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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4: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章 珠聯璧合

  「曹大人?」

  徐松元不禁覺得奇怪,這裡有什麼曹大人嗎?

  他們剛剛都在門口等東閣那邊的消息,就沒看到有什麼曹大人進去,彷彿是有幾個內侍抬了一樣物什兒過來,但是那東西很小,不太可能是人。倒是太醫院和胡仲骨進了東側室,因為有兩位老臣,身體有些不適,在東側室裡休息,太醫和胡仲骨應該是來給他們看病症的。

  徐松元正想著,東側室的門已經被打開。

  顧瑯華帶著人走了進去。

  「劉相,」裴杞堂走過來,「曹嘉大人已經到了。」

  劉景臣立即提起了精神,看向周圍官員︰「皇上吩咐下來,要徹查曹雍案。」

  聽到曹雍案,所有人打了個冷顫。

  曹雍案牽連甚廣,當年大理寺的官員被殺了一半。

  劉景臣找到了人群裡的大理寺官員,「曹大人在的時候,你剛進大理寺,大約不清楚,所以更要仔細翻看案宗。」

  周直應了一聲,手緊緊地握起來︰「您是說原大理寺卿曹雍大人的弟弟?他還活著?」

  已經很多年了吧?

  人卻還活著,周直幾乎不能相信,當年曹大人被抓,趙家人幾乎血洗了大理寺,那些從前看不起趙光賢的大人,全都被抓入大牢,最後還是皇上叫停,否則趙光賢的手說不定就伸到了他面前,當時他隨時隨地等著觸柱,想著只要他死了,就能保住父母兄弟。

  此時此刻聽說曹雍案,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裴大人,朝廷是要我們……查問什麼?」周直忍不住走到裴杞堂身邊詢問。

  裴杞堂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帶著諸位官員走進了側室,然後才慢慢地道︰「皇上命刑部、大理寺重審曹雍謀反案。」

  人群裡忍不住有人驚呼一聲。

  徐松元愣在那裡,大家都知道曹雍是被冤枉的,但是一旦與慶王謀反案掛上關係,最終就是死路一條。誰也沒想到謀反案會被重審。

  難不成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就因為趙氏出了事,所以連帶那些被冤枉的官員也可以重見天日。

  這也許只能用天意來形容,因為這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徐松元想到這裡,抬起頭來,只見太醫站在軟榻旁,正與胡仲骨在說著什麼。

  顧大小姐彎著腰不知在做什麼,半晌才轉過身向裴杞堂行禮︰「裴大人,曹大人要朝廷答應他的條件,他才肯治傷。」

  裴杞堂眉毛微微一皺,彷彿十分不解︰「什麼條件?」

  裴杞堂此時的神情,讓瑯華由衷佩服,一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模樣,心底裡卻早就滿是陰謀陽謀。瑯華抬起眼眸又垂下,已經有了思量,以後與裴杞堂說話做事,她要好好防備,免得有一天被這人算計了去。

  瑯華道︰「這話還是讓曹大人自己來說。」說完她轉身走到了屏風後。

  顧瑯華離開,胡仲骨也退到一旁,裴杞堂吩咐內侍︰「將曹大人扶起來。」

  內侍急忙上前侍奉。

  軟榻前沒有了人遮擋,曹嘉也就暴露在眾人面前。

  眾人看清楚軟榻上的情形之後,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氣。

  這哪裡是人,分明是一副骨架,他的身體彷彿只有孩子般大小,眼楮深深地凹進去,臉頰塌陷,露出高高的顴骨,臉皮黑瘦,像是已經被風吹乾了一般。

  如果這是一個活人,也是個讓人看著就恐懼的活人。

  曹嘉動了動,身上穿著長袍,腿從下擺露出來,白花花的骨頭,上面是黑色的皮肉。

  不知是誰先忍不住「哇」地一聲,肚子裡的吃食差點就湧出來。

  然後有人奪門而去。

  徐松元好不容易才穩住情緒,這就是曹嘉,那個被關在皇城司大牢裡,始終沒有死的曹嘉。

  這個曹嘉,雖然保住了性命,卻已經被折磨的不人不鬼。

  這是要經受多少痛苦才能活下來。

  「曹大人,」裴杞堂道,「劉相和大理寺的官員都在這裡,有什麼條件但說無妨。」

  所有人看著軟榻上的曹嘉,彷彿不相信這樣的人還能開口說話。

  曹嘉這終於張開了嘴,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卻說得無比清楚︰「我可以讓你們治傷,前提是你們要將皇城司大牢裡,關押的那些犯人一同醫治。」

  劉景臣不由地問︰「你說的是皇城司大牢裡所有的犯人?」

  曹嘉眼楮一亮,濃墨般的黑眼球,陰測測地望過來,「我說的是那些和我一樣被稱為反賊的人,他們苦苦煎熬,就是要等到這一天。」

  「諫議大夫崔哲,樞密承旨還有侍御史。」

  曹嘉說完,屋子裡一片鴉雀無聲。

  曹嘉道︰「你們都記不得他們了?我卻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那個地方,只有我們在熬,你們覺得那些事已經過去了,不對,它始終沒有過去。」

  「包括那些死在皇城司大牢,如今已經成為白骨的人。」

  曹嘉說到這裡,將身上的衣服拉開,黑瘦的胸膛上滿是疤痕,「他們雖然已經走了,我們卻始終不能忘記,永遠不會忘記。」

  眾人仔細地向曹嘉的胸膛上看去,這才發現那些並不是疤痕而是一連串的名字,用利器刺在肉皮上,永遠也褪不掉的名字。

  這些名字,就是曹嘉說的,死在皇城司大牢裡的人。

  「噗通」有人狼狽地後退幾步,卻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這曹嘉已經不是人,而是惡鬼,索命的惡鬼,現在這惡鬼坐在這裡,準備伸出手,開始向那些人害過他的人報復。

  ……

  「裴大人,」大理寺的官員開始向裴杞堂討主意,「我們該怎麼辦才好?總不能真的就答應曹嘉的要求……」

  裴杞堂看過去︰「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大理寺官員抿起了嘴唇︰「皇上……」

  裴杞堂面色凝重︰「皇上下令徹查此案,若是曹嘉死在這裡,這案子恐怕就查不下去了。」

  大理寺官員道︰「可是要給皇城司大牢裡那麼多的犯人治傷,只怕太醫院人手不足。」

  「那就要請問坊間郎中幫忙,」裴杞堂看向屏風後,「眼下只有去請顧大小姐。」

  那是顧世衡的女兒,這件事又涉及到皇城司,這話要怎麼說才好,深了不是,淺了也不是,萬一被拒絕,後面就更不好辦了。

  「我去問吧!」裴杞堂抬起頭道。

  大理寺官員幾乎熱淚盈眶,感激地看著裴杞堂,沒想到裴大人肯親自去跟顧大小姐說話︰「裴大人今日之事,就……仰仗裴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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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4: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一章 機不可失

  裴杞堂走到屏風外,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揖拜下去︰「請顧大小姐協助太醫院診治病患。」

  協助太醫院。

  瑯華差點笑出聲來。

  裴杞堂這樣字字珠璣,太醫院就要出來主持大局,決計不能冷眼旁觀。

  瑯華故意十分為難,半晌也沒有答應,反正她現在肩上沒有重擔,自然要趁機爭取到更多有利的條件,否則怎麼對得起戲台上的裴杞堂。

  裴杞堂忍不住上前一步︰「事關重大……若是顧大小姐擔憂令尊……大可不必……」

  眾人這才想起來,顧世衡在皇城司任職,現在要給皇城司大牢裡的犯人治傷,也難怪顧大小姐會猶豫不定。

  聽得這話,瑯華這才抬起頭來道︰「我父親在皇城司,按理說我們是應該避嫌的。」

  徐松元不由地點了點頭,雖然這裡不是戰場,眾人暗地裡較勁可比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更加難防,這件事本來與顧家無關,卻很有可能因此被拖下水。

  顯然裴杞堂不準備放棄,他的表情認真而篤定︰「顧大小姐放心,我裴杞堂保證,這件事無論是什麼結果,都與顧家無關。」

  即便隔著屏風,瑯華也感覺到了裴杞堂目光灼灼似火。

  他這句話,不光是說給外面的那些人聽聽而已,他是真的會這樣做。她說他,擅長算計,臉皮又厚,半點沒有冤枉他。

  瑯華還沒有答應,旁邊的大理寺官員卻已經從中得到了訊息,裴大人如果沒有得到皇上的首肯決計不敢這樣說。從裴大人身上就能看出皇上的態度,今天的事絕不會走個過場不了了之,渾水摸魚決計難以過關,所以他們必須要全力以赴。

  裴杞堂這樣的強勢,顧家恐怕也不能脫身。

  瑯華低下頭,彷彿是思量了半晌,這才點了點頭︰「太醫院若是有需要,顧家定然不會推辭,不過既然是診治,就要寫清脈案,所有的傷情、診治方法都要事無巨細記錄清晰,以便日後查看。」

  裴杞堂不等太醫院反對,立即道︰「就照顧大小姐說的做。」

  顧家既然已經答應會幫忙,太醫院也沒有藉口推脫。

  裴杞堂轉過頭看向太醫院院使︰「院使大人,有人幫忙想必太醫院應該有了足夠的人手去處置傷患。」

  這時候的裴杞堂,目光凜冽,咄咄逼人,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無論是誰都要在他面前低頭。

  太醫院院使即便不情願這樣的安排,卻也沒法去反駁。

  「曹大人,」裴杞堂道,「您可願意治病了?」

  曹嘉頷首道︰「勞煩太醫院和顧大小姐為我們診治。」

  曹嘉話音剛落,只聽門口傳來一陣怒吼︰「曹嘉,他早就該死了,他是謀逆之臣,皇城司留著他也是居心叵測。」

  「我要見皇上,聽到沒有,我要見皇上。」

  簾子撩開,眾人看到趙光賢被禁衛壓著站在門口。
 
  曹嘉撐起身子,他很想在這時候站起來,好好看看那趙光賢狼狽的模樣,將來到了九泉之下,他也可以繪聲繪色地講給哥哥聽,他那幾個幼小的佷兒,最喜歡聽他講故事,每一次只要他講到生動之處,他們就會「咯咯」笑起來。

  這次的故事,沒有那麼動聽,可能會有些血腥,但是……他依然會講給他們,讓他們知道善惡到頭終有報。

  曹嘉想到這裡忽然笑起來,他已經好久沒有感覺到這樣的快樂。

  自從家人相繼離他而去,他就開始忍受無邊無際的痛苦和孤單,可是在這一刻,沉冤將雪,他感覺到了家人就在他身邊。

  他們就在這裡,一直在他身邊。

  曹嘉緊緊地攥起了手,正當他激動的不能自已時,他感覺到一隻手撐起了他半個身子。

  曹嘉轉過頭看到了裴杞堂。

  裴杞堂身上流露出一絲的威勢讓人畏懼,但是他目光卻清澈澄明,舉手投足之間的瀟灑磊落,卻又使人心悅誠服。

  曹嘉思量間,趙光賢被禁衛壓了過來。

  趙光賢抬起頭看看屋子裡的人,正要說些什麼,卻覺得腿上一痛,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

  曹嘉正好坐直了身子,鄙夷地望著趙光賢,他的耳邊依稀傳來一陣孩童清脆的笑聲,他恍惚看著兩個侄兒抱膝坐在地上,仰著小小的臉看著他,其中一個伸出稚嫩的手指輕輕地勾了勾他的鼻子。

  曹嘉心窩一酸,眼前頓時一片模糊。

  ……

  瑯華吩咐宮人準備好藥材和布巾,準備跟著胡先生去給曹嘉治傷。

  曹嘉的傷情已經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則就會性命難保。

  「瑯華。」

  瑯華轉過頭看到了徐松元。

  徐松元一臉的關切︰「這就要去給曹嘉治傷了?」

  瑯華頷首︰「曹大人的腿傷已經化膿生瘡,早些醫治,也就能好的快些。」

  徐松元抿了抿嘴唇︰「聽說要將腿截下來?豈不是很凶險?」

  瑯華道︰「雖然危險,卻也要嘗試。」否則曹嘉就沒有半點活下來的希望。

  「要小心,」徐松元道,「方才……裴杞堂故意逼迫你,也是想要完成他的差事,你父親奉命查莊王的案子,一時半刻不能趕來行宮,你身邊沒有人幫襯,要多加小心,太醫院若是不肯去做,你也不要接下來。」

  徐松元不知道她和裴杞堂早就商量好了才行事,自然會以為她被裴杞堂所算計。

  瑯華點點頭,躬身行禮︰「多謝徐大人提醒。」

  依舊叫他徐大人。

  徐松元心情有些沉重,也許從前犯下的錯,終究無法挽回吧!

  徐松元點點頭就要離開。

  「徐大人,」瑯華道,「您可見到了徐大太太?我聽說徐老夫人也被太后娘娘請來了行宮。」

  徐松元不禁怔愣在那裡,恩師今天一直拉著他在值房裡處理文書,根本不知道外面都發生了什麼事。

  母親怎麼會來行宮。

  徐松元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

  瑯華道︰「在西夏的時候,寧王爺喚我『阿靜』,您可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徐松元豁然明白過來,耳朵一陣發熱,顧瑯華是在提醒他,現在是時候該去追究阿靜的事了。

  皇后和趙家出了事,沒有人再能為這件事做遮掩,他應該將疑惑說出來,想方設法去查清楚。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還愣在這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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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5: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二章 你爭我搶

  徐松元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他的本意是想要提醒瑯華,沒想到卻不如瑯華看得清楚。

  想到這裡,不禁赧然。

  既然母親已經被太后召見,那麼這件事就該從太后入手,先他要找到母親的下落。

  「瑯華,」徐松元道,「今天的事多虧你……改日……我和你伯母起上門去看你。」

  說完話,徐松元匆匆忙忙地走了。

  「看樣子徐大人不是個薄情的人,總算還念著手足之情。」蕭媽媽不禁道。

  「誰知道呢,」瑯華接過蕭媽媽手裡的藥箱,「那時候您還覺得徐三老爺人不錯。」

  蕭媽媽笑起來,「奴婢的眼神是不怎麼樣,但是大方向總差不了。」

  瑯華微微笑,其實就算她不提醒,過陣子徐松元也應該會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她就是忍不住幫了忙。

  人的想法真是很複雜,有時候連自己都弄不清楚。

  她為什麼總會這樣關心徐松元和杭氏呢。

  ……

  徐老夫人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屋子裡的人越來越少,大部分的人都已經走了,剩下的女眷,臉上都出現慌張的神情。

  戶部侍郎嚴大人的太太,侍衛司副指揮使呂大人的太太,平郡王的夫人,紀國公夫人,平日裡都是高高在上的達官顯貴,如今都面目蒼白地坐在椅子裡。

  平郡王夫人看起來十分的冷靜,莊王妃出了事,她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讓她意外的是與皇后娘娘交好的紀國公夫人也被留下來。

  紀國公夫人忍不住走到徐老夫人身邊:「老夫人,您身子怎麼樣了?」

  「還好。」徐老夫人抿了抿乾裂的嘴唇。

  應該已經過了幾個時辰,卻連口水也沒有讓她們喝過,門窗緊閉,讓人覺得十分沉悶,尤其是徐老夫人,渾身上下如同被水洗了般,如果不是默默念著佛經,盡量讓自己心靜下來,她恐怕真的會暈死過去。

  徐謹蓨坐在椅子上,緊張地攥著手,眼睛直望著那扇門,盼著有人走進來,查驗她和祖母,然後將她們放出去。

  「老夫人,」紀國公夫人道,「也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就將我們也留下來。」

  紀國公夫人的意思很清楚,嚴家、呂家包括平郡王,都與莊王府來往密切,莊王府出了事,她們會被牽連那是順理成章的。

  「難不成是太后娘娘那邊弄錯了,」紀國公夫人接著道,「若不然我們去說說。」

  徐老夫人搖了搖頭:「夫人若是還有精神,就去敲敲門,看看會不會有人應。」說完這些她長長的喘了口氣。恐懼就像把刀子在割她的心,她不願意多說話,也不願意多去思量,因為個不好,她就會忍不住向紀國公夫人一樣,完全驚慌起來。

  「來了,來了,祖母,」徐謹蓨的聲音傳來,「一定是來放我們出去的。」

  門口傳來腳步聲,徐謹蓨站起身來。

  這刻她已經等了太久,宮人再進來,定然就是要放她們出去,現在屋子裡的人,沒有誰比她們更有機會走出這個大門。

  門打開,的確有人走進來,然而卻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個。

  一連串的腳步聲,就如同能夠擊穿木葉的雨點,重重的踏在每個人的身上。

  女眷開始驚呼起來。

  進門的是十幾個宮人,那些宮人和尋常宮人不同。她們長得格外粗壯,臉的橫肉,目光銳利,如同鷹隼般,彷彿看她們一眼,就會被她們叼去眼睛。

  徐謹蓨聽說過,宮裡專門養了一群人,方便他們處置女眷。若是有人犯了錯卻不肯招認,這些人就會出現,她們雖然不會像獄卒樣嚴刑拷打,但是卻也能將人所有人的秘密都掏出來。

  徐謹蓨緊緊地攥住了徐老夫人的手。

  為首的宮人面無表情,聲音冰冷:「各位夫人,跟我們走吧!」

  徐謹蓨下意識地搖頭,她絕不能跟著這些人走。

  「讓我們見見太后娘娘!」平郡王夫人終於忍不住喊出聲。

  宮人道:「太后娘娘說了,各位夫人,從前她都曾召見過,有什麼話從前已經說過了,今日就不必再提。」

  平郡王夫人嘴唇不禁哆嗦起來。

  太后娘娘的意思,從前她們已經選好站在哪邊,現在再改轍易弦已經來不及。

  「我們跟著莊王爺買賣私貨,原本也是學太子……莊王爺說,朝廷不會理會這些,只要上下打點好,就沒有人敢說什麼,」平郡王夫人跪在地上,「莊王妃跟臣妾說,這些事太后娘娘不必知道,我們心裡清楚就好了,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莊王會出面安排。」

  平郡王夫人說完話,嚴太太,呂太太也跟著跪下。

  徐謹蓨的眼睛漸漸睜大,她去過莊王府,方才又向莊王世子遞了消息。

  她做的這些事,是不是也要說出來,如果不去說,會不會就從此沒有了機會。

  可這些都是小事啊,她怎麼能為了這些小事,擔上這樣大的罪過。

  徐謹蓨想到這裡,看向徐老夫人。

  她做的都是小事,她們之所以被關在這裡是因為祖母。

  如果祖母順著太后的意思,說庶姑死的不明不白,幫著太后對付皇后娘娘,她們定不會到瞭如今的地步。

  「祖母,」徐謹蓨咬著嘴唇看向徐老夫人,「該怎麼辦?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

  徐謹蓨搖晃著徐老夫人的手臂,徐老夫人面如金紙,心中滿是掙扎。

  平郡王夫人她們這樣跪,就等於認了罪。

  她去認罪,就算是當眾承認用庶女的命去換取利益,這件事一旦揭開,不要說她以後沒臉進宮來,又有什麼威嚴去掌家。老三不會說什麼,老大的脾氣卻硬得很,定會跟她爭出個結果。

  想到這裡,徐老夫人只覺得股熱血向喉口湧去,庶女死的時候,她大笑三聲,從此之後這個家中再也沒有人和她作對,可是今日,她卻敗給了個死人。

  徐老夫人搖搖晃晃就像是條即將沉沒的船,而徐謹蓨也在這條船上掙扎。

  徐謹蓨攥住了手,祖母平日裡向來疼她,她要用些心思,才能讓祖母想方設法地救她:「祖母……會兒,孫女去認錯,就說庶姑的事是孫女讓祖母那樣說的,跟祖母無關,祖母不用擔心,孫女年紀還小,又侍奉太后娘娘多年,太后娘娘定會顧念那些情分,不會對孫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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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5: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三章 錯上加錯

  「祖母,」徐謹蓨一把摟住了徐老夫人,每次只要她這樣做,祖母的心就會軟下來,「從前是您保護我,現在該孫女保護您了,您放心……孫女不能讓您丟了臉面,這件事過後我們一起回杭州,將來孫女……也嫁在杭州,好好陪著祖母。」

  徐謹蓨知道,徐老夫人是不可能答應的。徐老夫人這次大張旗鼓地來到京城,隨身的行禮帶了幾十車,告訴了族裡的長輩,杭州又冷又濕不適合養老,還是京裡乾燥住著舒坦,若是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徐老夫人一定會覺得丟了臉面。

  所以,徐老夫人是不可能回到杭州去的,更別提帶著她回去。

  徐老夫人早就說,太后一定會賜婚給她,這會是徐家這些年最大的榮耀,如果她和祖母都出了事,那就沒有了任何挽回的餘地。

  再也沒有人在太后面前替徐家說話了。

  徐謹蓨正想著,徐老夫人將手放在了徐謹蓨的肩膀上,徐謹蓨心中頓時一陣欣喜,眼淚卻淌下來,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徐老夫人。

  ……

  徐謹蓨的話,將徐老夫人那本來的心慢慢地熨暖了。

  徐老夫人鼻子一酸,她的謹蓨沒有白疼。

  她那庶女雖然得了夫君歡心,卻早早就一命嗚呼,沒有這樣好的孫女陪在身邊,這一點是比不上她的,更無法來與她爭搶。

  她不在乎那個徐茹靜,但是卻不能不在意一手養大的謹蓨。

  雖然這個孩子沒有她想的那般聰明,可是最終謹蓨心裡還是有她這個祖母,這樣就夠了,她還求什麼呢?

  她怎麼也不能讓孩子擋在她面前。

  她不能用徐茹靜去換她的親孫女。

  徐謹蓨就要起身,她卻害怕祖母不會攔著她,萬一真的就讓她衝到宮人面前跪下,她該怎麼辦?

  徐謹蓨的心「砰砰」地要躍出胸腔,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賭一賭。

  「謹蓨,扶我起來。」徐老夫人瞬間蒼老了幾十歲,滿頭銀髮,一臉的頹敗。

  徐謹蓨驚詫地看著徐老夫人︰「祖母,您……您還是歇著……」

  「我說了,扶我起來。」

  徐謹蓨這才含淚上前。

  徐老夫人用盡力氣才站起身,一步步地向宮人走去。

  每一步彷彿都踩在了刀刃上,要將她劈成兩半。

  走到宮人面前,徐老夫人停頓了好久,才哆哆嗦嗦地跪下,用沙啞的聲音道︰「臣妾有內情向太后娘娘稟告。」

  宮人們沉著眼楮,如同大殿裡的泥胎,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著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滿嘴的苦澀︰「太后娘娘,臣妾家中庶女不幸溺死在了宮中荷花池,她手心裡握著半片玉,那玉許多人都見過,因為那是趙三老爺腰帶上的墜子,臣妾曾找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以臣妾家人性命要挾,不準臣妾說出這個秘密,於是……臣妾將玉埋在老宅牆下,從此守口如瓶。臣妾老邁、昏聵,這樣做愧對家中,愧對朝廷……」

  徐老夫人彎腰叩在地上。

  屋子裡一時靜寂無聲,本來求饒的幾位夫人都怔愣起來,旁邊的紀國公夫人幾乎魂飛魄散,她們都想錯了,以為行宮中鬧出這樣的動靜是因為莊王,卻不曾想過是皇后和趙家。

  紀國公夫人回過神來,立即癱倒在了椅子上。

  為什麼皇后要殺死徐茹靜,徐茹靜手裡還握著趙三老爺的貼身之物,紀國公夫人經常前往坤寧宮,她也聽說過一些傳言,卻沒想到這傳言竟然是真的。

  半晌,門又打開了,這次進來的是一個內侍。

  內侍臉色蒼白,目光中有些倉皇和恐懼,一步步走到徐老夫人身前。

  徐老夫人抬起頭,看到這張熟悉的臉,她幾乎要暈厥過去。

  這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今天還送給她兩個花斛。

  看到這個內侍,徐老夫人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最後的退路被封死了,她不但要承認幫著皇后掩蓋了此事,而且還要承認收了皇后的好處。

  徐老夫人緊緊地咬著牙,讓牙齒才不至於顫抖︰「太后娘娘,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一時貪心,以為能得到趙氏庇護……」

  門再一次被推開。

  門外是臉色蒼白的杭氏,杭氏一臉驚詫,呆呆地看著徐老夫人,然後轉頭向身後看去。

  徐松元就站在不遠處。

  「母親,」徐松元聲音從屋外傳來,「原來您早就知道阿靜是被人害死的……您怎麼能做出這種事,阿靜是您的女兒,我的妹妹,我們應該為她討個公道。」

  徐老夫人聽得這話,再看看杭氏,只聽得耳邊一陣轟鳴聲響,一股熱氣頓時沖上了頭。

  她真的要以為這是個噩夢。

  否則怎麼會讓所有的壞事都發生在這一刻之間,如今她只希望睜開眼楮所有一切煙消雲散。

  徐老夫人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徐謹蓨立即上前攙扶,卻終究力道不足,祖孫兩個都踉蹌地摔在了地上。

  杭氏壓制住了驚呼聲,緊緊地抿住了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時候徐老夫人已經是犯錯的女眷,應該由太后娘娘處置,她不能因為徐老夫人是她的婆母,就壞了太后娘娘的規矩。

  錯就是錯。

  更何況徐老夫人這個錯的太離譜。

  「娘,」杭氏道,「您將那玉藏在哪裡了?現在就讓人去老宅裡取回來,您不能一錯再錯下去。」

  徐老夫人整個人癱軟的沒有了力氣︰「在……北院……籬笆牆下……」

  北院,籬笆牆,那裡是老宅清理髒物的地方,徐老夫人竟然將東西埋在了那裡。

  杭氏轉頭去看徐松元。

  徐松元站在院子中央,終於抬起了臉,眼楮裡是無比堅定的神情︰「我去求皇上,這次……一定要弄個清楚。」

  徐松元說完話,轉身走了出去,旁邊的內侍立即跟上前。

  ……

  徐謹蓨努力地想要直起身,然後徐老夫人就像是一堵牆,死死地壓在她身上,她半點動彈不得。

  她不在乎庶姑是怎麼死的,她只想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已經與她無關,她將來還能不能回到太后娘娘身邊。

  「娘,」徐謹蓨看向杭氏,「您快來看看,祖母……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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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必須演下去

  徐老夫人壓著徐謹蓨半躺在地上,臉頰微紅重重地喘著粗氣。

  宮人卻依舊擋在杭氏面前,顯然這一切還沒結束。

  紀國公夫人站起身,想要走過來卻腳下一軟摔在地上︰「臣妾常常進出皇后娘娘的寢宮,也聽說了些事……皇后一直無子,生怕地位不保,就接二連三讓趙家送進宮的幾個美人,這些美人早些年都服了藥不能有身孕……所以……她們心裡清楚,這輩子只能依靠皇后娘娘,她們想方設法地將皇上留在身邊,就是為了避免其他嬪妃在皇后娘娘之前懷上身孕,誰知皇后娘娘的肚子不爭氣。」

  「前些日子,臣妾聽說,皇后娘娘想要再進一位美人,這次讓她生下子嗣,皇后娘娘過繼到身下……」

  「只是因為,葉氏可能會進宮,葉老夫人在皇上心裡的地位不一般,如果葉氏得了皇上歡心,將來一定會成為皇后娘娘的對手。」

  有了徐老夫人的拋磚引玉,紀國公夫人招認的格外快。

  紀國公夫人不停地說著,徐謹蓨感覺已經受盡了煎熬,她的背要被壓垮了,徐老夫人的精神顯然已經越來越不好。

  徐謹蓨眼淚都要落下來,今天好像永遠都熬不過去了。

  終於宮人揮了揮手,將地上的女眷各自帶開。

  然後走到徐老夫人跟前,其中一個女眷捏著徐老夫人的臉頰來回看了看,然後摸了摸徐老夫人的脈。

  然後站起身道︰「沒事。」

  沒事?

  杭氏驚訝,徐老夫人有舊疾,稍稍動氣就會心窩疼,特別是這些年信了道士,即便不舒坦也不肯吃藥,所以家中上下誰也不敢忤逆徐老夫人的意思,免得讓徐老夫人動氣引發舊疾。

  今天經過了這樣的折騰,徐老夫人的臉色很不好看,現在半閉著眼楮,一臉的痛楚,讓杭氏不忍看過去,正想著要怎麼求情才好。

  要不是來之前她答應了太后娘娘,只能從邊上旁觀,不能插手任何事,她早就走上前去服侍徐老夫人。卻沒想到宮人看了老夫人的脈象會說沒事。

  這個模樣都沒事的話,那麼在家中就更加沒有大礙了。杭氏為自己這些年膽戰心驚而覺得可笑。

  「咳咳咳。」聽到了宮人的話,徐老夫人又咳嗽起來,頭不停地顫抖,喉嚨裡發出輕微的呻吟聲。

  然而宮人卻不加理會,而是看向徐謹蓨︰「徐大小姐可要跟在徐老夫人身邊?」

  徐謹蓨眼楮一亮,宮人的意思是不是說,她已經沒事了。

  徐謹蓨正要說話,杭氏卻忍不住道︰「讓謹蓨留下吧,」說著看向徐謹蓨,「老夫人這些年最疼她,請太后娘娘恩準,讓謹蓨盡盡孝心。」

  我不。

  徐謹蓨想要張開嘴喊出聲。

  她不想留在這裡,可是她現在離開就是沒有孝道。

  這些年何嬤嬤一直教她要知書達理、聰明伶俐,懂得審時度勢,能夠隨機應變,她在太后和祖母面前,規規矩矩地照這些話去做,即便她早就已經厭煩,卻不得不忍耐。

  現在她已經有了名聲,成為了這樣的人,於是更加身不由己,必須要繼續這樣去做。

  徐謹蓨心中翻江倒海,她竭力平復心情,抬起頭。想著若是何嬤嬤在她身邊,會教她怎麼去做。

  臉上就露出了懇切的神情︰「母親放心,女兒定然會照顧好祖母,您……也要姑姑伸冤,只有姑姑沉冤得雪,我們徐家上下才能安心,祖母也不會太過於責備自己。」

  徐謹蓨聽著自己的話。

  對,就是這樣。

  何嬤嬤在的話一定會讓她這樣去說。

  就像是平安公主薨逝,她在太后面前說的那番話。

  從那句話以後,每次她背著自己的心意做事,都會覺得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越來越大,變成了一個陰影,牢牢地籠罩在她的頭上,讓她漸漸地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徐謹蓨的表現,讓杭氏臉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

  京城的一處小院子裡,徐士元已經穿好了官服,準備和御史一起遞奏折,請求皇上藉這個機會整飭吏治。

  莊王出了事之後,河東路、永興軍路,包括京畿的官員就要下來一大批。這些年公子培養的那些人,正好補充進去,無聲無息地就代替了莊王。

  所以他常跟公子說,他們要慢慢謀劃,小心翼翼地前行,如今對他們來說最重要就是安插親信和自己的人手。

  現在他們等到了這個機會。

  徐士元微微一笑。

  這次一定將很多人嚇了一跳。誰能想到呢,一次小小的圍獵,卻發生了許多事。

  莊王貪墨證據確鑿。

  在這個時候,太后又親眼目睹,一國之君,她的兒子,當今皇帝服用了趙家送來的「五石散」。

  太后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可想而知。

  皇后沒有辦法再替趙家遮掩這些丑事。

  徐士元眼楮格外的亮,裡面是迫切的神情。

  他等了那麼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阿靜黃泉之下終於可以瞑目。

  徐士元點了一炷香向空中敬拜,然後送入香爐。

  「阿靜,」徐士元微微一笑,「你的仇,哥哥總算是幫你報了,那些害你的人,都會落得一個悲慘的下場。」

  「老爺,」管事快步走進門,「出事了。」

  徐士元轉身走出內室。

  管事道︰「京都的幾個門都被封了,莊王府、平郡王府都被圍了起來,皇城司……那邊的動靜更大。」

  徐士元知道︰「皇城司開始抓人了吧?」只要朝堂上有了什麼動靜,皇城司就會四處捉人。

  從前沈昌吉在的時候後,皇城司的人腰間掛著鈴鐺,四處走動,這次皇城司在顧世衡手裡又會弄出什麼花樣來?

  管事搖了搖頭︰「老爺,不是四處捉人……而是……放人出來了,皇城司大牢放了好多犯人出來,」說著頓了頓,「那些犯人被送去了養濟院,聽說太醫院要給他們治傷。」

  徐士元詫異。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皇城司向來是只進不出,怎麼會一下子放出那麼多人。

  是不是有什麼事,脫離了他的掌控?

  徐士元皺起眉頭︰「有沒有打聽清楚,為什麼要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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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6: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五章 兩個重生

  曹雍。

  徐士元眼皮重重一跳。

  那個鼎鼎有名的大理寺卿曹雍。

  他記得曹雍是參與慶王謀反才被殺的,現在卻要給曹雍翻案。

  這是誰提出來的?

  不但要給曹雍翻案,還要放了他的弟弟曹嘉,這也就罷了,關押在皇城司的犯人也都被放了出來。

  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徐士元遣退身邊人,喬裝打扮出了門,又沿著街轉了兩圈,這才到了一處宅院裡。

  打開宅門的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家人,看到徐士元立即道:「老爺來了。」

  徐士元點點頭,快步走進了後院,走過了一條夾道,到了個隱僻的屋子。

  徐士元伸手推開了門,坐在裡面的女子呆呆地轉過頭來,看到徐士元眼睛立即放出了光:「你……你回來了。」

  她叫喊起來,口齒有些模糊不清。

  許氏穿著醬色褙子,頭上梳了個圓髻,插了一根木簪,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裝扮,臉色暗黃無光,鼻窩泛青,嘴唇蒼白,像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婆子,她正捏著針,仔仔細細地縫一雙鞋墊。

  鞋墊上的蝴蝶彷彿振翅欲飛。

  「怎麼不歇歇又縫這些東西。」徐士元搖了搖頭。

  許氏用粗糲的手背搓了搓眼睛,將眼角也揉的紅腫起來,這才能將徐士元看個清楚:「我正好閒著沒事……」

  徐士元臉上露出悲慼的神情:「讓你留在這裡,也是難為你了,只是院子裡不能有旁人侍奉,否則人多眼雜。」

  「我知道,」許氏道,「你是為了我的安全,我心裡都清楚,只要你能常來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許氏眼睛微紅,強忍著哽咽,捏針的手已經開始顫抖,半晌她抬起頭:「外面怎麼樣了?那顧……」

  徐士元坐下來嘆口氣:「若是我的處境能好些,就能安排你從這裡出去,只可惜外面到處是皇城司的眼線,只要你露面,定然會被重新抓入大牢,我原本以為看著多年夫妻的情分上,顧世衡能放你一把,顧琅華也能替你說說話,誰知道……他們一心想要將你置於死地。」

  許氏聽得這話,眼睛中滿是恨意:「我早就知道,她是個心狠手辣的賤人,我真是悔不當初……」她應該殺了顧琅華,在顧琅華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動手。

  許氏說著緊緊攥起了手中的針,針尖不小心刺入了她的手指頓時湧出一滴鮮血。

  徐士元嚇了一跳,慌忙起身將許氏的手拉過來看。

  那雙手已經磨出了厚厚的繭子,說不出的難看。許氏不想讓徐士元看到她醜陋的一面,用盡全力將手奪出來摀住了眼睛,傷心地哭了起來。

  「好了,」半晌徐士元勸說許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你好好忍耐,我……會想方設法,會有那麼一天的。」

  許氏不停地點著頭,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重新看向徐士元。

  他還是那麼的精神,彷彿時光都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依舊是風華正茂的樣子。

  許氏低下頭,前世她以為心裡對他的只是憤恨,畢竟他將她丟棄在那裡不聞不問。直到臨死的時候,她才明白過來,原來她的怨,她的怒都是想要將他留在身邊。

  「有件事我想要問你,」徐士元打斷了許氏的思量,「你可知道曹嘉?」

  許氏點了點頭,自從徐士元將她從皇城司裡救出來之後,她就將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了徐士元,徐士元開始驚奇到後來卻選擇相信了她。

  許氏道:「曹嘉是那個大理寺卿曹雍的弟弟?」

  得到了徐士元的肯定。

  許氏接著道:「那就沒錯了,前世我聽說過曹嘉的事,曹嘉被皇城司關了十幾年,臨死之前用瓷片在身上刻了一張訴狀,慶王謀反案被平反之後,曹嘉的屍身被人挖出來重新收殮,他的屍身竟然不腐,刻在皮肉上的訴狀還清晰可見,那時候就有人說……慶王翻案,是天意不可違。」

  徐士元聽得這話,沉下眼睛一臉肅穆。

  按照許氏的說法,曹嘉應該已經死了。

  可是現在曹嘉卻活下來。

  「怎麼了?」許氏不安地問過去。

  徐士元道:「朝廷要重審曹雍案。」

  許氏有些驚奇,前世慶王和那些所謂的謀逆之臣的確是被平反了,但……不是現在,而且做這件事的趙翎已死,照理說這件事應該不會再發生。

  徐士元繼續道:「而且曹嘉沒有死,如今已經從皇城司大牢裡放了出來。」

  許氏張開嘴,瞪圓了眼睛。

  這怎麼可能?前世已經死了的人,今生卻活下來。

  「他怎麼能活著……」許氏眼睛裡是一片慌亂。

  「不止是他活著,皇城司裡的那些謀逆之臣都被安置去了養濟院,」徐士元頓了頓,「你告訴我,如果這些人都洗清冤屈,將來會發生什麼事?」

  許氏只覺得耳邊「嗡」地一聲響動。

  她怎麼會知道,這些事前世都不曾發生過。

  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曹嘉能活下來?她一直在想方設法地改變前世的事,可是卻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不,是改變了的。

  許氏一族,她,包括沈昌吉、顧世衡都已經和前世不一樣了。

  顧家越來越好,而她卻比前世更加的……淒慘。

  許氏看向徐士元:「難道一切真的是天意,天意難違?」

  許氏像是被噎到了一般,整個身體震動了一下,臉上出現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她張開了嘴,少了一截的舌頭看起來十分的恐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徐士元拉住了慌張的許氏,將她擁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沒關係,慢慢來,你會知道的,你都會知道。」

  ……

  琅華看著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曹嘉。

  將爛腿鋸掉是最艱難的一步,接下來只要保證傷口能癒合,曹嘉的命就算保住了。

  胡仲骨不禁搖頭:「這曹大人真是個硬骨頭,鋸腿的時候竟然一聲沒吭。」

  琅華並不覺得意外,如果曹嘉不是硬骨頭,就不會在自己身體上刺了一篇訴狀。當年他聽陸瑛說起來的時候就覺得曹嘉太可憐。

  一個人訴冤無門,能做的只是將冤情刺在身體上。

  今生曹嘉可以活下來,他也不用再那樣去做。

  改變這些事,改變這些人,或許就是她重生的意義。

  琅華想到這裡,感覺到肩膀上一沉,有人將斗篷披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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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6: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小賴皮

  琅華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裴杞堂來了。

  裴杞堂道:「起風了,怎麼不讓下人給你拿件衣服。」

  轉眼就要到冬天了,風是有些涼。

  琅華笑笑:「我讓阿瓊和阿莫去準備布巾、草藥,兩個人出去之後就被拴在前院,一直沒回來,蕭媽媽還要守著我……已經打發蕭邑去拿了。」

  琅華說著就要將身上的斗篷還給裴杞堂。

  「你披著。」

  他的斗篷又寬又大,能裝進她兩個人還綽綽有餘,好處是格外的擋風。

  「今天的事要謝謝你,」裴杞堂低聲道,「如果不是你讓世叔注意到曹嘉,開始給曹嘉等人用藥,恐怕曹嘉也支持不到現在。」

  琅華忍不住抿嘴笑,目光中透出幾分的愉快:「那我是不是也該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幫忙,莊王案也不會那麼快就破了,我父親整日面對那個唐彬還不知道要如何發愁。」

  看著滿臉笑容的琅華,裴杞堂心中一蕩。

  一下子安靜下來。

  琅華頓時覺得了臉頰發熱,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她是越來越不自在了。

  「你肩膀怎麼樣了?我瞧瞧。」

  琅華轉過身,裴杞堂動手揭開領口的扣子,彎下身來,露出肩膀來給琅華看。

  皮肉仍舊紅腫。

  琅華道:「沒想到這藥效還沒有過。」

  裴杞堂有時候很好奇,琅華怎麼會知道那麼多奇怪草藥的用法,他沒想過還有種草藥敷在身上,就會讓皮膚發紅發腫,看起來像是挨了打。

  琅華伸出手輕輕地按了按,突然地碰觸讓裴杞堂心裡一顫。

  可能是她的指尖有些涼,裴杞堂竟然瑟縮一下,琅華就要嘲笑裴杞堂,一個男子竟然這樣嬌氣,抬起頭來卻迎上了裴杞堂璀璨的目光。

  他的眼睛就像是黑夜裡爆開的煙火,絢麗多姿,正怔怔地瞧著她。

  前世她就聽人說起,裴大人相貌英俊,現在這張臉就在面前,她心裡也不免讚歎,這樣一想,耳朵不禁有些發熱。

  他動不動就擠到身邊來,這樣軟磨硬泡。

  她心裡那防備和抗拒就像冰一般在慢慢地消融。

  琅華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有一絲踏實,又有一絲的喜悅。

  「琅華。」裴杞堂輕輕地牽起了琅華的手。

  琅華不由地閃躲。

  前世,她就是被冤枉與裴杞堂有染,難不成今生就要光明正大地走上這條老路。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不是和前世一樣,左擁右抱,豔聞不斷。

  那些胸懷天下,從小學習帝王之術的人,做了皇帝之後,妃嬪成群,恐怕無法像尋常夫妻、父子、兄弟一樣生活。

  在太后身邊時間久了,她對皇宮反而越來越畏懼起來,太后那樣聰明的人,先皇那般英明的君主,最終又會怎麼樣?

  琅華挪開了眼睛:「我再給你敷些藥吧,這兩日恐怕還有不少人等著看你的傷。」

  突然之間的疏離讓裴杞堂有些猝不及防,卻不知道琅華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雖然是這樣,琅華卻依舊在替他著想。

  裴杞堂好笑著湊過去:「好。」

  看到了那些被冤枉謀反的官員,他就想起了父親,不由地情緒激盪。此時此刻,他才得以平復下來,重新歸於安寧,這都是因為有琅華在他的身邊。

  感覺到她輕手輕腳地在他肩膀上敷藥,他很想時間就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裴杞堂心裡一動,忽然很想跟琅華說說家事:「行宮出了這麼大的事,開始皇上沒有反應過來,任由我去安排,但是一會兒那些老臣就都到了,一定會詬病我的做法,只怕還會有人找到裴家去。」

  裴杞堂說著嘆了口氣:「我想著,這些日子是不能回裴家了。」

  琅華許久沒有說話。

  裴杞堂不禁有些失望。

  琅華壓住裴杞堂的肩膀,繞到他身後去綁布條,看著裴杞堂的脖頸,他垂著頭,彷彿很洩氣,心裡一軟:「你終究是以裴四公子的身份站在這裡,躲是躲不開的。」

  裴杞堂心中說不出的欣喜,他接著道:「從前我是不想與裴家走動太多,免得將來牽連他們,但是看到曹嘉和皇城司的人我才知道……如果我出了事,朝廷不會因為我與裴家關係不好,就免於懲罰裴家。」

  琅華聽著點點頭:「所以,你和裴家人的關係,既不能太近也不能有隔閡。」

  裴杞堂轉過身,清澈的眼睛中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就像是一隻可憐兮兮的大貓,鼻子微皺:「可惜不是人人都懂得該怎麼做一個世家子弟,該如何和家中長輩攀談,與兄弟姐妹有所來往。」

  說到這裡,裴杞堂眼波盈盈:「若不然你……幫幫我。」

  得寸進尺大約就是這個解釋了,裴杞堂小心翼翼地望著琅華,意外地發現這樣循序漸進的談話,不但沒有將琅華惹惱,反而她眉頭輕蹙微微思量。

  琅華將布巾繫好,拉起裴杞堂的衣服:「這些事,要你自己去辦,別人幫不上忙。」

  前世,裴杞堂始終沒有洗掉裴家不肖子孫的名聲,外面傳言,裴杞堂和裴家人相見就像仇敵似的,一個男子心再細大約也無法將家裡一切都顧及到,更何況裴杞堂常年在外做事。

  「在外面自然要硬氣些,畢竟你是裴大人,回到家中就不一樣了,」琅華說著開始整理手裡的藥箱,「受了傷就不能忍著,該難受的時候就得難受。」

  「你在杭州的時候,那份心思哪裡去了?」

  裝病耍詐的無賴。

  在外面好用,在家中自然更加好用。

  一聲悶笑傳來,裴杞堂嘴角上揚:「我怎麼沒有想到。」

  琅華好整以暇地凝視裴杞堂:「這還是你教我的。」在她面前看起來那麼的服帖,其實那溫和、柔軟的眉眼裡卻藏著鋒利的刀刃。

  她會被他騙一次兩次,還會被他騙三次、四次不成?不能因為看他可憐,就幫他操心,出主意,否則他一定會得寸進尺。

  「前面還有事,我先走了。」琅華拿起了藥箱,轉身向前走去。

  裴杞堂也整理好了衣服,出門騎馬回去裴家。

  ……

  皇帝喝了兩大碗藥,這一次,終於有了精神。

  撐起身子吩咐常安康:「給朕更衣,讓劉相、謝相去勤政殿候著,朕要回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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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6: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七章 母子情義

  皇帝穿戴整齊,宮人立即將門打開,等在外面的內侍立即上前。

  「皇上,」內侍道,「徐大人還在門外跪著呢。」

  徐松元這時候來摻和什麼。

  皇帝皺起眉頭。

  旁邊的常安康低聲提醒︰「都是因為徐家的庶女……那件事,如今外面都已經傳開了,說是皇后娘娘命人將徐家庶女淹死。」說到這裡,常安康臉上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生怕觸了皇帝逆鱗。

  皇帝果然臉色難看,他就知道這件事必然遮掩不住︰「這個徐松元也不分時候……」

  「還真不是徐大人,」常安康輕聲道,「這消息是從女眷那裡傳出來的,當年皇后為了遮掩這件事,許給了徐老夫人一些好處……今天趙家事發了,徐老夫人就什麼都跟太后娘娘說了。」

  皇帝冷哼一聲,想一想,大約也是這樣。

  內宅婦人又不是文韜武略的朝臣,自然不懂得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話,只要出了事,肚子裡有多少東西就會全都倒出來︰「除了徐家人,還有什麼事?」

  常安康道︰「皇后娘娘那裡,讓內侍和宮人來送來話,求皇上看在多年情分上,這次能寬宥她。」

  趙氏和趙氏一族這次恐怕都是在劫難逃,想到趙氏也曾一心為他著想,皇帝心中生出幾分的憐憫。

  「讓人去好好安撫趙氏,送去衣物、飯食,總之不要太為難她。」

  皇上已經將稱呼從皇后已經變成了趙氏。

  常安康心裡很清楚,皇上下定了決心,皇后恐怕是難逃一死。

  這就是帝王之術,無論遇到什麼事,首先維護的是自己的尊嚴。

  「去太后那裡吧。」皇帝淡淡地道。

  皇帝說完走出了東閣,徐松元正跪在大理石階下。

  皇帝走了過去。

  徐松元看到明黃色的靴子停在那裡,立即抿了抿嘴唇拜在地上︰「求皇上為微臣做主。」

  徐松元的聲音沙啞,語氣卻十分的堅定。

  皇帝很熟悉自己的臣子,尤其是中書省的幾個大臣,平日裡常留在值房,只要他有召喚立即上前伺候文書。

  徐松元是劉景臣的得意門生,平日裡他與劉景臣商議政事,都會將徐松元傳到一旁記錄,徐松元很少插嘴說話,但是一旦有什麼建議,必定會想得十分周全。

  這樣的人,只要下了決心做一件事,就會做到底,不會半途而廢。

  所以徐茹靜的事已經不可能遮掩下去,一定要給個結果。

  皇帝想到這裡,彎下腰,手落在徐松元的手臂上,然後微微用力將徐松元扶起來︰「徐卿起身。」

  皇帝說著看向身邊的常安康︰「你去將當年徐茹靜出事時,趙氏身邊所有的宮人都找出來詢問,一定要查個明白。」

  常安康應了一聲。

  徐松元雙眼通紅,熱淚差點就落下來。

  皇帝輕輕地拍了拍徐松元的肩膀︰「朕未曾想過趙氏會做出這種事,你放心,既然朕已經知曉,就一定會還你們徐家一個公道。」

  徐松元急忙彎腰準備謝恩,卻又被皇帝阻止。

  皇帝一臉的信任,嘆了口氣,才道︰「現在行宮出了事,需要中書省替朕把控大局,徐卿一直都是朕身邊的股肱之臣,這次也要幫朕渡過難關才是。」

  「皇上,」徐松元將哽咽之聲吞下,「皇上信任微臣,微臣定然盡心竭力……」

  「是朕有錯,」皇帝道,「朕將來不知要如何面對先皇,今日的事,朕……錯了。」

  皇上當著他的面認錯,徐松元的手忍不住顫抖︰「皇上是被趙家蒙蔽。」

  皇帝搖了搖頭︰「朕心裡都清楚,朕想寫罪己詔,等回到宮中,你和劉相到勤政殿……」

  徐松元聽得這話,立即驚呼起來︰「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寫罪己詔通常是犯了大錯,皇上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皇帝道︰「朕心意已決,你下去安排吧。」

  徐松元愣在那裡,想要繼續勸說,皇帝卻已經向前走去。

  望著皇帝的背影,徐松元心中五味雜陳。證實了阿靜確實是被皇后所害,那一瞬間,他對這個朝廷生出幾分厭煩、絕望的心思,情緒也十分的消沉,為阿靜伸冤之後,他就準備找個藉口致仕,遠離朝堂。

  可是方才皇上一番話,又讓他燃起了希望。

  萬一皇上真的知道錯了,他這樣一走了之,又怎麼對得起恩師多年的栽培。

  徐家將來到底要何去何從。

  如果這時候能有個人和他分析一下朝局那就好了。

  徐松元眼前浮現出顧世衡和顧瑯華父女兩個,坐在一起說笑的情形來。

  顧世衡雖然身下無子,卻有瑯華這樣一個貼心的女兒。

  真是讓他羨慕。

  徐松元半晌才回過神,垂下頭失魂落魄地離開。

  ……

  「太后娘娘,」程女官上前,「皇上來了。」

  太后點點頭,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皇帝還有自救的本事,不會因此一敗塗地。

  「母后。」

  皇帝的聲音傳來。

  程女官立即帶著宮人退下去。

  琉璃簾子掀開,皇帝快步走進門,跪拜在太后面前。

  「快起來,」太后放下手裡的茶杯,伸出手去扶皇帝,「你是一國之君,只能拜天拜地拜祖宗……」

  皇帝緊緊地抱住了太后的腿︰「母后,兒子錯了,如果不是母后,兒子現在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皇帝已經將「朕」改成了「兒子」。

  這樣的稱呼恍惚讓太后回到了皇帝沒有登基之前,外面是朝堂,到了內宮只是母子之情,那時候,他是個乖順的嫡長子。

  「起來,」太后聲音嚴厲,「若是被人瞧見,你顏面何存。」

  皇帝這才慢慢地站起身。

  太后面色不虞︰「皇帝也知道錯……哀家還以為皇帝清醒之後,會來找哀家興師問罪。」

  皇帝垂下眼楮,嘴唇顫抖︰「母后心裡,兒子已經如此不堪。」

  太后淡淡地道︰「若是覺得你已經不可救藥,哀家就不會幫你遮掩,想想當時的情景,哀家就……覺得痛心,你是大齊的皇帝,手裡握著的可是江山社稷。」

  皇帝靜靜地聽著太后訓斥。

  「好了,」太后道,「這件事過去就不要再提,為今之計就是想方設法將此事了結,哀家只能幫到這裡,該怎麼做你自己去斟酌。」

  皇帝沒想到太后會就此放手。

  「哀家老了,」太后摩挲著手裡的佛珠,「已經精神不濟,往後也很難再幫襯你了,你要好好想想往後的事。」

  兩個人正說著話,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內侍道︰「寧王爺您慢著點,皇上在和太后娘娘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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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6: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八章 攪合

  「讓他進來吧!」太后看向程女官,「不然他也會在外面一直等著。」

  皇帝知道寧王就是這樣的心性,永遠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

  說話間,寧王就跑了進來,見到太后和皇帝,寧王立即笑起來︰「母后,皇兄你們都在,我……我帶了好東西。」

  寧王兩隻手緊緊地捂著,手背上隱隱約約有兩條血痕,本來端坐在大炕上的太后也不禁動容︰「你的手是怎麼了?快讓御醫來瞧瞧,」說著皺起眉頭,「你身邊的內侍和宮人哪裡去了?是誰侍奉的寧王。」

  「母后……」寧王整個人都慌張起來,「不……不怪他們……是我不讓他們跟著……我……」

  寧王緊張之下鬆開了手,手掌心裡的東西頓時躍了出去。

  太后嚇了一跳,旁邊的程女官都差點驚呼出聲。

  屋子裡頓時響起「唧唧吱,唧唧吱」的聲音。

  皇帝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寧王竟然帶了一隻蛐蛐兒回來,他目光一沉看著寧王︰「多大的人了,怎麼還玩蛐蛐兒,再說了早就過了玩蟲兒的節氣。」

  寧王一臉的沮喪,貓著腰就又要去尋那蛐蛐兒的去處。

  太后搖了搖頭,早知道就不該將寧王喚進門,本來就已經亂成一團,他來了更添了麻煩。

  太后吩咐程女官︰「快去幫他去捉,不要讓他再摔著。」

  寧王一會兒鑽到桌子底下,一會兒又去動裡屋的拔步床,宮人們跟著吵吵嚷嚷,嘈雜的聲音讓皇帝頭疼欲裂。

  本來想過來好好跟太后說兩句,誰知道卻來了個寧王。

  皇帝想了想繼續方才的話︰「母後,兒臣知道錯了,這次處置趙氏……」

  「母親,母親。」寧王的聲音又插進來。

  「咚」地一聲響,寧王「哎呦」叫了一聲。

  將太后驚得起身。

  太后揚聲道︰「怎麼了?磕著了哪裡?」再也無心與皇帝說話,轉身就向內室走去。

  「王爺,王爺抓到蛐蛐兒了。」內侍過來稟告,太后和皇帝才鬆了口氣。

  程女官吩咐︰「愣著做什麼,快去拿罐子來。」

  宮人捧來了字溜邊的青瓷罐,寧王小心翼翼地將蟲兒裝了進去。

  寧王滿頭大汗,眼楮裡滿是欣喜,伸手就要去拉皇帝,皇帝滿身塵土,不留痕跡地躲開。

  寧王也不生氣,轉身又去拽太后︰「母親,我捉到了促織。」

  蛐蛐兒,也經常會被喊成促織。

  太后不禁笑道︰「你還記得它叫促織。」

  寧王很乖順地點頭︰「這是母后教我們的,父皇、母後帶著我們祭祀先農神,母親講了養蠶,還告訴我們蛐蛐兒叫促織。促織叫了就是天涼該織布了。」

  「母親還教我們織布,皇兄、二哥、三哥和我圍著母親,我們還給母親編了一根絲絛綁在了母親的腰上。」

  寧王就像是一隻拼命討好人的小動物,大大的眼楮看著皇帝︰「皇兄您還記得嗎?」

  皇帝隱隱約約記得有這樣一件事,但是年年都要祭祀先農,他早就忘記太后是什麼時候講的。

  那個時候他已經長大被封為太子,即便是在宮中說笑,也要小心翼翼,這些母慈子孝的事,也不過就是做做樣子罷了,只有傻子才會記得清清楚楚。不過寧王這話倒是給他提了個醒,否則他差點因為太后幫了他,就將心裡的那些事掏出來跟太后商量。

  他可是動手殺了惠王和慶王,太后最寶貝這兩個兒子,怎麼可能忘記這些事。

  「母后,」皇帝站起身,「朕讓劉相、謝相去了勤政殿,朕也要回去與他們商議如何處置莊王和趙氏。」

  太后點了點頭。

  「至於那些女眷,」皇帝道,「就要勞煩母后出面……」

  太后嘆口氣︰「哀家都知道了,你去吧,這些日子讓太醫多調理調理身子,不要再著涼。」

  「是啊皇兄,天冷了可不能吃冰。」

  皇帝眼楮重重一跳,目光中頓時增添了幾分惱怒之意。

  連一個傻子都知道他用了冰。

  太后是故意讓寧王在這裡提醒他嗎?威脅他,若是他再敢不順著太后的意思,太后就會將他的醜事大白於天下。

  皇帝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向太后行了禮,就匆忙走了出去。

  太后吩咐內侍帶著寧王下去梳洗,屋子裡沒有了旁人,程女官過來道︰「娘娘您不是想要勸勸皇上,讓皇上關心國事,物色一個好人掌管後宮。」

  太后端起茶來喝,她方才是準備要這樣說,畢竟現在的朝廷離不開皇帝,可是後來寧王進了門,屋子裡一亂,她的思路也就被打亂了。

  寧王提起了當年的事,她不由地想起兩個兒子,心中就憤恨起皇帝來。

  皇帝起身要走,她也就沒有挽留。

  「隨他去吧,」太后想到皇帝臨走時不耐煩的神情,「再說,就算哀家勸,他也未必會聽。」

  程女官有些黯然。

  「怎麼了?」太后問過去。

  程女官道︰「奴婢知道,太后看到皇上在東閣裡的模樣,這些天睡不著覺,定然是又想起了先皇,奴婢還以為藉著這件事,您會和皇上修好。」

  畢竟是母子,而且皇上是先皇定下來的儲君。

  太后將茶杯放下。也許她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有些事就是想想罷了,她不可能忘記惠王、慶王的死狀,皇上也不會向寧王一樣真的將她當成母親看待。

  「讓廚房給寧王準備些茶點,」太后吩咐,「一會兒他該餓了。」

  程女官應了聲,想起件事︰「太后娘娘,徐老夫人和徐大小姐怎麼辦?兩個人可都關在廂房裡整整一天了。」

  太后並不在意︰「哀家還真的將這件事忘了,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程女官道︰「徐大小姐想要見太后,徐老夫人看樣子病得不輕。」

  「這些年謹蓨侍奉我也是盡心盡力,這次的事與她沒有太大關系,」太后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哀家也是提點她,該聰明的時候要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要學會規規矩矩,否則就不要留在慈寧宮。」

  太后伸手去拿棋簍裡的棋子︰「如果,哀家身邊這幾個孩子,都像她一樣通透該多好,哀家此時也就不會這樣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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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6: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五十九章 火燒屁股

  太后坐下來準備擺棋。

  程女官覺得奇怪,太后也沒有傳召別人陪侍,難道要自己跟自己下棋不成?

  「太后娘娘。」程女官正要毛遂自薦。

  外面傳來內侍的聲音︰「娘娘,裴夫人求見。」

  太后點了點頭︰「瞧瞧,為難的事已經找來了。」

  程女官十分佩服太后娘娘,不管遇到什麼事總能想到前頭去,如果她有那個腦子大約就不會整日裡提心吊膽,生怕做錯了事給太后娘娘丟臉。

  程女官將裴夫人迎進門。

  裴夫人急忙上前行禮。

  太后道︰「哀家正愁沒有棋搭子,正好你來了,快過來陪著哀家下棋。」

  裴夫人應了一聲坐了過去︰「太后您要讓臣妾三顆子,否則怕您還沒玩盡興,這棋就下完了。」

  太后不禁笑起來︰「瞧瞧這張嘴,又是個會哄人開心的。」

  程女官端上茶︰「怪不得上次見到裴太夫人,裴太夫人滿面紅光,定然是有裴夫人在身邊,日子過的舒坦。」

  太后垂下眼楮,輕輕地「嗯」了一聲︰「裴太夫人比哀家有福氣,若是哀家有這樣的兒媳婦,日子該過的多舒坦。」

  裴夫人想起了寧王妃和皇后。

  這兩個兒媳婦一下子都出了事,太后自然高興不起來,寧王妃是太后娘娘親手選的,趙氏是皇上抬上了后位,不管是太后還是皇上,都看走了眼。

  太后道︰「這次哀家也擦亮眼楮,與你好好下一盤,至於三顆子的事,你就不要想了。」

  裴夫人心裡一顫,連上卻賠笑︰「那臣妾只能使出渾身解數,好讓太后娘娘玩的開心。」

  話雖這樣說,棋下到一半,裴夫人就已經潰不成軍。

  太后娘娘笑著丟子。

  裴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平日裡也不至於如此,都是因為……我們老四在外面,也不知道差事辦的怎麼樣,就怕他以後……會不好在朝堂上行走。」

  言下之意是怕裴杞堂會得罪人。

  今天的事如同暴風驟雨一般,下面辦事的人,就是那豆大的雨滴,直接砸在人臉上,自然會令人反感。

  尤其是裴杞堂年紀輕輕就身兼重任,到底是流露出幾分少年輕狂來。

  太后站起身來︰「裴家小四不過是為皇上辦事,今天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裡,不會怪在他頭上,你安心就是了。」

  裴夫人應了一聲,想起一件事︰「聽說太后娘娘身邊常有一位徐大小姐陪著,如果徐大小姐在這裡,就輪不到臣妾來丟臉了。」

  太后仔細地看過去︰「你也知曉謹蓨?」

  「不知道,」裴夫人笑道,「妾身是個木頭人,很少與女眷們來往,今天在花廳裡,還是徐大小姐主動與妾身說話,妾身才恍然大悟……也怪不得太后娘娘讓徐大小姐常年陪侍在身邊,徐大小姐知書達理,真是朵解語花,我的那幾個丫頭沒有誰能及得上。」

  太后扶著裴夫人的手向前走去︰「謹蓨是很不錯,在慈寧宮也陪了哀家許多年,哀家有時候還真的離不開她。」

  「難怪,」裴夫人道,「若是臣妾有個乖順的兒子,定然要給他討個這樣的媳婦,臣妾也就能安度晚年。」

  太后目光一閃,握住裴夫人的手︰「哪裡能好處都讓你得了去。」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裴夫人就行禮退了出去。

  太后坐在了軟榻上,程女官上前道︰「奴婢怎麼看不明白了,裴夫人到底來做什麼?」

  太后想著裴夫人的臉色,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也難為她了,為了兒子的婚事竟然這般用心,生怕被哀家亂點鴛鴦譜,哀家也奇怪,這謹蓨到底做了什麼事,會讓裴夫人火燒屁股地來探聽消息。」

  火燒屁股。

  太后很少說這樣的話。

  「娘娘說的是……」程女官有些難以啟齒,「徐大小姐毛遂自薦,想要嫁去裴家?裴夫人還以為太后娘娘看上了這門親事,所以慌忙來表明心跡。」

  太后道︰「哀家也不是沒有想過,徐家和裴家結親,是件很好的事,兩家門庭相當,又都是皇上身邊的股肱之臣,徐謹蓨在慈寧宮多年,與哀家的關係非同一般,說不得她能從中權衡,關鍵時刻起些作用。」

  太后微微一頓,捻動手裡的佛珠︰「可惜她不行,這次的事,她還在迷糊著,什麼也不清楚,所以哀家說,如果人人都像瑯華也就好了,哀家也不用和裴家權衡利弊,爭一個媳婦,裴杞堂也不會在今天送給哀家這樣一份大禮。」

  裴杞堂打暈了莊王,沒有給莊王在皇上面前拿捏太后的機會,這就是一份大禮。

  「哀家也知道這件事不太可能,哀家卻捨不得……誰不願意將好的留給自己,」太后舒舒袖子,「再看看吧!」

  不過是一門婚事,卻讓太后這樣為難。

  程女官覺得驚訝。

  顧大小姐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不僅早就超越過了徐大小姐,而且說不定在將來,誰也難以代替她。

  ……

  行宮開始向外放人,裴夫人第一個上了馬車,直接奔向家門。

  裴杞堂這次做的事,足以攪起半個京城,偏偏老爺不在京中,家裡只有太夫人主事,她要立即趕回去幫襯太夫人。

  「您別著急。」管事媽媽低聲勸說。

  「怎麼能不急,如果老四是老大、老二的性子,我也就放心了。」裴夫人額頭上青筋直跳。

  「也不知道您怎麼想的,」管事媽媽道,「奴婢若是您,已經氣死了,哪裡還能這樣前前後後的張羅,畢竟不是嫡子……您……」

  裴夫人厲眼看過去,管事媽媽立即住了嘴。

  裴夫人道︰「老爺很看中老四。」不止是看中,是十分的在乎,老爺臨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讓她幫襯著家裡。

  家裡能有什麼事?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能鬧個翻天覆地的老四。

  她心裡當然委屈,但是多年的夫妻她也很清楚老爺的鐵板在哪裡,明知道踢不動何必要鬧得家中雞飛狗跳,還不如息事寧人,這樣家中太太平平的,所有人都過得舒坦。

  所以,她就放了。

  放了這件事。

  順著老爺的意思,將老四當成自己親生的對待。

  現在親生兒子一棍子悶暈了莊王,將皇城司的牢門拆下來,抓起了國舅爺,她不可能不著急。

  只怕裴家的門檻此時此刻已經被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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