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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22:00: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章 隱秘之事

  太后的目光漸漸沉下來。

  她彷彿能聞到血腥的味道,看到地上血流成河,聽到痛哭的聲音。

  惠王才死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會夢見他。

  惠王在夢中大聲質問她:母后,您為什麼不救兒臣。

  她知道惠王是真的有謀反之心。

  當時先皇剛剛去世,朝廷政局不穩,如果她伸手幫助惠王,多年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格局,一下子就會垮下去。

  當時,皇帝伏在她膝上痛哭,哭他的弟弟竟然會如此待他,他的江山還沒有坐穩,惠王卻已經想要殺了她。

  她心軟了。

  因為皇上,因為這世上的規矩,因為大齊的子民,她放棄了惠王,惠王死了。

  從此她心上就多了一道傷口。

  到了慶王的時候,她的震驚已經變成了憤怒,她知道慶王的脾氣,慶王一定不會謀反,這是有人陷害慶王。

  她去找皇帝,想要抓住陷害慶王之人,卻有人送來了慶王調兵的信函,緊接著皇帝找上門來,向她保證,他根本不相信慶王謀反之事,他會讓人去江浙查個清清楚楚,最終還慶王一個清白。

  皇帝向她講了同室操戈的故事,如今大齊只剩下他們三個親兄弟,寧王幫不上忙了,皇帝希望慶王是個將來能夠被世人稱讚的賢王。

  那時候遼國攻打大齊邊疆,皇帝想要讓慶王帶兵去太原重鎮。

  她雖然不相信皇帝能夠交給慶王軍權,卻覺得皇帝不會輕易向慶王動手。

  然而她錯了,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捕了慶王。她和慶王都被皇帝騙了,等到他們察覺的時候大勢已去。

  太后想想那時候的事。

  皇帝用他一生的精力和智慧應對了「兩王之亂」,從此剩下的就是昏聵。

  莊王妃的話,太后並不會完全相信,但是這話裡卻也有些實情。皇帝養了一群野狗,只要饑餓難耐,那些所謂的太后黨就是他們果腹之餐,尤其是趙家。

  皇后的那幾個兄弟,沒有半點的才能,死在他們手裡的大臣卻成百上千,只因為他們更懂得怎麼才能審問出反賊。

  太后淡淡地道:「你們為所欲為,吃空了廂軍和禁軍,又拿死去的惠王和慶王做由頭,遮掩你們的貪婪,你以為哀家會因此放過你們?」

  莊王妃悲戚地道:「太后娘娘您心裡都清楚,惠王和慶王到底是怎麼死的,尤其是慶王,他自請去江浙封地,對皇權不曾有半點的覬覦,帶著人開墾荒地,繳納朝廷派的苛捐雜稅,皇上說的對,慶王就是個能讓後世稱讚的賢王,但是慶王又得到了什麼?」

  「慶王是被冤枉的。」莊王妃喊出聲。

  這幾個字早就盤桓在太后娘娘心頭,現在聽別人說出來,太后的眼皮重重一跳,頓時覺得心酸。

  「慶王身邊的幾個副將根本沒有招認慶王謀反,而是被趙家人打死在牢裡,大理寺卿曹雍現了這件事,彈劾趙家人,結果這個清官直臣,不到一個月的功夫連累了五百人下獄,多數是為曹雍說話的御史,曹雍和父母妻兒全被斬示眾,那件案子過後,到了今天,御史臺仍有空缺尚未補上。」

  太后冷冷地道:「若是皇上在這裡,光憑你今日的話,足以誅你九族,趙氏雖然貴為皇后,皇上也不會為了趙家人,白白斷送了幾百條人命。」

  莊王妃凄然道:「臣妾知道說出來,會有這樣的結果,所以這些年一直守口如瓶,什麼也不敢說,但是今日……已經不得不開口。」

  莊王妃顯然是要說出一個重大的秘密。

  太后仔細地聽著。

  莊王妃道:「無論趙家人做出什麼事,皇上都不會輕易責罰他們,就算是這次趙家與唐彬有所來往,只要皇城司抓住了莊王府,趙家人很快就會脫身,原因不在皇后娘娘身上,而是在趙三老爺身上。」

  「惠王謀反案不久之後,趙三老爺就在皇后娘娘的引薦之下,進宮陪伴皇上,趙三老爺頗得皇上信任,趙家也從此之後發跡起來。王爺也奇怪,趙家人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能讓皇上這樣維護。直到……有一天,皇宮的池塘裡淹死了徐家庶女,趙三老爺才漸漸遠離了皇宮,王爺覺得徐家庶女之死一定與趙家有關,於是就偷偷地查了下去。」

  「原來趙三老爺喜好煉丹,他每年進宮都會帶丹藥給皇上,那些丹藥與普通道士給的不同,那些是用五石散做的丹丸。」

  聽到五石散,瑯華也不禁抬起了眼睛。

  五石散是什麼東西,瑯華十分清楚。本朝建立之後,太祖爺不準任何達官顯貴服用五石散,更嚴禁宮廷出現此物,一旦現必將重責。如果皇上真的在用五石散,太后定然不會姑息,會帶著皇族長輩前往訓斥,趙氏也定然不可能再居后位。

  那麼徐茹靜就很有可能是撞破了皇上和趙家人的醜事,因此喪命。

  無論那個故事是怎麼樣的,徐茹靜都是無辜受害,那麼這件事徐家人知道嗎?

  瑯華想到了寧王拉住她的手,勸說她遠離坤寧宮的情形。

  寧王知道嗎?

  五石散和趙家,這件事在前世出現過嗎?瑯華仔細地思量片刻,眼睛豁然一亮,前世趙氏病死在了坤寧宮,是不是與五石散有關?
 
  如果今生仍舊照此發展,那麼在趙家這件事上,前世和今生是一模一樣的。

  可是前世莊王卻沒有失勢,至少莊王還一直做著他的太平王爺。

  也就是說,一切都按照前世來發展,莊王很有可能會安然無恙。

  瑯華側頭看向太后,太后難道真的因為趙家和皇上的所作所為,寬宥了莊王,留著莊王,顯然是要與皇帝繼續周旋。

  不管趙家和莊王會有什麼結果,既然慶王被冤枉之事鬧了出來,今天生的一切就會成為整個朝局的轉折點,太后與皇上絕無可能握手言和。

  太后眼睛中難掩震驚。她相信皇帝殺了自己的兄弟,但是她不信皇帝會昏聵到這個地步,五石散是能擾亂人心神的東西,用過之後會性子狂躁,一國之君用這樣的藥,大齊的江山社稷將來定然會被他葬送。

  「太后娘娘,」莊王妃道,「那趙家三老爺,如今就在京城,您只要讓人抄檢他的住所,定然會有所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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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0: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一章 惹得一身腥

  趙家是皇后的母家,沒有請聖旨抄檢趙家的住所,一般衙門不可能接下這樣的差事。

  瑯華感覺到了莊王妃投來的目光。

  莊王妃是想要父親帶著皇城司去查人。趙承衍在皇城司大牢,皇城司無論做出什麼事都順理成章。

  而且只要顧家瞞著皇上為太后辦事,從此之後等於被太后拿住了把柄,只能本本分分地效忠太后。

  莊王妃想要自己逃脫,不惜將別人都牽連進來,牽連了皇后、趙家還不夠,還算到了她頭上。

  這盤棋下的很精明。

  莊王雖然遇到事將手下人拋出來,但到底還是老奸巨猾,有些本事,即便是落網之魚,也能想法子奮力掙扎。

  如果這還是一年前的顧家,瑯華肯定要緊張,太后娘娘隨手一指,很可能會讓顧家冒著危險去救莊王府。如今,一切都在她和裴杞堂的安排之中,他們不但可以隨機應變,而且在太后心裡會衡量,光憑莊王妃這樣一句話,能不能輕舉妄動。

  畢竟太后和皇上還沒有撕破臉皮,顧家這顆棋子能不能用,什麼時候用,在太后娘娘心裡都會有個思量。

  瑯華站起身換了一杯茶給太后。

  太后看了一眼瑯華笑道:「好孩子,這裡的事與你無關,你出去吧!」

  莊王妃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太后竟然這樣維護顧瑯華,涉及了顧家不讓顧瑯華在這裡,免得顧家在皇上那裡沒法交代。

  瑯華行了禮,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

  莊王妃嘴唇嗡動。

  直到顧瑯華關上了門,太后才冷笑道:「你們做了這麼多事,現在還想讓誰來背鍋?」

  「沒有,臣妾說的句句是實話,」莊王妃抬起臉,「太后娘娘明鑒。」

  莊王妃說完話,一個小內侍進了門,低聲在太后娘娘耳邊道:「皇上已經打獵回來了,今年收獲不少,皇上很高興,讓人在前面備下了宴席。」

  皇上那邊一切如常,是不是他們還有機會,只要這件事不鬧到皇上那裡,太后能想方設法為他們遮掩。

  成敗在太后娘娘一念之間,莊王妃緊張地喘不過氣來。

  瑯華走出門,吩咐蕭媽媽:「讓吳桐去送消息。」

  蕭媽媽點了點頭。

  她和裴杞堂之前的判斷沒有錯,莊王果然狗急跳墻,拽出了趙家,接下來看趙家要怎麼應對。

  瑯華帶著阿瓊和阿莫去前面的花廳,遠遠地看到徐謹蓨走過來。

  徐謹蓨看到瑯華,臉上立即露出笑容:「原來你在這裡,大家都在前面議論……」說著看向太后娘娘屋子裡看去,「那邊沒什麼事吧?」

  「姐姐說的是哪邊?」瑯華不明裡地抬起了頭。

  徐謹蓨如同一下子被人捂住了嘴,後面的話不知道怎麼說出來。

  她還真是與顧瑯華冤家路窄,不論遇見什麼事,她總會跟顧瑯華對上,她今天卻顧不得這些,耐著性子道:「我聽說,莊王府販賣了許多香料,是不是真的?」沒想到太后娘娘會當著許多女眷的面怒斥莊王妃。太后娘娘是什麼意思?是準備懲戒莊王府了?不是有杜其仲頂罪了嗎?局勢分明一定定了下來,是誰又攪渾了一池水。

  瑯華有些意外:「姐姐不是跟莊王郡主走得很近嗎,怎麼會不知道這些事。方才玉環郡主還提起姐姐,說姐姐常常去莊王府做客,她用香料給你做過兩個香包。」

  徐謹蓨恨不得將腰間的香包拽下來,臉頰也一片火辣,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她去莊王府,那是因為斷定太后會保莊王。

  誰知道,太后心思難測。

  徐謹蓨忙解釋:「我……我沒有……這是誰說的,我整日裡在宮中陪伴太后,怎麼會去莊王府。」

  徐謹蓨目光閃爍的模樣,讓瑯華想起了徐愷之。

  兩個人的面容放在一起,是那麼的不同。

  真的是龍生九子,還是被她猜中了,她和徐謹蓨的身世都有問題。

  徐謹蓨和前世比起來,彷彿愚鈍了不少,是不是因為少了人在旁邊提點,那個幫助徐謹蓨的人會不會是許氏?

  所以前世,許氏更喜歡徐謹蓨。

  徐謹蓨那個風光的慶元公主是怎麼來的?有沒有許氏的幫忙?

  瑯華搖搖頭不想被這些事煩惱,她微微一笑:「姐姐要去求見太后?那我先行一步。」

  眼看著顧瑯華施施然地離開,徐謹蓨裝作若無其事,卻攥緊了手指。

  「大小姐,那邊要不要回話?」身邊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提醒徐謹蓨,「那邊已經是第三次送信來了。」

  徐謹蓨眉毛彷彿皺在了一起:「我去見他。」

  徐謹蓨帶著人悄悄地走到了一處假山石後,剛剛站穩被人一把拉住。

  徐謹蓨嚇了一跳,差點喊出聲來。

  莊王的次子齊宗程一臉焦急:「徐大小姐有沒有打聽到,我母親和妹妹到底怎麼樣了?」

  徐謹蓨皺起眉頭,立即甩脫了齊宗程的手,正色道:「你這是做什麼?」

  齊宗程一臉哀求:「太后這邊出了事,我也是束手無策,只能來求妹妹幫忙,妹妹與玉環是好姐妹,又與我側母妃關係匪淺,前幾日還來到王府做客,一定不會不管。」

  齊宗程哪裡是在求她,分明是要挾。

  徐謹蓨看過去,齊宗程眼睛裡滿是驚慌。

  徐謹蓨不禁冷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齊宗程立即纏上來堵住了徐謹蓨的去路:「我沒有別的意思,徐大小姐對莊王府的恩情,我記在心裡,永遠都不會忘……」

  徐謹蓨沒想到去了一趟莊王府,卻惹來這樣的麻煩,齊宗程像是膏藥般牢牢地貼在她身上,她不肯過來,他是三番兩次打發宮人來傳話,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人發現。

  徐謹蓨道:「太后沒有讓我過去,連顧瑯華也被打發出來,誰也不知道她們說些什麼話,莊王側妃曾是慈寧宮的女官,怎麼會沒有人手在宮中,她一定能打聽出消息。」

  齊宗程垂下頭,「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現在我們家裡這個樣子,沒有人會伸手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只有妹妹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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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0: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二章 出個好主意

  「你別再找我了,」徐謹蓨轉過身,「我只是陪著太后說說話,許多事我也不知道。」

  齊宗程望著眼睛發紅的徐謹蓨,忽然覺得她彷彿就似一朵被雨水打濕的蓮花,我見猶憐,他心中不禁一動。

  上次在家中見過徐大小姐之後,他就喜歡上了,原本想著這風波過去,就讓人去打聽一下徐大小姐的情況,卻沒想到出了這種事。

  徐謹蓨就要尋路離開,齊宗程立即伸出手臂攔上去:「我……我不知道現在要怎麼辦才好,你給我出出主意吧!」

  「我妹妹說你很聰明,你一定能想到辦法,」齊宗程額頭上青筋浮動,呼吸急促,顯然是被嚇壞了,「我父親好歹是先皇的弟弟,不能因為一件貪墨案,就此家破人亡。」

  齊宗程說到這裡眼睛有些發紅,看起來是那麼的懦弱無用。

  徐謹蓨不禁想起了裴杞堂。

  裴杞堂帶著幾百人守住了鹽州,那是什麼樣的魄力。都是一樣的達官顯貴,差距卻那麼的大。

  「我怎麼幫你想辦法,你可以去問莊王爺去問幕僚,不該來問我,我只是一個女子。」徐謹蓨聲音冷漠。

  齊宗程的目光都聚在徐謹蓨身上,彷彿將她當成了最後的稻草:「我父親只有知曉太后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能動手啊。」

  這才是關鍵所在。

  他們總要知道太后是什麼態度,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可能會有更壞的結果。

  齊宗程這樣的糾纏,讓徐謹蓨又恨又惱。

  眼見沒有了辦法脫身,徐謹蓨只得道:「開始太后的確沒有遮掩,讓所有女眷都知曉莊王府在買賣香料,可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太后娘娘將顧瑯華遣了出來,如今屋子裡只有太后、莊王妃和玉環三個人。她們說的話必然是不想讓其他人知曉……」

  齊宗程聽得眼睛一亮,這才是關鍵所在。

  徐大小姐一語中的。

  如果太后沒有維護莊王府的意思,絕不會避諱旁人,母親定是想到了一個好法子,拖住了太后,為莊王妃爭得了時間。

  齊宗程恨不得立即拉起徐謹蓨的手,好好地感謝一番。

  「謝謝妹妹,妹妹是我們莊王府的救命恩人,」齊宗程說著露出笑容,「我……我先去找父親,等這件事了了,我再來找妹妹。」

  齊宗程向徐謹蓨行了禮,轉身離開。

  望著齊宗程的背影,想到方才他那驚喜若狂的模樣,在他的目光下,她彷彿被人高高地抬了起來。

  徐謹蓨希望莊王府平安無事,她雖然不喜歡齊宗程,但是這種被人尊敬又喜愛的感覺卻是那麼的舒坦。

  裴杞堂從馬背上跳下來,吩咐京營的人去清點獵物。

  柳子諭也讓人扶著下了馬,站在地上,他的兩條腿已經不聽使喚,只要微微用力就會忍不住顫抖。早知道會這樣,他就該半途下場,而不是跟著整個隊伍從頭跑到尾。

  說到底都要怪裴杞堂,從前秋狩不過就是兩個時辰,禁衛將獵物趕過來,他們按照計劃合圍而上,瓜分獵物,狩獵就算結束了。

  這次卻因為裴杞堂的提議,眾人在林子裡穿梭,尋找獵物。

  裴杞堂連著射中了三十隻野雞,皇上就來了興致,覺得這樣玩比平日裡更加有趣,於是帶著他們跑遍了整個林子。

  回來的時候,皇上也是讓內侍攙扶著下了馬。

  能看出來,皇上已經體力不支。

  裴杞堂是故意讓皇上變成這樣。

  柳子諭輕聲道:「如果趙家人不來怎麼辦?皇上沒有力氣支撐到賜宴,你可就犯了大錯。」

  裴杞堂微微地笑:「不會的。」趙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皇上賜鹿血了,請諸位大人到屋子裡。」內侍的聲音傳來。

  裴杞堂目光更加璀璨,看了一眼柳子諭。

  皇上感覺到了疲累,所以才會立即喝鹿血,但是鹿血能有多少作用,定然比不上趙家人手中的仙丹。

  「走吧!」裴杞堂看向柳子諭。

  柳子諭彎腰捂住肚子:「我有些不舒坦,你幫我跟皇上說一聲……」

  裴杞堂在柳子諭身上打了個轉,微微揚起嘴角,笑容十分的悠閒。

  柳子諭訕訕地直起腰:「我是不想喝那些鹿血。」紅彤彤的,滿嘴的腥鹹,他不明白怎麼會有人愛喝這個。

  進屋要喝鹿血酒,不進屋他有心中忐忑,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柳子諭想了想最終還是跟著裴杞堂一起進了屋。

  皇帝已經換了一身常服,靠在龍椅中,臉上滿是疲憊,面前是已經空了的杯子,嘴唇上還留有一絲殷紅。

  「裴卿,」皇帝笑著道,「這次秋狩你拔得頭籌,想要什麼賞賜?」

  裴杞堂笑道:「我看行宮有塊空地,應該是擊鞠用的,不如皇上與我們一起來一場擊鞠。」

  皇帝聽得這話,周身也興奮起來,想要起身卻發現手軟軟的用不上力氣。

  當年他可是眾皇子裡面,擊鞠最厲害的人。論騎射慶王雖然比他強,但是這些玩耍的東西,就遠遠不如他了。

  皇帝笑著道:「朕就不去了,」說著看向內侍,「讓樂坊前去擊鼓,傳朕旨意,賜鹿血酒,讓他們飲畢上馬,至於彩頭……」

  皇帝拿起桌子上的短刃:「贏了的人,每人賜一把內造的匕首。」

  屋子裡眾人相視而笑,其樂融融。

  皇帝一時高興看向裴杞堂:「你贏了朕就將內庫裡的七寶鞭賞賜你,那可是先皇送給朕的。」

  裴杞堂道:「微臣謝皇上恩賜。」

  眾人陸續從屋子裡退了出去。

  皇帝這才整個人鬆懈下來,閉上了眼睛。

  常安康端茶上前侍奉:「官家,奴婢給您捏捏腿吧,這裴大人也是失了分寸,非要將官家帶去樹林打獵,辛苦了官家……」

  「朕覺得這樣才好玩,」皇帝露出了笑容,「朕還是皇子的時候,也是跟著先皇這樣玩,只不過這兩年……」

  皇帝說到這裡睜開眼睛:「這鹿血怎麼沒有用處?」平日裡他喝了鹿血,早就開始感覺到了渾身暖熱,整個人也會有力氣起來,這一次他彷彿只是臉頰發熱。

  常安康道:「官家才喝了不久,還要再等等才能有效用。」

  皇帝卻冷哼一聲:「朕是老了,體力也愈發不如從前。」如果這時候有人能讓他恢復精神,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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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0: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三章 好一個笨蛋

  皇帝的躺在軟榻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旁邊侍奉的宮人小心翼翼地退出來,一路出了院子,避開禁衛和內侍到了翠竹林。

  莊王正等在那裡。

  宮人低聲道:「皇上睡著了。」

  聽到這話,莊王鬆了口氣,皇上應該還沒有得到消息。

  太后那邊不知道還能捂多久。

  「父親。」

  齊宗程快步走過來,「父親,我打聽出來實情了。」上前湊在莊王耳邊將徐謹蓨的判斷說了一遍。

  莊王點點頭,這和他想的一樣,王妃為了護住莊王府,肯定是說出了那件事,這樣才能讓太后娘娘猶豫起來。

  所以,他一定要鬧出點動靜,這樣才能扭轉大局。

  莊王看向宮人:「去打聽一下,趙家人來了沒有?」

  趙承衍在皇城司大牢裡,趙家人早就已經四處在托關係,只要稍加點撥就能上當,現在他也來助趙家一臂之力。莊王慶幸自己先有所準備,否則現在只能坐著等死。

  宮人應了一聲,悄悄地退了下去。

  裴杞堂將人帶去了空地,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今天陽光格外好,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正是一個擊鞠的好日子。

  宮裡已經好久不見這樣的擊鞠場面,將所有人都吸引過來。

  舒王也忍不住躍躍欲試,換上了一身勁裝,拉著韓璋:「打獵讓他們拔了頭籌,擊鞠不能讓這些毛頭小子再贏過去,否則我這張老臉要擺在哪裡,」說著向四周看去,「莊王哪裡去了?我們這裡少不了他,要不然這場戲沒法唱下去。」

  舒王這樣一說,眾人才發現大家都在唯獨少了莊王。

  舒王道:「這個家伙肯定是怕輸,早早就溜了,我可不能放了他,他認識禁衛的那個王斯還是蔣斯也是擊鞠的高手,聽說他在京外有個莊子,上面灑油鋪了場子,時不時地就帶著人到那裡玩,練出一支隊伍誰也敵不過,沒有莊王我們這些老傢伙是不肯下場的。」

  裴杞堂笑著道:「大好的日子,不能讓舒王爺掃興,」說著看向衛屬,「快去請莊王爺過來,就說舒王爺等著他到了才能開場。」

  莊王半晌才走過來,還沒有說話,就被舒王一把拉住了手腕:「這次你是跑不了了。」

  聽到這話,莊王打了個冷顫,不知怎麼的就想起唐彬的案子,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舒王道:「今天的擊鞠你必須下場,絕不能輸給他們。」

  莊王回過神來,舒王原來說的是這個。

  他抬起頭正好看到了不遠處的裴杞堂。

  裴杞堂神色平靜,看不出半點的端倪,一身利落的小袖衣即便站在達官顯貴的人群裡也十分出挑,所以之前他動過心思,想要與裴家結親,讓裴杞堂做他的女婿。

  可惜,唐彬事發。

  這個時機太不好了,哪怕再晚一些也好。

  到時候他爭取到了裴杞堂,興許就不會面臨這樣的局面。莊王想到這裡瞇起了眼睛,既然交了手,他也得讓裴杞堂知道什麼叫:薑還是老的辣。

  莊王翻身上馬,一把拉住了韁繩,臉上是高傲的神情,看向裴杞堂:「那就試試,看看今天誰會贏。」

  「蠢貨,」皇后冷笑一聲,「莊王和王妃都是聰明人,卻偏偏教出了兩個這樣的女兒,那齊玉真還好些,齊玉環不但愚鈍而且自以為是,她以為她是誰?竟然去太后娘娘面前告顧瑯華的狀,結果卻落入了太后娘娘的陷阱。」

  莊王府這下只怕是跑不了了。

  「先皇最恨的就是貪墨,」皇后抿了一口茶,「太后在先皇身邊那麼多年,耳濡目染,早就與先皇是一樣的想法,莊王還背著太后為所欲為,太后若是不處置他,這團臟污豈不是就要落在太后頭上,到時候滿朝文武都會說,是太后示意莊王貪墨軍餉,皇上握著這個把柄,就可以趁機在邊疆安插人手。」

  皇后說著眼前一亮:「我讓哥哥不要動手,就是懷疑皇城司會查到莊王,到時才有我們的機會。」

  旁邊的女官躬身道:「還是娘娘聖明。」

  皇后搖搖頭:「不過是在一旁看了太多,真正厲害的是太后,關鍵時刻下得去狠心,能捨棄掉莊王,如果是皇城司或者裴杞堂揭開這個秘密,太后無論如何也洗不清包庇之嫌,可是現在太后借顧瑯華的手查了出來,就等於親自將莊王送進大牢,於情於理,皇上都不會再責怪太后,更不會將事情鬧得太大。」

  女官道:「可是這與國舅爺和娘娘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皇后笑道,「皇上不想就此善罷甘休,就得用趙家來幫他布棋,想方設法將這個案子牽連給淮南王這些手握軍權的太后黨,這樣一來,趙家也就安全了,承衍也能順利從大牢裡出來。」這就跟當年的惠王、慶王謀反案是一個道理。

  女官這才恍然大悟。

  皇后靠在軟榻上:「所以說,無論做什麼事,都不要著急,急了就可能會出事,我不是不救承衍,我是在等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皇后娘娘。」

  皇后剛剛準備閉上眼睛養神,耳邊就傳來一連串的呼聲。

  皇后看過去,莫不是莊王的事有了消息?

  「皇后娘娘,」內侍上前擋住嘴低聲道,「趙三老爺到行宮來了,正等著皇上傳召呢。」

  皇后心中立即警鐘大作,皺起眉頭:「他來做什麼?太后娘娘在這裡他不知道嗎?」

  內侍低著頭不敢說話。

  皇后頓時覺得五內俱焚:「我早就跟他說過,沒有事不要進京,更不要到皇上跟前來,他怎麼就不肯聽我的?他還嫌害我害得不夠嗎?」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娘家人。

  皇后捂住胸口,女官立即上前輕輕地拍撫:「娘娘別著急,您若是不想讓三老爺過來,就讓人去知會一聲,說不得還來得及。」

  皇后抬起眼睛,目光凌厲地看向內侍:「無論如何就要趕到行宮外,見到三老爺,讓他抱病回家,跟他說,承衍的事我已經解決了,不必他們再操心,快去。」

  內侍不敢怠慢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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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冤魂

  瑯華坐在內室裡聽著廳裡的女眷熱熱鬧鬧地說話。

  玉雙換好了衣服:「瞧瞧怎麼樣?這下子能騎馬了吧!」

  玉雙換下衣裙,穿了胡服看起來有幾分的英氣。
 
  瑯華站起身來,笑著看了圈:「衣服正合適,就是不知道馬騎的怎麼樣。」

  玉雙的臉頓時紅了,兩個人鬧了會兒,看向外面:「你說,這繁華就不是過眼雲煙嗎?方才齊玉環和莊王妃還那麼得意,現在卻已經快成了階下囚,所以說,再怎麼樣,也不能太有貪慾,無休無止的索求,早晚是要出事的。」

  瑯華抿嘴笑:「你這是參禪不成?」

  「我說真的,」玉雙拉住瑯華的手,「將來我嫁去西夏,就是要這樣,讓自己的心性平和起來,這樣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擔憂了,也不會害怕。」

  越接觸權利,就越傷悲。

  「所以聰明人能讓自己活的輕鬆,愚人只會自求煩惱,」瑯華緊了緊手指,「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玉雙點了點頭,半晌才笑:「也不知道將來會有那麼好的福氣娶到你,我聽我娘誇讚你說,還想上門為我哥哥求親,我就笑她,這怎麼可能,我那哥哥是出了名的憨世子,只怕你跟他說話,如同對牛彈琴……」

  玉雙這樣說,瑯華倒是忍不住笑,她還沒想過將來要找個什麼模樣的夫婿,身邊的人已經關切起來。

  「你不然跟我說說,你想要個什麼樣子的,我來幫你尋尋……」

  兩個人笑著鬧到起。

  瑯華想起了阿宸,閔夫人為阿宸張羅親事的時候,還讓她想方設法去打探阿宸的心思,她是沒想到阿宸會喜歡上陸瑛。

  這些日子直沒有阿宸的消息,也不知道阿宸是不是已經想了明白。

  真正喜歡上個人,應該會很捨不得。

  是不是就像詩經裡提過的「之死靡它」。

  她並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感覺。

  「徐大太太。」門口傳來蕭媽媽的聲音。

  瑯華看向門口。

  杭氏的聲音傳來:「顧大小姐在這裡休息嗎?」

  蕭媽媽道:「我們家大小姐和福安公主在裡面說話。」

  杭氏忙道:「既然福安公主也在,我就不打擾了。」

  杭氏應該是來打聽消息的。

  瑯華看向玉雙,玉雙點了點頭。

  瑯華這才走了出去,撩開簾子叫住杭氏。

  杭氏的目光落在瑯華臉上,不知道怎麼回事,每次看到瑯華她都會倍感親切。

  兩個人去了旁邊的屋子,丫鬟送了茶上來,杭氏才開口:「我聽說了那些事,真是嚇了跳,你……沒事吧?」莊王府可不是好相與的,她聽了消息之後就覺得害怕,萬一莊王府用出什麼手段反咬一口,那可怎麼得了。所以她思量著,不如過來問問看,萬有什麼事她能幫上忙。

  「大太太,」瑯華抬起頭來,「有件事恐怕會兒太后要問您,您要如實回答才是。」

  杭氏一驚,這裡面還有她的事?

  莊王府和徐家直沒有什麼來往啊。

  杭氏正亂想著,瑯華道:「太后娘娘可能會問,徐茹靜是怎麼死的。」

  杭氏愣在那裡,胸口立即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

  徐茹靜是怎麼死的,太后會問她這個?

  不要說在宮中,就算是在徐家也不能提出這樣的疑問,若是被徐老夫人聽到,無論是誰都要受罰。

  徐茹靜已經死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今天會被翻出來。

  杭氏時理不清頭緒,只是將眾所周知的事說出來:「太后聖壽的時候,阿靜在宮中宴席,不小心落入了池塘,丟了性命。」

  瑯華目光寧靜:「大太太,我要聽的並不是所有人知曉的答案,我想知道您和徐大人是怎麼想的。」

  老爺當然不肯相信,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麼就會失足,而且池塘邊都有白玉欄杆,阿靜也不是個馬虎大意的人,宮裡每年都要死上幾十人,這裡面又有多少的秘密,她們都有所耳聞,當時老爺就覺得,阿靜是被人害的。

  可是老夫人進宮一趟,回來之後就不允許家裡人胡言亂語,老爺和三老爺偷偷去查,被老夫人知曉後大發雷霆,各打了他們十板子。

  宮裡有時候就像一隻鐵桶,外面的人想要查,也確實是無從查起,老爺偷偷查了幾次沒有結果。

  杭氏目光復雜,張開嘴想說卻沒有說出口。

  瑯華點點頭:「我知道了。」杭氏的表情已經說明了切。

  杭氏驚訝地望著瑯華:「那麼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了?」

  多少年了,很多人都忘記了。

  可是現在卻被人提起來。

  杭氏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彷彿回到了阿靜死的那天,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眉宇中也閃過一絲的愧色。

  顧大小姐方才的意思是不是在提醒她,阿靜可能真的是被害死的。如果是這樣,整個徐家都對不住她,沒有幫她伸冤,沒有查清來龍去脈,就這樣讓她一直委屈了下去。

  杭氏抬起頭看向瑯華,瑯華目光明亮,彷彿將所有一切都已經看得清晰明白。

  杭氏下意識地拉住瑯華的手:「那我該怎麼辦?」

  瑯華道:「這次是您說實話的機會,可能就此一次。那麼多年的事,今日可能就會真相大白。」

  杭氏點頭:「我相信大小姐,就照大小姐的話去做。」

  ……

  莊王妃和齊玉環被關在了屋子裡,由七個宮人仔細地看著。

  太后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如果莊王妃說的話是真的,皇帝不但荒唐而且失德,事情如果當時就被揭發,她很有可能會生出,讓皇帝禪位的想法。

  用五石散。

  而且殺害了個世家女眷。

  太后恨不得將銀牙咬碎,只有昏君才能做出這種事。

  內侍走進門。

  太后立即道:「來了嗎?」

  內侍道:「趙三老爺已經進了行宮,去了皇上現在歇著的翠雲堂。」

  果然來了。

  趙家還真的是送來了個保命符,想要藉他的手將趙承衍放出來。

  「哀家不能讓他再如意下去,否則大齊王朝就要斷送在他們這些人手中,」太后冷冷地下令,「讓人盯住了翠雲堂,只要現皇上服用仙丹,立即告訴禁衛,行宮有了刺客,讓禁衛關閉行宮所有大門。」

  太后說完站起身:「哀家去看看,如果撞破他們的好事,他們會不會將哀家樣扔進池塘裡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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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親疏

  徐謹蓨看著杭氏從側室裡出來。

  杭氏看起來心事重重。

  徐謹蓨知道顧瑯華和齊玉雙在側室裡說話,一定是顧瑯華說了什麼,杭氏才會這樣。

  徐謹蓨立即迎上前去:「母親。」

  杭氏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仍舊愣愣地向前走。

  徐謹蓨皺起眉頭,立即拉住了杭氏:「母親,您在想什麼?」

  杭氏這才回過神來:「你怎麼沒到前面去跟其他小姐說話。」

  徐謹蓨抿了抿嘴唇,這次的秋狩明顯就是有大事發生,她也不是那些什麼也不知曉的內宅女眷,怎麼可能像沒事人一樣去作詩、品茶。
 
  杭氏道,「我只是去問問莊王府的事是不是真的。」

  「結果呢?」徐謹蓨追問。

  杭氏搖搖頭:「顧大小姐也不知道。」

  顧瑯華明顯是在騙人,徐謹蓨心中冷笑,卻裝作一臉擔憂地看著杭氏:「母親不要信顧瑯華的話,這個人城府太深……表面看著和善,其實心裡不知道想些什麼,當年還是莊王側妃將她帶來京城的,如果沒有莊王側妃,顧家怎麼會又如今的一切,光憑這一點,她也應該顧念莊王府的好處,不應該背地裡向莊王府下手,我是覺得心寒,就怕將來我們徐家,也是這樣的下場。」她真的希望不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從此之後就不要再理睬顧瑯華,不要跟顧瑯華再說話。

  最好徐家上上下下將顧家當成了仇敵一樣。

  徐謹蓨想到這裡,臉上滿是恨意,自從顧瑯華來到京城,她就諸事不順,彷彿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會被顧瑯華一點點地奪走。

  太后娘娘待她看似和從前一樣,可是……這次莊王府的事她竟然半點都不知曉,甚至還以為杜其仲做了替罪羊,這樁案子就該了結了。

  她就像是一個被蒙在鼓裡的傻瓜。

  這一切,都是因為顧瑯華。

  杭氏眼前浮起瑯華的面容來,神情安然,目光澄淨,看人的時候十分自然,不像是在撒謊。

  而且,莊王府犯的錯,在於他們的貪婪,這才是關鍵,而不是顧家要不要包庇莊王府。

  杭氏覺得謹蓨的想法很奇怪,竟然會將莊王府貪墨,怪罪在顧瑯華身上。

  母親說過,一個人可以不夠聰明,但是一定要明辨是非。

  徐謹蓨還要接著說下去,卻被杭氏打斷了。

  「謹蓨,」杭氏正色道,「你這些年在太后娘娘身邊都學了什麼?何嬤嬤是怎麼教你的?你怎麼會這樣想?」

  「莊王府貪墨,才會有今日,與顧家有什麼關係?莊王側妃將顧瑯華帶進京,以後莊王府的榮辱就與顧家有關了不成?」

  徐謹蓨沒想到換來母親一通責罵,不禁滿臉驚詫。

  杭氏道:「你這些話不要再別人面前提起。」這樣會讓人心中笑話。

  徐謹蓨鼻子一酸,眼睛頓時紅起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事事為顧瑯華著想。

  也許,那日宮中內侍說的是真的。

  這個家裡,關心她的,只有那個人。

  徐謹蓨搖了搖頭:「母親,您怎麼能這樣。」說到這裡,她轉身跑了出去。

  杭氏想要打發人去追,宮人快步走過來稟告:「徐大太太,」她說著拿出了袖子裡的宮牌,「太后娘娘請您過去。」

  杭氏抬起眼睛,真的被顧瑯華料中了,太后果然讓人來傳她。

  「去哪裡?」杭氏立即道。

  「到了您就知道了,」宮人低聲道,「您隨奴婢來吧!」

  ……

  皇帝又睡了一覺,醒來時聽到內侍在呼喊,「天家,趙三老爺來了。」

  趙三進京皇帝是知道的,只是一直都沒有想好要不要傳召趙三。

  那年宮裡出了事之後,他就決定,從此往後不會太過於恩寵趙家人,免得會被太后發現端倪,近而順藤摸瓜,發現他的秘密。

  可是最近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唐彬就像是一根線頭髮般,向前扯一扯,後面的那些連帶的官員就都被牽出來。

  裴杞堂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與刑部和大理寺擬了一本又一本奏摺,他每日光是批復奏折,就要用幾個時辰,加上這次又帶著人秋狩,立即被耗乾了所有的精神。

  「擊鞠有沒有結果了?」皇帝先問了過去。

  內侍道:「還沒呢,現在那邊正熱鬧,天家要不要過去瞧瞧。」

  這麼長時間。

  他們是哪裡來的力氣。

  皇帝想到這裡,耳邊響起了先皇的話:「儲君身子羸弱,又不太聰明,只怕將來子嗣也不能昌盛……」

  先皇走了那麼多年,曾說過的那些話,卻一直與他如影隨形。

  皇帝想到了趙三手裡的丹丸,吃了之後是那麼的讓他舒暢,讓他感覺到快樂。

  「讓他進來吧!」

  皇帝淡淡地下令。

  不多一會兒,琉璃簾子掀起,趙三老爺走進門,跪在了皇帝腳下。

  皇帝抬起眼睛,趙三老爺生得十分英俊,雖然三十多歲的年紀,皮膚仍舊細嫩,沒有留任何的鬍子,看起來神采奕奕。

  皇帝招了招手:「愛卿上前來。」

  趙三老爺握著錦盒,一步步走上前去,然後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皇帝身邊的錦杌上,臉上沒有半點的緊張:「皇上,怎麼看起來如此的疲憊,國事雖然重要,卻也不能因此壞了皇上的龍體。」

  皇帝長長地舒了口氣,半闔上眼睛:「愛卿可有良方?」

  「有,」趙三老爺低聲道,「微臣手中有一枚仙丹,吃了可強身健體。」

  皇帝睜開眼睛,目光一盛:「呈上來,朕要瞧瞧。」

  趙三老爺將錦盒的蓋子打開,露出裡面的仙丹來。

  皇帝吩咐內侍:「不要讓任何人接近這處院子,太后娘娘來了,就說朕歇下了,明日再去向太后請安。」

  ……

  「我們要不要進去。」

  太后身邊的程女官低聲道。

  太后搖了搖頭:「如果他真的沒事,哀家也樂得輕鬆,免得再去跑那一趟。」

  但是,如果真的像莊王妃說的那樣,趙家給皇帝服用五石散,那麼就不會一片平靜了,始終會露出端倪來。

  太后站在窗邊,微風吹過她的臉頰,她想起孩子們小時候的場景,他們就在她面前玩耍,是那麼的快樂,那麼的天真。

  「太后娘娘,皇上那邊要冰了,讓人從地窖裡將去年剩下的冰都拿過來……」

  太后手一鬆,掌心的玉麒麟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頓時碎裂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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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1: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六章 枸杞上場

  該來的還是來了。

  程女官道:「皇后娘娘宮裡的內侍也在四處打聽消息。」

  太后冷笑一聲,皇后也知道著急,她還以為皇后會樂見其成。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后才想起來干涉,未免有些遲了。

  「舒王在哪裡?現在皇族的長輩裡,能說話的也就只有舒王了。」

  程女官聽著太后的吩咐,胸口的心臟彷彿要緊張地跳出來。

  太后好久沒有插手皇上的事了,現在要請舒王過來,那就是不准備再給皇上留顏面。

  程女官道:「舒王爺和莊王爺在擊鞠呢。」

  太后目光一斂,莊王還有心思擊鞠,他是篤定能利用趙家脫身,這樣的算計,真是面目可憎。

  太后道:「莊王也不想想,這件事鬧出來之後,哀家可還會相信他。他將趙家的事瞞了這麼多年,就是想著有一天用它來交換利益。」

  程女官點點頭,從前太后是顧念舊情,明知莊王府在外面手腳不乾淨,卻也不說破,這次不一樣……太后應該不會再原諒莊王。

  太后想了想:「哀家現在最擔心的是,莊王知道的事太多,他在哀家這裡為了保命才供出了趙家,到了皇帝那裡,很有可能會將哀家一軍,說些哀家這裡的秘密給皇帝聽,即便是子虛烏有,皇帝也會相信。」

  程女官明白,這才是讓太后最擔憂的。

  莊王妃那些話,就是要讓太后投鼠忌器,否則此時此刻莊王也不會跟在皇帝身邊,只要太后這邊有了消息,莊王立即就會向皇上投誠,到時候太后就麻煩了。

  那該怎麼辦才好。

  程女官道:「若不然提點一下顧世衡,讓他在合適時機,立即帶人將莊王扣下來,到了皇城司大牢,該如何審訊,不都是顧世衡掌控了嗎?」

  太后坐下來,端起茶吹了吹,又合上了:「真是因為哀家用了顧家,皇上才可能不會完全相信顧世衡的話。」

  程女官也跟著頷,是這個意思。

  正說著話。

  內侍前來稟告:「太后娘娘,前院打了野味兒,裴大人讓人送過來一半,裴大人的手下卻沒有辦好事,送來的時候沒有關籠子,現在那些野雞啊,野兔啊都跑了出來。廚房那邊正在忙著捉呢,可是一時半刻又怕弄不乾淨,廚房那邊來告罪,讓奴婢通稟太后一聲,太后去花園的時候,別被驚了駕。」

  程女官不禁搖頭:「那位裴大人也太唐突了,也不去打聽一下,太后娘娘喜不喜歡就送來。」

  太后娘娘說是來秋狩,其實就是出宮散散心,慈寧宮是從來不吃野味兒的,味道腥羶,所以裴杞堂送來,廚房就擺在一旁沒有理會,這才讓那些東西都跑了出來。

  太后聽著這話,重新將茶端起來喝了一口:「早知道就將太妃也一同請來。」這樣就有人能替裴家傳話了,裴杞堂也不用弄得雞飛狗跳,來引起她的主意。

  莊王這件事裴杞堂必然會插手,如果裴杞堂真的幫了忙?那麼他想要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呢?

  ……

  先皇喜歡擊鞠,所以皇族人大多也精通此道。

  一個時辰過去了,大家仍舊打的難分勝負。

  莊王汗透了衣襟,望著對面的裴杞堂。

  裴杞堂一臉笑容,如同叫陣的將軍,騎著馬威風凜凜地站在他面前:「莊王爺,舒王爺兩位認輸了,這場就結束如何?」

  莊王不會認輸,經歷了那麼多風雨,不到最後一刻,決不能就此放棄,他淡淡地道:「一會兒輸了,可不要哭鼻子。」

  裴杞堂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內侍。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個人應該是慈寧宮的眼線,宮中魚龍混雜,他只是知道那些內侍、宮人很多人背地裡都會傳遞各種消息,但是這些人到底是屬於誰,為誰效命,想要弄清楚卻十分不易。

  也就是瑯華才會這樣細心,進宮幾次,有意地去收集各種消息,至少確定了哪個是慈寧宮的人,哪個是皇后娘娘的眼睛。

  想到瑯華,裴杞堂心裡突然溫暖起來。

  太后讓人來這裡,算不算是給他帶了一個口訊。

  裴杞堂抿了抿嘴唇,輕輕翹起了眉角。

  鼓聲響起來,擊鞠再度開始。

  裴杞堂當其衝,從舒王手下劫下木球傳給柳子諭,柳子諭才學會不久,動作十分的生疏,驅馬帶球前行,卻被人擋住。

  莊王見有了機會,就要上前,卻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莊王抬起頭,看到了裴杞堂。

  裴杞堂微微笑著,身體微微前傾將莊王留在了原地,然後低聲耳語:「王爺,您仔細著些,平日裡總不伸展手腳,突然發力,很可能傷筋動骨。」

  莊王笑道:「裴大人才要當心,年輕氣盛,很容易大意輕敵。」

  裴杞堂目光閃爍:「莊王爺說的是,」說著頓了頓,「王爺可認識杜其仲?」

  莊王目光沉下來,裴杞堂要在這裡審問他不成?

  這裡可不是皇城司的大牢,也不是裴家的柴房,這種話他可以不必理會。

  「莊王爺,」裴杞堂接著道,「您可能對他不熟悉,但是他卻認識您,還讓我給您帶個話,他在大牢裡很寂寞,請您一定要去看看他。」

  這句話,就像一把匕首,一下子捅進了莊王的胸口。

  莊王臉上的表情忍不住微微扭曲,身體如同遭受了重擊,整個人搖搖欲墜。

  杜其仲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在大牢。

  到底是杜其仲的死另有隱情,還是裴杞堂在故弄玄虛。

  莊王冷笑:「那杜其仲與本王有什麼關係。」

  「杜其仲說,他手上有個本子,這些年吃的空餉,都在上面有所記錄,」裴杞堂說著頓了頓,「他也冤枉的很,那些並不是空餉,而是該領餉銀的廂軍,只不過那些廂軍被人帶去了跑商、運送私貨,他官職低,人微言輕,也是無可奈何才對這件事視而不見。」

  莊王的臉色變得蒼白,他詫異地看著裴杞堂。

  裴杞堂怎麼會查出這些事。

  杜其仲沒有死,否則如何會招認這些,莊王攥緊了手裡的韁繩。

  他上當了,杜其仲的「死」說不定就是要讓他放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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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1: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不經打的莊王

  莊王臉色鐵青,眉宇中多了一抹的殺氣。

  一個站在皇位旁邊的皇室宗親,退一步籍籍無名,進一步粉身碎骨,做他能有如今的風光,靠得都是他的謀算,這樣才能歷經「二王之亂」而不倒,裴杞堂幾句話就想讓他害怕,未免小瞧了他。

  就算是裴杞堂真的掌握了杜其仲,卻也不一定能將這案子辦下去。

  太后若是不肯救他,他就將當年慶王向榮國公調兵的事說出來,告訴皇上慶王謀反時,太后曾想要淮南王回京,若不是皇上動作快,將慶王抓個正著,說不定太后已經幫助慶王登上了皇位。

  太后不會不怕他的威脅。

  莊王道:「這是杜其仲所說?沒有誰能主動招認自己的錯失,自然會百般推脫,裴大人要小心,不要上了他的當。」

  他身為一個王爺,就算犯了錯,也要經過皇室宗族,豈是裴杞堂一個小小的世家子弟能夠沾手的。

  裴杞堂點了點頭:「王爺說的有理,下臣也是這樣想,生怕有個冤枉,將來不好交代,」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麼,「那些人嘴裡不一定有實話,就像祝掌櫃說,曾送給您三顆夜明珠,價值千金,我看著卻未必如此。」

  裴杞堂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隻荷包遞給莊王。

  莊王眼睛一跳,皺起眉頭,不去接那荷包,表面上沒有太大的變化,心中卻暗暗吃驚。

  掌管著江西鋪子的祝掌櫃,去年的時候從大食國商賈手裡收了三顆夜明珠。

  這些事裴杞堂怎麼知曉?

  莊王忍不住心跳加速,渾身血液彷彿都拼命地向頭上湧去。

  裴杞堂到底知曉多少?

  因為祝掌櫃的事,杜其仲是不知曉的。

  正當莊王思量時,裴杞堂動手將夜明珠倒了出來捧在手心裡,迎著光看過去。

  裴杞堂笑著道:「多了這條裂紋,這顆夜明珠可就不值錢了。」

  看到那夜明珠,冷汗從莊王額頭上淌下來,他能認出來這顆夜明珠是他的,因為這顆珠子上有兩條,如同「人」字的紋路,他因此對祝掌櫃大發雷霆,差點就將江西的生意換了別人來做。

  裴杞堂竟然進了莊王府,取出了這顆夜明珠。

  他能拿到這夜明珠,也就能拿到所有的東西。

  怒火從莊王的眼睛中噴薄而出,彷彿要將眼前的裴杞堂燒為灰燼。

  這件事皇上知道嗎?太后知道嗎?

  裴杞堂是讓皇城司的人上門,還是帶了京營的兵馬前往查封王府,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王府裡的管事沒有來通風報信,王府外的眼線也沒送來消息。

  難道莊王府所有的人都被押了起來。

  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是堂堂的莊王爺,即便是皇上要查檢莊王府,也不可能不知會他,就讓人闖進王府去。更不可能讓人隨意將莊王府的東西拿出來。

  「你好大的膽子。」莊王大吼一聲,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正當眾人都看向莊王時,柳子諭趁機揮了一下手中的球仗,然後激動地看著那木球滾過了球門。

  如果不是氣氛不合適,柳子諭就要歡叫起來。

  舒王皺起眉頭:「你們兩個愣在那裡做什麼?莊王……擊鞠的時候就不要端著你的王爺架子,什麼有沒有膽子,若是讓他讓著你,還有什麼意思。」

  莊王惡狠狠地看向舒王,舒王這個糊塗的老東西,根本就不知曉發生了什麼,卻在這裡胡亂地攪和。

  「王爺不要太放在心上,」裴杞堂將荷包放回懷裡,眼睛閃亮,目光中帶著幾分的威懾和傲氣,「一場勝負算不得什麼,您若是不服氣,我們再戰一場,請皇上多添些彩頭。」

  裴杞堂再一次壓低聲音:「王爺,您床底的那隻鑲著一塊祖母綠的匣子,是用沉香做的吧?怪不得能讓屋子裡有股淡淡的香氣。」說完直起了身子,瞇著眼睛看莊王。

  那隻匣子裡面是厚厚的一疊銀票和地契。

  裴杞堂握住了這兩個證據,自然能夠來逼迫他說出所有一切。

  莊王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卑微起來,彷彿被一塊巨石重重地壓在他的肩膀上,要他向眼前這個少年郎低頭。

  裴杞堂如今就是高高在上地等在那裡,等著他臣服,等著他哀求。

  他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

  莊王握緊了手中的球仗,轉身就要離開。

  他必須趕去莊王府,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些什麼事。

  然而身下的馬兒卻沒有動,反而發出一陣輕嘶。

  裴杞堂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拉住了韁繩,他那如古潭般波瀾不驚的眼眸裡是淡淡的笑意:「王爺急著去哪裡?」

  裴杞堂臉上挑釁的神情,就是無數的螞蟻在啃噬他的心,莊王再也忍不住,揮動起了手中的球仗向裴杞堂打去。

  裴杞堂彎腰躲閃,彷彿十分驚訝,卻仍舊沒有鬆開手中的韁繩:「王爺,您這是做什麼?您小心著點,別從馬背上跌下來。」

  聲音也那麼的輕描淡寫,若是什麼身邊有人,會立即大笑起來。

  莊王怒不可揭,蓄足了力氣再度將球仗打向裴杞堂,如果這是一柄刀刃,他恨不得立即就將裴杞堂劈開。

  裴杞堂手裡不知什麼時候也提起了如同偃月般的球仗,兩支球仗撞在一起。

  莊王聽到了清脆的「哢嚓」聲,巨大的震動傳到他的手臂上,他的手立即沒有了力氣,巨大的疼痛立即傳來。

  骨頭,那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莊王的手臂軟軟地垂下,手裡的球仗也跟著掉落在地,他睜大了眼睛,只看見一個東西迎面而來。

  是裴杞堂手裡的球仗。

  手杖沒有半點的停頓,裹挾著厲風掃在他的頭頂上。

  你敢……

  莊王心裡想著,嘴張開剛要怒斥出聲,然而音階衝到喉嚨裡卻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裴杞堂的球仗狠狠地打在了他頭頂上。

  莊王只覺得「嗡」地一聲,滾熱的東西順著頭頂淌落,他感覺到了眩暈,眼前所有一切漸漸模糊起來。

  周圍一片驚呼。

  有人喊道:「裴大人受傷了,快來啊,莊王爺……打了裴大人……」

  莊王伸出了手想要指向裴杞堂。

  裴杞堂臉上是安靜的笑容。

  莊王的心一下子炸開,張開嘴吐出口鮮血,然後整個人從馬背上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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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2: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八章 都是高手

  「你說什麼?」

  程女官覺得十分驚訝,不禁看向內侍:「你可打聽清楚了?」

  內侍道:「奴婢是親眼所見,裴大人用球仗敲了莊王爺的腦袋,莊王爺搖搖晃晃就從馬背上跌了下來。」

  程女官看向太后。裴杞堂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莊王爺打了,裴杞堂在想什麼?那可是王爺。

  太后聽得這話,捻佛珠的手指微微停頓,這可真是誰也想不到的,裴杞堂竟然這樣直接地拿下了莊王。

  內侍退下去。

  程女官道:「外面都傳言說裴杞堂……目中無人又浮誇驕縱,進京之前就到處招惹是非,該不會因為仗著立了大功,又辦了這樣的差事,就……得意忘形,犯了老毛病。」

  太后還指望裴杞堂幫忙解局呢,這樣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這有什麼不好,」太后淡淡地道,「莊王被打暈了就說不出話來,等他醒來的時候大勢已定。」

  「依哀家看,這已經是最好的機會,」太后舒舒袖子,「一會兒這裡整個行宮就要鬧起來,所有人都會到聚到馬場上,到時候肯定會有人求見皇上。」

  事情鬧大了,皇上必然要出面。

  如果趙家人真的拿了五石散給皇上服用,那麼這件醜事就肯定遮掩不住了。這樣一來,根本就不用她出面去揭穿皇帝。

  裴杞堂這是不動聲色地替她辦了件事。

  「快去稟告皇上。」馬場上出了這樣的大事,宮人和內侍立即就四散著去報信。

  鮮血已經將莊王整張臉染紅了,莊王躺在那裡人事不知。

  本來氣氛輕鬆的馬場,一下子慌亂起來。

  舒王怔愣了半晌,才吩咐內侍:「有沒有傳御醫,快……快去啊!」

  韓璋上前查看裴杞堂的傷勢。

  裴杞堂肩膀已經腫了起來。

  舒王回過神來,厲聲質問裴杞堂:「你到底和莊王說了什麼?莊王怎麼會對你動手。」

  裴杞堂皺著眉頭:「下臣只是說,莊王爺可能會輸……沒想到莊王爺會惱怒。不過就是個擊鞠而已,怎麼會這樣大動肝火。」

  大家雖然沒有聽到兩個人說了些什麼,卻都看到了莊王先動了手。

  莊王去打裴杞堂,第一次裴杞堂躲了過去,第二次裴杞堂舉起了手上的球仗抵禦,結果,被莊王手裡的球仗打偏了方向,徑直就落在了莊王的頭上。

  舒王臉色難看,顯然十分著急:「莊王待人向來謙和,定然是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這才逼著他動了手。」

  裴杞堂身邊的副將忍不住道:「我們將軍做錯了什麼,要任由莊王爺教訓?」

  舒王瞪圓了眼睛:「莊王爺是龍子鳳孫……豈容你們這樣放肆。」

  副將壓制著心中的怒氣,正色道:「我們是大齊的官員,並非莊王府的奴婢。」

  氣氛頓時變得尷尬。

  柳子諭忙過來道:「裴大人也並非有意,事發突然,他也是下意識地抬手抵禦,說到底誰也不願意出這種事。」

  舒王冷笑:「難不成你們還準備用兩句話搪塞過去?裴大人好大的脾氣,對待龍子鳳孫尚是如此,換做平民百姓,還不知要如何,如此之人怎麼能做國之棟梁,皇上還對你委以重任……」舒王氣得鬍子翹起來,「本王要去見皇上,本王就不信,沒有人能懲治你。」

  舒王話音剛落。

  一個聲音道:「先要給莊王止血……」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顧瑯華帶著人走了過來。

  這次打獵有人受了傷,精通外科的太醫都去了獵場,要趕到這裡來也需要費些功夫,倒是在後院的顧瑯華先到了。

  瑯華吩咐內侍:「將止血的藥丸先讓莊王吃了。」

  內侍不敢怠慢,急忙將一丸藥化開順著莊王嘴角灌了進去。

  瑯華仔細地查看莊王的傷勢:「傷口需要縫合,否則一時半刻不能將血止住,」說著吩咐宮人,「我需要更多的布巾,縫合用的針和桑皮線。」

  宮人急忙前去準備,眨眼的功夫就將東西拿了齊全。

  瑯華清理了碎骨,開始縫合,鮮血染濕了瑯華的袖口和手指,乍看上去十分的駭人。一刻鐘的功夫,傷口總算縫合好了,血也漸漸止住。

  瑯華站起身,「一會兒請御醫開藥,」說著抬起頭看了看太陽,「明日午時後,莊王爺就能醒過來。」

  在場的人不禁都鬆了口氣。

  還好沒有鬧出人命,否則他們所有人都會被責罰。

  韓璋上前道:「醒來之後慢慢就會好起來?」

  瑯華點點頭:「開始會昏昏沉沉不舒坦,十幾天後也就沒有大礙了。」

  韓璋看向裴杞堂:「你再給裴大人看看吧,他的肩膀疼的厲害。」

  瑯華點點頭。

  裴杞堂坐下來,瑯華在裴杞堂肩膀上按了按,吩咐內侍:「找兩塊木板來。」

  然後將兩塊木板結結實實地綁在了裴杞堂肩膀上。

  「裴大人的右手手臂,一個月之內不能移動,否則將來不能再提重物。」

  裴杞堂身邊的副將頓時焦急起來:「那……還能不能帶兵打仗。」

  瑯華垂下眼睛:「若你指的是用刀槍利器的話,養不好傷,自然是不能了。」

  瑯華說完話,看向裴杞堂。

  按道理說,裴杞堂現在應該說話了,卻沒想到他只是瞧著她,一臉的委屈。

  這人還演上癮了不成?他這肩膀是怎麼腫起來的,她再清楚不過,用她給的藥粉抹上,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看起來就會又紅又腫,像是受了重傷。其實以莊王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傷到裴杞堂半分。

  裴杞堂的性子就是這樣,會用出如此手段她也不會覺得意外。

  不過,今天的事才過了一半,後面能不能順利,還要看皇上的反應。

  瑯華的手放下來,卻覺得手指被人輕輕地勾了勾。

  是裴杞堂。

  瑯華的臉差點就紅起來,這人真是舒王說的那樣,膽大妄為,也不怕就讓人瞧見。

  裴杞堂輕輕碰了碰她的手指,然後才鬆開,臉上卻雲淡風輕,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看向舒王:「下臣做的事,會向皇上請罪。」

  舒王板著臉:「只怕這由不得你。」

  內侍抬來肩輿,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莊王抬來上去。

  方才去向皇上稟告的內侍走上前來:「天家正在休息,讓人先妥善照應莊王爺,等明日再訓問裴大人。」

  舒王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皇上真的這樣說?」這麼大的事,怎麼能輕描淡寫地就揭過去。

  他皺起眉頭,一臉的義憤填膺:「本王要去見皇上,即便裴杞堂是功臣,卻也不能就這樣故意偏袒,否則要傷了宗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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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2: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九章 殺人了

  內侍道:「皇上不會不管,只是今日疲累了。」說著向舒王使了個眼色。。

  皇上現在是不能見人的。

  別說是莊王出了事,就算是太后闖宮,皇上也只有閉門不出。

  但願舒王能明白現在的情勢。

  「好呀你,」舒王衝著裴杞堂道,「你現在威風了,連皇上也敢哄騙,這內侍是不是被你收買了,皇上知不知道莊王頭被打了一個大洞,有性命之憂?現在的天下還是我們齊家的,你們休想這樣為所欲為。」

  「別說是你,裴思通也不敢眾目睽睽之下打一個皇親國戚。」

  舒王聲音越來越尖銳,內侍只能暗暗咬牙,舒王真是一個從來都不通世故的人,否則就不會在宗室中籍籍無名,要不是太后娘娘看上了齊玉雙,封為福安公主前去西夏和親,舒王大約都不會站在這裡。

  跟糊塗人說事,是永遠說不明白的。

  舒王拂了拂袖子:「今日無論如何我們也要見到皇上。」兇狠地看向裴杞堂,一副與裴杞堂懟起來的神情,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前走去。

  韓璋也皺起眉頭,看向內侍低聲道:「這件事不見皇上,不能辨是非……舒王的脾氣你也清楚,除非皇上親自訓誡,他是不會收手的,就請皇上說兩句話,才能平息此事。」

  內侍何嘗不清楚這個道理,可皇上現在服用了仙丹,神情恍惚,若是讓人撞破了,太后娘娘那邊定然要追究下去。

  別說他們活不成,就算是皇后娘娘,也只怕不得善終。

  眼見舒王就已經到了皇帝休息的東閣,內侍慌忙吩咐禁衛上前攔截,倉惶之下,腳底下一滑頓時摔了個跟頭。

  皇后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舒王氣勢洶洶的到來,內侍顯然已經不知該怎麼應對。

  皇后快走幾步上前,提高了音調:「舒王這是要去哪裡?」

  身為一個王爺,竟然連輕重緩急都看不明白,怪不得這些年皇上沒有讓他在朝廷裡任職。

  見到皇后,所有人停下腳步,畢恭畢敬地上前行禮。

  皇后很不高興,不再理會舒王,而是威懾地抬起眼睛看向內侍:「皇上怎麼說的?可要見舒王爺?」

  內侍擦著汗,忙道:「沒有,沒有,皇上已經歇下了,不見任何人。」

  皇后揚起了下頜:「舒王爺,您聽到沒有,這裡是皇上的寢宮,非傳不得入內,您連這點道理也不懂嗎?」

  「皇上顧念您是高宗的血脈,算是長兄,對您向來多加愛護,您也要體諒皇上才是,」皇后說著看向太醫,「快去給皇上請脈吧。」

  舒王被訓斥一通,卻沒有半點的慚愧,臉上只是露出關切的神情:「皇上龍體欠安?我就說,皇上不可能不管這件事,任著那些人為所欲為。」

  皇后心中冷笑,看向捂著手臂的裴杞堂。

  裴杞堂站在那裡,臉上的神情有些凝重。韓璋是一如既往的深沉,柳子諭趁機上前竭力安撫舒王的情緒。

  這些人除了舒王,沒有一個是傻子。

  如果不是舒王鬧起來,她都要懷疑,這一切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安排,否則怎麼三哥才去了皇上寢宮,這些人就堵在了門口。

  要怎麼辦才能將這一切遮掩住。

  皇后心念一動,看向韓璋:「顧大小姐可在這裡?光靠太醫診治,本宮也不放心,就讓顧大小姐也隨本宮進去為皇上請脈吧!」她要將顧家拉上這條船,顧家知曉了這個秘密,就要為皇上遮掩,這樣一來趙家也會有驚無險。

  韓璋皺起眉頭,旁邊的裴杞堂目光沉下來,心中的怒火向上竄去,怪不得趙承衍沒有半點的骨氣,不過受了些驚嚇,就將趙家的醜事都供了出來。上梁不正下梁歪,身為國母的趙氏,也是個陰險狡詐的人,面目可憎的令人作嘔。

  裴杞堂半瞇起眼睛,他絕不會讓瑯華涉險,他正要上前去,就被韓璋一把扯住了衣角。

  韓璋道:「義妹只懂得醫治外傷,恐怕不敢為皇上請脈,皇上龍體非同小可,還是請院使大人前來。」

  裴杞堂心中感激。

  韓璋說這樣一番話,顯然比他更有立場,他心中一喜,韓璋這樣幫忙,是不是已經接受了他。

  裴杞堂看了一眼身邊的副將:「快去請院使。」

  聽得要請院使,站在旁邊低著頭的御醫,不禁瑟縮了一下。

  「為什麼請院使,皇兄生了什麼病?」寧王的聲音傳來。

  緊接著太后道:「到行宮來,本是圖個清靜,你們卻鬧成一團,不過就是擊鞠,還打到了皇上這裡,哪裡有半點朝廷重臣的模樣,」

  眾人立即跪下來行禮。

  皇后整個人就像是被炙熱的陽光烤化了一層似的,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整個人也委頓下來。

  這件事遮掩不住了。

  太后想要進皇帝的寢宮,誰能上前阻攔。

  皇后吞咽一口,眼前一陣眩暈。

  太后沒讓眾人起身,徑直向東閣走去,寧王跑在最前面:「皇兄,皇兄,你怎麼了?」

  「皇后起來吧,跟哀家一起去瞧瞧。」

  皇后臉色蒼白,胸口緊張地起伏,她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只是空張嘴,發不出半點聲音。

  難道趙家和她就要這樣窩窩囊囊地完了不成?

  皇后的心突然一痛,立即捏緊了手指。

  顧不得還有人在旁邊,立即道:「母后,媳婦有話向您稟告。」

  太后停下腳步:「今日這是怎麼了?莊王妃和你都有話要說?您們到底要說些什麼?」

  莊王妃。

  皇后睜大了眼睛,莊王妃說了什麼話?

  是不是關於趙家?否則太后眼睛裡怎麼滿是輕蔑的神情。

  皇后腳下更是站立不穩。

  她只知道皇城司在查莊王府,哪裡能想到這把火會燒到她頭上。

  這件事足以讓她誠惶誠恐。

  「母后,有些事並非您想的那樣,媳婦也是無可奈何……您聽媳婦……」

  皇后的話剛說到這裡,東閣傳來寧王的尖叫:「殺人了……殺人了……皇兄要殺人了……他殺了阿靜……現在又要來殺我了……母后……母后……」

  凄厲的聲音彷彿將整個行宮都震得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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