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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40: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章 不是難題

  瑯華走出門,蕭邑立即追了出去。

  瑯華吩咐著:「等朱四醒了酒,就把我方才說的話重複一遍,然後將他送出顧家。」

  「這人真的是徐士元派來的?」蕭邑皺起眉頭。

  瑯華有意培養蕭邑,仔細地解釋:「徐士元故意選個忠心耿耿卻又心直口快的人來告密,就是要讓我們知曉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安排,這樣顧家就不知不覺中收了他這份人情。」

  蕭邑恍然大悟。

  瑯華抬起眼睛:「我卻最討厭的就是這樣偷偷摸摸。」如果他想要做一個良心發現、一心想要彌補欠缺的「父親」,就要再加把力氣。

  她對父親的要求可是極高的。

  瑯華想到這裡向書房的方向望去。

  ……

  韓璋仔細地聽著裴杞堂說話。

  裴杞堂在戰場上將「兵貴神速」發揮的淋漓盡致,如今遇到政事,出手也是這樣的利索。

  韓璋問過去:「趙二在皇城司大牢供述的那些,你準備什麼時候讓皇上和太后知曉?」

  裴杞堂目光閃爍:「在捉出莊王之後,畢竟冤枉朝廷重臣,這樣的罪名沒那麼容易就能壓下來,除了我們查證之外,莊王添把火才能讓這一切更加順利。」

  韓璋想也是這樣,這樣一來就是一舉兩得。

  裴杞堂接著道:「想要在京都將莊王抓個正著,就要與京營的人商量,畢竟守城的人都是京營的將士。」

  韓璋道:「你不是可以調動京營和皇城司的人馬嗎?何必用別人。」

  裴杞堂笑道:「雖然現在是我手下的副將帶著人駐守城門,但是京都有九門,我們不可能面面俱到,那些人只要等到我百密一疏時動手,就可以安安穩穩出城。」

  「既然是這樣,想要抓到他們,就要找到人來配合。」

  韓璋明白裴杞堂的意思,他皺起眉頭,目光深沉:「京營向來都是聽命於皇上,即便是他們會給我幾分薄面,但是也未必會完全聽從你的調遣。如果你的判斷沒錯的話,問題出在莊王身上,莊王想要逃脫,必定會提前安排。」

  「到時候守門的將士就難免要掂量你和莊王的分量,除非你將皇上搬出來,才能萬無一失,這樣一來卻又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裴杞堂神情輕鬆,目光中又有種讓人穩下心神的冷靜和沈著:「國公爺只要將在京營當值的常副將約出來,其他的事就讓我來安排。」

  韓璋很懷疑裴杞堂能不能將這件事做成。

  不過眼下確實沒有更好的方法。

  韓璋眼睛瞇起,拿出一張帖子遞給雲常:「拿著我的帖子去找常裕,說我請他們兄弟喝酒。」

  說完韓璋有些懷疑地望著裴杞堂:「你就試一試。」

  裴杞堂這個人雖然有幾分本事,但是眼睛總長在瑯華身上,這一點讓韓璋對他喜歡不起來。

  年少輕狂的人很多,風光的時候自然不用說,萬一失利都會連累身邊的人。 裴杞堂這次若是跌了跟頭,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

  韓璋淡淡地道:「常裕在京都守了七八年的城門,守城門的活兒,很容易就會出問題,他能堅持這麼久,自然有他的本事,就算他答應了你,也可能是在跟你打太極,但是能不能人贓俱獲,機會卻只有一次。」

  榮國公這是在告誡他,不要大意輕敵。

  裴杞堂道:「國公爺放心。」

  ……

  酒席定在了飛燕閣。

  以韓璋的名聲和地位,榮國公府遞出的帖子,沒有人會推脫,所以常裕知道此行必然是與朝廷在審的幾樁案子有關,卻還是帶著人赴約。

  常裕沒想到的是,推開門之後,迎接他的是裴杞堂。

  裴杞堂是皇上身邊的新貴,最近京中的幾件大事,多多少少都與他有關,如今他正帶著京營的人配合皇城司查唐彬案。

  常裕心中已經明白,今晚的宴席與唐彬案脫不開干係。

  唐彬這樁案子,水很深,一般人不敢沾手。

  京營雖然配合查案,但不過就是協查,說白了案子辦的好不好都與京營無關,所以他們只要表面上應承,實際讓不要得罪人也就是了。

  常裕拿定了主意,臉上立即露出驚喜的笑容,上前向裴杞堂行禮:「這位是裴大人,我已經在衙門裡見過了,說來也巧了,昨兒我還說要將裴大人請出來,我們武人沒別的,就是痛痛快快喝幾杯,這交情也就有了,沒想到今天藉了榮國公的光。」

  常裕身邊的人也都簇擁著裴杞堂行禮。

  韓璋站在一旁,目光微深,這樣的場面和他預料的一樣,常裕說的那些都是官場上的話,看似親熱其實疏離,裴杞堂的事顯然做不成了。

  裴家遠離京城已久,裴杞堂想要在京中立足,還要過些時日。

  特別是裴杞堂還有個見不得光的身份。

  光憑這一點,韓璋就不看好這位「裴四公子」。

  他不想讓顧家和瑯華因為裴杞堂陷入險境。

  幾個人熱熱鬧鬧地坐下。

  一屋子的武將,個個看起來人高馬大,身上有擋不住的殺氣。

  裴杞堂卻並不遜色,坐在眾人中間,英氣迫人,穩健內斂之下是旁人難以匹敵的氣勢。 他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容,卻讓身邊的常裕已經感覺到了緊張。

  讓韓璋意外的是,裴杞堂沒有過多的言語,卻能掌握整個局面。

  酒過幾輪,韓璋找了藉口出門,裴杞堂站起身倒了杯酒給常裕。

  屋子裡其他人見狀也都紛紛退了出去。

  裴杞堂望著常裕:「聽說京營去年的軍資也沒有完全發放下來。」

  提起這個,常裕習慣地嘆了口氣:「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好的,軍資用陳糧充進去,勉強還算夠用,比禁軍和廂軍好太多,兄弟們已經知足了,誰叫這幾年不太平呢,邊疆有戰事,每年都要鬧天災,國庫空虛,也是沒有辦法。」

  「想要戶部撥款,還有別的法子,」裴杞堂微笑,「如今眼下就有一筆,就看落在誰手中了。」

  常裕隱約猜到裴杞堂說的是什麼,哭笑一聲道:「只可惜戶部的事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

  「朝廷又有新政,」裴杞堂道,「說起來也不算什麼新政,在太祖時就已經實行過,常兄聽一聽就知道這筆款從何而來。」

  常裕頓時來了精神,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如今京營裡破敗成什麼樣子,早就沒有了從前的光鮮,所以他不能不動心。

  裴杞堂低頭,常裕立即附耳過去。

  幾句話說完,常裕眼前一亮:「裴大人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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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40: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不得不幫

  在常裕的詢問下,裴杞堂點了點頭。

  常裕思量半晌,剛要說話。

  裴杞堂卻已經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聽說裴杞堂要走,常裕臉色頓時變了,立即站起身拉住了裴杞堂︰「裴大人等一等,我們再說兩句話。」

  韓璋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常裕滿臉笑容地挽留裴杞堂,眼楮中透出鄭重而認真的神情,不再是方才隨便應承的模樣。

  韓璋蹙起眉頭,他轉身離開的功夫發生了什麼事?

  裴杞堂眼楮裡也有了些酒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衙門裡真的還有事,不能耽擱太久,」說著向韓璋行禮,「向國公爺告罪,我就先行告退了。」

  韓璋頜首。

  裴杞堂向門口走去,走出了門腳下稍稍有些踉蹌。常裕像是得到了什麼訊號,立即道︰「裴大人多喝了兩杯,出去見風一定會醉,我去將他送去衙門裡,免得路上出什麼差錯。」

  常裕殷勤的模樣,讓韓璋的眼楮微微瞇起,裴杞堂這小子還真的做事滴水不漏,這樣一來就有了機會與常裕私談。

  韓璋道︰「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免得誤了明日的公務。」

  榮國公宴請,能到現在才散已經是不容易。

  眾人忙站起身向韓璋道謝,韓璋帶著人先走出了酒樓。翻身上了馬,立即就感覺到了在一旁的角落裡有人探頭探腦地望過來。

  雲常低聲道︰「裴大人方才說,後面的那幾雙眼楮,就拜托將軍您了。」

  裴杞堂是讓他引開後面的那些眼線,他們兩個人現在各自行事,那些盯梢的難免就要兵分兩路,裴杞堂也就更容易將這些人甩脫。

  韓璋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也不得不讚嘆裴杞堂這個計劃確實不錯。

  既然如此,他就陪著這些眼睛溜溜京都。

  韓璋道︰「先去皇城司,再去刑部侍郎府上。」

  這樣一走,大半個京都就進去了。

  雲常替那些眼線心疼,大半夜的不知道有幾個人走破腳上的鞋,不過轉念一想,該讓人心疼的是將軍才對。

  「將軍,」雲常低聲道,「您就讓裴杞堂這樣安排……未免太給他顏面了。」

  「您這是走了,他可能轉頭就去了顧家,又去找顧大小姐。」

  雲常忍不住嘟囔。

  怎麼說顧大小姐也是國公爺的義妹,咱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從心底裡是很喜歡顧大小姐的,將軍對顧大小姐的愛護就更不容說了。

  自從顧大小姐回了京,將軍才很少去顧家,因為顧大小姐長大了,義兄義妹也要注意分寸,免得生出什麼不好的名聲來。將軍都這樣在意,卻憑什麼讓裴杞堂為所欲為。

  裴杞堂的心思韓璋當然知道,但是現在他將事情做的妥妥帖帖,他總不能不顧大局。

  這小子如果能將心思都用到朝廷上,說不得真的能做出些大事來。

  「走吧,」韓璋吩咐雲常,「去皇城司。」

  韓璋驅馬前行,雲常不敢再說什麼,立即跟了上去。

  ……

  徐士元坐在屋子裡,焚了一爐香,慢慢地調琴,悅耳的琴音一連串地從他的手底下躍出來。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公子不用出面,只要他來安排,就能封住皇后的腳,打斷寧王妃的腿,免得讓她們再折騰下去。

  寧王妃被關進大牢之後,就沒有半點的消息,只有萬念俱灰的人才會老老實實地等死,因為她知道,再掙扎下去一定會連累寧王。

  太后將寧王留在慈寧宮一直沒有放出宮,就是這樣的意思。

  寧王妃是死是活,就要看太后的意思。

  這邊算是有了定局。

  現在最讓他在意的就是顧家。只要顧家收下朱四這個禮物,他和顧瑯華之間總會有機會說上話。

  「老爺,」管事上前道,「朱四從顧家出來了,住進了我們之前安排的客棧。」

  徐士元的眼楮一抬。

  他和朱四約定好,如果事情有變就去客棧聽消息。

  管事低聲道︰「看來顧家沒有相信他的話,這要怎麼辦才好?」

  徐士元目光微沉,吩咐管事︰「將朱四帶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朱四已經酒醒了,站在徐士元跟前將前前後後的事說了一遍︰「顧大老爺看起來很好,已經相信了我說的話,那個顧大小姐……就……不知道為什麼,徑直就吩咐顧家小人將我送出門,我也再沒見到顧大老爺。」

  「奇怪了,難道顧家是顧大小姐掌家?」

  朱四舔了舔嘴唇,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話說錯了,惹到顧大小姐不高興。

  徐士元卻明白過來。

  顧瑯華已經知道了整件事,只是不願意接受他這個「父親」。

  會不會是因為顧瑯華已經猜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或者她只是不願意接受她並非顧家血脈的事實。

  「顧大小姐還讓我轉告您,」朱四清了清嗓子,將顧瑯華的話一字不落地說了一遍,「他是朝廷命官,如今又在京城,若是想要做什麼大可以光明正大,不用這樣私下裡遮遮掩掩,我們顧家也不是衙門,用不著到這裡來告密……」

  徐士元能感覺到顧瑯華說這些的時候,臉上那種略帶輕視的神情。

  不但不接受他的好意,而且這樣排斥他的所作所為。

  朱四忍不住道︰「大人,我們要怎麼辦?」

  如果在這件事上,他不動手,那麼在顧瑯華心裡,他就成了只敢縮在顧世衡身後探頭探腦的無能之輩。

  他自然不能是這個模樣。

  作為一個心中有虧欠的父親,能做的就是容忍女兒,想方設法取得她的諒解。

  如果太原和真定的局勢,本來就催促著他擺出立場。

  徐士元吩咐朱四︰「你就住在家中,只要外面有了動靜,就隨我一起去刑部。」

  管事將朱四帶下去安置。

  幕僚過來道︰「老爺,這樣一來,我們不就真的在幫顧家了嗎?」

  徐士元背著手走到窗前,「或許吧。」他想起了公子的話。

  公子說,他未必能將顧瑯華握在手心裡。

  果然應驗了。

  怪不得公子會如此重視顧瑯華的一舉一動。

  他也更加相信許氏說的那些關於顧瑯華的話,顧瑯華是比太后更加難對付的女人。

  如果這個人在公子的身邊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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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41: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二章 似曾相識

  瑯華放下手裡的筆,眼前的梅花圖已經完成了大半,旁邊的青青還在抖動著沾了誅砂的爪子,樂此不疲地在宣紙上跳來跳去,留下一串串爪印。

  青青叫了兩聲,兩隻大大的眼楮盯著瑯華的梅花圖看個不停。

  「別過來啊!」瑯華低下頭警告眼前這個漂亮的小東西,對它呲牙露出一個可怕的表情,「跳到我的圖上來,我就拔了你的毛……」

  青青舒展著羽毛,「蹬蹬蹬」地向後退去,忘記了這是在桌子上,一不小心踩了個空,「嘰」地一聲抖動著翅膀在空中翻騰了一下,才重新回到桌子上。

  「笨鳥。」瑯華忍不住笑起來。

  前世她若是有這樣一隻鳥,就算是個瞎女也不會覺得太寂寞。

  想到這裡,瑯華忽然意識到,原來前世裡她過的並不愉快,還好今生一切都變了樣子。

  「大小姐,」蕭媽媽進來道,「裴四公子來了。」

  裴杞堂是來告訴她結果的吧。

  阿瓊拿來了斗篷,瑯華穿著去了書房。

  裴杞堂已經坐在椅子上看手裡的茶了,茶香撲鼻,但是卻並不對他的口味。
 
  瑯華坐下,裴杞堂立即笑著道︰「都已經辦妥了,常裕那邊見到了貨物一定會扣下來,尤其是現在那些名貴的香料,在京中已經賣到如此的高價,常裕看到之後定然會動心。」

  瑯華看著裴杞堂︰「你許了什麼給常裕?那些貨物?」

  裴杞堂微微地笑,他就知道瑯華一定能猜出來。

  瑯華看向阿瓊,「將砂瓶拿過來煮茶。」

  阿瓊應了一聲,立即就有小丫鬟進門端了炭火,將砂瓶架在了上面。

  瑯華抬起頭來,裴杞堂臉上一片寧靜,眼楮清澈如深泉,映著她的影子,這樣四目相對,就已經心領神會,知曉對方心中在想些什麼。

  瑯華心裡不由地一顫,彷彿有根琴弦在她心中挑動著,她下意識地沉下眼楮。

  燈光下,瑯華的睫毛就像是兩把小扇子,嘴唇輕抿帶著幾分的嬌嗔。

  裴杞堂感覺到胸口被重重地一撞,頓時心緒大亂起來。

  瑯華沒有察覺裴杞堂的異樣,接著將方才的話說完︰「我記得太祖的時候,為了防止邊疆運送私貨,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查到了私貨,朝廷會將私貨換算成銀錢,賞賜給查繳私貨的衙門用度,你是承諾了常裕這個,才斷定常裕定然不會讓私貨運出京都。」

  瑯華的模樣已經長開了不少,青絲如墨,容顏似花,如玉般的面龐,細長的眉毛……裴杞堂看得出神,半晌才反應過來,急忙垂下頭,伸出手鬆動著被汗水潤濕的領口︰「我將這些話說給常裕,他立即就動了心。」

  砂瓶中頓時傳來了滾動的水聲,水已經燒開了。

  趁著瑯華轉頭去看砂瓶,裴杞堂深深地吸了口氣,讓那快爬上臉頰的紅暈消散了下去,讓自己恢復常態。

  多虧這時候水開了,否則被燒開的就是他了。

  阿瓊端來了茶壺,瑯華拿起茶碾子,輕輕地碾著茶葉,然後將茶末放進茶壺中沖泡,又用帶著細細的紗網的茶羅,放在茶碗上,倒出茶水時,剛好能將其中的茶末濾掉。

  瑯華熟練地泡出一杯清茶,擺在了裴杞堂面前。

  茶碗上的熱氣,在裴杞堂眼前蒸騰,將他整個人熨的服帖,方才那慌亂的悸動,頓時如煙般消散,剩下的都是親切和美好。

  裴杞堂抿了一口茶,味道出奇的好,平日裡他最討厭的就是那些茶末,如今不在那茶湯中了,反而能嘗到茶葉醇和的清香,可是這事他並沒有與任何人說過,瑯華是怎麼知道的?

  裴杞堂道︰「你怎麼想著要這樣泡茶。」

  不知道是不是習慣,她一直不喜歡茶末的味道,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就少不了要將茶湯過一遍茶羅。

  就連祖母都奇怪,她怎麼會有這樣的習慣。

  她還以為不會有人與她有相同的喜好。今天看到裴杞堂不願喝茶的模樣,她就忽然覺得,他也許喜歡也喜歡清茶。

  很多事就是這樣奇怪,本來無跡可尋,卻又讓她覺得順理成章。

  就像是方才坐在裴杞堂對面烹茶,恍惚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瑯華收回思緒,看向裴杞堂︰「說到哪裡了?」

  今晚裴杞堂也顯得心不在焉,否則一件小事,現在應該已經說清楚了。

  「瑯華,」裴杞堂的聲音格外柔和,「有沒有解酒的藥?大約方才的酒有些烈性,現在……我就覺得渾身不舒坦?」

  裴杞堂是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哪裡不舒服?」瑯華問過去。

  「頭有些暈,」裴杞堂道,「肚子也有些疼,」說到這裡吞咽了一口,「我能不能去榻上躺一會兒?」

  頭暈大約是酒醉的緣故,可為什麼會肚子疼?

  瑯華吩咐蕭邑進門攙扶裴杞堂。

  老老實實趴在榻上的裴杞堂,就像是一隻大貓,安安靜靜地縮在被子裡,臉上掛著些許窘迫的神情。

  瑯華忍不住想笑。

  這個厚臉皮也有今日。

  「好了,長話短說,」瑯華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要去歇著了。」

  裴杞堂點點頭︰「常裕帶著的百十號人,從來不在城門口拿孝敬,他們只憑領俸度日,朝廷卻暗地裡虧欠京營軍資,矛盾積壓已久,難免會人心渙散,這種情況定然無法維持太久。常裕必然要想方設法有所改變,要麼是和其他人一樣利用職權收受賄賂,要麼就是從朝廷手中拿到補給。」

  「這批貨若是能賞下來,無疑解了常裕的燃眉之急。」

  裴杞堂這是想了一個十拿九穩的法子。

  所以難怪他會這樣自信滿滿。

  說話間,蕭媽媽拿來了解酒的藥丸,瑯華親手將藥丸化開,遞給蕭媽媽︰「讓他都喝下去。」

  蕭媽媽點點頭轉身去看裴杞堂,臉上是一副可笑不得的神情︰「大小姐,您看看……這……可怎麼吃藥。」

  瑯華扭頭去瞧,裴杞堂趴在榻上,露出半邊微紅的臉頰,眼楮比起來,五官放鬆,呼吸勻稱而綿長,顯然已經睡著了。

  還真的是醉了,否則他必然不會這般模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熟睡時沒有了戒備,裴杞堂看起來少了平日裡的嚴肅和威懾,多了些乾淨、柔軟。

  瑯華望著這張臉出神,忽然一道閃電從她腦海裡劃過,那是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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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41: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三章 找到真心

  蕭媽媽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瑯華坐在錦杌上看著裴杞堂。

  她說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並不是因為她與裴杞堂在一起久了,所以才會覺得熟悉,而是彷彿有一段埋藏至深的記憶,時不時地被翻開一角,露出裡面鮮亮的顏色。

  他躺在那裡,眉眼舒展,露出少年應有的青澀,時光彷彿一下子停滯下來。

  她那記憶裡朦朦朧朧的景象,也漸漸變得清晰。

  恍惚也是年少的時候,他靠在杏樹上,風吹起粉紅色的花瓣落滿了他的肩頭,他抬起臉一雙眼楮如星般璀璨,笑著看她:「想看看那雛鳥?我給你拿下來好不好?」

  杏花樹下逗鳥兒。

  她前世裡一直當做是她與陸瑛之間的回憶,每次在陸瑛面前提起來,陸瑛都會說,那是她的一場夢。

  如果這一切並不是夢呢。

  瑯華想伸出手去描繪他的眉眼,看看真實與夢境是否真的重合在一起,一切並不是她虛妄的猜測,而是真實發生著的事。

  他的眼楮慢慢睜開了,一時迷惑而後立即清明起來。這雙眼楮即便是多少年之後,也一直能清澈如昔。

  他有些驚訝,喉結輕輕滑動,頸窩汪著一抹汗,彷彿能照出她的影子,映著此時此刻她的神情,她雖然有些茫然,目光中卻閃爍著如陳墨般濃重的情緒,半晌她微微一笑,彷彿整個屋子都跟著明亮起來。

  裴杞堂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變得極輕,生怕驚擾到她似的,又彷彿眼前的一切都是陽光升起之前的薄霧,輕輕一吹就會散了。

  所以他整個人如同泥塑般動也不動,就這樣與她對視。

  直到屋子裡傳來青青嘰嘰喳喳的聲音,瑯華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指腹就落在裴杞堂的眉尾上。

  瑯華像是被灼了一下,立即收回了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瑯華的臉頰立即紅起來。沒想到她還真的伸出手去勾勒他的眉眼。

  裴杞堂輕輕地低喃了一句話,悅耳的尾音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你在說什麼?」瑯華讓自己情緒安穩下來,像往常一樣詢問,這樣可以顯得她不那麼侷促。

  「不是每個人都能讓時光平凡、安靜下來,」裴杞堂望著她,他的眼楮裡溫和而又乾淨,「沒有爭鬥,沒有仇恨,不在乎富貴繁華,回到最初本來的模樣,就是真如、自性、法身、實相……生我所欲,心我所求,現在我知道,我也能這樣。瑯華,只要你能在我身邊,我就能找到我的真心。」

  他羞澀卻又從容,笑容綺麗讓她挪不開眼楮。

  瑯華道︰「我總覺得我見過你,或許是在夢中。」

  聽到這句話,裴杞堂整個人微微一顫。

  天意難測,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也能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瑯華站起身,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你早些歇著,明日一早還要上衙。」

  瑯華走出去。

  裴杞堂還沒完全回過神來,阿瓊已經推開門,一股雨雪的味道頓時從外面衝進來。

  今天的冬天好像來的格外早似的。

  裴杞堂抬起頭來,看到了丫鬟手裡的炭盆。

  燒好的銀霜炭,很快讓屋子裡有了暖暖的溫度。

  丫鬟倒了一杯熱茶擺在了小桌子上,蒸騰的熱氣,在屋子裡飄散。

  冬天雖然來得早,卻並不寒冷。

  裴杞堂舒適地閉上了眼楮。

  歲月靜好,無外乎此。

  ……

  宮里宮外,上上下下忙成一團,只因為皇上想起來去秋狩。

  秋狩,哪有這個季節去的,天都冷下來,尤其是前日夜裡那場雨,下到最後都帶著冰碴,本以為皇帝的興致會因此被消減,卻沒想到皇帝下令行程不變。

  柳子諭打了幾個噴嚏,拽著身上的衣衫︰「我這個樣子就不下場了吧!」

  「你怎麼能不去呢,」柳夫人整理著兒子的腰帶,「劉相和幾位尚書家的公子都去,莊王、舒王的兩位世子,沒有誰是不下場的,皇上好久沒有圍獵了,你怎麼也要跟著應付應付,陪皇上個高興。」

  柳子諭不禁嘆氣。

  母親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真以為現在是繁華盛世。

  換好了衣服,柳子諭先出府去找裴杞堂。

  裴杞堂一身戎裝,顯得身材更加的修長,手指輕扶腰間的短劍,立即流露出威武的氣勢。

  見到柳子諭來了,裴杞堂拿過一隻黑漆弓弩扔給柳子諭︰「這隻弩給你,比御賜的弓用著趁手。」

  柳子諭一臉的苦笑,即便是將神臂弓給他,他也射不到一只兔子。

  柳子諭低聲道︰「萬一秋狩回來,莊王那邊還沒有動靜,你該怎麼辦?」

  「不會,」裴杞堂道,「趁著皇上秋狩的功夫,我們就要加派人手巡視。」

  柳子諭點了點頭。

  裴杞堂笑著道︰「這兩日你跟著我到處走走,四處聽聽消息。」

  柳子諭是個不愛出門的人,不過他更不善於拒絕別人,既然裴杞堂這樣說了,肯定是有些道理,想到這裡,他點點頭應承下來。

  裴杞堂不禁心中嘆氣,怪不得瑯華說,像柳子諭這樣的人,現在若不照應著些,將來說不得就會被人坑害。

  所以許多事他也不會瞞著柳子諭。

  裴杞堂道︰「讓你跟我四處走走,這樣一來,不論男女都不好意思不精心裝扮。」

  柳子諭不明白。

  裴杞堂瞥了一眼柳子諭身上的衣袍︰「你的這件銀絲明繡的袍子不好得,尤其是你這隻香囊,現在要托人去買,也不一定能湊齊裡面的香料。」

  「物隨人走,你說它值,它就值。你喜歡了,戴到御前,就會有更多人仿效,價值才會更高。」

  柳子諭這才恍然大悟。

  兩個人翻身上馬,剛走了小半個京城,就有一波年輕子弟也跟了過來。

  一時之間京都街面上,一隊衣裝華貴的年輕人在街上穿梭。

  ……

  消息傳到了莊王府上。

  徐謹蓨正在齊玉環屋子裡做客,幾個人商議明日穿著的衣衫,聽到裴杞堂等人穿著如此光鮮,齊玉環的心就像是被燙了一下。

  「徐妹妹,」齊玉環抬起頭來,「你在宮裡聽到的消息多,女眷們都準備穿什麼去?」

  徐謹蓨彷彿被問住了,想了半天才道︰「聽說準備了幾套衣衫,反正秋狩的時候我們也只是旁觀,用不著刻意安排什麼,」說到這裡頓了頓,「郡主不用愁,顧大小姐不是送給您一套胡服,郡主帶著那件衣服就是了。」

  齊玉環瞪圓了眼楮︰「誰說顧瑯華送了我胡服?」

  這次換做徐謹蓨一臉驚詫︰「沒有嗎?那……一定是我記錯了,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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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替太后辦事

  看到徐謹蓨的樣子就知道顧瑯華一定給不少的女眷送了衣服,偏偏沒有送到她跟前,是要給她一個難堪?

  當她是什麼人?

  齊玉環冷笑一聲,就像母親說的那樣,顧瑯華要引她上當,她不能讓顧瑯華如意。

  「郡主,」徐謹蓨道,「我們去前面吧,都虞候杜家的小姐早就到了,其他人也都來了。」

  「誰讓她到的那麼早,」齊玉環道,「明明說好了巳時初宴席,她倒好辰時中就來了。」

  齊玉環整理了衣衫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杜大小姐看到齊玉環立即迎了過去,臉上堆滿了笑容,規規矩矩地給齊玉環行了禮︰「郡主來了,我們方才在說香料呢。」

  「整天弄香也沒個意思,」齊玉環眼皮也不抬,「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物什兒,如今它們更跟那些阿堵物連在一起,聞著就是些銅臭味兒。」

  杜大小姐臉色不禁一僵,手裡的香囊也收回了袖子裡。

  旁邊的蔣小姐低聲道︰「郡主從前不是很喜歡香料的嗎?」

  從前喜歡,現在卻不喜歡了。

  那模樣像避之不及似的。

  杜大小姐的手攥得更加厲害,齊玉環是個凡事都擺在臉上的人,父親和母親讓她來莊王府打聽消息,如果齊玉環能待她像從前一樣,那麼廂軍的事就可能還有轉圜的餘地,如果對她冷淡,那麼很有可能是要壞事。

  唐彬是太原的節度使,手裡犯的卻是廂軍的案子,能牽連許多人,父親也是其中之一,因為侍衛司主管廂軍,父親在侍衛司任都虞候。皇城司追得這樣緊,鬧大了的話,父親一定逃不過,除非莊王能夠維護他們。

  她昨天偷聽父母的談話,才知道這樣的大事。

  杜大小姐心裡十分不安,跟著所有人一起去了院子裡。

  「杜大小姐,郡主跟你說話呢。」

  所有人的眼楮齊刷刷地望過來,杜大小姐尷尬地愣在那裡,她一個字都沒有聽見,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周圍的小姐們都疏遠了她,誰也不願過來解局。

  杜大小姐手足無措地坐在那裡。

  徐謹蓨端起茶來喝,在她看來沒什麼難的,來莊王府做個客就已經再清楚不過了,莊王已經收回了自己的手腳,想要將都虞候推出來。

  「你這是怎麼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齊玉環皺起眉頭一臉的嫌棄,「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

  這樣的問話讓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杜大小姐的臉豁然變得鐵青,郡主怎麼能當場指出杜家可能會出事,難不成莊王不但不會幫忙,還要踩上一腳不成?

  杜大小姐想到這裡,眼淚差點掉下來,慌慌張張地站起身︰「我……今天有些不舒坦,就先告退了。」

  她期望齊玉環能夠挽留她,這樣一來可能還有轉圜餘地。

  齊玉環卻並不在意,垂著眼楮,淡淡地道︰「那你就回去吧!」

  杜大小姐心裡頓時一涼,慢慢地走了出去,還沒有走到月亮門,就聽背後傳來一陣笑聲,然後是齊玉環的聲音︰「既然不舒坦還來做什麼?沒得掃了我們的興致……我也準備了去獵場的行裝,你們都來看看……那些胡服有什麼大不了的,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

  杜大小姐走出門,讓人扶著上了馬車,莊王府的大門在她身後「轟」地一下關上。

  杜大小姐的眼淚頓時淌下來。

  ……

  杜大小姐離開之後,齊玉環的心情仿佛好了許多,親親熱熱地拉起了徐謹蓨的手︰「我這是好不容易請來了徐大小姐,徐大小姐昨兒回到慈寧宮侍奉太后娘娘。」

  齊玉環話音剛落,齊玉真立即道︰「太后娘娘的身子好些了嗎?這些天慈寧宮也不傳召女眷,我們心裡著急卻也沒辦法。」

  說的是太后的身子,其實問的是太后的心情。

  徐謹蓨在眾人注視下微微笑了笑︰「好多了,太后娘娘昨天還去了御花園,誇讚今年的翠竹養得格外好,坐了船在湖面上轉了一圈才回到慈寧宮,太后娘娘讓人準備了行裝,也要去看皇上秋狩。」

  齊玉環聽得眼楮一亮︰「姐姐有沒有準備衣服,我們還在想,到底要裝扮成什麼樣才好。」

  徐謹蓨抿了抿嘴唇,目光閃爍地看了一眼齊玉環︰「別的人我不知曉,我只知道顧大小姐在太后娘娘面前試穿了胡服,太后娘娘還誇讚顧大小姐衣服好看,我想到時候定然有不少人穿胡服。」

  顧瑯華鬧出胡服的事就是要抓他們的把柄,太后娘娘覺得胡服好,表明了是任由顧家去查。父親、母親擔憂的事發生了。

  「郡主,那我們怎麼辦?也要穿胡服?」
 
  眾人詢問的聲音傳來。

  齊玉環下意識地道︰「我們當然不穿。」她這次是真的不能穿了,不但不能穿,還要將這件事告訴父親,讓父親早些做打算,立即就抓個替罪羊。

  齊玉環感激地看了徐謹蓨一眼︰「從前就覺得徐妹妹好,如今更加喜歡徐妹妹,徐妹妹以後要跟我們常來常往才是。」

  徐謹蓨低頭一笑。

  莊王是為太后娘娘辦事的,如果顧家和莊王府懟起來,太后娘娘不知道要保誰呢。這次顧家對莊王府下了手,如果莊王能夠安然無恙,今日的仇明日必定會還回來,顧瑯華就等於多了一個強大的敵人。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煽風點火,她是不怕鬧,鬧的越大她看著越開心。

  「勞煩妹妹,」齊玉環道,「在太后娘娘面前替我們說說好話。」

  齊玉環將徐謹蓨拉到一旁低聲道︰「我們必然忘不了妹妹的恩情。」

  「說什麼恩情,」徐謹蓨嘆口氣,「莊王側妃常常來宮中,我們說過幾次話,側妃娘娘人好,姐姐性子也直率,有些話我能說的自然不會遮掩。」

  齊玉環想起兩人曾因為顧瑯華吵過嘴,不由地笑著告饒︰「從前我有不對的地方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徐謹蓨安慰齊玉環,「姐姐不要在意才是。」

  徐謹蓨從莊王家出來上了馬車,這次她算做了件大事,太后娘娘知曉莊王府已經選定了替罪羊,定然會提點顧家見好就收,畢竟整件事鬧得太厲害,對太后娘娘不利。

  她在宮中這麼長時間,已經見過許多事,知道這裡面的關節,這是顧瑯華遠遠不及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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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請弟弟幫忙

  徐謹蓨等到馬車遠離了莊王府,才吩咐跟車的婆子︰「去書院接大爺一起回去。」

  婆子微微一怔,大小姐很少與大爺親近。

  「大小姐,您說的是去接咱們家的大爺?」婆子小心翼翼地確認。

  「你說呢。」徐謹蓨皺起眉頭,母親安排跟著她的人,一個個腦子都不靈光,到底是及不上侍奉弟弟的那幾個管事媽媽,等有了機會她應該多找幾個何嬤嬤這樣能辦事的人在身邊。

  婆子這下子明白了,立即吩咐趕車的︰「這個時辰去書院可能遲了,我們就到順著去書院的路堵大爺,一準兒堵個正著。」這樣一來大小姐就能跟大爺順利見面。

  馬車剛走到路口,跟車的婆子遠遠地就看到了徐愷之,立即跳下車去。

  「大爺,」婆子道,「大小姐在車裡,要接您一起回家呢。」

  徐愷之臉上立即露出笑容來︰「大姐回來了?什麼時候?」

  大姐這樣來接他,是不是要幫他在祖母面前求情,祖母已經好久不與他說話了。

  徐愷之想著登上了馬車。

  徐謹蓨聽到聲音抬起頭來,滿臉笑容地望著徐愷之︰「我剛剛出宮,想著這個時辰你也該從書院回家了,就繞過來接你。」

  徐愷之心裡一暖,到底是他的姐姐,心裡還是想著他的。

  徐謹蓨將手邊的點心遞給徐愷之︰「這是我從宮裡拿出來的,留給你嘗嘗。」

  徐愷之打開一看,滿滿一盒的雲片糕,上面沾著細糖和松子,看起來十分的精致。

  「快點嘗嘗啊。」徐謹蓨笑著催促。

  徐愷之抿了抿嘴唇,拿起一塊慢慢地吃著。

  「多吃點,」徐謹蓨道,「慈寧宮裡的雲片糕是我吃過最好的。」

  徐愷之抬起眼楮︰「這還分是哪個宮裡做出來的?」

  「那是自然,」徐謹蓨提起帕子,想了想才去給徐愷之擦嘴邊的糖霜,「你瞧瞧怎麼吃的滿臉都是。」

  徐愷之不好意思地笑了。

  吃完了一塊,徐愷之就不再伸手。

  徐謹蓨皺起眉頭︰「你是不是不喜歡?」

  「沒有,」徐愷之忙道,「這麼好吃的點心怎麼會不喜歡,只是想要留著日後再吃。」

  「那就不好吃了。」

  在徐謹蓨的催促下,徐愷之又吃了三塊。

  徐謹蓨很滿意︰「我來接你,你心中高興嗎?」

  徐愷之認真地點點頭,姐姐這樣與他這樣和顏悅色的說話,讓他心裡歡喜。

  「我是聽說這些日子你總被罰去抄孝經,」徐謹蓨嘆口氣,「我也替你在祖母那裡求過情,只是祖母的脾氣你也知道,總要過一陣子才能好。」

  徐愷之點點頭︰「我……知道。」孝經他是要抄的,但是祖母的做法他心中不能認同,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他一樣要站出來反駁。

  「姐姐現在有件事想要你幫忙,」徐謹蓨一臉為難的神情,「但是你不能告訴旁人,就連家中的長輩也不能透露半個字。」

  徐愷之不禁詫異︰「是什麼事?」什麼事要背著家中的長輩去做。

  徐謹蓨正色道︰「你要答應我,若是你不答應,這件事也就作罷,我再求別人就是。」弟弟是個倔脾氣,他雖然年紀小,但是答應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徐愷之終於點了點頭︰「我答應姐姐就是。」

  徐謹蓨頓時歡喜︰「一會兒你去找找裴四公子,跟他說一聲,你就說侍衛司都虞候杜大人家的小姐,方才去了莊王府,結果半途哭著回了家。」

  裴杞堂應該會明白這話的意思。

  她是想提前知會裴杞堂,這樣一來,裴杞堂就會比顧家更早的盯上杜大人,到時候慈寧宮伸把手,莊王拿杜大人頂了事,案子也就順理成章地有了結果。

  事成之後,裴杞堂受到嘉獎,應該會從心底裡感謝她。

  徐愷之愣在那裡︰「姐姐,你的意思是……要跟裴杞堂私下來往?」

  徐謹蓨皺起眉頭,一臉的怒容︰「這是什麼話?什麼私下來往,我就是知會他一聲,這是朝廷裡的事,你不明白。」

  他怎麼不明白,如果真的是為了朝廷的事,大姐可以去跟父親說,讓父親轉告裴杞堂,為什麼要讓他去。

  他這樣一去,裴杞堂定會問他怎麼知曉的消息,他只能將姐姐說出來。

  徐愷之猶豫起來,他覺得這樣不太好。

  「你不去就算了,我打發別人一樣去。」徐謹蓨沉下臉來。

  打發別人去……那不是更加容易走漏風聲,出了差錯姐姐的名聲該怎麼辦?徐愷之垂下臉想了想︰「我去,我去找裴杞堂,姐姐不要再找別人了。」

  徐謹蓨臉上重新露出笑容︰「我先回去,若是父親問起你來,你就說去了書院的同學家中,千萬不要提我的事。」

  徐愷之點了點頭,想要問徐謹蓨怎麼去找裴杞堂,還沒有張口,就聽到徐謹蓨道︰「就在這停下,大爺要下車了。」

  徐謹蓨道︰「快去吧,早去早回。」

  徐愷之被送下了車,身邊的小廝也一臉的迷茫,本來以為要跟著車直接回到家中,卻沒想被放在了半路上。

  小廝上前道︰「大爺,您這是要去哪裡啊?咱們怎麼不回家?」

  徐愷之茫然地想了一會兒︰「去衙門。」

  小廝眼皮一抬︰「是要去老爺的衙門?」

  「不是,」徐愷之道,「我們去皇城司的衙門!」

  徐愷之辨了辨方向向前走去。

  小廝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能確定大爺不是在開玩笑。

  「大爺,」小廝忙跟了上去,「您去皇城司做什麼?誰讓您去的?您怎麼不說話,如果出了事老爺一定會打斷我的腿啊。」

  徐愷之眼前浮起徐松元嚴肅的神情,他不想去,但是不去不行,因為他若是不去,還不知道姐姐到底做出什麼事。

  可能後果會更加嚴重。

  他去了,至少他知道會怎麼樣。

  姐姐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如果他長大些就好了,那麼他就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皇城司衙門就坐落在皇城的東邊,旁邊就是中書省、刑部、戶部的衙門。

  本朝皇帝登基之後,皇城司就成了朝廷的風向,所有人都注意著皇城司的一舉一動。

  所以皇城司外從來不缺各路人馬的眼線。

  不過這次的眼線有些特別,是個十一歲左右的孩子,所以裴杞堂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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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出門長見識

  徐愷之想要上前跟裴杞堂說話,只覺得手一緊,轉過頭看到個笑嘻嘻的小老頭。

  小老頭比了「噤聲」的動作,將徐愷之帶離了皇城司衙門。

  走到了僻靜處,小老頭笑著道:「你是來找我家四公子的是不是?」

  裴杞堂行四,這是徐愷之知道的,可是為了避免有誤會,徐愷之還是道:「我是來尋裴四爺的。」

  小老頭乾脆抱起了胳膊:「你找他做什麼?」

  徐愷之抿了抿嘴唇,他不能現在將姐姐的話說出來,只得扯謊:「我只是聽說裴四爺文武雙全,就起了拜見之心,」說著抬起頭仔細去打量小老頭,「你是誰?」

  小老頭一臉得意:「我裴四爺的師父,你可以叫我馮師叔。」

  徐愷之還要說話,只覺得整個身體一輕,緊接著就被馮師叔提了起來,要發出聲音的小廝也被摀住了嘴巴。

  徐愷之再回過神已經被放置在了馬背上。

  徐愷之從來沒有這樣騎過馬,馬跑得很快,眨眼功夫馳出兩條街,他聽到小廝在不遠處喊叫:「我們是中書省徐松元大人家的……」

  聲音戛然而止。

  徐愷之雙手死死地攥著馬鞍,這些人顯然知道他是誰,但是為什麼這樣帶走他,是與父親有恩怨?還是臨時起意想要勒索,可是他們騎的都是好馬,又在都城內隨便走動,顯然不是那些宵小之輩。

  「小子,光攥著馬鞍沒用。」

  徐愷之感覺到自己的腿被拍了一下。

  馮師叔的聲音傳來:「要腿用力才不會從馬背上掉下來。」

  徐愷之的手已經有些發麻,聽到這話,不由自主地腿上用力,果然覺得安穩了許多。

  「這才對,」馮師叔笑著道,「十幾歲的男孩子總泡在書堆裡骨頭都養軟了,只會文縐縐地寫幾個字有什麼用處。」

  馬還在向前跑著,徐愷之繃起的身子卻漸漸鬆懈下來,他現在能肯定這個馮師叔沒有惡意。

  可他們這是要去哪裡呢?

  徐愷之還來不及細想,幾匹馬已經出了城門。

  又跑了半個時辰,馬才停下,徐愷之看到不遠處有人走過來:「馮師叔您到了,我們幾個都在這裡呢。」

  馮師叔翻身下馬,徐愷之也抬起頭向四周打量過去。

  十幾個人站在不遠處正在說話。

  「呦,這是誰啊?」有個人笑著道,「馮師叔,你怎麼帶一個孩子來,我們今晚可是要抓人的,別嚇壞了這位小公子。」

  徐愷之正要說話,只覺得肩頭一沉,立即有人將他扳過去打量:「馮師叔,您不是偷的孩子吧。」

  馮師叔笑著道:「是來找四爺的。」

  「找我們四爺做什麼?」那人道,「莫不是也想要投效軍中,你這可不行,黃毛小子,身上都沒幾兩肉。」說著立即照徐愷之肩膀上打了一拳。

  徐愷之趔趄了幾步,但是他仍舊倔強地站回了原地。

  「咦,這小子還有幾分的血氣,」幾個人哈哈大笑,「將來長大了說不定真的能進軍營。」

  大家正笑著。

  「差不多了,」張同走過來道,「從西邊過來的,眼見就要到了,顧家說的沒錯,這些人就是來接貨的。」

  馮師叔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徐愷之的肩膀:「你小子今天運氣好,能看到我們滿載而歸了。」

  幾個人四散開來埋伏好,徐愷之跟著馮師叔身後藏在了一棵大樹後,他的心慌跳個不停,平日裡他要麼去書院,要麼回到家裡,什麼時候遇到這樣的事。

  不過,他雖然有些緊張、害怕,卻還隱隱的覺得興奮。

  顯而易見,這些人是聽命於裴杞堂埋伏在這裡抓人的。

  「這次若是能抓個正著,看那些人還怎麼不認賬。」

  大家埋伏好之後,又輕聲議論起來。

  「肯定能抓住,顧大小姐說今晚他們必定來接貨。」

  「你們不知道這些人……什麼法子都能用,前兩天有個扶棺出京的,那棺材看著就比平常的沉了不少,要是平日裡我肯定帶著兄弟們上去查了,還是老樂按住了我,說京裡進出多少香料和胡服誰也沒有他們家大小姐清楚,只要顧大小姐說香料沒有出城,就肯定沒有,我們這樣冒冒失失地去查,反而會打草驚蛇。」

  「我是不甘心,雖然沒查他們,卻一路跟著去看了看。也是巧了,臨到下葬的時候,那棺材掉了一角,露出裡面的東西,哎呦,裡面的那位老爺生得壯碩,看起來足足有平常人兩個大,將棺材佔得滿滿的,怪不得看起來和尋常的不同。」

  「要說我服誰,一個是咱們四爺,一個就是顧……」

  「好了,」張同皺起眉頭,「不要亂說話,人家也是幫我們一把,你這樣胡言亂語傳出去給人家惹來麻煩。」

  那人立即住了嘴,不過立即又道:「我也不明白了,既然咱們四爺已經查到了那些貨物,為什麼不直接扣下來,還要讓貨物出京。」

  張同照著那人頭上給了一記:「你傻啊,光是扣下點貨物,那些人直接找個替死鬼就搪塞過去了,真正想要查清楚,就要將一條線都扣下來,那些人用的車船雖然都是商船,可是給他們幹活的人,可都在軍籍上,他們平日裡用這些人頂替吃空額軍餉,私底下還用這些人運私貨,只有將這些人都抓住……朝廷才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那條真正的大魚才跑不了。」

  徐愷之聽明白了,光扣一點貨物,只能抓點小官,連整條線連窩端了,才能扣住大官。

  那姐姐說的杜大人,到底是大官還是小官?

  徐愷之正想著,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那人站住之後,目光落在他臉上,然後驚訝:「你們怎麼將徐大爺帶來了?」

  蕭邑看到徐愷之一臉的驚訝。

  這位徐大爺他是見過的,仔細看看就能辨認出來,徐家人是不可能讓一個孩子出城跟這些人混在一起的。

  蕭邑道:「是誰將他帶來的。」說著伸出手就要去拉徐愷之。

  馮師叔卻將徐愷之護住:「是徐大爺自己要來的,」說著鬍子一翹,擠眉弄眼地著看徐愷之,「我說的對不對?」

  這怎麼可能。

  蕭邑抿起了嘴,若是徐家人發現他不見了,那是要鬧出大事的,多虧大小姐的馬車在這裡,現在將徐大爺送回去還來得及。

  「大爺,」蕭邑彎下腰,「你還記得我們顧大小姐嗎?她就在前面,我帶您去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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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好戲開演

  顧大小姐也在這裡。

  徐愷之不禁驚訝,徐家和顧家的關係原本不錯,後來是因為祖母對顧家有了偏見,才生了嫌隙,前些日子母親和外祖母上門拜見,兩家人之間的氣氛又有所緩和,母親還說要經常帶他和姐姐去給顧老太太請安。

  所以比起這些人來說,他自然覺得顧家更加親切。

  徐愷之看了看不遠處的馬車,又瞧瞧身邊的人。就像顧家人說的那樣,他去了馬車上就會被送回徐家,可是他不想回去,在這裡他覺得更有意思。

  徐愷之想到這裡抬起頭:「我姐姐已經回去說了,今天……我晚些到家,家裡不會著急。」

  這是拒絕了他?

  蕭邑皺起眉頭:「那我們去馬車裡,一會兒鬧起來恐怕會不安全,徐愷之到底知不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事。」蕭邑說著瞪了馮師叔一眼。

  徐愷之卻生怕蕭邑將他帶走似的,立即拉住了馮師叔的衣角:「我在這裡沒事,我就藏著不出聲。」他是真的想知道捉人的時候會是什麼樣,這些事在平日裡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馮師叔十分得意:「你瞧瞧,我說是徐大爺自己要來的吧?」

  蕭邑無可奈何,只好回到馬車上向琅華稟告。

  「徐大爺來了?」琅華聽得這話抬起眼睛,馮師叔雖然整日裡胡鬧,但是沒有裴杞堂的吩咐,他也不敢將徐愷之帶過來。

  裴杞堂想要做什麼?徐家又知不知道這回事。

  琅華剛想要下車去問問,外面就傳來吳桐的聲音:「大小姐,公子來了。」

  琅華看向蕭邑:「你先下去吧!」現在這種情況,誰也不會比裴杞堂更清楚。

  裴杞堂撩開車簾,彎腰登上了馬車,抬起眼睛立即就對上了琅華詢問的目光。

  「徐愷之怎麼會在這裡?」琅華皺起眉頭問過去。

  裴杞堂微微一笑,頗有些安撫琅華的意思,「他帶著人在皇城司門口轉悠,應該是有事想要跟我說,我猜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他這樣不知深淺有些不妥當,我就讓馮師叔將他帶到一旁問問。」

  在這種時候到皇城司門口找裴杞堂,的確容易讓人起疑。

  徐家有什麼事要遮遮掩掩讓一個小孩子去辦,徐松元不會這樣安排,難不成是徐愷之自己有事想要找裴杞堂?

  但是兩個人又是素未謀面,再急的事也不會這樣冒冒失失地等在衙門口。

  這樣不經思量、任意妄為的做法,倒像是出自徐謹蓨的手筆。

  琅華乜了裴杞堂一眼:「只是要將他帶到一旁問問,卻怎麼帶出了城?」

  上次她與裴杞堂說起自己的身世,她總覺得自己可能不是許氏所生,而那時候與許氏一起生產的正是徐夫人。這次裴杞堂將徐愷之帶來這裡,會不會想要藉由徐愷之,將來向徐家打聽什麼消息。

  可是那些都是她無端猜測,並沒有什麼依據。

  早知道她就不跟裴杞堂說那些話。

  裴杞堂笑道:「杭庭之也說徐愷之很聰明,帶徐愷之來見識一下也沒什麼不好的。」

  徐老夫人眼高於頂,徐松元有些迂腐,徐謹蓨又是一個心懷不軌的人,杭氏和杭家倒是很好,可是不一定能拗得過徐老夫人。

  徐家也是一團亂。

  她是不想去操心徐家的事,可是想起杭氏卻又忍不住思量,她沒見過杭氏幾次,卻覺得杭氏很親切,有種慈母的感覺,尤其是杭氏給她捂手的情景,每次想起來她都會覺得心裡一暖。

  或許裴杞堂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故意和徐愷之接近。

  「四爺,人來了。」

  裴杞堂看向琅華:「你們小心著些。」

  琅華正在思量徐家的事,下意識地回道:「你也是。」

  聽得這話,裴杞堂眼睛一亮。

  琅華也被自己的反應驚住了,她怎麼會習慣性地說這樣的話,彷彿很擔心裴杞堂似的。

  琅華臉頰有些發熱:「我是說……你們別被發現,要先跟著他們一直到落腳點,抓住他們所有人才能收網。」

  裴杞堂臉上笑容不減,聲音輕了許多:「我知道,我會小心,只要讓人悄悄跟上,今天的事就成了,至於常裕那邊,我已經讓他們記下了今天押送私貨出城的有多少人,晚上的時候寫好文書放進密匣裡,莊王那些人逃不掉。」

  裴杞堂的目光似火,琅華被看得心中慌亂,不由地低下頭:「我知道。」

  琅華微垂著頭,神情有些羞澀,裴杞堂的心就像是被軟軟地撞了一下,今天的氣氛格外的好。他不想在這時候下車,卻又不能誤事。

  「徐愷之那邊你也放心,我讓馮師父跟著他,不會有事,徐家那邊我已經遣人去知會了。」無論如何,他要快些將事情辦妥才是,這樣就能有時間與琅華相處,裴杞堂想著下了馬車。

  馬車和馬都被遠遠地牽開。

  周圍安靜下來,徐愷之彷彿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很快從京城方向就有一隊人牽著馬車走了過來,這些人行動很快,眼見就要一掠而過。

  忽然從不遠處傳來口哨聲,這隊人馬立即停下來。

  徐愷之只聽到馮師叔在耳邊輕聲道:「過來接應的人吹了口哨,他們就要將貨物放下,等那些人來拿。」

  徐愷之眼睛緊緊地聽著那條官路。

  果然接應的人來了,兩夥人見了面,就要移交貨物。

  張同立即揮了揮手,徐愷之立即就看到從四周衝出幾十條人影,一下子將馬車團團圍住。

  領頭的人立即驚訝起來,就要大聲呼喝,卻被蹂身而上的幾個人按在那裡。

  擒賊先擒王。

  領頭的人被按下,其他人頓時驚慌失措起來。

  徐愷之睜大眼睛仔細地看著。

  方才他竟然也沒有發現,這四周竟然埋伏了那麼多的伏兵。

  「怎麼樣?」馮師叔嘿嘿笑著,「這可比讀書好玩多了吧?」

  聽到這話,徐愷之點了點頭,可惜他不能上去看個清楚。

  「他們會怎麼樣?捉到他們就算完了嗎?」徐愷之輕聲問過去。

  「當然不算,」馮師叔道,「好戲還在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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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愧疚

  馮師叔話音剛落,徐愷之看到一個人走了過來。

  那人的聲音很清亮,「杜大人這麼晚出城是為了什麼事?」

  徐愷之睜大了眼睛,那人越走越近,模樣也漸漸清晰起來。

  周圍的點燃了火把,照亮了他身邊的天空,他目光深湛,臉上到這一抹笑意,沒有穿官服,甚至不是什麼奢華名貴的衣袍,卻有種與生俱來的雍容和威嚴。

  徐愷之心裡歡跳起來,這種威風凜凜的模樣,讓他生出一股崇敬,如果有一天他也能這樣走過來,讓所有人為之折服,那該多麼的好。

  眼看著前來接應的人被官兵壓在那裡,杜其仲面如死灰,側過臉去看裴杞堂。

  沒想到裴杞堂動作會這樣快,在這裡將他們抓了正著,他還以為出了城這差事就算辦完了,就算裴杞堂揪著不放,莊王將他推出去做了替罪羊,他的家人也會得到妥善的照顧。

  杜其仲咬住牙:「裴杞堂,既然已經被你抓到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裴杞堂淡淡地望著杜其仲:「你以為什麼都不說,莊王就會照顧你的家人嗎?」

  杜其仲眼皮重重地一跳。

  「如果他會照顧你的家人,就不會讓人擔下這樣的罪名,你知道這是什麼罪?」

  「就算你的家人得到了妥善的照應,」裴杞堂指指杜其仲身邊的人,「這些人的家眷又該怎麼辦?」

  裴杞堂話音剛落,那些押送貨物的人已經咬牙切齒:「杜大人,咱們拼了吧,拼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拼就只有等死……」

  杜其仲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現在公然與裴杞堂為敵,就算他跑了,他的家人也會被牽連,杜家一下子就完了,不但會被籍沒家財,妻女恐怕也要做官奴婢。

  所以他不能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跑到哪裡去。

  「還有一個辦法,」裴杞堂道,「杜大人就在這裡自裁,不過在此之前你要跟手下這些兄弟說清楚,現在他們是什麼人,又為什麼人在奔波。」

  杜其仲握緊了手裡的劍。

  「他們的名字一直都在軍籍上,只要吃空餉的事情敗露,莊王就會將罪責怪在他們頭上,說他們是貪生怕死的逃兵。莊王和那些達官顯貴拿著他們的餉銀坐享榮華,卻還要讓他們繼續為之效命。」

  「依本朝律,他們不用等到秋天,就會被處決,人死了不要緊,他們的家人卻永遠甩不脫逃兵的名聲。」

  裴杞堂說完話,杜其仲感覺到一雙雙滿是驚詫的眼睛望過來。

  「杜大人,他說不是真的對不對?我們已經脫了軍戶,子孫再也不用在臉上刺字,世代為兵了,所以我們怎麼會是逃兵?」

  杜其仲不敢抬起頭來看周圍的人,握著劍的手瑟瑟發抖。

  裴杞堂冷笑一聲:「杜大人,您既然已經有了必死之心,為什麼到現在也不願意將實情告訴這些可憐人?」

  聽到這話,杜其仲忍不住畏縮著向後退了兩步。

  「你還是不敢說,因為虧欠他們良多,你沒有臉去告訴他們實情,欠人的債無法償還,是比死還痛苦的事。」

  四周的人望著杜其仲臉上的神情。

  「杜大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快告訴我們實情。」

  「他這話是騙我們的……」

  眾人將杜其仲圍在了中央。

  其中一個一臉激動:「杜大人您倒是說句話,您不是說過莊王爺已經答應讓我們脫籍了嗎?」

  杜其仲幾乎已經喘不過氣,那一張張連憤慨地望著他,只要他說出實情,就會立即將他撕成碎片。

  裴杞堂淡淡地道:「不必再逼問杜大人,他是不會說的,因為他答應你們的事,根本做不到,如果你們都脫了軍籍,莊王又要去哪裡吃空餉,杜大人又怎麼陞官發財。」

  杜其仲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這最大的秘密已經被裴杞堂查清楚了。

  接下來裴杞堂一定不會放過莊王,他現在雖然是個死人,但是莊王又何嘗不是自身難保。

  所有人眼睛通紅,就像是要向他索命的厲鬼。

  「是真的,」杜其仲終於忍不住道,「裴大人說的都是真的,你們沒有脫籍,你們還是軍戶,而且你們還拿著餉銀,只不過沒有分發給你們的家人,而是孝敬給了莊王爺。」

  這些都是真的。

  也許這些人都會因今晚的事而死,但是這些人不該糊裡糊塗的死去。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杜其仲恍然一笑,這是他最後的善意。

  杜其仲剛想到這裡,肚子忽然一疼,身邊的人已經一腳踹在了他身上,他感覺到了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彷彿五臟六腑都要被打碎了般。

  他還沒來得及緩過神,拳腳如同雨點般落在了他身上。杜其仲立即嘗到了鮮血的味道,滾熱的血液順著他的鼻子和嘴噴濺而出,今晚就是他的死期,他終於要死在這裡,之前多少個日夜的擔驚受怕,多少次的愧疚和悔恨,這一次終於有了結果。

  「打死了他,就沒有人再為你們作證,你們現在還機會能夠為自己爭取,只要你們能夠幫助朝廷抓住幫助莊王買賣私貨的人,我會上奏朝廷,不會將你們從輕處罰,至少不會是逃兵。」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頭一件事,」裴杞堂望著地上的杜其仲,「杜大人就要像平常一樣回到家中,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樣他就能為你們爭取時間,配合朝廷將餘下的人抓捕歸案。」

  杜其仲聽到「呸」地一聲,一口吐沫落在他臉上,但是緊接著他就被人抬起來。

  眾人道:「姓杜的,你把咱們帶到這條路上來,現在你也該給咱們一個交代。」

  杜其仲睜開眼睛。

  裴杞堂道:「杜大人,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

  徐愷之向前伸著頭,他想要看清楚杜其仲的表情,卻被人一把拖了過去。

  馮師叔笑嘻嘻地道:「見好就收,時辰不早了,我該送你回去了。」

  徐愷之想要拒絕,他剛張開嘴卻又突然皺起了眉頭,整個人彎成了一隻蝦米,冷汗從額頭上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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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42: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九章 治病

  徐愷之的模樣將馮師叔嚇了一跳。

  徐愷之咬著牙,臉色青白,顯然是在極力地忍著疼痛。

  半晌徐愷之才說出話︰「我肚子疼。」

  肚子疼?難不成是因為方才騎馬受了顛簸?

  馮師叔有些後悔,早知道他就不該將這孩子帶來,如果鬧出病來,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現在可怎麼辦才好?

  馮師叔向左右望去,想到了躲在不遠處樹林裡的那輛馬車,眼楮豁然一亮,二話不說夾起徐愷之向馬車跑去。

  ……

  瑯華聽到外面的蕭媽媽喊了一聲,緊接著車簾被掀開。

  馮師叔就像胳膊底下夾了熱炭一樣,急急忙忙地將一團東西丟在馬車裡,然後就像火燒了屁股似的跑了老遠。

  瑯華不禁皺起眉頭,這小老頭定是又惹了事,於是下意識地垂下頭去看,卻發現那團物什動了動,然後露出一張刷白的小臉。

  徐愷之,顧瑯華驚訝,馮師叔就將徐愷之這樣送到了馬車上。

  徐愷之努力地睜大眼楮,看向四周。

  馬車裡點著盞小油燈,一個女子坐在不遠處,正低頭瞧著他,她的臉上有一絲驚訝、擔憂的神情,她定了定神立即吩咐旁邊的媽媽︰「快將徐大爺扶起來。」

  徐愷之不等下人來攙扶,立即捂著肚子起身,試圖向顧瑯華行禮︰「顧姐姐……我是……」

  瑯華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是誰。」說著起身走到徐愷之身邊,伸出手握住了徐愷之的手腕。

  顧大小姐顯然是在給他診脈,徐愷之咬住嘴唇,京中都在傳顧大小姐醫術高明,沒有她看不了的病症,他也一直很好奇,顧大小姐和姐姐一樣的年紀,是怎麼學到這樣的醫術,

  「你吃了什麼東西。」顧瑯華問過去。

  徐愷之想了想低下了頭︰「也沒有什麼,這樣的事我從前也經常會有,一會兒讓小廝扶著我出去一下也就好了。」說完這話小小的臉漲得緋紅。

  是要如廁,不好意思跟她直說吧!

  徐愷之窘迫的樣子,讓瑯華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唇,她輕輕地敲了敲車廂,喊了一聲︰「蕭邑。」

  蕭邑立即掀開了車簾。

  瑯華道︰「先帶徐大爺出去一趟,然後再送回來。」

  出去一趟?蕭邑不禁有些茫然,可是看到緊緊捂著肚子的徐愷之就立即明白過來。

  徐大爺八成是鬧肚子了。

  蕭邑應了一聲,伸手就去將徐愷之抱下了馬車。

  不一會兒功夫,徐愷之就整理好回到了車上,這次他的臉色好了許多,只是仍舊彎著腰,顯然肚子依然很疼。

  徐愷之不好意思地扯著衣襟兒︰「顧姐姐不用擔憂,我平日裡也有這樣的毛病,不用吃藥明天就會好了。」

  「方才你到底吃了些什麼?」瑯華開口詢問。

  徐愷之不好再隱瞞,他怯生生地看了瑯華一眼︰「也沒什麼……就是吃了幾塊雲片糕,我……吃了甜食就會這樣,不過轉眼之間就能好了。」

  平日裡吃了甜食就會這樣,為什麼還要去吃?

  瑯華從馬車扶手的抽屜裡拿出了一隻小巧的盒子,打開裡面放著一排銀針︰「既然知道有這樣的毛病,無論誰給你甜食,都不能吃,即便是皇上賞賜下來的,也可以找藉口搪塞過去,有時候禮數固然重要,自己的身體更加不容怠慢,因為你這樣反反復復下來,說不定會讓病情更加嚴重。」

  「你總不想將來無論吃什麼都肚子疼吧?」

  徐愷之點了點頭,立即又搖了搖頭︰「不想,我……不想……」

  瑯華看向蕭媽媽︰「扶著徐大爺躺下來,我要給他用針。」

  望著顧瑯華手裡的銀針,徐愷之縮了縮頭︰「我還是不用了吧,說不定明日就好起來了。」

  「是嗎?」瑯華質疑一聲,「不會耽擱明日夫子授課?如果在課上如廁就不怕被人笑話?我現在不用針,你三五日內是不會好了,你可要想清楚。」

  徐愷之只覺得耳朵熱熱的,一下子就被顧大小姐說中了心事,他不怕疼,他卻害怕被人笑話,不過那長針……

  瑯華似笑非笑地看了徐愷之一眼︰「十幾歲的男孩子,不會怕針吧?」
 
  「當然不是了,」徐愷之挺起腰背,「我是不怕針的。」

  「那就好,」瑯華伸手將車廂裡的燈調亮,「那我們就快點治好,早點送你回去,免得你回家要受罰。」

  徐愷之不停地眨動著眼楮,顧大小姐真是什麼都知道。

  幾針下去,徐愷之立即感覺到肚子不是那麼疼了。

  瑯華道︰「明日我讓人送些藥給你,只要你按時吃,盡量不要用甜食,這病日後就該沒有大礙。」

  徐愷之點點頭︰「我都記住了。」

  瑯華道︰「記住就好,下次再病,就不是這那麼簡單了,恐怕要用幾十根針,連續扎半年,才能好起來。」

  徐愷之驚訝地張大嘴。

  瑯華將手裡的盒子合上︰「記住了,不管什麼人,只要拿不好的東西給你,你都不用吃。」

  徐愷之默然,想起了姐姐給他點心時的模樣,他明知道不能吃,卻怕姐姐生氣還是一塊塊吃下肚。

  本來這些話他是不該跟任何人說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問顧大小姐︰「那如果是相熟的人呢?」

  瑯華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寧靜︰「那就該遠離他,如果是外人可能是無心之失,如果是相熟的人……至少他並不關切你。不在意你的人,你也不必去在意他,這不是很公平嗎?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很難能可貴的,所以,永遠不要被人利用感情。」

  徐愷之愣住了,他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話。

  正因為感情是難能可貴的,所以才不能被人利用,可是姐姐是在利用他嗎?

  徐愷之垂下頭,整個人陷入了思量。

  ……

  給徐愷之用完針,瑯華下了馬車。

  裴杞堂走過來︰「都已經安排好了,那些馬車還是繼續前行,張同他們藏在車裡,會順藤摸瓜將那些人銷私貨的人都抓住。」

  瑯華知道今晚必然是這個結果。她還當莊王有多厲害,不過也是個目光短淺的人。

  杜其仲是為莊王辦事的,朝廷查到這個案子,莊王不但沒有想方設法維護杜其仲,反而慌忙將杜其仲扔出來自保,斷了杜其仲的後路,會遭受背叛那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送徐大爺回去吧,」裴杞堂道,「他畢竟是來找的我,我還要問問他有什麼話要說。」

  瑯華頷首︰「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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