拾。」

　　搞車禍？！真以為這是演電視了吧，車子零件那麼精密，隨便一點小問題都可能車毀人亡，到時候別說什麼只是想給人一點小小教訓，真見血了姚知行能整死他全家。

　　但是葉霜說得也有道理，姚知行又不是那種為了出一口氣就不管不顧的愣頭青，他記仇不假，但是不傻。所以在怒火上頭的衝動勁頭一過之後，確實也是冷靜了下來，恢復幾分理智。

　　深吸口氣，姚知行按按葉霜拽著自己胳膊的手背，目光冰寒盯著那浴袍男方向咬牙道：「行，你放手，我保證不打死他。」

　　「打殘也不行！」葉霜順口說歸說，還是鬆了手，而後沖那邊看得熱鬧完全沒意識到出了事的車手堆招招手：「那個小誰，你過來下。」

　　這個自然只會是在叫剛才搭話的車主了，年輕人被小夥伴們推搡著嘻嘻哈哈跑過來，本來是還想調侃幾句什麼的，結果靠近了才發現姚知行臉色難看，頓時一噤，下意識縮著脖子就想轉身閃人——次奧！小夫妻吵架別拿他做炮灰啊！

　　「跑什麼跑！」姚知行頓時更氣了，吼了一聲把人揪回來。

　　葉霜嘆氣，感覺這個新年過得簡直分外疲憊，還得出面解釋：「沒事，姚哥不是在跟你發火……」

　　男生被姚知行揪著後衣領子聲都不敢吭下，睜著一雙淚眼汪汪看葉霜……騙人！不是發火能有這麼大火氣？！

　　「……真不是在跟你發火。」葉霜居然看懂了男生淚目中蘊含的台詞，忍不住再嘆聲：「他就是想揍人又不能揍，現在有點憋火。」

　　男生簡直驚悚了：「姚哥還有憋火的時候？！」

　　自家姚哥什麼時候不都是有仇當場就報了，絕不拖過第二天的……

　　安東尼斯聽完回放錄音就笑嘻嘻站到一邊看熱鬧去了，時不時還撥弄下耳機套回頭上去，大概還想聽聽有沒有其他人隱私。正好摘耳機的間隙聽到男生說話，安東尼斯抬頭看了看被叫來的人，娃娃臉笑得十分可愛問了葉霜一句：「就是他的車子被做了手腳嗎？！」

　　就這麼一句話，姚知行臉色再次沉下，而男生則先是不解，而後突然醒悟到什麼，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整個人都感覺一種不寒而慄：「……什麼手腳？」

　　姚知行咬著壓根把人拎走，到一邊大概是解釋剛才事情去了。

　　在找到新的固定合作運輸線前，他還不能直接把人打廢，但是教訓一下還是可以的，就是這中間得掌握個度，還有就是得警告對方，以及監督自己小夥伴們最近這段時間小心……

　　姚知行也覺得很糟心，遇上沒腦子的對手就是這樣，自己囂張是因為有恃無恐，人家跋扈是因為智商欠費。要換成是個有腦子的人來的話，誰敢出這種蠢招？誰又不知道得罪了姚知行肯定代價慘重？！

　　葉霜邊監督臉色難看的兩人在不遠處小聲嘀咕，邊戳戳安東尼斯問：「你怎麼知道那人要干壞事的？」

　　要不是安東尼斯之前過來使了眼色，她也不會想到要監聽附近手機信號。

　　「這是男人的直覺！」安東尼斯得意洋洋，然後收到葉霜白眼後洩氣：「好吧好吧，其實是我去洗手間的時候恰巧聽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然後比較好奇……」

　　葉霜狐疑看安東尼斯一眼，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湊巧，這人沒準兒是想去幹什麼壞事，然後遇到了這麼「有意思」的事情後又突然發現沒有工具，於是才跑來找自己分享……

　　安東尼斯笑眯眯的要回自己手機，邊按邊遺憾：「可惜我的其他東西都沒帶出來，不然的話就能聽到更多東西了。」

　　葉霜想了想：「你是說你那些竊聽器？！」

　　「不僅僅是那些。」安東尼斯嘆口氣：「本來我可以在他的車上也裝點小玩具的。」

　　想想當初許簡車子被監控得如即時匯報行程般的技術，葉霜點頭深以為然，毫不懷疑安東尼斯的得手可能性：「下次有機會的吧。」

　　比起那個浴袍男的言行監視問題，其實葉霜現在更擔心的反而是姚知行。

　　聽車隊裡人的說法，浴袍男就是個沒腦子的，基本上會做什麼事情猜都猜得出來，比如說這次做手腳，撇清干係最好的辦法就是他乖乖待在家裡別出來，反正雙方玩不來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浴袍男不來才是正常，來了反而不正常……動手腳又不用他親自動，就為了親眼看看自己對手倒霉樣子，他竟然連這麼一晚上也忍不了……

　　而姚知行呢，他反而是最不好捉摸的那個。按照以前性格慣性，這人有仇都是直接親自動手，一秒鐘都忍不下去。

　　可是這次事情太大，光是鼻青臉腫已經沒法消氣了，再加上還要撇開原來家裡合作的運輸冷鏈，需要顧慮的事情就更多……於是姚知行不得不忍，但他的忍耐底線是大家都摸不準的，沒準兒這人以為只揍個半身不遂已經是給面子了呢？

　　所以為了不把事情在佈置好前鬧大，葉霜反而更要關注的是姚知行。

　　要監視好這麼一頭凶獸，葉霜簡直連想想就覺得心累。

　　終於，眼看著不遠處那兩人的臉色都同步成了黑色，但看起來還算忍得下去，大概是不會當場鬧起來之後，葉霜這才算是暫時鬆下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好歹得把春節過去了再說吧。

　　「希望姚哥能多忍個幾天。」看見姚知行二人似乎商量好什麼，開始往這邊重新走回來，葉霜總算放心開口，揉揉眉心下意識瞥向浴袍男方向道：「衝動畢竟解決不了問題，小不忍則亂大謀，托尼，你……臥槽！！」

　　語重心長的話還沒說完，安東尼斯還在無所謂的笑嘻嘻等著葉霜的下文呢。緊接著下一秒鐘就看見葉霜暴躁了，二話不說擼起袖子衝出去。

　　姚知行和小男生走到一半也是愣了，二人和安東尼斯一起向葉霜跑開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見葉霜此時已經衝到了有相當一段距離的水上樂園滑梯旁邊，正一把拽過葉小弟放到自己身後，同時毫不浪費時間的轉身一個腿鞭把浴袍男凌空抽進溫泉。

　　浴袍男不算單薄的身體在那條白嫩小細腿的一甩之下當場飛起，從岸邊起航在半空中劃過至少兩三米的扁平拋物線才落進池子，激起了大大的水花，這一幕場景直接驚豔了無數人。

　　伴隨巨大落水聲響起的同時，還有葉霜中氣十足的喝罵聲：「操尼瑪敢動我弟？！你想死直接說，老娘成全你！」

　　姚知行：「……」幹得好！

　　安東尼斯：「……」說好的冷靜呢？！

官不聊生

184 威懾

　　浴袍男大名叫周樂。

　　如果說姚知行是恩怨分明，你不惹他他就也不會惹你的話。那麼周樂的性格就應該是睚眥必報小心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周樂和姚知行一樣，也都是大家最不想招惹的人。只不過姚知行是因為他的威懾力，而周樂則是因為他的神經病。

　　惹上姚知行是一刀見血，惹上週樂卻是沒完沒了，誰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說錯一句話就會得罪這人，甚至哪怕你自己沒得罪他，但他看你不爽，或者你和他看不爽的人多說幾句話，很可能對方也會因此單方面把你打進黑名單發江湖仇殺。

　　比如說車子被動了的那位，照理來說周樂報復姚知行也該是直接找後者本人，但他幹不過人家，於是就找人家車隊裡的人，正好這哥兒們車子也是今天運煙花的小車之一，鑰匙交給工作人員搬運卸貨，這中間自然就有做手腳的餘地。

　　再比如說葉小弟，這個照理來說應該和姚知行沒太大關係，但周樂也是聽了大家之中流傳的謠言，再看葉小弟時已然給對方打上「姚知行小舅子」標籤。於是就算是沒提前佈置，走在路上看葉小弟正撅著屁股點煙花的姿勢，這人還是本著順腳之心，不整白不整的踹了個燃放煙花過去……

　　再再於是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葉霜一看這幕頓時炸了，飛快的跑過去，撈人踹人一氣呵成，解救葉小弟同時果斷把周樂狠狠抽進溫泉水中。

　　「上來！」葉霜踹完還沒消氣，陰測測一笑指了指水裡掙扎冒出頭來的浴袍男：「動我家小楓？你上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一瞬間車隊小夥伴感覺葉霜風格和姚知行簡直神同步。

　　姚知行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很有長嘆的衝動，連自己窩的一肚子火都發不起來了，牙疼看了岸邊那英姿勃發的窈窕身影許久才再嘆一聲，對身邊小男生挑眉吩咐：「……去，把你霜姐拉回來，惹了那瘋狗她也不怕麻煩？！」

　　「……」小男生遙想下葉霜在飛河街橫掃十幾壯漢的赫赫戰績，不由自主就打了個寒戰，而後擦把冷汗尷尬笑：「我哪有那個份量敢去拉霜姐……要不還是姚哥你去？！」

　　姚知行狠狠瞪他一眼。

　　倒是安東尼斯最淡定，臉上笑容從頭到尾都沒變過，眼看葉霜準備下水親自撈人，甚至還饒有興趣的笑得更開心了：「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小霜只是個沒有事業的女孩子，打了那個男人也不會有什麼生意影響。」

　　這倒也是……姚知行想想淡定了，自己不好出手是因為不能撕破臉皮，但要是葉霜動手就沒這顧忌了，揍你就是揍你，她家買菜又不用冷鏈專運的，再說欺負一個女孩子還打輸了，周樂老爸就是想計較也沒那麼厚的臉皮。

　　於是在大家誠惶誠恐投向姚知行希望他能出面制止的期待目光中，姚知行反而也淡定的站到了一邊，雙手插兜很是冷靜的看著自己謠傳中的女朋友跳下水去，一隻手就把個百幾十斤的大男人牢牢摁進水裡打。

　　所謂水流阻力似乎完全沒有對葉霜造成任何影響，那拳拳到肉的沉悶聲響光是聽著就讓人牙齒泛酸，漸漸圍攏過去的醬油人群簡直都從驚駭到驚悚了，投向葉霜的目光也是高山仰止的敬畏……這果然是沒吹牛啊，黑白兩道通吃的傳說看來是真的。

　　只有葉小弟才知道自己大姐還是留了手的，要是葉霜真出全力話就不會到現在還沒見血了……果然是「保證不打死」來著。

　　於是葉小弟很淡定，姚知行也很淡定。唯二可能去拉架的人都不動如山了，剩下一個安東尼斯還笑眯眯跑到了泳池邊蹲下，近距離津津有味的捧臉圍觀，大家看這場景都感覺今天三觀彷彿被洗刷了一遍。

　　……

　　周樂橫行山林市那麼多年，一直順風順水沒人敢惹，就算是有時候被人惹了，最後也總能拿錢擺平麻煩。

　　他哪想到自己隨便腳欠踢個爆竹炸人還能炸出這麼一個煞星來？！對方一身怪力壓得自己紋絲掙脫不得不說，而且關鍵還夠狠，說打就打根本沒給自己放水。

　　四面八方都是水流沒有空氣，不管周樂怎麼掙扎扳扯，掐住自己脖子的那隻手就是一點都不晃動，牢牢把他壓進水中，再加上拳拳狠砸，周樂一不小心就會被打得岔氣，而後緊接著就是一股水流倒嗆進口腔鼻腔。

　　窒息和嗆水的感覺很快讓周樂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掙扎的力氣也隨之慢慢變弱下來，以前從未想過的死亡惶恐掠過腦海中，恐慌和後悔的情緒不由自主就浮現了上來——他以為所有事情最後都是能夠擺平的，他以為所有人最後都是會屈服的，他從沒想過自己可能會有擺不平的一天，而代價就是死……

　　注意到手下男人頸動脈的血液流速開始有所變化，葉霜掐著時間把人提出來，順手再揍兩拳，周樂一口水被腹部受到衝擊而猛然噴出的氣流嗆出，終於感覺到肺中又重新吸進了新鮮空氣，彷彿劫後餘生。

　　岸上群圍觀黨和眼看不妙跑過來的姚知行等人也是大鬆口氣，葉霜再不住手的話，他們不管怎麼樣也要下去撈人了。

　　打人就打人，摁在水裡萬一真憋死了怎麼辦。

　　「好不好玩？」葉霜依舊拎著周樂的浴袍後領把人提起來一點兒：「炸我家小楓很有意思吧？哪個更有意思？！」

　　周樂驚恐大喘氣一會兒，而後習慣性好了傷疤忘了疼，忿然怒吼：「你他媽給我等……咕嚕嚕嚕嚕……」

　　眾：「……」

　　姚知行面無表情看周樂狠話還沒放完就又被摁進池子裡去，在救人和不救中徘徊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啐了聲：「該，嘴真賤。」

　　葉霜第二次更加有經驗，甚至都懶得動手了，掐著時間把人提起來之後，周樂再次大口猛烈呼吸，瞪大了眼睛難以相信看葉霜：「你他媽居然敢……咕嚕嚕嚕嚕嚕……」

　　眾：「……」

　　「……玩出人命不大好吧？！」姚知行想了想還是開口。

　　「沒事，他力氣挺足的，等掙不動了我再拎起來。」葉霜摁著周樂腦袋淡定道。

　　大家一看，果然周樂還十分生猛的在水底下拚命手舞足蹈，就是那隻小手看著挺柔弱卻跟有千鈞重量似的，不管下面怎麼掙扎都沒晃動一下。

　　等到掙扎勁頭似乎減弱，葉霜再再次把人提起來，十分熟練把人對方嗆進去的水再捶出來。周樂先是拚命呼吸，而後驚恐閉嘴看葉霜，再不吭聲了。

　　媽的都說他是神經病！大家快來看看，這才是真正的神經病有木有！

　　「放心。」葉霜似乎看出周樂意思，拍拍他臉突然笑了：「只要沒有不可逆轉的損害性創傷，哪怕你停止呼吸，十分鐘內我都有把握讓你活回來……趁這麼難得機會，要不你再多玩玩？！」

　　周樂死死抿緊嘴唇拚命搖頭，看葉霜目光簡直如看史前凶獸。

　　葉霜本來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但剛才一看自己弟弟被人暗算就怒火沖頭把人踹了。按照車隊裡小夥伴說法，周樂這人是屬於不講道理的瘋狗型，只要咬上人就不肯放的那種。

　　除非一次性把他膽子嚇破，否則以後葉霜估計也別想消停……看看姚知行就知道了，這麼兇猛名聲人家照樣敢惹，更何況一個女人？！

　　打不怕、罵不怕，沒臉沒皮，只要自己高興就不管外面洪水滔天的人該怎麼制？！

　　唯一隻有讓他怕死。

　　而且是幾次瀕死卻最終未死成的那種……就算這人有一時意氣想魚死網破，反覆磨個幾次這股勇氣也能被磨沒了。

　　為什麼人自殺一次後通常就沒有勇氣再自殺第二次？！因為瀕死的感覺除非親身體驗，否則很難理解那種恐懼。

　　至於最後效果看看周樂現在表情就知道，反正葉霜覺得是挺管用的……

　　「我不跟你講道理。」葉霜拎著周樂爬上池子後鬆開手，淡淡警告：「你只要記著一點。你想跟我玩，我就陪你玩大的。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往小楓身上踢爆竹，我就把你直接丟海裡喂鯊魚。」

　　周樂低著頭沒接話，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在醞釀以後報復。葉霜看不見對方表情也就無從判斷現在周樂想法，讀臉也得先讓她看見臉才行吧。

　　倒是被姚知行請來的客人們是真嚇到了，葉霜一上岸後瞬間周圍清空一圈。就連姚知行都不知道這時候說點兒什麼好，只有安東尼斯最淡定，脫下浴袍笑眯眯給葉霜披上，像是沒看見對方行兇而是只看了一場水上芭蕾般。

　　「要不今天我先回了？」葉霜看了安東尼斯一眼，扯扯身上浴袍對姚知行點點頭。

　　姚知行抓抓頭髮也感覺晦氣：「行，我送你。」

　　說完，也不管其他人臉色怎麼樣，幾個人就向更衣室走去。

官不聊生

185 小區

　　等下過水的兩人從更衣室換好衣服出來之後，姚知行果然把幾人又送了出去。

　　險些嚇出神經病的周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岸邊了，大概是被朋友陪去客房休息之類的。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客人，再說性格再差的人都會有三五好友，性格再好的人也都會有人說上幾句壞話，來的客人當中有些和周樂家裡有生意的，自然就不可能這時候把人放下不管。

　　到了外面停車場的位置先不忙上車回家，姚知行帶著葉霜幾人先去找了那個林A12345，葉霜繞著車子轉了一圈，再開了車門看看裡面其他部件，試著打火發動一下後就基本得出結論。

　　「不是什麼大問題，輪胎被扎破了，但是氣沒放多少。剎車板也調了下……但你們這些人開車經驗都豐富，發現有問題了趕緊鬆油門，按速度逐遞減檔，過渡到30碼以下拉個手剎就行，也是能把車停下來，就是嚇人了點兒。」

　　葉霜檢查過後鬆口氣，下了車也有心情開玩笑了：「看來不是什麼專業人士，膽子也有限，所以沒動什麼大手腳。」

　　姚知行眉毛一皺：「……那是普通人開車的思路，我車隊裡的小子沒事拐個彎都要漂移下，本身輪胎出問題就已經夠危險，如果半路再沒發現剎車板的問題話，停車時候一甩尾，直接連車帶人甩出去都有可能，哪來的時間鬆油門減檔。」

　　葉霜一噎，牙疼個：「你們不飆車時候也玩這麼HIGH？」

　　姚知行點根菸往車身上一靠，看著葉霜反問：「你覺著呢？」

　　葉霜覺得……回憶裡這些人開車還真是很少有按正常限速走的時候，白天在城裡就不說了，尤其是晚上或在郊外時候，那簡直是各種炫技飈速不解釋。

　　葉小弟聽得有些茫然，摸腦袋：「姐，這車子被動手腳了？」

　　葉霜拍拍小弟狗頭：「嗯，你跟托尼先回車上去，姐跟姚哥說會兒……」說完把自己車鑰匙丟給安東尼斯讓他把人帶走，葉霜想想才開口：「要不然你找找剎車板和輪胎上面有沒有指紋，或者調監控錄像看下。那個做手腳的人能關幾年就關幾年，不能關就教訓一頓……就當是殺雞儆周樂了。」

　　姚知行想了想，掐掉才半截的香菸踩滅點頭：「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想轍了結。」說完哭笑不得嘆了聲，還是忍不住多看葉霜一眼：「本來是讓你來露臉的，結果反倒變成是立威了……對了，冷鏈的事情你也幫我看看。」

　　韓初的人才庫都在葉霜手上，後者適應這段時間，該記的該知道的也都差不多了。雖然說數據庫裡不可能直接拉出這種自己有事業的人才，但是過往業務記錄裡找一找，想翻出幾個做物流的僱主名單還是不難。

　　冷鏈運輸在大中型城市都會有倉庫點，姚知行自己打聽也能打聽出幾個最有名氣的，換人合作最大的難點不在於找不到物流商，而在於山林市的規模……有些在這邊設了倉庫，但貨源可能不夠好，而有些貨源雖然足夠優質了，但是運輸卻會優先供到魔都等城市。

　　要不是周老爸本身就是從山林市發家的話，他做大後也不可能專門在這邊開通一個優質供應渠道，說實話山林市的市場裡運點中低檔次的生鮮海產就已經足夠滿足需求了。

　　「方舟怎麼樣？」葉霜想想就有人選：「我記得方舟集團也是有做冷鏈的，在京城規模也不算小。山林市這邊是方墨在掌舵，雖然只做了地產，但他要是申請在物流網絡裡多加個這邊的冷鏈倉庫應該也不算太難……其實小地方也不是完全沒有市場，只是人家在其他城市就能銷售得了，所以沒想過特意開到山林市來。但要有內部人開口的話，其實就也是一句話的事情。」

　　然後高端的貨源自然就是姚知行需要的部分，剩下的空間再配合一些中低檔次生鮮供給超市之類……反正總不會賠本就是了。

　　不過要爭取到肯消化運輸貨物的超市等商家也不容易，畢竟人家以前也有合作的供貨商，突然把別人盤子裡的東西讓你吃了，以前合作的小夥伴怎麼辦？！

　　所以除了姚知行以外，方墨如果真想申請倉庫還得聯繫更多的人。

　　姚知行是個雷厲風行的個性，聽完當場點頭：「那我初三去拜訪下方墨，反正總不會讓他賠本就是，倉庫真定下來的話，能消化的我儘量拉人一起消化了。」

　　方墨最近顯而易見是要忙碌起來了，有自家妹妹的終身大事要爭取到自己手裡不讓家族聯姻，還有新事業版圖要開拓……葉霜默默哀悼三秒，擺手告辭：「那我回了，你們自己聯繫吧。」

　　意思就是她不摻和了，這次順口牽線當是朋友間交換個信息，不算中介業務。

　　葉霜要是插手了詳細流程，這就屬於生意，就算到時候完了說是純粹朋友幫忙，姚知行好意思壞規矩？！但她要是只隨口說個幾句，姚知行自己去談定細節的話，那事情就與葉霜無關了。

　　放煙花、揍人、檢查小車故障，再從城郊開車回家……這一路折騰下來，葉霜等人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快要到六點。

　　冬天天亮得晚，外面倒還是漆黑一片，但這個時間要睡已經睡不了多久了，還不如泡杯咖啡索性撐到早飯時間。

　　隨便玩玩電腦看看小說，幾小時時間很容易就打發過去，而後等到葉爸葉媽起床後又是一番吉祥話拜年祝賀，接著安東尼斯恬不知恥自詡葉家一份子，跟著大集體一起行動到周圍隔壁鄰居家拜年，順便和葉霜一起笑嘻嘻調戲小朋友……

　　年輕人自己玩自己的沒人管他們，主要是老輩人喜歡逢年過節湊在一起聊個天，雖然平常大家也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但總不如大家都休假清閒的時候聚齊了來得有氣氛。

　　等到葉霜幾人拿著紅包把小孩子們打發走，順便同輩人也嘻嘻哈哈約出去散步的時候，這才有人忍不住問葉媽八卦：「那個外國人是你們家霜霜的新男朋友？！」

　　這話是老輩人中的最常見話題，問題雖然不稀奇，但說法有點彆扭。

　　葉媽皺眉想了想，什麼叫新男朋友？！女孩子用上這麼個形容難免有些輕浮的感覺。張張口正想說些什麼，旁邊葉爸胳膊悄悄捅過來一下，而後這大學老師啜口熱茶慢吞吞打了個官腔：「年輕人的事情我們不管那麼多的，現在小霜年紀也不大，誰知道以後是什麼樣……今年主要是因為托尼一個人在我們國家太孤單了，再加上他原本就和小楓玩得好，所以碰上這種日子自然就來我們家湊個熱鬧，反正家裡也不差一雙筷子。」

　　聽清楚了，是和他們家兒子關係好，不是和女兒有**哦親！

　　之前霜哥剛剛問世的時候，為了掩飾葉霜這個突然出現的新身份，再加上事情太突然了大家也沒套好詞，所以一時想不周全，葉家人就出了個昏招號稱霜哥霜妹是情侶關係……可是等到後來靜下心這麼一想，越想大家就覺得越不應該這麼對外解釋。

　　現在葉霜最迫切和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找男朋友，結婚，定性……可是尼瑪自家人一個坑隊友大招放出去，已有男友的身份頓時就把這條路給堵死。

　　別管自己女兒未來變得有多麼優秀多麼漂亮，名花有主的身份下還去和別的男人有往來，這是個什麼名聲？！什麼品格？！

　　反正葉家人是沒臉想的，以後要是真有准姑爺上門，恐怕單是在小區裡面晃上那麼一圈，耳朵裡也能聽進不少流言八卦，然後結果鐵定是呵呵了。

　　……就因為這個，葉家人現在都在一致努力的向外打補丁修BUG，不管之前說得多麼歪，總要儘可能把輿論方向再給掰回來。

　　葉爸葉媽之所以這麼爽快放女兒出去單飛，除了有頻率變身實在不容易在老鄰居面前隱瞞的關係以外，不得不說其中也有想讓葉霜換個新環境的意思。

　　於是剛才葉爸會說出這麼一番聽起來漂亮，細品其實全是場面廢話的話來，也是有在敲定真正女婿前不透露任何傾向性口風的意思在裡面。

　　安東尼斯？！人很好啊，跟我們小楓關係也不錯啊，你問和我們小霜是什麼關係？！呵呵，年輕人的事情我們不知道……

　　葉爸話音那麼一摞，在場大伯大媽至少有一半人在心裡暗罵老狐狸的。

　　葉媽反應也快，且十分習慣於配合自己家戶主，聞言連忙同樣接話：「是啊，說起來托尼也很能幹的，還經常給我們小楓補習英語。不過霜霜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托尼性格對誰都很熱情。」

　　這是重點補充把閨女撇清，安東尼斯以後會不會追求我們家女兒不知道，反正現在這會兒我們思想還很純潔的，沒往那方面想……咦？！難道說你們想了嗎？真是天大的冤枉！

　　於是繼葉爸之後，葉媽也被暗暗鄙視了一輪……果然狐狸旁邊睡久了連兔子都會多條尾巴，以前怎麼沒看出來老葉家的夫人也有這信口雌黃的本事？！

　　而與此同時的另外一邊，葉霜也正在跟以前的小夥伴們聯絡感情。

　　作為一個小區的同年齡段朋友，大家就算說不上多熟，至少也不陌生。

　　葉霜本來一直是芸芸眾生之中的一員，長相不好不差，職位不高不低，工資不多不少……總而言之就是維持了一個小區年輕人的平均水準。

　　但是突然有一天，小夥伴們就發現葉霜似乎一下子和大家拉開了距離。

　　首當其衝的一個就是這姑娘樣貌越來越精緻，身段也越來越好。再其次就是對方身上氣質，原本大家都是差不多，現在看著對方上談金融下談美食，不卑不亢越發淡定不驚的氣勢，活脫脫就是歷練出來的樣子。

　　還有身家，聽說葉霜買房搬出去了，聽說葉霜這次回來開的小車上百萬，聽說有人還在某某高檔餐廳見到對方和朋友喝茶……

　　小夥伴們簡直覺得自己是三觀穿越，以前怎麼沒注意到身邊還有如此的人物？！

　　安東尼斯笑眯眯幫葉霜分去了一半注意力，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對這麼可愛的金毛犬感興趣的，更別說金毛還很熱情，中文又說得好，和大家聊什麼都不覺得沉悶。

　　但是另外一部分比較執著的人就沒那麼好打發了，朋友圈相聚無非就是聯絡感情、比拚成就以及互通資源。

　　你現在混得好了？！恭喜恭喜，那能不能照顧下老朋友？！

　　「照顧」這種事情最容易惹麻煩，也最容易欠人情。

　　答應了顯然就是自己沒事找事，但不答應又顯得不近人情……這麼難纏的問題葉霜一句話就解決了：「好啊，那我明天去棋院老師家裡拜年的時候帶你們一起吧。」

　　棋院？！老師？！

　　小夥伴們有點茫然，不是在說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工作問題嗎？！

　　葉霜微笑揭曉答案：「其實我辭職在改考棋手，過幾天定段結果就出來了……如果能參加比賽的話，名次獎金也不少的，再加上代言和教課，你們有興趣話我可以介紹個不錯的教學班……」

　　臥槽！原來是走的知識分子路線嗎？！

　　於是剛才還求關係求後門的小夥伴們紛紛敗退，這種競技類比賽的後門他們要來也沒用，這年頭還能有幾個年輕人是會下棋的？！

　　而對於葉霜突然發達的原因也終於有瞭解釋。棋手嘛，收入都是其他途徑得來的。

　　什麼叫其他途徑？！比如說比賽獎金，比如說代言收入，比如說培訓班……這個沒有什麼統一標準可以衡量，反正看你本事和自我形象運營的能力。

　　這行業大家都不熟，自然也沒有內行來計算葉霜光憑下棋到底買不買得起新房新車，反正能攢到這份家底，不管怎麼算大家都覺得葉霜也是蠻拼的了。

　　散散步、聊聊天，等到葉爸葉媽出來叫人回家的時候，葉霜揮揮手告別小夥伴，而後就帶著安東尼斯和葉小弟一起回到了家人旁邊。

　　「剛才聊什麼呢？聽著似乎挺熱鬧的。」葉媽邊走邊順口問。

　　「沒什麼，隨便忽悠了一個新職業。」關於人物設定問題葉霜也是要提前跟家裡通氣的，畢竟平常時候還要二老在小區裡打掩護：「我現在這獵頭工作不好說明，萬一求的人情多了也麻煩，所以我就跟他們說我在做棋手。」

　　這麼明目張膽把自己騙人的事情說出來真的好嗎？！

　　葉爸看眼安東尼斯，再看眼葉霜，想了想這話題似乎確實沒保密必要，於是咳嗽一聲也接話：「都是兼職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掛靠在棋院確實也有補貼，你說這是你工作也沒錯……」

　　這是給自己女兒找補的，就算真是忽悠也得扯個幌子遮掩一下，這樣才能強調葉霜並不是故意騙人，而是事出有因。

　　安東尼斯拿著手機在旁邊玩得高興，不僅完全沒對葉霜撒謊的事情有任何反應，似乎也根本沒聽出來葉爸話中隱藏的意思。

　　葉爸還在觀察安東尼斯表情，葉霜已經看出來並無奈了：「爸，你不用擔心托尼怎麼想，他只有比我更壞的，根本就不會大驚小怪。我就推脫一下而已，比他純良多了。」

　　安東尼斯總算有反應了，他抬起頭委屈的鼓著臉頰看了葉霜一眼。

　　葉媽頓時心疼，嗔瞪了葉霜一眼：「說什麼呢！」意思意思敲了女兒腦袋一下，把人拉走：「對了還有事情要跟你說，你跟我到外面再走走。」

　　什麼事？！反正能把人單獨拉到一邊去談的，肯定是不好告訴其他人的事情。

　　葉霜邊走邊回頭看了安東尼斯一眼，對方果然笑眯眯的把大耳機套上了，還對自己這邊露出白牙燦爛一笑，毫不掩飾自己要干壞事意圖。

　　葉霜也笑，熟門熟路摸出葉媽兜裡手機丟給葉小弟：「幫老媽把手機拿回去充電。」

　　「充什麼電啊早上才充好的，算了這個不重要！」葉媽嘮叨一句繼續走。

　　葉霜無視耳邊風回頭再看一次，安東尼斯果然沮喪的垂著金毛腦袋把耳機又摘下來……臭小子，當她不知道這種手機竊聽可以在一定範圍內遙控接通？！

　　幾個大男人眼睜睜看家裡唯二煮飯的主力人物丟下他們離開，面面相覷對視一眼，無奈只好回家等著女性人員回歸。

　　而葉媽那邊則是剛走出樓道口就先忍不住問句：「你和托尼是不是有點發展的意思？！」

　　「……」葉霜寒顫下簡直無語：「媽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剛才看他好幾眼！」葉媽指出推斷依據，而後就開始掰著指頭數安東尼斯的優點：「雖然是個外國人，但托尼是孤兒也不用回美國孝順雙親什麼的，陪你留在這邊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媽覺得這個不算什麼問題……單從條件來看的話，其實托尼工作不錯，收入又高，名校畢業長得帥就不說了，最好一點就是誠懇脾氣好，你相中他也沒什麼奇怪的。」

　　「……」想想安東尼斯在小巷一臉可愛無害的笑容把幾個混混打吐血的情景，再聯想了一下葉媽關於脾氣好的評價，葉霜忍不住再再無語：「我們就是朋友關係，暫時沒有那種發展的意思。」

　　葉媽露出顯而易見的失望神色：「沒那意思啊……」

　　葉霜堅定點頭。

　　還好葉媽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擊的，失望了一會兒很快重新振作起來，放下已經被女兒明確表示沒**的安東尼斯，整理一下想說的話才開口：「是這樣的……你看現在都過年了，你身邊到底有沒有在發展的朋友？」

　　葉霜很給面子認真思考半分鐘，再很認真搖頭：「沒有！」

　　都是好哥兒們！

　　「……」葉媽恨鐵不成鋼：「這麼久了還沒男朋友？！那你身體的事情怎麼辦？」

　　對啊，身體的事情怎麼辦？！

　　不僅葉家人時時掛心盼望著葉霜趕緊找到託付終身對象，其實就連葉霜自己也不是不看重這件事情的。

　　但是看重和實際行動是兩碼事，一方面是剛剛換工作進入一個全新領域還在適應，另外一方面也是葉霜沒有那種潛意識的自覺性，所以她看別人坦坦蕩蕩，別人看她自然也就沒有兒女情長……

　　打個比方吧，這個潛意識的自覺性其實就是一種思維慣性的問題，比如一個辦公室裡，某男生給某女生順手帶個午飯，某女生又看多了小言，自然而然就順著小說情節發散聯想——啊，他是不是對我有意思？！要是對我沒意思的話就不可能給我帶飯了嘛！嗯，肯定是醬沒錯。

　　於是女生含情脈脈，男生某天被啟發後突然察覺到女生意思，如果雙方一拍即合，接下來自然就是一段不知道美不美好的戀情。

　　但是同樣的事情換做發生在葉霜身上，她的反應肯定是第一時間掏錢包——多少錢？你請客？！太好了哥兒們，下次我給你帶……

　　於是慣性的思維悲劇之下，就算男生真有意思，只要不把話說明白，葉霜也不會知道對方意思。

　　一撞壁、二撞壁，再是銅皮鐵骨也得被她傷害得頭破血流，更別說什麼發展戀情的可能性了。

　　容貌氣質變得卓然之後，葉霜曾經遇到給自己讓座的，幫自己在飛機上放行李的，公共場合飲水機前幫自己找杯子的……但就是這麼多美妙的邂逅契機，這人卻硬是一次都沒把握甚至連察覺都沒察覺。

　　於是由此可想而知，葉媽期待女兒自己開竅找到男朋友的幾率是多麼的低，哪怕葉霜自己其實也很著急……

　　不用多說什麼，葉媽一看自己女兒表情就秒懂，忍不住嘆息：「算了，不過媽有幾個人介紹，聽說條件不錯，你看你是不是抽空見見？！」

官不聊生

186 排解抑鬱的方式

　　相親……

　　一瞬間葉霜就在腦海中浮現出了這樣一個符合定義的名詞，再接下來就是久久的無語。

　　她不過才25歲而已，有必要這麼著急？！

　　葉媽很肯定的看著葉霜，目光中透出來的堅定之色清晰表達出了她的意思——有必要！非常有必要！

　　……想像一下吧，一般女生和其他男生不小心接吻之後，怎麼說也要心跳如擂、臉色緋紅、眼神飄忽的胡思亂想個一通，就算你不亂想，你好歹也尷尬一下吧！倒是趕緊尷尬啊你！

　　可是她女兒呢？！這姑娘完全沒當一回事的順手就把人揍了，完了還是突然發現自己變身延長一天之後，又經過了回憶排查才想起自己還和人不小心接了個吻的事情……因為葉霜太過坦然無所謂的關係，葉媽甚至連詢問八卦的切入點都找不到，很順理成章就被之後的邏輯推理思路給帶走了。

　　於是可想而知，想讓葉霜突然對異性有其他想法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她確實很重視這件事情，但這種性格完全就沒有談戀愛的條件本能！

　　葉媽還能指望什麼？！不管是秋波暗示、因緣巧合還是直壘進攻，只要不是就地撲倒……還不可能有人撲得動她……那麼所有的一切攻擊在葉霜面前就全是自動免疫的MISS。

　　除了相親以外，難道還能有其他辦法嗎？！

　　「你也知道的，現在是春節，好多家裡的年輕孩子都要回來陪老人一起過年。」葉媽越想越忍不住嘆息的慾望，於是終於順應內心本能的長嘆聲，拍拍葉霜手邊走邊道：「小區裡有幾家的孩子不錯，之前是在外地工作的，初二初三大概要回來，你這幾天多找小男孩親親，到時候一起去見下。」

　　這邏輯要是被外人聽到的話肯定覺得混亂，但葉霜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讓自己女性身體多維持幾天好去相親：「我們不去外公外婆家？還有爺爺奶奶那邊……」

　　「相完再回去不遲！」葉媽堅定道：「什麼事都沒這個事情重要，等過了這幾天年假，別人家孩子到時候都回去上班了，你還上哪和人相親去？！正好媽這邊還有幾個老朋友，之前也是工作忙沒空，這幾天應該也有時間帶孩子出來……」

　　求放過！！

　　等到母女兩個單方面愉快的達成了相親的共識之後，葉家的男人們這才終於迎回了自己家的女人。

　　什麼廢話都沒有，葉媽一回家就鬥志昂揚就轉進了廚房，反倒是葉霜有點低落的窩在沙發前看電視……嗯，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大年初一的電視基本都是在回放除夕夜的春節晚會。

　　安東尼斯抱著自己的電腦不知道又在做什麼，敲擊鍵盤的間隙抬起頭順便歡樂的問了一句：「小霜，韓邀請我去他們家玩上幾天，你要一起去嗎？！」

　　「不去。」葉霜看眼廚房方向，再把視線轉回來很認真回答：「我這幾天要去相親。」

　　噗——

　　葉爸和葉小弟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嗆咳了一下。

　　「哇哦——！」安東尼斯眼睛一亮，臉上頓時露出「這真酷」之類的熱切期待表情，抱著寶貝電腦蹭了過來坐下：「我聽說東方人結婚都很早，你現在就開始相親了嗎？能不能帶我一起去看看？！」

　　「你聽說過相親有帶異性朋友去的？」葉霜白了一眼。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其實也不怎麼期待葉媽的朋友們的那些子侄輩年輕人。

　　倒不是說對方的條件一定就不好，但如果是會去同意相親的男性話，一般就那麼幾種類型，一個是本身沒意願但是配合家長敷衍，這種就不用說了。另外一種是有意願……為什麼有意願？！要麼就是對方的性格或外表中有某方面缺陷，很難在自然交往中吸引女性，要麼就是對方根本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時間和心裡關注重點都優先專注於其他方面，所以只把這當成是一個儘早敲定後就算完成的硬性任務……

　　反正無論哪種情況都不值得期待。

　　葉小弟如同被天雷劈過：「相親？！姐你居然還答應了？！」

　　葉爸倒是很快想到重點，再聯繫下自家老婆之前在聊天時興致勃勃打聽別人家孩子時的情形，沉默一會兒後他終於貌似若無其事的咳嗽一聲：「其實早點定下來也不錯，反正就當是普通的見面，也不一定非要確定下來。」

　　在不想把女兒那麼早嫁出去，和女兒不早點嫁出去就不能固定性別這兩種情緒中徘徊糾結著，葉爸最後決定還是靜觀其變。

　　……

　　沒能爭取到相親現場圍觀資格，安東尼斯第二天就萬分委屈和不滿的踏上了飛機飛去京城，而葉霜也在這一天挨個拜訪了棋院裡比較熟悉的幾個老棋手，順便蹭了其中一家小孫子的親親，成功獲得了又一天的性別延長狀態。

　　初三葉媽倒是打算帶葉霜開始出門相親了，無奈姚知行又先打了個電話進來，似乎是對方預約拜訪的時候找不到方墨，想來找葉霜打聽一下方墨有可能去的地方。

　　初四葉霜終於有空，但葉媽卻沒空，過年期間隨時有可能會有親朋好友上門拜年，在葉爸的幾個學生相約來拜會老師的情況下，已經換好衣服的母女兩人不得不重新套上圍裙在廚房忙碌招待。

　　初五、初六……一連串的人為或非人為意外打亂節奏，結果直到初七時候葉媽都沒能成功把自己女兒帶出門去推銷。

　　「算了媽。」葉霜心累，活動活動胳膊繼續給老爸老媽打包行李：「最近小區5歲以下男孩幾乎都被我親過了，再說你和爸明天就要去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那邊……我看要不還是換其他時間再去相親？！」

　　計畫不如變化，過年時候確實是一家團聚日子，各家年輕一輩回來得也比較齊全。

　　但是過年同時也是天朝人最忙碌時候，各種往來走禮拜年串門湊在一起，想要在這段時間找人出來相親確實也太勉強了些。

　　葉媽分外不甘心拉著葉霜：「沒事，媽還有幾個老朋友……」說到這裡看看葉爸還在客廳看電視，又湊近一些壓低聲音：「等我們拜完年回來，媽再帶你去見一個伯伯，他家兒子也不錯的，但是別讓你爸知道。」

　　「為什麼不能讓爸知道？！」葉霜十分不解。

　　葉媽尷尬咳嗽一聲：「主要是那什麼……你爸和那人有點小誤會。」

　　普通誤會不可能讓葉爸這樣性格人記恨那麼久，這說明在葉爸看來應該是挺嚴重的事情。但是儘管如此，葉媽似乎又對對方沒什麼惡感，並且她還在深知兩人矛盾根源的前提下又對此不以為然……葉霜迅速把已知條件快速列出，然後一一篩選可能的情況，最後得出結論……

　　「難道是媽的追求者？！」葉霜瞭然般點點頭，得出結論：「還是比較忠實的那種，和爸一起經過激烈競爭？！」

　　葉媽頓時一副驚悚表情，看著葉霜險些尖叫出來：「你怎麼知道？！」

　　不對！

　　等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這麼誠實的表現出肯定態度時，葉媽發現一切都已經晚了，現在想再收回剛才那番話掩飾過去已經來不及。

　　被葉霜打趣的興味目光看得有些尷尬，葉媽老臉一紅乾咳聲：「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大家現在都有家有子的……你爸就是瞎緊張。」

　　「嗯，就是！我爸作為男人應該心胸寬廣，作為人生贏家還這麼斤斤計較確實太小氣了點兒，那人追您幾年？！」

　　「也就五六年吧，不過我們倒是從小就認……啊啊啊！！！」葉媽驚叫憤怒：「你這臭孩子怎麼能詐你親媽？！」

　　趁葉媽放鬆警惕的機會若無其事突然話頭一轉，因為葉霜太過輕鬆自然和順理成章的口氣，葉媽沒能提高警惕，果然就一不小心被成功詐出了真話。

　　被葉媽踢出房門之後，一轉頭就迎上了葉爸莫名其妙回頭看過來的視線：「怎麼回事？小琴叫什麼呢？！」

　　「沒什麼，嘿嘿。」想想剛才敲詐出來的真相，葉霜感覺自己挺能瞭解老爸感受的。

　　青梅竹馬，還追求了自己戀人五六年，更關鍵是事情過去二十多年後，哪怕自己老婆現在已經年近半百有兒有女，這人的陰影都還仍舊沒有消散——自己老婆竟然打算把自己女兒再介紹給那人兒子……

　　果然是絕逼的忍不下去！

　　考慮到葉爸心情問題，再考慮到家庭和諧氣氛，葉霜覺得這種內幕自己還是當不知道算了，反正就是去吃頓飯而已。葉媽出軌是絕不可能的，大概也就是覺得對方兒子確實不錯，不想為了葉爸那點「小氣」而白白錯過這麼好的對象。

　　再說反正還得等二老拜完年回來呢。

　　這麼個小插曲一晃而過，吃完午飯後葉霜親自開車送葉爸葉媽外帶一個打包葉小弟去機場，目光飛機飛上天空後才重新開車回到公寓。

　　現在家裡已經沒人了，上門拜年的人也不用葉霜一個小輩去招待，她自然是要縮起來等著變身男體。

　　於是第二天，換上了霜哥的馬甲之後，葉霜這才終於給洛銘辛等人發去了遲到的問候電話。

　　「怎麼回事？」洛銘辛接到霜哥電話的時候也有些好奇：「你搭檔倒是除夕時候就打過電話了，聽說你有急事出國？」

　　「唔，有點私人問題。」葉霜邊打電話邊煮麵條，這就是她今天早餐：「因為倉促，所以離開前也沒來得及打招呼。」

　　「這個倒是無所謂。」洛銘辛不以為然，話題一轉問：「我接了部新片你知道的，周導準備年後就開機了，有沒有興趣跨個角色？！」

　　葉霜突然覺得這個問題有點熟悉，然後略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洛天王似乎是對自己女性狀態時的身份也說過同樣的話……「不了謝謝，沒興趣。」單手把煮好的面條撈進已經調好湯汁的大碗裡，葉霜順便抽了雙筷子擱在碗沿上，而後就一手電話一手面條的走回客廳。

　　「好了，我已經拜完年要掛電話了。吃完早飯還要給周導他們也打電話來著，就這樣吧，88。」

　　洛銘辛被這樣無恥的坦白震驚到了：「這是拜年的態度？！你好歹多寒暄幾句再婉轉找個理由掛電話吧，我……」

　　接下來的話葉霜沒繼續聽下去，她已經直接切斷了通訊，毫無負擔的開始吃起早飯來——反正和洛銘辛都已經很熟了，這點小事情對方根本不會介意。

　　……

　　吃完早飯繼續給男性身份下的親密關係人打去電話拜年，用了差不多一上午時間解決掉積壓的過年問候，葉霜順手給已經快要沒電的手機充上電源，而後才坐到電腦邊去處理網絡中屬於霜哥的郵件。

　　密密麻麻好幾頁的未讀郵件中，除去廣告郵件後，發件人最多的赫然都是來自安子勳的郵箱。

　　其實葉霜一直覺得安子勳對自己有一種奇怪並執著的依賴感……如果硬要形容的話，霜哥在安子勳那裡的地位，大概就類似霜妹之於墨小夏……當然如果把二者並列對比的話，安子勳的程度似乎比墨小夏還要嚴重一些。

　　她曾經對比過自己兩個身份下與二人相交時的情景，如果要說有什麼共同點的話，大概就是她都曾經在一個對方正尷尬和無助的狀態時主動靠近並為對方解圍。

　　兩人分別對霜哥霜妹的感情都類似仰慕而高於仰慕，用個比較直觀的形容話，差不多就相當於腦殘粉……反正對葉霜不會有壞處就是了。

　　於是在認真的分析鑑定之後，葉霜現在才能這樣淡定無負擔的一封封點開安子勳的郵件。

　　然後在花了三分鐘閱讀完所有郵件之後，葉霜關上電腦同時得出結論——這傢伙肯定是把日記當成郵件給發出來了！

　　嘆息聲後給安子勳打電話，對方接通得很快：「葉霜？！」

　　有些試探般的遲疑語氣，大概是因為之前幾次電話都被霜妹接起的關係，所以安子勳很難確定用這個號碼給自己打電話的究竟是哪個葉霜。

　　「嗯，是我。」霜哥低沉磁性的嗓音通過話筒傳出，很快讓安子勳有些陰鬱的心情迅速轉好。

　　「果然是你。」安子勳的聲音變得輕鬆起來：「除夕和春節那幾天我給你打過電話，但是都是你搭檔接的……聽說你去了國外？！」

　　「是啊，有點私人的問題。」葉霜簡單帶過這件事情，抓出自己在日記……不是，在郵件中看到的寥寥幾行有意義信息：「我看到你的郵件了，你最近都在和西華集團的人接觸？！」

　　談到正事，安子勳的態度也變得認真起來：「他們對我倒是很執著，前幾天還趁著過年上門拜訪了一次。不過我家裡人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和這些人接觸，並且凍結了我的銀行卡……」

　　「你跟家裡人說過要調查那個集團的事情嗎？！」葉霜大概猜到安家會有這樣態度的原因了，八成是覺得安子勳沒有長進，不僅沒有因為之前的經歷而提高警惕，甚至還重新和不入流的人交往……西華集團在山林市上流圈子裡的風評實在說不上有多好，被安家人排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為什麼要告訴他們？！」安子勳冷靜到似乎有些接近偏激：「一來，我和家裡人關係越惡劣，他們才會越覺得有機可乘。二來，以我姐姐的性格，你覺得她知道真相後不會給我們拖後腿？」

　　想想安子寧的個性，葉霜發現自己居然十分同意安子勳的說法。

　　「要配合的話有安東尼斯就足夠了。」安子勳繼續道：「在我需要推諉拖延的時候，盡可以讓我家裡人出面阻止，如果有什麼需要的情況，到時候再讓安東尼斯放出一個小小的漏洞……這樣更方便不是嗎。」

　　從整個計畫角度來說確實是這樣沒錯，但如果要從情理角度出發的話，葉霜總覺得安子勳似乎有些過於排斥家人了。

　　作為外人她不好說什麼，畢竟對方現在態度對自己更有益，但是如果是葉霜自己的話，不管有多麼不方便，她也不會信任外人超過自己的家人……難道說是因為之前矛盾沒有及時修補的遺留問題？！

　　皺眉想了想，葉霜清清嗓子忍不住開口：「要不要出來放鬆下？！」

　　直接勸慰毫無作用，所以葉霜覺得還是直接把人帶出來的好，紓解一下心情，應該能讓對方心中鬱結消散不少……反正她也無聊……

　　「對、對不起。」車子在安家小區外面停了沒多久，安子勳的身影就已經很快出現，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彎著腰扶住車頂喘氣：「我來得有點晚，沒等久吧？！」

　　聽出安子勳聲音中害怕自己會生氣的小心翼翼，葉霜也覺得無語了，自己應該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吧。

　　按下車窗，抬頭對外面一臉忐忑的小男生露出個安撫的笑容，葉霜搖搖頭示意了下：「上車吧，先出去再說。」

　　安子勳放心下來，忙繞過車身轉到另外一邊，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乖乖為自己系好了安全帶。

　　葉霜回頭看了一下，對方今天顯然也是精心整理過儀容的，牛角扣深色風衣筆挺整潔，腳下的軍靴上一絲灰塵都沒有，雖然剛才經過了一陣奔跑，但還是看得出來頭髮在出門前認真梳理過了，只有幾縷被風吹散的調皮髮絲落在額頭前。

　　撇開性取向不說的話，安子勳其實是一個外表乾淨清新也很擅長打理自己的年輕人，似乎還有一些輕微的潔癖。大概因為他心思比一般男人更為細膩的關係，所以每一次看見對方時，他的衣著搭配也都比別人要更加時尚出采。

　　如果這人喜歡女孩子的話，大概也是會非常受歡迎的類型……葉霜不動聲色在安子勳察覺前調回目光，依舊直視前方隨手發動了車子，而後流暢的打了個方向盤調轉車頭，邊開上路邊問：「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安子勳偏過頭看了一眼霜哥，臉紅的發現這人似乎更加好看了。現在的情景就像是他在洛銘辛的主演電影中看到的那幕般，淡定卻不容忽略的氣勢讓人根本沒法將目光從這個人身上調開……有這樣一個哥哥真是最幸福的事情，電影裡那腦殘才不會懂得自己兄長的優秀和偉大！

　　注意到葉霜疑惑的側過目光來，安子勳回過神來忙轉頭回答：「隨便吧，我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嗯……」葉霜點點頭，對預料之中的回答倒是毫不意外：「心情不好？！」

　　心情從來就沒好過！安子勳默默的吐槽反駁，但是和霜哥在一起的時候倒是例外。

　　於是想了想後，安子勳遲疑的點頭。

　　「排解鬱結的心情有兩種辦法。」葉霜輕輕一笑轉回頭去，低沉好聽的聲音彷彿有魔力一般，帶著蠱惑的力量從安子勳的耳中一直傳遞到他的心裡：「一是傾述，二是發洩……很老套是吧？但是很少有人能夠做到這兩點。因為傾訴會有秘密洩露的威脅，而發洩也很難找到安全又足夠刺激心理底線的方法……」

　　安子勳聽得迷迷糊糊，他甚至都沒有真正去關注葉霜話中的內容，只顧著去聽好聽的聲音去了，無論葉霜說了什麼也只知道下意識的點頭。

　　「……你也覺得這種方法不錯？！」不知道葉霜究竟說了什麼，等到安子勳回過神來的時候，耳中只聽到對方最後這麼一句：「那麼好吧，我們現在就過去。」

　　去哪裡？！

　　安子勳有點茫然，現在求回放還來不來得及？！

　　不過算了，葉霜帶他去的一定是很好的地方！

　　一路上都在努力的回想中和期待中渡過，以致於安子勳完全就沒有注意到，葉霜開的車子正在向山林市兩年前廢棄的一條公道上駛去……

官不聊生

187 巧遇

　　城市的規劃總會帶來許多的改變。

　　功能中心的轉移、管理建設的遷動、商圈以及住宅中心的更換、城市面貌的改變……還有就是城市道路路線的變化。

　　山林市顧名思義山多林多，早期建設起來的公道大部分是依據原有的山道拓建而成的，道路彎轉地帶極多，說句九曲十八彎也不為過。

　　在後來城市規劃之後，新的筆直公路修建，節省了更多的路程時間、路面更為寬闊、路勢也更為平坦，於是之前的公道自然也就被紛紛廢棄。

　　姚知行等人一般賽車的地方就是在這些廢棄公道上，大概十幾、二十萬就能買下一段不錯的路段，當然養護路面也就是他們的事情，資金多是從賽車賭注裡抽成出來，算是公費分攤。

　　因為不用擔心會撞上行人行車的關係，再加上每次賽車前姚知行的車隊也會先行探清路面上有沒有不小心誤入的外來人車，平常尤其是飆車時更專門雇了人來專門把守和控制出入口，於是官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的當做不知道了……總比把這些飆車族放到其他公路上擾民的好。

　　於是在半公開半地下的縱容之下，每到深夜或偶爾白天的時候，這條路段上總能傳出賽車時氣流高速摩擦帶起的低旋風噪音……

　　空蕩蕩的廢棄公道上不見汽車和行人，公路盡頭綿延彎折沒入山體之間，靜悄悄的在略有些寒冷的冬日中蟄伏盤旋，遠處看去就彷彿一條沉睡的長蛇。

　　突然，一陣轟鳴的馬達聲和胎噪打破了這份沉寂，從公路盡頭由遠及近傳來。

　　接著一輛跑車猛然從山彎後衝出，挾裹著彷彿能撕裂空氣般的威勢呼嘯奔馳，極其平穩沒有絲毫搖晃的一個驚豔漂移轉彎之後，速度毫無緩滯的拐衝過驚險的彎道，如奔馳烈獸般彷彿要劃破開空間似的極速掠駛過路面。

　　「唧——」

　　一陣巨大的輪胎抓地帶起的刺耳摩擦聲後，剛才還如脫韁野獸般不遜的跑車一個漂亮甩尾漂移停在公道盡頭路口，車頭與拐彎下路道的岔道口紋絲不差對齊，和放下的橫欄距離僅相距一掌，險些把路口被車隊僱傭來的守路人都給嚇了一跳。

　　還以為差一點點就要撞上了有木有！

　　接著先是一個高大俊美氣勢卓然的男人從駕駛座上推門下來，彷彿沒有經過剛才那一場生死時速般淡然微笑，優雅向守路人遞去一張卡片表示車隊身份。

　　再然後副駕也滾下來一個兩腿還在打顫、乾淨的小臉上一片驚恐慘白、若不是扶著車身險些就站不起來……就算扶著車身其實也有些站不起來……的清秀男人，他張大哆嗦的嘴唇，不知是想尖叫還是想吸回被高速甩出身體的魂魄，虛弱得幾乎要拖出哭腔來：「葉、葉、葉哥……」

　　葉霜一挑眉，回目看了安子勳一眼，依舊是和煦如春風的淺淡微笑，邊等待守路人查卡同時邊回身扶了後者一把。

　　安子勳整個人都快軟成面條，幾乎是完全掛在葉霜胳膊上了。

　　守路人核對了一下卡上號碼，發現這確實是車隊成員編號，忙把卡客氣還回俊美男人手裡。反之如果不是編號內的成員話，這輛車牌他就會記錄上報，然後由車隊裡人處理後續……這段公路已經承包了，不卡得死點兒的話，隨便來個人都可以上路，一不小心萬一誰飆車前沒做好準備工作，那就是妥妥的交通事故。

　　葉霜對守路人點點頭，轉身先把安子勳塞回副駕座，安子勳視死如歸加驚駭，抓著葉霜胳膊簡直沒跪到地上去，嘴裡還不住的掙扎試圖緩刑：「等等，我休息五分鐘……不，一分鐘！」

　　葉霜直接把人塞回車裡，然後自己也坐回駕駛座重新發動汽車。守路人簡直不忍直視安子勳雪白慘痛的表情，忙抬起橫欄把小車放出去。

　　出了這段公路後，為了給安子勳一個回覆的時間，葉霜特意把車速放慢下來，與剛才的極速飈馳相比起來，現在的速度簡直就像散步一樣。

　　「現在心情好點了？！」過了好一會兒，靜靜等待安子勳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之後，葉霜終於打破沉默問。

　　在正常甚至偏低的車速下，安子勳終於慢慢回過勁來，但一聽到葉霜說話還是忍不住有淚奔衝動：「我心情好極了。」所以別再搞這麼刺激的事情了。

　　「無論接受什麼樣的事情都會有難度，而你的器量也決定了你的承受能力。」葉霜淡淡勾起唇角笑了笑，沒回頭但是平靜的說道，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在車廂中緩緩流淌：「比如說年輕時候，一次失戀就能讓你痛苦不堪，但長大經歷更多後你就會嘲笑自己曾經為這種小事尋死覓活的幼稚……再比如男人和女人為什麼聊不來？因為女人喜歡聊八卦、聊菜價、聊家長裡短，但男人在家庭中的職能性則決定了他們的眼光會放得更遠，他們要開拓自己的領地，所以他們會覺得女人的話題很無聊，男人無法理解哪家超市的土豆是不是便宜了一毛錢這種事到底重要在哪裡？！」

　　「你眼中看到的極限如果只有一米，那麼你就會為這一米的狹窄桎梏而感覺無法喘息。」葉霜握著方向盤拐了個彎，小車就漂亮的甩尾匯入了駛向市中心的車道車流中：「但如果你能看得更加廣闊，這一米之內的得失也就微不足道了……你現在在意別人的眼光，並為這些事情斤斤計較和痛苦難堪，但如果你站在了他們所遙不可及的高處，這些根本無法到達你面前的眼光還有什麼重要？！」

　　在意什麼，就代表極限是什麼。你因為十塊錢而低落或雀躍，那你的價值檔次也就只有十塊錢。你因為一個普通人的評價而心情起伏，那你的地位層次也就只是個普通人。

　　葉霜多少有些護短，雖然說和安子勳的私交並不算親密，但對方既然是自己的腦殘粉，那麼就算不特別照顧，葉霜覺得至少也不能直接無視這份心意……在力所能及並且雙方都會有益處的情況下，她很樂意隨手拉拔一下。

　　類似於「既然你那麼崇拜我，那麼今後你就是我的人了」這樣的感覺，不管是小弟、朋友、粉絲還是寵物，反正不管怎樣的定位，至少葉霜是已經把安子勳劃到自己勢力圈子範圍之內。

　　當然要說多熱心倒也不至於，但現在反正不是無聊麼……

　　安子勳有些安靜，大概是聽進去了，也可能沒什麼感觸但也無力吐槽，反正他剛才的尖叫已經把力氣都花光了，現在頭腦混亂也是正常的。

　　葉霜看了安子勳一眼，想想又道：「我聽說托尼最近在教你金融狙擊？」

　　這種詢問性的句式，安子勳當然就不能不開口了。他想了想，有些遲疑：「沒錯……」然後似乎猶豫了一下，有些茫然的轉過頭來：「我可以學嗎？」

　　葉霜不置可否反問：「你覺得有興趣嗎？」

　　安子勳沉默許久：「……以前家裡說我要繼承家業，所以我去學工商管理，之後安東尼斯說我有天分，所以我去學金融狙擊……其實談不上有興趣沒興趣，但是既然有這方面的優勢和天分，浪費了總是不好吧。」

　　「明白了。」葉霜點點頭，安子勳明顯就屬於沒什麼主見但善於聽從命令的那種類型。

　　有人給他指出一條什麼樣的道路，他就會埋著頭朝這條路沖上去。之前聽安東尼斯說起安子勳的學習進度也是，很刻苦也很主動，乍一看上去好像是自己也很感興趣的樣子，其實他不過是習慣了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拼盡全力罷了。

　　興趣和追求可以是兩碼事，安子勳就屬於把這方面分割得很好的類型。他找不到自己的興趣，但是他可以按照別人指點的方向拚命追求。所以家裡人說要他繼承企業，他就使盡各種手段奮發並同時排除障礙，但實際上如果家裡人一開始給他指點了其他方向的話，這人可能也會同樣在其他方面付出同樣的努力……努力到讓人誤會這就是他的本意。

　　「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事。」葉霜想了想，注意到安子勳有些緊張的神色後笑笑：「人的興趣本來就是會隨時間環境轉移的，有些甚至還可以刻意引導……現在不喜歡的東西未必永遠不喜歡，只要有目標就是好事。說白了，真正能隨心所欲的人能有幾個？！大部分人一輩子也就是被生活牽著鼻子走罷了。」

　　隨著這句話音落下，安子勳突然感覺到汽車停了下來，接著葉霜熄火拔鑰匙，推開車門示意安子勳下車，安子勳這才發現自己二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一家飯店前面。

　　這家飯店檔次不算太高，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夠經常來的，口味價格之類的先不說，但如果是葉霜的話，安子勳覺得應該是更加高檔的地方才比較般配他的氣質……於是安子勳眨眨眼，邊跟著葉霜走進飯店門口同時邊建議：「我還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就在這附近……」

　　「哦，不用了。」葉霜又是大圍巾加茶色墨鏡，梭巡一圈店內空位後，徑直走到一個靠窗的空桌邊坐下，而後跟服務員要了菜單示意一會兒點單，這才對茫然不解坐到對面的安子勳笑笑，壓低聲音清咳一聲：「其實本來我只是想找個人逛逛街的，不過剛才突然發現有個熟人進來了……不好意思，要麻煩你陪我了。」

　　「沒什麼的，我去哪裡都沒問題。」安子勳有些小激動，同時又有小失落。

　　哪個熟人啊？真討厭……

　　葉霜倒是沒有解釋的意思，看了一會兒菜單之後，再根據後廚隱約漂浮的氣味，很快就選擇好了大概應該是這家飯館做得最好的幾種菜色，將它們和菜單上的名稱對上號後，這才抬手召喚服務員過來寫單。

　　「魚香肉絲、山藥排骨、上湯娃娃菜……」

　　葉霜不動聲色的低緩念出菜名，優雅得像是正坐在最高級的餐廳裡點著紅酒蝸牛一樣，服務員的字跡都有些醉了，安子勳就更不用說……當然他們不會發現的是，看似正在看著菜單斟酌點單的人其實正在他們面前分心。

　　而葉霜一心二用真正關注的東西，則是從她身後隔了兩個桌位的那一桌客人中所傳出的對話。

　　「不是吧周哥！」有些誇張但仍然控制了音量的陌生聲音虛偽的驚訝道：「那你就不給那個女人點厲害看看？！姚知行和其他人都沒人拉一把？！」

　　緊接著又是另外一個沒聽過的聲音嘆息個，有些憂傷的看似低落實則火上澆油道：「那個女人果然不好惹，她本來就心黑手辣，我媽現在都不敢出門，我也被姚知行教訓了一頓，現在還連累到周哥……」

　　葉霜聽得微微一笑，簡直都想呵呵了，這個不敢出門的聲音他媽大概就是三兒了吧，不敢出門肯定是被大老婆教訓的，姚知行打人也不是她攛掇的，這麼推卸責任是不是有點太勉強？！

　　服務生倒是沒看出她心情正不爽，見到似乎有幾分眼熟的帥哥垂睫一笑，整個人都幾乎蕩漾，聲音甜美度頓時就上來了：「先生要不要試試我們這裡的酸奶蛋羹？！這道是主廚的拿手甜點，爽滑香嫩還有水果的清新……強烈推薦哦～」

　　服務生尾音一蕩漾，安子勳頓時不爽，淡淡抬起眼皮冷笑聲，正想開嘲諷模式說上幾句，葉霜合起菜譜遞過去，含笑打斷：「那就剛才的那些，再加兩份酸奶蛋羹，謝謝。」

　　服務生依依不捨的抱著菜譜離開，似乎還有些遺憾的樣子。安子勳撇撇嘴，有些不甘心的拉著葉霜聊起天來，有些類似小孩子幼稚的攀比一般……你跟她說話了，那也要跟我說話。我們關係更好，對不對？！

　　葉霜無所謂的有一句沒一句和安子勳閒談，注意力依舊放在身後。

　　她在路上的時候就是看到周樂和兩個人一起走進這家飯店，心念一閃想到除夕夜時的事情，這才想來聽聽對方可能說些什麼……雖然這幾率有點小，但沒想到的是對方這幾人還真是在聊那天的事情。

　　當然周樂的聲音一直沒有聽到，反倒是另外兩人不停在說話，刨去沒營養沒演技的憤慨和自怨自艾外，總結下來其實就是在唆使周樂找自己報仇。

　　葉霜倒是也想看看，經過那一晚的事情之後，現在的周樂還有沒有那樣的膽子和打算。

　　正想到這裡，周樂的聲音終於第一次響起，帶了些不耐煩的暴躁：「你們TM說夠了沒有？！我被揍了你們就那麼興奮？說起來沒完了是吧。」

　　兩個一搭一和的聲音噎住，葉霜幾乎都不用回頭，就能從這種尷尬的沉默氣氛中猜出那兩人的心情來。

　　重點不是在興奮啊！重點是在挑起你的好勝之心啊親……大家都說了那麼多了，你怎麼就光注意到被揍的羞辱，沒想到羞辱之後應該有的反擊呢？！

　　這簡直不科學！

　　葉霜淡淡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免費麥茶喝了一口，至少就目前看起來的話，周樂暫時還沒有反抗暴力的念頭，就是不知道那兩個人能堅持多久，如果攛掇的次數多了的話，沒準兒還是有可能會有變故。

　　安子勳看著葉霜突然勾起的唇角頓時振奮，好像自己說的話題引起對方興趣了呢。

　　似乎是終於注意到了周樂的不爽，本來正在煽風點火的兩人也很識趣，忙否認道歉後把話題帶開，隨意的聊了幾句後才不動聲色的又迂迴繞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一開始義憤填膺負責為周樂打抱不平的那個聲音小心翼翼問：「周哥，要不要我叫人……」

　　「你能叫什麼人？」周樂不客氣粗著嗓門，完全沒有要給人留面子的概念：「都是一群廢物，人家一根手指就捏死你們。」

　　義憤填膺那位再噎個，扮委屈的不一會兒後嘆息接上：「算了，我媽她也習慣了……」

　　這句話似乎提示了什麼，葉霜沒回頭也不知道兩人有沒有交換眼色，但是義憤填膺的人很快就被提醒了過來：「對啊周哥！不是說那女人有個弟弟？！再說她也有爹有媽……」

　　「哢擦！」一聲，葉霜手中的粗瓷杯被捏成碎片。

　　正在慇勤上菜的服務生頓時被嚇到，一疊聲驚慌：「杯子怎麼會裂了？您有沒有傷到手？！」

　　安子勳也幾乎快跳起來，暴戾之氣瞬間浮上面部：「葉哥，快給我看看手……你們怎麼搞的？！杯子壞了都不知道還隨便拿上來給客人用！傷到了客人你們賠得起嗎？！」

　　葉霜眼看著騷動就要鬧大驚動到別人，忙安撫的看了安子勳一眼，而後攤開手讓手中的碎片落下，玉石般白皙完美如工藝品的手掌中連一絲紅痕都沒有。

　　隨意抽了張紙巾擦掉了手上和桌上的茶水，葉霜淡淡笑下：「沒事，繼續上菜吧。」

　　「怎麼可能沒……」安子勳還想說什麼，卻被葉霜一個平靜的眼神掃過，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對方眼中完全沒有什麼負面的波動，但他卻潛意識的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情緒。

　　頓時噤聲，默默的重新坐下後，安子勳閉眼平靜了一下，壓下心底的驚怒才冷冷看向已經不知所措的服務生：「上菜。」

　　果然這家飯館以後都不要來了！會勾搭客人的服務生最討厭了！

　　安子勳不肯埋怨葉霜，於是只把所有的小賬都記在了無辜的服務生身上。他覺得要不是因為對方的話，葉霜肯定也不會把這麼嚴重的意外淡淡帶過，甚至連問責都不讓自己問上一句……哼！什麼推薦甜品，笑那麼甜明顯就是想勾引男人！

　　服務生慌張的放下菜盤，匆忙的離開又拿了抹布托盤折轉回來，細心的把杯子碎片擦進盤中後，再將桌面上殘餘的茶水吸乾，重新將葉霜面前桌面收拾得整潔如新後，這才道歉離開。

　　這邊的騷動到底還是引起了一些客人的注意，還好現在飯店裡的客人並不算多，而且動靜也沒鬧大，所以大家頂多也就是看一眼就把頭給轉回去了。

　　周樂那桌也順著潮流看了一眼，安子勳剛才驚怒的聲音還是不小的，但因為接下來也沒有其他的動靜，所以三人很快就將注意力又收了回來。

　　周樂這時候才想起剛才同桌人說的那句話，皺眉罵了句：「你們死揪個女人不放有完沒完？！冤有頭債有主，有本事直接找姚知行，越找越偏了是什麼意思？」

　　兩人簡直要驚悚，沒想到周樂這種人也會說出「冤有頭債有主」這麼有哲理話的一天……看人不爽就手欠的到底是誰啊？！

　　當然他們只知道周樂在除夕上吃了個大虧，被個女人教訓一頓不說，派去給人車子做手腳的小弟也被關進局子裡去了，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教訓」二字中也有程度的區別。

　　普通的教訓和差點被人弄死能是一回事？！

　　對視一眼後，兩人還是有些不甘心，對周樂來說他最不爽的是姚知行，但是這兩人可不一樣，他們最不爽的是葉霜這個正室守護神。

　　要不是這女人多事，兩人的老媽和自己能在意氣風發那麼多年後突然被拉出來曝光，連以後前途都一片無光？！

　　原本要是沒人敢得罪姚知行也就算了，現在既然有周樂出去衝鋒陷陣，他們當然不肯放過這麼好用的棋子。

　　義憤填膺那位智商不夠，再被暗示也領悟得有限，哀傷那位想了想，只有自己出場，給周樂倒了一杯酒後輕聲和緩的道：「要讓人難過也不是只有硬碰硬一個辦法，她家裡人不是有工作？有學校？！只要表表心意跟領導招呼上一聲……」

　　點到為止，周樂想了想，端起酒杯若有所思。

官不聊生

188 出招

　　後門關係一向是現代非常普遍的事情。

　　有些是為了自己上去的，有些是想要別人下來的。反正不管怎麼樣，這一招很好用就是了。

　　本事比較大的那些人，走後門也走得矜持傲氣，動用些高層的權勢人脈之類的壓下去，不用親自叫門，門板就自己乖乖的打開了。

　　本事一般的則是找人牽線搭橋，大家認識認識，我借你勢你拿我錢什麼的，反正基本算是等價交換各取所需。

　　本事最小的比較被動，只能單方面上供不說，供上去了還未必有效果，但總之達成心願的幾率會比其他不送的人大點兒……

　　葉霜盤算了一下從姚知行那裡聽過的周樂資料，這人家裡做冷鏈物流的，家產財富確實不錯，但要說底蘊背景卻並沒有多深。畢竟周老爸文化不高，又是白手起家後暴富，自然沒有姚知行家那種幾代累積下來的關係網。

　　如果是生意場中的人互相走動也就算了，但如果要插手到教育界這種不搭邊的領域話，周樂走後門頂多也就能算是第二種檔次——他出錢結個善緣，然後買人給自己想做的事情行點小方便。

　　葉霜吃完飯，聽到自己想聽的東西后也沒心思在外面打轉了，乾脆就先把依依不捨的安子勳送回家去，而後自己開車回家慢慢琢磨。

　　這種事情要說好辦也好辦，直接找姚知行或是其他人，通個關係打聲招呼，自然能把周樂的小動作給掐死在襁褓裡。

　　但這樣的解決辦法一來要欠人情不說，二來也沒法從根源上扼住。

　　畢竟如果真要是通過朋友去打招呼，那樣在別人眼中看來葉爸也不過是個拐彎抹角的關係，自身根本就沒有被人忌憚的背景。

　　防得了一次兩次，防得了一天兩天，但要是那瘋狗咬著不放，以後突然又跳出來折騰一次呢？！

　　所以如果要杜絕以後的黑手話，最好還是如除夕夜時候讓周樂對葉霜本人忌憚起來一樣，想辦法讓葉爸本身也有被山林市教育界忌憚的資本……

　　……怎麼可能！

　　一想到自家老爸教得不溫不火那馬克思主義哲學，葉霜就忍不住想一臉血。

　　馬哲其實算是大學基礎課程，基本上哪個系的學生都要考這麼一門，算不上不普及。但問題如果要說到重視程度的話，和同為大學基礎課程的高數、英語之類科目比起來，馬哲簡直就等於是雞肋——學之無用，棄之不行。

　　反正不管怎麼樣你都得考及格了再說，至於考及格之後……呵呵……

　　基本上這門課就跟初高中的思想政治課程一個地位。如果葉爸在學校行政體系裡有個職位的話，可能還會被學生多重視幾分，可惜他偏偏又只是個普通老師，於是可想而知，葉爸在學校混得是有多麼的沒存在感。

　　一想到這些，再聯繫周樂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行動，有沒有已經向某個關節人士送禮的糟心事情，葉霜頓時煩躁，鬱悶得連每天飯量都減到了四頓，剩下的殘年更是沒什麼心情過了，把原本還想約她出去玩的安子勳也給連帶鬱悶得不行。

　　反覆斟酌琢磨，終於在元宵前一天，葉家三口去父母雙方長輩家拜完年回來之後，葉霜才終於拿定了主意，第二天就把葉爸拽出門去，順便打了聲招呼說二人今天就不回來吃飯了……

　　「這臭孩子！」葉媽揮舞著鍋鏟生氣：「今天十五呢，我們特意趕回來她還把她爸拽出去了，早知道不如在你們外婆那邊過元宵！」

　　葉小弟也鬱悶，他就是留下來負責安撫後勤工作的，忙賠笑：「媽，大姐都說了有正事來著。」

　　「有什麼正事非得趕今天？！」葉媽大怒。

　　「呃……聽說是市政府和體育局、教育局合辦的元宵燈游會什麼的。」葉小弟抓抓頭，也有些記不清楚那一長串協辦單位：「反正就是姐年底去考段賽的事情，聽說已經定下來了，然後這次棋院的人就叫她一起過去參加……」

　　「是嗎。」葉媽先是自豪，而後還是有些忿忿：「那也吃了晚飯咱們全家一起走啊，單拉上你爸這麼早就出去……」

　　滔滔不絕又滔滔不絕，原本只是不滿意女兒帶著自己老伴在這種日子出門，現在又加上一條不帶她一起出去湊熱鬧的罪狀，葉小弟哭喪臉聽自己老媽爆發，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抵擋中年婦女的殺傷力了。

　　而葉霜單獨拉葉爸出門當然也不是心血來潮，官方活動是在晚飯後沒錯，但內部聚餐卻就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參加了。

　　燈游會只是大眾同樂的，政府圈出一塊場地佈置好花燈，裡面還有各種攤位和競技比賽類的小會場。這個別說是教育局職工或是棋院學生，甚至普通市民都能隨意參加，只要你能收到活動消息就行。

　　但是內部聚餐卻必須是各個單位裡比較有份量的才能夠入席了，比如說單位領導，比如說有高級職稱或超然地位的國家人才，再比如說葉霜這樣炙手可熱的紅勢新銳……

　　「小姑娘很厲害嘛。」市領導正在親切關懷被棋院院長帶在身邊的葉霜，後者眉眼精緻、身段嬌美，透著溫潤如玉的閨秀氣質，一看就讓人不敢小覷：「聽說你還是鏡湖市簡老國手的高徒，至今未嘗敗績？！」

　　市領導越看葉霜越覺得滿意，這種秀外慧中的才女出在自己山林市裡面，雖然不是什麼政績，但也是非常有面子的一件事情，尤其對方不僅下棋厲害，看這外型也相當拿得出手。

　　葉霜頂著自家老爸努力偽裝自然的見鬼目光，笑不露齒微微頷首欠身，身姿行雲流水般一派大家風範謙虛道：「各位大家棋風老辣，我也是僥倖才贏了幾局。」

　　棋院院長不負所望的為葉霜謙虛品德註解，搖搖頭歎服：「小霜的棋可不是僥倖就下得出來的，別說我，連老簡都沒贏過她。」

　　市領導頓時張大眼睛，本來還以為這個沒有敗績是按著和同齡人或比賽中的對弈成績來說，沒想到是把這些國手也算進去的？！

　　那可不僅僅是有面子的事情了，搞不好山林市也能出個執棋界牛耳的人物……不喜歡比賽沒關係，只要她在國手中能繼續維持不敗，這就是妥妥的金字招牌有木有。

　　想到這裡，市領導對葉霜也越發愛護了幾分，本來葉霜就是跟著自家院長坐主席的，葉爸勉強蹭了個末位，現在領導給面子，頓時葉爸的席位也跟著葉霜一起排到了老院長的後面。

　　而這個座次一變動，頓時在場幾席的人也都跟著關注打聽了起來。

　　然後在葉霜有意無意引導出來的輿論談論中，什麼書香門第，什麼教女有方……葉爸的名聲不知不覺就這麼在席間傳播了出去。

　　等到這個八卦傳到教育局長身邊的秘書耳中時，聽完已經被科普出來的葉爸身份職位，秘書已經只剩下擦汗的份了。

　　擦擦擦擦擦！

　　什麼小人物，什麼窮教書的，什麼沒身份沒背景……領導都關注了，人女兒那麼牛B還沒背景，你倒是找個有背景的我看看？！

　　秘書悄悄溜出席位打電話去了，反正還沒上菜，這會兒倒是沒什麼人關注到他。

　　找了個走廊匆匆給周樂打了個電話，秘書倒是沒多說什麼，有些事情講太白了也尷尬，萬一不小心被人聽到還容易出事，所以他就是如同給朋友炫耀聊天般說了說剛才席上發生的事情，順便再狀若自然的讚揚感慨了幾句少女可畏，周樂自然就明白對方的意思了——葉家人不好動。

　　人家女兒在領導面前掛號了，等消息在內部再擴散一下，葉爸被關注起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你動人父母？！單是為了這面新立起來的招牌，上面的人肯定也得好好調查一番，到時候他們沒事自然就是我們出事，就算他們真有事，估計最後也會當沒事給辦了……

　　畢竟牽扯到琴棋書畫這種傳統文化的東西，就算為了標榜自己的內涵底蘊，這種人才也會儘量的好好供起來。雖然不能創造什麼經濟價值，但是至少數出去的時候有面子有檔次。

　　你說山林市小小一塊地方不怕她翻天？！好啊，但是人家名氣可不僅在山林市，鏡湖市那位退休的老國手知道吧，那是人關門弟子……不，聽起來沒準兒還是同輩論交。

　　反正秘書現在是相當頭疼，俗話說文人造反、三年不成，這種所謂棋手其實也差不多。要說他們有什麼能量人脈倒是不至於，但是人家身份超然啊。

　　基本上這種人就相當於是那種遊戲裡的和平NPC，他想要主動攻擊別人是不可能的，因為沒能力，但你想要主動攻擊他也是不行，因為人家有身份……

　　周樂聽得簡直想罵人——炒了個蛋的！那種力氣那種脾氣還才女？！你聽說過哪家才女會把一個大男人摁水裡暴揍的？！

　　把這情況不那麼委婉的一說之後，秘書聽得連連搖頭，基本上他壓根就不相信席上的那個葉霜能幹出這種事情。

　　看人家那小細胳膊，看人家那細皮嫩肉，再看人家那氣質……編謊你也編得像點兒好麼，就算你鄙視大家智商，但你至少不能鄙視大家視力。

　　而周樂也覺得秘書說的人物設定有些穿越，他堅定相信對方所說才女絕不可能是揍自己的那個母老虎。

　　不依不饒又發了張輾轉得到的彩信過去，在秘書確定此葉霜就是彼葉霜之後，兩人都僵持著談不下去了。

　　秘書看周樂覺得對方胡攪蠻纏謊話連篇。

　　而周樂看秘書也覺得對方無情無恥無理取鬧……

　　這簡直就是沒辦法繼續愉快玩耍的節奏！

　　不甚愉快的掛斷電話，秘書覺得自己以後還是別跟這種二貨打交道好了，本來還以為是件順手的小事，沒想到這人一點就點了個不好動的雷區出來讓自己踩，更尤其是對方似乎腦子也有問題，他明明就已經把難處給說清楚了，人死活不信不說還糾纏個沒完……

　　收好電話鬆了口氣正要回席，葉霜從走廊拐角處笑盈盈走出來，秘書險些石化在原地，感覺剛擦掉的冷汗頓時又流了一腦門。

　　「咦，陳秘書？！」葉霜彷彿剛剛才發現到有人站在這裡似的，停下來展開溫雅笑意：「馬上就要開席了，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葉霜是影后附體，秘書卻完全沒看出來，還以為對方真的什麼也沒聽到，提上的心頓時落回了原處，鬆口氣也笑：「稍微出來透透氣，順便給家裡兒子打個電話……葉小姐也要回席？！」

　　「是啊，剛才有朋友發了短信進來，沒辦法只好出去回一個。」葉霜不動聲色的笑著，嘴角弧度如丈量過般恰到好處的翹起，一看就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卻又並不張揚：「有人想托我跟一個新人邀棋，好像是對方得罪過他……如果要是光明正大倒無所謂，但這種明擺著打壓的事情，我何必摻在中間得罪人？！俗話說莫欺少年窮，再說光腳的才不怕穿鞋的，我要是真把人鞋子硬扯下來，到時候人跟我魚死網破，我哭都哭不過來。」

　　秘書有些莫名其妙，這種也算棋壇醜聞了吧？！打擊新人的事情這麼隨便跟自己說真的好嗎？！

　　再說我們兩個也沒那麼好的關係，你把私人事情都跟我推心置腹幹嘛？！

　　邀棋事情當然是隨口編的，葉霜其實就是在含沙射影，對方聽出來了也沒關係，反正她也沒說自己知道些什麼，隨便人家猜去唄。

　　果然，快要走回包間的時候秘書臉色就變了，但眼看著現在已經這麼多人，他想問什麼也不好問，再說也不確定葉霜究竟是隨口一說還是意有所指。

　　揣著心事勉強吃完一頓飯後，大家各自組成小隊就準備去參加燈游會了，這時候秘書才終於找到機會蹭過來，狀若自然的隨口笑道：「我覺著那盤棋還是不下的好。」

　　葉霜看了他兩秒鐘，慢吞吞笑著點頭：「嗯，我也覺得不下的好。」

　　棋院院長完全沒聽明白：「你們要對局？！」

　　秘書匆匆告辭離開，葉霜笑眯眯否認：「沒啊，他有個親戚想學棋又沒資質，陳秘書本來想托我幫忙的，可能剛才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好，所以就來說一聲。」

　　「哦。」

　　棋院院長沒當一回事兒，帶著葉霜葉爸和自己院裡的其他人就去了外面，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佈置好的花燈也已經全部點亮，各人找著各人的攤位就準備要開始活動了。

　　燈謎競猜、競技對弈、投壺打靶、遊藝活動……因為舉辦單位和協作單位的通力合作，燈游會不僅規模辦得大，而且各種活動也紛紛色色。

　　每一種活動當然都是有獎品的，小到牙刷毛巾，大到MP3和微波爐之類，反正只要你贏得多，拿回全套家居日用品都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鄭重警告葉霜不准去棋院擺的殘局攤位踢館之後，棋院院長終於帶著其他人離開了，而葉爸這才總算抓著機會問個明白：「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飯局開前他就覺得不大對勁，就自家女兒那種悶聲發大財的個性，本來也不是打算走功成名就的路子，怎麼可能突然變得高調？！

　　「怎麼說呢。」葉霜總結一下，做惆悵狀：「人怕出名豬怕壯……你女兒在外面太招搖了，我怕您跟不上我這程度被人以為是軟柿子，所以讓您也跟著招搖下。」

　　葉爸瞪眼：「就為這個？！」知道葉霜肯定還有別的沒說，但看樣子事情反正是解決了，葉爸乾脆也不多問，揮揮手轉而頭疼起另外件事情來：「你好歹提前跟你媽也說一聲啊，咱們兩個這麼出來，回頭你媽不知道有多生氣。」

　　「這就看您的了。」葉霜臉色頓時一轉，笑嘻嘻賴皮道：「我已經給小楓發短信了，一會兒他就帶著媽也過來這邊。到時候您陪老媽，我和小楓另外找活動，等要回家了咱們再集合……」

　　要鎮壓安撫葉媽，這任務顯然只有葉爸才能完成。

　　反正葉霜任務已經完成了，不讓她去棋攤就去別的攤位轉轉唄，贏幾個烤箱微波爐什麼的，再加上葉爸做好思想工作，到時候葉媽肯定就沒火氣了。

　　葉爸一噎，雖然他也想著把老伴叫出來一起逛逛，但他倒是沒想到自己女兒早打好了拿他去討好求和的主意……

　　說好的貼心小棉襖呢？！

　　陪著葉爸先逛了一會兒，果然不一會兒葉小弟和葉媽也到了，到大門口接了兩人，不等葉媽數落，葉霜非常有眼色的拽起葉小弟就先跑。燈游會本來人就多，再加上還有葉爸打岔，等葉媽順口和老公說了幾句話後再一回頭，她還找得個屁。

　　不管葉媽和葉爸這兩個老夫老妻之間怎麼解決家庭矛盾，反正葉霜是把周樂那邊的問題解決了，根據上次偷聽到的那些話，來硬的對方似乎已經是沒膽子，來軟的現在也不行了。

　　等到再看上一段時間，如果身邊沒發生其他事情的話，估計就是周樂已經把注意力轉到了其他人身上。

　　反正不惹她就行。

　　一夜燈游會就這麼毫無負擔的玩了過去，等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到午夜，葉媽脾氣早磨沒了，再加上走一晚上挺累的，就這麼被葉霜混過去一次。

　　第二天早上，葉霜笑嘻嘻出門吃飯，還以為已經沒什麼事了呢，結果等大家放下碗筷，葉媽突然蹦出來一句險些沒把大家都給驚著。

　　「相親？！」

　　葉家大小兩個男人面面相覷，葉霜也一副不可思議樣子。只有葉媽最淡定，彷彿只是說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掃一圈其他人很自然反問：「是啊，不是走之前就說好了的？！」

　　葉爸葉小弟努力回憶一下，果然有這麼個印象。

　　本來是說初二初三時候就去拜訪下鄰居朋友家孩子的，畢竟過年時候在外地工作的年輕人都要回來，這個時候相親最方便。

　　但是沒想到後來大家行程時間各種不配合，要麼是葉霜有事，要麼是家裡有客。等到騰出工夫來的時候，葉爸葉媽都已經要回去給老人拜年了，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

　　葉爸皺眉想了想：「……現在年都已經過完了，你還打算讓小霜和誰相？！」

　　「外地的孩子是回去了，但本市的孩子又不是沒有。」葉媽含糊帶過這個問題，而後咳嗽聲拍板：「總之我已經跟人說好了，明天下午小霜跟我一起出去，跟人孩子見個面。」

　　葉霜眼睛轉一圈就明白過來，這肯定是葉媽那個青春時期的追求者，所以才不好告訴葉爸。

　　葉爸倒是沒神算到這一步，他現在只是單純關心對方家世問題：「那孩子誰家的？工作怎麼樣？人品、相貌、性格……你可別隨便聽朋友誇上幾句就信了。」

　　「所以這不才要親自去見見麼！」葉媽心虛則氣短，揮揮手不耐煩提高聲音：「反正去見見又不少塊肉！不行就當出去吃頓飯了。」

　　「好吧，那明天我……」也一起去吧。

　　「明天你帶小楓去給他老師拜年！」葉媽非常迅速打斷葉爸沒出口的後半句話，為了掩飾相親對象，不惜把葉小弟送出去當炮灰：「小楓今年成績單掛那麼多科，你也不知道著急著急！一開學還要補考呢，多和老師走動走動也免得再繼續掛科！」

　　葉爸一副「唔，言之有理」的沉思狀將目光轉向葉小弟。

　　葉小弟顯然沒想到自己躺著也中槍，難以相信抬頭看葉媽，萬分不解自家老媽什麼時候無情到了這個地步。

　　葉霜默默點蠟——為了老媽的青春回憶，為了家庭和諧，為了……

　　咳！總之你就安心的去吧，姐保證不讓那第三者兒子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