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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2: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章 醜態百出

  太后臉色一變,看向旁邊的內侍。

  內侍不敢怠慢,立即帶著宮人衝了進去。

  寧王這樣叫喊,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舒王進了門,韓璋和柳子諭、裴杞堂也跟著魚貫而入。

  皇后眼楮裡滿是絕望的神情。

  內侍大喊著︰「快,快去給皇上拿衣衫。」

  然後是皇帝的聲音︰「朕是皇帝,誰敢……滾……都給朕滾出去,叫趙氏過來,聽到沒有,叫趙氏服侍,你們這些笨蛋。」

  聽到趙氏兩個字,太后轉過頭看了一眼皇后。

  太后那雙眼楮如利刃般,狠狠地捅進了她的心窩。

  皇后張了張嘴,萬念俱灰地坐倒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完了,趙氏一族也完了,誰也逃不掉。

  ……

  東閣是高宗皇上時建的。高宗皇上夢到一位道士在此打坐,醒來之後,便讓司天監看了星象,司天監看出東閣乃是福地,於是高宗下令在此開始修行宮,所以是先有東閣而後才有的行宮。高宗在位時,遇到天災人禍,心中煩悶,總會來東閣齋戒,先皇將此處視為大齊「第一清淨之地」,特意在門口修築了水池,題了四個字心靜則淨。

  太后看到這四個朱紅大字,想及先皇種種,怒氣直衝頭頂。先皇已經沒有想到,現在那個逆子在這個地方,服用先皇最討厭的五石散。

  冤孽。

  也許這是先皇欠他的,她欠他的,所以才會生下這樣一個豎子。

  「皇上,太后來了。」內侍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提醒皇帝。

  皇帝卻不在乎︰「她來就讓她來好了,我又沒有做什麼錯事,她還能打我不成?她在哪裡,我去看看……」

  黃色的簾子掀起來。

  太后與皇帝四目相對看了個正著。

  旁邊的舒王「呀」了一聲。

  其他人都跟著低下了頭。

  皇帝就穿了一件輕薄的緞子長袍,領口敞開,頭髮散落下來,光裸著腿,赤著腳,目光有些散亂,臉頰通紅,手裡拿著一隻酒瓶,臉上是扭曲的笑容。

  看了看太后「呵」地一聲打了個酒嗝。

  酒氣徑直地噴到了太后的臉上,太后只覺得全身的血液衝上額頭,她緊緊地攥起手指,幾乎將骨節捏碎。

  成何體統。

  大齊的聖上竟然是這副模樣。
 
  裴杞堂輕輕地拉了一把舒王,舒王這才回過神來,慌忙隨著裴杞堂等人一起從東閣裡退了出去。

  皇帝這個模樣,作為臣子應該避開,否則將來君臣無法見面。

  「皇帝,」太后冷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母后,」皇帝搖搖晃晃,「又在考我,我怎麼會不知道,如果我不知道又要挨打,二弟、三弟都會站在一旁看笑話,笑話我這個太子,到底有多窩囊。」

  挨了幾次訓斥,罰了幾次跪,他就記住了。

  她會對他如此嚴格,只因為他是長子,將來要承繼皇位,卻沒想到他就這樣記在心裡。

  太后覺得很可笑,他們母子的嫌隙竟然是這樣開始的。

  「母后,我不喜歡你,」皇帝道,「皇上的賢妃都比你好,她待我如子,卻被你殺了,你……就是見不得我高興,每次只要我覺得舒坦的時候,你總會出現,我不喜歡你……不知道為什麼父皇會喜歡你。」

  「咦,父皇那麼喜歡你,他死了怎麼不帶你一起走。」

  旁邊的內侍聽得這話,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皇上怎麼能這樣說。

  「皇帝。」太后的眼楮要冒出火來,皇帝不止是吃了五石散,而且喝醉了酒,所以才會說出這些話,這些來自於他心底的話。

  既然皇帝這樣不喜歡她,為什麼不想方設法地除掉她。

  說白了,他就沒有這樣的膽識和魄力。

  太后冷冷地看向宮人︰「那個人呢?」

  宮人向屋子裡看去。

  太后幾步上前,撩開了簾子,立即看到了躺在軟榻裡的趙三老爺。

  趙三老爺身上只穿了一件寬大的袍子,袍子甚至沒有繫扣,雪白的身體徑直暴露在空氣之中。

  榻前擺滿了冰盆,他修長的手臂,伸出來暴露在陽光下,看起來彷彿比女子的更加纖細。

  他那雙大大的眼楮中滿是迷惘的神情,嘴角雖然翹起卻略帶哀傷,讓人看了就挪不開眼楮。

  「是誰啊?」他的聲音極其的慵懶,長長的睫毛一抖看到了太后。

  沒有懼怕,卻反而露出幾分玩味兒來︰「我就說,早晚太后會來……皇上您就是不聽我的。」

  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卻自稱「我」,不止是放浪形骸是真正的無法無天。

  是誰養出了這樣的禍患?太后比誰都清楚。

  「阿卿你過來陪朕再喝一壺,你說的對,這酒冷了就沒用了,必須是溫熱的。」

  趙三老爺輕輕一動,光滑的大腿頓時從袍子中間露出來。

  「朕來幫你穿鞋,朕來幫你穿鞋。」皇帝笑著跑過來,就要彎腰去拿鞋子。

  趙三老爺果然伸出了腳,等待著皇帝的服侍。

  皇帝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就將地上的龍靴撿起來扶住了趙三老爺腳,慢慢地,輕輕地向上套著靴子,臉上洋溢著極其滿足的笑容。

  這樣的場面,看在太后眼裡,就像是千萬根針,狠狠地刺在了心上。

  她那本該高高在上的兒子,卻做著這樣下賤的事。

  太后眼楮中一閃凌厲的鋒芒,伸出手抽出了禁衛腰間的長劍。

  身邊的內侍頓時大驚失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太后娘娘,您息怒,您息怒,皇上現在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皇上喝醉了。」

  「他沒有醉,平日裡的他才是真的醉了。」人前裝模作樣的皇帝是假的,現在的皇帝才是他真實的面目。

  怪不得他會讓皇后殺死徐茹靜。

  徐茹靜見過這樣的皇帝。

  太后一腳踹向內侍的心口窩,向前幾步,禁衛已經撲上去護住了皇帝。

  太后的劍仍舊刺了下去。

  鮮血「迸濺」出來。

  床榻立即被鮮血染紅了。

  榻上的趙三老爺抬起手,緊緊地攥住了雪白的劍身,巨大的疼痛讓他整個人都扭曲起來,但是他依舊看著太后,嘴唇微微彎起,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你不過就是個太后。」

  不過就是個太后。

  曾將權利玩弄於掌心,滿手沾滿鮮血的太后。

  除此之外,她什麼都不是。

  太陽落下來,天空也變成了嫣紅色。

  皇帝轉過頭看到倒在血泊裡的趙三老爺,大聲尖叫起來,如同是一隻憤怒的野獸,呲起獠牙,向太后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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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2: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一章 起了疑心

  禁衛死死地抱住了皇帝的腰。

  皇帝不停地嚎叫著,恨不得立即將太后撕成碎片。

  太后抬起頭,臉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母后,」寧王一臉的驚恐,「這是怎麼了,您為什麼……皇兄這是要做什麼?」

  太后抿著嘴,一言不發,看著皇帝不停地掙扎。

  太醫氣喘吁吁地進了門,看到這種景象頓時驚呆在那裡。

  「還愣著做什麼?」太后淡淡地吩咐,「皇帝病了,快給皇帝診治。」

  太醫應了一聲,慌忙放下手裡的藥箱。

  皇帝也被內侍架著去了暖閣。

  「去吧,」太后摸了摸寧王的頭,「去屋子裡等我,我不讓你出來,你就不要出來,也不要跟任何人說話。」

  寧王是個最聽話的孩子,她的囑咐寧王一定會記在心上。

  太后話音剛落,寧王果然緊緊閉上了嘴,站起身跟著內侍走了出去。

  ……

  軟榻上的趙三老爺還沒有死,目光已經開始渙散,看著太后說不出話來。

  太后吩咐女官︰「皇后娘娘可在外面?」

  程女官道︰「在外面候著呢。」

  「讓她進來吧,」太后將染血的劍仍在地上,向側室裡走去,「讓她認一認,這個是不是她的哥哥,免得哀家冤枉了趙家。」

  程女官應了一聲,帶著幾個人去請皇后。

  皇后雖然臉色蒼白,卻自己走進了門,看到軟榻上的趙三老爺,眼楮一紅,硬生生地將哽咽聲咽了下去。她已經想到了會這樣,太后不會饒了趙家,所以現在死,和日後死沒有什麼兩樣。

  皇后冷靜地走到軟榻旁,伸出手來整理了趙三老爺的衣服,安靜地跪坐在一旁等著結果。

  程女官進側室裡復命,太后點了點頭︰「到底是做過皇后的人,也算是有幾分的見識。」

  現在無論怎麼哭鬧都是沒用的。

  程女官低聲道︰「現在要怎麼辦?皇上做出這樣的事……太后您……」

  太后坐在那裡,看著珍寶閣上面的沙漏︰「你說哀家能怎麼辦?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中書省左右丞相都會到這裡,京師三衙的人會將行宮圍的是水洩不通,」說著頓了頓,伸出手去整理花斛裡的鮮花,「即便是這樣,哀家也可以再爭一爭,畢竟這裡的禁衛不多,或許找幾個人能拼出一條血路來。」

  「不過,」太后微微一笑,「哀家拼這條血路給誰啊?」

  程女官低聲道︰「皇上沒有子嗣在身邊,現在看來……只有……只有……」

  「寧王嗎?」太后道,「寧王不行。」

  程女官目光一閃,想要說什麼終究沒有開口。

  「你想問哀家為什麼寧王不行,」太后將牡丹花換了一個方向,「因為他沒這個本事,改朝換代需要的不止是身份、機會,更需要魄力,缺一不可,哀家不能為了換一個皇帝,就冒著可能會滅國的危險去做這件事,就算是要做,也需要時間去謀劃。」

  程女官道︰「可是您現在只有寧王爺一個兒子了,而且……而且……」

  太后點點頭︰「而且寧王是個傻子,哀家將他扶上皇位,將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攝政。」她替先皇料理朝政那麼多年,這樣的條件對她來說的確足夠誘惑。

  「不管要不要去做,至少現在不是好時機。」

  「皇帝還坐在皇位上,若是將皇帝廢了,落在金國的太子就順理成章成了承繼皇位最正統的人選。」

  「金國一定會以此為由,發動戰爭,那時候大齊內亂未平,外亂又起,不知道會有個什麼結果。」

  程女官彷彿明白過來︰「是奴婢短視了。」

  太后嘆口氣︰「哀家希望的是,藉著這件事將那些謀反案弄清楚,那些蒙冤的大臣若是能被放出來,朝廷就等於多了一股新力量,這些人將來可以大有作為,因為他們最清楚皇上當年都做了些什麼。」

  這才整件事的關鍵。

  「今天的事不準洩露出去,外面一個字都不要說,」太后垂下眼楮,「哀家記得當年處置徐茹靜的是徐老夫人。」

  程女官道︰「是徐老夫人去的坤寧宮,那時候,皇后娘娘還沒有為封后位……」

  如果沒有徐家,恐怕趙氏不能順利執掌後宮。

  太后道︰「你說她是真的不清楚呢?還是心裡明白在替皇后遮掩,這些年徐家興旺,靠的是不是自己的真本事。」

  徐家興旺靠的是不是真本事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徐謹蓨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在太后娘娘身邊。

  「哀家得知道,」太后說著頓了頓,「讓皇后娘娘身邊的內侍給徐家送個信吧,再將徐老夫人接過來,哀家要問幾句話。」

  程女官抿了抿嘴唇︰「那……徐大小姐呢?徐大小姐在行宮,東閣發生的事……」

  太后淡淡地道︰「如果這點事都不能遮掩一個時辰,你也就老了。」

  程女官低下頭︰「奴婢雖然老了,但是還有把力氣,必然將差事辦好。」

  能遮掩住的絕不會洩露出去。

  太后將花斛裡的花拿出來扔在桌子上︰「去吧。」

  ……

  徐老夫人接到消息時微微一怔。

  皇后身邊的人已經好久沒有上門了。

  內侍送來兩隻大花斛,笑著道︰「皇后娘娘讓奴婢送來的,說老夫人最喜歡牡丹花,用這個插花最好了。」

  徐老夫人笑著行禮︰「多謝皇后娘娘惦記。」

  內侍道︰「這花斛可是不一般,花送進去,一時半刻也不會凋謝,這些花兒呀,草兒呀,總要長長久久的才好。」

  徐老夫人目光閃爍,皇后那邊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否則不會遣人過來︰「皇后娘娘的賞賜,我們徐家定然好好供奉。」

  說著吩咐人賞賜銀錢給內侍,內侍笑著離開了徐家。

  徐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思量片刻,立即吩咐下人︰「快去將大老爺叫來,行宮恐怕是出事了。」

  他們要提前做些準備。

  下人剛剛退下去,管事立即來到︰「老夫人,行宮那邊傳話,要請老夫人過去宴席,車馬眼見就要到門口了,老夫人快準備準備吧!」

  徐老夫人揚起眉毛。

  杭氏跟著各家的女眷一起去了行宮,若是有事,杭氏就能代表徐家。

  現在車馬來接她,要麼是杭氏做錯了事,要麼是有什麼事杭氏應付不過來。

  那麼來傳她的是太后娘娘還是皇后娘娘。

  徐老夫人整個人警惕起來,莫不是那件事……事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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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3: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二章 送信

  徐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兩隻花斛上,她走上前端起來聞了聞,花斛裡隱約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伸出手摸了摸瓶內,還有些潮濕。

  這花斛方才還被人用著,然後匆匆忙忙地送來了徐家。

  皇后那邊出了急事,而且這件事與徐家有關,除了徐茹靜的死,徐老夫人想不到第二件來。

  真是禍害。

  死了那麼多年,還在給她添麻煩。

  這件事到底怎麼樣,她要到了行宮將謹蓨叫來好好問問,才能有個結果。

  多虧謹蓨在太后身邊,否則她真的不好下這個決斷。

  最可氣的就是杭氏,竟然在行宮什麼事都做不好。

  徐老夫人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

  瑯華下了車,直接走進了皇城司大牢。

  大牢裡傳出了淡淡的藥香。

  顧世衡欣慰地一笑,恐怕皇城司大牢設立以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景象。

  從前想要從皇城司大牢裡出去,只有死這一條路。現在他要改改這個規矩,讓整個皇城司都脫胎換骨,變得和從前不同,這才是他顧世衡想做的事。

  「痛快。」一聲嘆息傳來。

  曹嘉抹掉了嘴唇上的酒,臉上出現了滿足的神情。

  瑯華將藥箱放下,就像前幾日一樣,詢問曹嘉︰「曹大人想好沒有?腿傷到底是治還是不治。」

  曹嘉看向顧瑯華,這位顧大小姐每天來到他面前問的都是這樣的話。

  曹嘉搖搖頭︰「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我能支撐到為我哥哥曹雍伸冤,此生足矣,痛苦太多,不用再強求活下來。」

  「我能支持到那時候嗎?」曹嘉又仔仔細細地問了一遍。

  瑯華指著曹嘉的腿︰「曹大人的腿連年潰爛,現在已經十分嚴重,雖然每天敷藥粉,卻也只是暫時讓傷勢有所緩解,如果這傷還是不能醫治,最終還是死路一條。不過,這個時間足夠曹大人伸冤的了。」

  莊王妃被抓,杜其仲和那些掌櫃都落到了裴杞堂手中,莊王又被打到暈厥,再也沒有本事為自己強辯,所以最遲明日,刑部、大理寺就會來審莊王案。莊王妃想要用趙家的事來自保,所以趙家的案子也會跟著一起審理,趙承衍招認的那些文書,很快就會擺到皇上面前。三兩天之內,曹嘉應該會離開皇城司大牢,被轉送去刑部大牢。

  時間足足夠。

  曹嘉笑道︰「這就好,顧大小姐也不用再為我費心,這樣已經很好了。」

  瑯華將藥粉拿出來準備給曹嘉換藥︰「天道也不總是公平的,曹家能伸冤,但是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這樣好運了,皇城司和各地刑部大牢,每天都有人死,就算朝廷已經決定重審所有謀反案,一天審十樁案子,依然會有人等不到上堂就死去。」

  曹嘉饒有興致地看著瑯華。

  他在大牢裡這麼久,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只有這個女孩子讓他覺得有趣。

  每天鍥而不捨地來勸說他。

  曹嘉道︰「那些事已經跟我無關了,該做的不該做的,我們曹嘉都已經做好,剩下的就交給其他人,就算我為了保命截掉了兩條腿,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只怕曹大人不是在幫忙,」瑯華道,「您是要還債。」

  瑯華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有人道︰「曹大人說過,一定會想方設法為我們伸冤,大理寺會審理我們的案子。」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黑暗中傳來了鎖鏈聲響,彷彿許許多多的人都已經圍了上來。

  「曹大人勸說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他會想到辦法,證明我們沒有參加謀反。現在我們堅持下來了,我們沒有死,曹家卻欠我們一堂會審。」

  「我們都等著這一天。」

  曹嘉的手顫抖起來。

  當年只要哥哥坐在大理寺,就代表了清正廉明,可是哥哥已經死了。

  所以現在,也就只有他才能了解這些犯人的心情。

  他們熬過酷刑,不是為了活著。

  而是為了活下來,為自己的親人、朋友討還一個公道,告訴世人他們並非謀逆之人,也沒有背叛大齊的朝廷。

  雖然他早已經想好,就算活下來,也絕不再為這個朝廷做事,可是現在卻還有沒做完的事在等著他。

  瑯華道︰「曹大人,您的傷我一個人治不了,需要太醫院的御醫幫忙,皇宮中珍貴的藥材調理,您才能活下來。」

  曹嘉靜靜地聽著。

  瑯華站起身來,「幸好太后娘娘請您過去說話,太醫院會想方設法醫治您。」

  曹嘉慢慢地點了點頭,如果顧大小姐沒有說這番話,他大約不會去理會太醫院,因為他知道,不管是太后還是皇上,不過就是想要利用他的身份,他活下來,至少代表朝廷還有一線希望,大齊的君主最終還是明朝秋毫,解救了無辜的忠臣,算是給了曹家一個交代。

  他本不願意再成為皇帝手中的棋子。

  可是顧大小姐的話,讓他想通了一件事,或許朝局的變化,可以為他所用,這樣他就能讓更多的人澄清冤屈。

  顧大小姐是不是這個意思?

  曹嘉看著顧瑯華的背影,陷入了思量。

  ……

  瑯華從皇城司大牢裡出來,就要上馬車。

  裴杞堂卻策馬過來︰「我送你回行宮吧!」

  瑯華知道裴杞堂有話要說,點了點頭,讓裴杞堂將她扶上了馬。

  「行宮那邊怎麼樣了?」瑯華低聲問過去。

  裴杞堂道︰「舒王被送到了西閣歇著,榮國公家中有事,已經離開了行宮,我是出來調動禁軍人馬的,行宮那邊裡裡外外有上千禁軍把守。」

  瑯華明白了︰「所以趙家的事還沒有傳出來,」說著抿嘴一笑,「這麼說,最可憐的就是舒王爺了,太后娘娘相信兄長和你都不會隨便將消息透露出去,只有舒王爺在太后心裡,不太可靠……所以乾脆將他送到西閣關起來,只怕要等到明天才能放回家中。」

  裴杞堂目光閃亮︰「舒王爺也很自在,方才要了兩壺酒喝得醉醺醺的,已經睡著了,恐怕整個行宮,只有他睡得最安穩。」

  想到這個,瑯華就覺得好笑,皇上吃了丹藥又喝了酒,現在太后娘娘一定在想方設法地讓他清醒,可想而知會被折騰成什麼樣子。

  「瑯華,」裴杞堂忽然拉住了馬,「我出來是有話要跟你說。」

  裴杞堂的聲音有些嚴肅,瑯華靜靜地聽著。

  裴杞堂道︰「瑯華,我怕太后想要將你嫁給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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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3: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又酸又甜

  瑯華聽著裴杞堂的話,笑起來︰「那就嫁唄。」

  裴杞堂目光一凜。

  瑯華沒有瞧見,仍舊接著說︰「寧王妃犯了這麼大的錯事,一定會從皇室宗族譜牒上除名,寧王府從裡到外都會將寧王妃的東西清理的一絲不剩,宗室裡也會避免提到她的名字,那麼就等於寧王府之前從來沒有過王妃,寧王再娶也一定不會是按照繼室的禮儀,本朝王爺娶正室,至少在十幾年內,應該是獨一份了。」

  「再說寧王和寧王妃的感情,寧王雖然依賴她,也不過就是表面上的而已,否則現在寧王早就傷心難過,怎麼可能這樣高興的在行宮裡採花。寧王是太后和先皇除了皇上之外唯一的子嗣,現在皇上那邊出了事,太后心裡說不定已經有了思量,扶一個傻王爺上位,或許在大家看來是件不可能的事,不過也有他的好處,太后娘娘若是有心,可以通過寧王掌控朝局,所以寧王是太后手裡最重要的一顆棋子,太后必然不會虧待他。」

  裴杞堂十分的安靜,微微斂目,沒有說話。

  瑯華說著頓了頓︰「寧王府又很大,我將後院都種滿草藥大約也沒有人會管,出來進去也不會有人對我要求太嚴格,想要布置出自己一番天地也容易的很,而且不管太后還是皇上,對寧王都格外寬容,顧家如果能頂著這樣一個名頭,將來無論做什麼應該都會輕鬆些。」

  瑯華剛說到這裡,忽然覺得腰上一緊,陌生的男子氣息頓時籠罩下來。

  裴杞堂展開修長的雙臂將她牢牢地抱在了懷裡,他的呼吸聲有些低沉、急促,溫暖的手掌壓在了她的手背上,然後拉起韁繩,驅馬跑離了官路。

  裴杞堂這樣突然的舉動,讓瑯華頓時慌亂起來,她整個人彷彿都被攏入了他的天地,鼻端是淡淡的混雜著薄荷般木葉的香氣,他將她抱得很緊,讓她有些喘不過氣,風吹在她的臉上,她忍不住輕微的顫慄,臉頰滾熱,手腳卻一片冰涼。

  瑯華微微掙扎,抬起頭看過去,只見裴杞堂緊抿著嘴唇,臉上是深沉的怒氣,眉宇間還有淡淡的哀傷和難過。

  瑯華看到裴杞堂這樣的神情,不由地心裡一酸。

  他這是生氣了?卻怎麼是受傷的神情,讓她看著也難過,頓時沒有了心情繼續說下去。

  馬跑的很快,彷彿是在宣洩他的情緒,她也只好靠在他的胸口,耳邊傳來他急促的心跳聲。

  裴杞堂的心彷彿隨時隨地都能躍出來似的。

  瑯華忍不住去推裴杞堂的手︰「快停下,你這是做什麼?」

  本來已經出了城,為了避開人,他們特意選的小路,現在這樣一陣亂跑,周圍已經是荒無人煙。

  半晌裴杞堂才拉住馬,扶著瑯華,從馬背上躍下來。

  「你真是這樣想的?」裴杞堂的嗓子一改往日的清澈,變得低沉而沙啞,目光深湛,仔細地看著她,她想著要嫁給被人,還一連串想到了那麼多的好處。

  那他呢?他怎麼辦?他在她心裡可有半點的好。

  裴杞堂眼楮發熱,忍不住將喉口的酸澀吞咽下去。

  瑯華方才還覺得很好笑,可是現在卻笑不出來,只是不自在地整理著衣裙,「我當然是開玩笑的。」

  她今天心情好,故意開了個玩笑,誰知道他就當真了。

  「這也能用來開玩笑?」裴杞堂嘴唇竟然看起來有些蒼白,目光閃動,眼楮裡的愁悶,化成了一汪水,浸得他眼角微紅。

  瑯華本想嗤笑他,他認真的模樣,卻讓她有種做錯事的感覺。

  他是能夠統帥禁軍,帶著邊疆將士與西夏人苦戰的大將軍,她怎麼知道不過就是個小小的玩笑都開不得。

  「我喘不過氣來。」裴杞堂道。

  瑯華抬起頭。

  裴杞堂臉色漸漸凝重︰「你那樣說,我很難過,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他說的是這個意思。

  瑯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直白的話,臉頰頓時覺得火熱。

  裴杞堂微微垂下眼楮,看起來很委屈︰「我不好容易熬到你跟陸瑛退了婚,你再這樣嚇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瑯華道︰「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

  「真的嗎?」裴杞堂雍容的面孔中,燃起明亮的火花,「你沒那麼想過……」

  她怎麼可能想過,她不過就是想起了馮師叔,於是開個玩笑,她還以為別人聽到了會笑不可支。

  「第一寧王是不是傻還不清楚,第二我想要買處院子,可以不比寧王府小,第三宅院裡怎麼種草藥?第四顧家本來是為皇上辦事的,跟寧王扯上關係,從此之後就會被太后推著走,第五我有說過我喜歡寧王嗎?」

  顧瑯華站在陽光下,扳著手認認真真地講她的笑話,臉頰通紅,整個人就像一塊透亮的寶石,那雙認真爭論的眼楮,閃閃發光,裴杞堂痴痴地看著,不願意打破了眼前的情景。

  她想要跟他開個玩笑,卻差點要了他半條性命。

  這輩子不會再有人能夠這般左右他的情緒。

  裴杞堂抬起手,輕輕地拂過瑯華的鬢角,動作說不出的輕柔。

  瑯華下意識地躲閃。

  裴杞堂彎腰,他目光中湧出股熾烈的熱忱,就像夏日午後的太陽︰「瑯華,那你什麼時候能喜歡我。」

  真是沒臉沒皮,不嫌害臊。

  瑯華避開裴杞堂的目光,轉身去牽馬︰「快點把我送回行宮,一會兒黃大人的馬車到了,我卻還沒到。」

  望著瑯華嬌嗔的模樣,裴杞堂頓時覺得歡快起來,瑯華心裡已經慢慢地有了他的位置。

  ……

  「人到了嗎?」

  太后問過去。

  內侍慌忙道︰「到了,就在外面花廳裡等著呢。」

  太后點點頭︰「讓他們祖孫兩個先說說話,一會兒哀家就過去,」說著走出側室,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劉景臣。

  劉景臣上前行禮︰「要不是有太后在這裡,今天可真的要鬧出笑話來了。」

  太后沉下眼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外面都不知曉,等到皇上醒過來,劉相好好勸勸皇上,以前那些就不提了,以後要怎麼辦……」

  劉景臣忙道︰「微臣記住了,皇上……也是一時信了奸佞,能到藥效過了,定然會懊悔,微臣會將這些原原本本地稟告給皇上。」

  太后不置可否,轉身向門外走去︰「哀家也罰了,許多事,哀家不想再操心,莊王的案子,你也稟告給皇上,該怎麼查就怎麼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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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3: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不要太聰明

  徐老夫人坐在屋子裡,手指不停地在佛珠上打轉。

  她坐車到了行宮,卻沒有見到杭氏和謹蓨,而是徑直被帶到了這裡,她心裡愈發覺得不踏實起來。

  皇后會不會出了事?

  趙家的後輩不是被壓在了皇城司嗎?趙大太太和趙三太太妯娌兩個在京中宅院裡走動,就是為了四處疏通關係。

  照她的推測,趙家應該已經想到了脫身的法子。

  那麼為什麼皇后娘娘要送她花斛呢?

  皇后娘娘維護趙家,太后娘娘要護著莊王府,兩個人各有思量,萬一有衝突,她要怎麼辦?

  徐老夫人剛想到這裡,門就被宮人推開了,緊接著徐謹蓨走進來。

  徐謹蓨抬起頭看到徐老夫人不禁怔愣,半晌才回過神︰「祖母,您怎麼來了?是誰將您接來的?家裡是不是有事?」

  「沒有,」徐老夫人鬆了口氣,「你快過來。」

  徐謹蓨急忙上前,宮人又將門緊緊地關上。

  徐謹蓨一下子扎進了徐老夫人懷裡︰「祖母,您來了就好,行宮這邊出了事,孫女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到底怎麼了?」徐老夫人道,「你快原原本本告訴我。」

  徐謹蓨立即將莊王府的事說了,她臉上是一副驚魂未定的神情︰「太后娘娘為什麼要對付莊王府啊?」太后和莊王府應該是一條心的,怎麼太后不但不保莊王,而且幫著顧家拿住了莊王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老夫人聽著目光閃爍,太后八成是為了自保,莊王府一定有把柄落在了顧世衡或者裴杞堂的手上。

  徐老夫人思量半晌︰「顧瑯華呢?她在哪裡?」

  徐謹蓨抿了抿嘴唇︰「聽說裴杞堂將莊王爺打了,顧瑯華帶著人去給莊王爺看傷。」

  徐老夫人聽著不禁驚訝。

  裴杞堂竟然將莊王爺打了。就算裴杞堂是皇上身邊的新貴,可是莊王好歹是個王爺,他怎麼能隨隨便便地向莊王動手。

  除非,裴杞堂知道,莊王已經失勢了。

  徐老夫人道︰「那太后呢?太后有沒有說什麼?」如果太后就將莊王送出去,皇上應該不會追究太后的責任。

  徐謹蓨搖搖頭︰「太后將莊王妃和齊玉環、齊玉真安置去了西院,我方才想要過去看看,可是那院子有宮人看管,我只瞧見小廚房送了吃喝進去,也不知道她們還能不能被放出來。」

  徐老夫人仔細地思量。

  按理說,如果太后拿到了莊王府貪墨的證據,應該將莊王妃和齊玉環交給皇室宗族去處置。

  可是太后卻沒有這樣安排,莊王也暫時沒有下獄。

  唯一的解釋就是,太后暫時將莊王的案子壓了下來,為什麼要壓下莊王的案子?除非莊王對太后來說還有用處。

  徐老夫人心中那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她剛想要跟徐謹蓨再說話,就聽到外面傳來內侍的聲音︰「太后娘娘,人在裡面呢。」

  緊接著簾子被掀開,徐老夫人立即帶著徐謹蓨兩個人上前去行禮。

  「起來吧,」太后笑著道,「我也沒有什麼事,就是要你們陪著哀家說兩句話。」

  徐老夫人被徐謹蓨攙扶著坐下來。

  太后端起了茶抿一口︰「老夫人的年紀與哀家不相上下吧?」

  徐老夫人立即道︰「老身已經是花甲之年……」

  太后點了點頭︰「那可比哀家還要年長幾歲,」說著嘆口氣,「不過比哀家好福氣,身下已經有幾個孫兒了,哀家可還沒有……」

  徐老夫人想到了惠王、慶王謀反案,如果沒有這些事,太后娘娘也早就子孫繞膝,可惜了,惠王、慶王的子嗣都已經被皇上賜死在了大牢裡。

  想到這裡徐老夫人眼楮重重一跳。

  太后現在說起這些,其實是想要告訴她,太后一直沒有忘記「二王之亂」帶給她的痛楚,只要有機會,太后一定會報復當年那些在「二王之亂」中推波助瀾的人。

  趙家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太后微微抬起眼楮︰「莊王的事老夫人應該已經聽說了。」

  徐老夫人恭謹地道︰「也只是剛剛聽謹蓨說起,沒想到……莊王爺會這樣糊塗。」

  太后嘴角揚起,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人總會變的,先皇活著的時候,莊王爺的志向還是清弊政,除貪墨。不過短短幾十年的功夫,他倒帶著人吃空餉,在邊疆運私貨,先皇一定不會相信,當年他那個意氣風發的弟弟,竟然會變成這般模樣。」

  太后站起身來,徐謹蓨立即上前侍奉。

  太后走向窗前︰「這些年有了太多的變化,哀家都快不認識這個大齊了,但是日子還要繼續,大齊還要向前走。」

  徐老夫人應了一聲。

  太后轉過頭來︰「哀家記得第一次見到皇后時,她比謹蓨大不了幾歲,那時候她也很乖巧。趙家不過就是個小官,誰也沒想過皇上會留下趙氏,現在想想何嘗不是緣分。」

  徐老夫人知道,太后一直不太喜歡趙氏,覺得趙氏太小家子氣,可是皇上偏要擰著將趙氏扶上了后位。

  徐老夫人的心「砰砰」亂跳,太后娘娘馬上就要說到關鍵。

  太后道︰「所以莊王妃說出那件事,哀家很驚訝。」

  太后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莊王妃說,徐茹靜是被皇后害死的,徐老夫人可知曉這件事?」

  徐老夫人只覺得渾身的汗毛根根豎立,太后的眼楮如刀般刺進了她的胸口,想要將她心裡藏著的秘密剖出來看個仔細。

  「阿靜,」徐老夫人一臉驚詫,「阿靜不是失足落入池塘才……怎麼會跟皇后娘娘有關,這……」剩下的話她說不出來,她也不敢去說。

  她知道太后娘娘想要聽什麼,可是她不能說。

  因為這件事關乎於皇后和皇上,太后想要復仇,她卻不能做太后手中的利器,因為很有可能會有去無回。

  她不能冒這個險。

  太后彷彿很失望︰「當年你們徐家進宮為徐茹靜打理後事,就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

  徐老夫人搖搖頭︰「沒有,當時有宮人瞧見阿靜去摘荷花,後來仵作查看了屍身,也確然沒有明顯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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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3: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五章 處置

  太后靜靜地聽著,半晌才問道︰「是嗎?」

  徐老夫人眼楮也不眨一下,十分尋常地道︰「臣妾的兒子徐松元去刑部查問了幾次,也沒有查出什麼錯處來。」

  太后點點頭︰「哀家知道了。」

  旁邊的徐謹蓨一臉驚詫,沒想到莊王妃會說,庶姑是被皇后害死的。如果真的是這樣,太后將祖母叫來是想要為徐家做主?

  說完話太后吩咐女官︰「讓徐老夫人和謹蓨去花廳裡歇著吧!」

  走出了屋子,到了僻靜處,徐謹蓨忙著開口詢問︰「祖母,您真的不知道庶姑的事?太后娘娘彷彿很在意這件事,若不然孫女再去打聽一下。」

  「打聽什麼?」徐老夫人的臉沉下來。

  現在已經很明白了,太后和皇上在打擂台,而他們就是太后手中的棋子,如果她承認徐茹靜的死有蹊蹺,就等於是站在了太后這一邊。

  徐家是官宦之家,她剛剛嫁進徐家的時候,就已經聽長輩說各種道理,如果能在朝廷中屹立不倒,要長袖善舞,卻又不能完全依附於誰。因為沒有哪個皇上能夠容忍大臣結黨營私,尤其是與皇上作對。

  皇家規矩多,作臣子的要做三分留七分,所以謹蓨可以在太后面前侍奉,徐家卻不能任由太后驅使。

  她又不是那個顧家,因為出身太低,無法選擇,遇到風波不站在風口浪尖,就等於沒有了用處。

  徐老夫人淡淡地道︰「你放心,太后想要對付趙家,不一定非要用我們,我們只要從旁坐著,自然會有人衝上前。」

  「太后來找我們,我們陪著小心,皇上那邊有什麼說法,我們也要都接下來,多少年了京中的老臣都是這個樣子。」

  如果太后和皇上翻了船,他們必須能為自己找到退路。

  皇上被奪位,他們可以通過謹蓨的關系投靠太后。太后被皇上壓制,松元還在中書省忠心耿耿地為皇上辦事。

  這才是官宦人家的作風。

  隨他們怎麼亂,雖然他們怎麼鬧,就是要以靜制動,這樣才能長長久久,穩賺不賠。

  「你母親呢?」徐老夫人看向徐謹蓨。

  徐謹蓨眼楮沉下來︰「祖母可要好好說說母親,母親與那顧瑯華走動的十分親近,方才聽祖母這樣說,孫女覺得,顧瑯華說不定會利用母親。」

  「萬一顧瑯華教唆母親說,庶姑的死有蹊蹺,到時候我們家要怎麼辦?」

  徐老夫人皺起眉頭︰「快去,讓人將你母親找來,我有話要跟她說。」

  ……

  花廳裡的宴席和以往的一樣,女眷們坐在旁邊,笑著飲茶吃些點心,但是誰都心知肚明,今天行宮恐怕還要有大風波在後面。

  莊王妃被盤問的消息傳出來之後,莊王一家就沒有在人前露面。

  不管是被皇室宗族帶走,還是直接被關起來,莊王的罪過恐怕比寧王妃的還要大些。

  眾人說話間,察言觀色,就如同是一池深潭慢慢地泛著波瀾。

  「徐老夫人。」

  女眷們起身給徐老夫人行禮,內侍迎著徐老夫人到一旁坐下。

  徐老夫人看了一周,目光落在旁邊的裴夫人身上,裴夫人是裴思通的正室,裴杞堂的生母。

  裴夫人模樣有幾分的英氣,一看就是北方的女子,笑著說話,聲音不大不小,身邊圍著四五個女眷,每個人臉上都是興高采烈的神情。徐老夫人之前聽人說過,裴夫人是天生的好脾氣,沒跟誰紅過臉。

  這樣的人卻生了裴杞堂,這個不服管束,性子狂妄的兒子。

  裴夫人笑著看過來,徐老夫人還沒有說話,徐謹蓨就上前行了禮。

  「我就說徐老夫人有福氣,平日裡有這樣的孫女繞膝,定然什麼煩心事都沒了。」裴夫人邊說邊將一隻小巧的翠玉葫蘆送到了徐謹蓨手裡。

  徐謹蓨仔細地看了看︰「這祥雲結打的真漂亮。」

  裴夫人道︰「是家裡的幾位小姐做的,怕我出來空了手。說白了,就是些小玩意兒,哄你們開心的。」

  裴夫人的脾氣這樣溫和。

  徐謹蓨心中一喜,臉上也遮掩不住笑容,如果有這樣的婆母,以後的日子也不會不舒坦。正說著話,杭氏進了花廳。

  趁著周圍沒有人注意,徐老夫人看向杭氏︰「去哪裡了?」

  杭氏抿了抿嘴唇。

  顧大小姐提點了她,只要太后娘娘問起徐茹靜的事,她就將心中的猜測說出來。

  看著杭氏的表情,徐老夫人心裡頓時明白了幾分,臉上那慈祥的笑容立即僵了下來,杭氏定然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如果不是在宴席上,徐老夫人一定會拍案而起,好好地教訓杭氏一頓,

  她教了這麼多年,杭氏竟然沒有半點的長進,徐老夫人咬牙切齒︰「你都說了些什麼話?」

  杭氏垂下眼楮,低聲道︰「媳婦只是實話實說。」

  徐老夫人站起身,杭氏立即上前攙扶,兩個人走到一旁,趁著沒有人在身邊,杭氏道︰「娘,媳婦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老爺一直覺得阿靜的事有蹊蹺,既然太后問起來,乾脆就仔細查一查。」

  徐老夫人恨不得在杭氏臉上甩一巴掌︰「你懂得什麼,我看你是要害死我們徐家。」說著使勁地攥著杭氏的胳膊。

  杭氏被攥得生疼,卻只能竭力忍耐,她早就知道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平日裡老夫人就不準他們提起阿靜,這一次,她卻在太后面前將所有的猜疑說出來,徐老夫人知曉之後,定然會大發雷霆。

  徐家上上下下誰也不敢惹老夫人生氣,她從前也是一直小心翼翼地侍奉,不敢走錯一步,可是這次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就在顧大小姐面前應承下來。

  「早上過來的時候你不是就不舒坦嗎?」徐老夫人皺起眉頭吩咐杭氏。

  杭氏一愣。

  徐老夫人面色不虞︰「你身上不舒坦就不能留在行宮宴席了,讓人將你送回家。」

  杭氏明白,徐老夫人這是要將她遣開。

  杭氏咬住嘴唇︰「娘,您再想一想,媳婦既然已經將話說了出去,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再說,阿靜死的不明不白,受委屈的是我們徐家,我們為什麼說不得了。」

  竟然敢頂撞她。

  徐老夫人頓時怒氣沖頭,立即吩咐︰「你回娘家去吧!」

  杭氏驚訝地張開嘴︰「娘,您……這是……」

  徐老夫人眼角彷彿掛了一層冰霜,抬起眼楮︰「我說的話,你沒聽清楚不成?」說著看向身邊的下人,「大太太暈厥了,還不過去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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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3: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六章 驚魂一刻

  太后聽女官將花廳裡的事說了。

  「徐家人還在門外要給太后娘娘請罪呢,說是徐大太太肚子疼的厲害,太醫的藥也不起效用,徐大太太想要回徐家去休息。」

  「那就讓她回去吧!」太后淡淡地道。

  程女官應了一聲。

  太后將手裡的書一頁一頁地翻過去︰「你說,這是怎麼譯的呢?哀家一個字都看不懂,玉雙卻當個寶貝似的,過來秋狩的時候還帶著。」

  程女官笑著道︰「聽說是顧大小姐找來的,福安公主說,看完這本書就能去西夏了。」

  「都是乖孩子,」太后將書合上,看向程女官,「給哀家更衣,是時候去處置那件事了。」

  ……

  花廳裡擺上了飯菜,太后卻始終沒有露面,只是讓程女官傳了幾句話。

  宴席撤下去,屋子裡一下子空起來,女眷們坐在椅子上低聲交談,直到內侍將屋子裡所有的花都端下去,眾人的目光才更加焦躁起來。

  徐老夫人也將手裡的茶杯放在了矮桌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茶杯也被內侍捧下去。

  到底出了什麼事?

  所有人面面相覷。

  裴夫人攏了攏袖子,坐得更端正了一些。

  女眷們開始忍不住嘀咕。

  劉相夫人身邊漸漸聚攏了人,劉夫人卻是一臉茫然,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按理說,到了這個時辰,大家應該出宮去了,畢竟行宮離京城有段距離,早些散了也免得路上會有閃失。

  可是現在不但太后沒有露面,也沒有讓她們離開的意思。

  定然是出事了。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眾人向門口看去,太常寺少卿家的夫人,年紀小一些,先驚呼一聲︰「外面都是禁衛。」

  女眷聚集的花廳怎麼會被禁衛圍起來。

  徐謹蓨驚恐地看向徐老夫人︰「祖母……您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徐老夫人也不明白,什麼事能跟花廳裡面的女眷有關。

  「各位夫人稍稍安坐,一會兒會有宮人過來傳話。」程女官撂下一句話就向外走去。

  舒王妃起身想要追上去說兩句話,人到了門口卻被禁衛攔了回來。

  「太后有令,沒有太后的宮牌,誰也不準從這裡出去。」禁衛聲音冰冷,就像是幾尺厚的冰牆,毫不留情地將人擋在外面。

  「這是怎麼說的,」舒王妃訕訕地重新坐下來,「不管有什麼事,也不能將我們關起來啊。」

  眾人懊悔起來,早知道就該向徐夫人那樣先從這裡出去。

  想到這裡,劉相夫人走過來低聲詢問徐老夫人︰「老夫人,您可知道這是怎麼了?我們來了這麼久,除了莊王家的女眷,從這裡出去的就只有徐大太太了。」

  「還有顧大小姐和福安公主。」有人輕輕地提醒了一句。

  舒王妃這才想起來︰「對了,還有那兩個丫頭,她們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顯然不在這裡的人,應該更清楚情況。

  所有人期盼地看著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只覺得手心泌出了冷汗,會不會是太后動手了,這樣的陣勢,這樣的手段,也就只有太后才用得出來。

  已經沉寂了那麼久的太后,再走出來的時候依然是這樣的威懾。

  徐老夫人忽然後悔了,方才她應該好好想想再向太后說那些話。

  即便是她沒有順著太后的意思說下去,也不應該將杭氏打發出行宮,如果杭氏在這裡,興許她能在太后娘娘面前說兩句話。

  她怎麼老糊塗了?

  太后就是太后,即便已經年邁,她依舊支撐著大齊一片天,只要她跺跺腳,大齊照樣風雲變色。

  徐老夫人心跳加速。

  「祖母。」

  徐老夫人覺得額頭上一涼,徐謹蓨拿著帕子在給徐老夫人擦汗。

  「祖母,您是不是不舒坦,」徐謹蓨道,「若不然讓太醫過來瞧瞧。」

  方才用在杭氏身上的手段,現在徐謹蓨也用了出來,只不過用的不是時候,徐老夫人頓時有些氣阻。

  果然,裴夫人和舒王妃走了過來。

  「老夫人這是怎麼了?」舒王妃有些焦急,「臉色這麼差,」說著摸了摸徐老夫人的手,「手也冰涼。」

  舒王妃皺起眉頭︰「是不是屋子裡太憋悶了,」抬起頭來吩咐女眷,「快將窗子打開些,徐老夫人不舒服了。」

  女眷們立即上前去推窗子,誰知道窗子剛剛打開,卻立即有人伸出了手,撥開了栓子,重新將窗子放下來。

  太常寺少卿家的夫人更加害怕,一下子漲紅了臉︰「連窗子都不讓開……他們……該不會要將我們殺了吧?」

  大齊也不是沒有那種事。

  惠王謀反事發的時候,京中有幾位大臣家中,一夜之間就沒有了人。

  都說是禁衛連夜進去將人殺了堆在了城外一把火少了乾淨,人殺了,家產籍沒,那些人就跟從來沒有來到過這個世上一樣。

  不少人都聯想到這一節,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顫。

  太常寺少卿家的夫人已經嚇得臉色鐵青,卻還要繼續說下去︰「那些禁衛都配著刀……」

  屋子裡一陣驚呼。

  「好了,」裴夫人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禁衛本來就是佩刀的,說到底只是不讓開窗子罷了……」

  徐老夫人也緩過神來,她搖搖手︰「人老了,方才不過是有些頭暈,現在已經好了,舒王妃不用擔憂。」

  「那怎麼行,」舒王妃向來是古道熱腸,「這些病小看不得,真的嚴重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徐謹蓨慌亂地點頭︰「祖母,您就聽舒王妃的話。」

  舒王妃看向門外,再次試探著要走出屋子。

  門口的禁衛立即上前阻攔。

  舒王妃道︰「你可知道中書省的徐大人?徐大人的母親生了病,要麼你讓人叫御醫來,要麼讓她出去看診。」

  禁衛沒有說話。

  舒王妃皺起眉頭︰「聽到沒有?」

  禁衛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徐老夫人這次真的感覺到了切切實實的恐懼。禁衛不在乎她們的生死,至少是不在乎她的生死。

  因為她對於太后來說沒有任何的用處。

  想到這裡徐老夫人嗓子一癢,頓時咳嗽起來,這次她是真的喘不過氣了。

  「祖母,」徐謹蓨急忙上前拍撫徐老夫人的後背,眼淚汪汪地看向裴夫人,「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徐謹蓨傷心難過,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她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楚楚可憐,希望能讓裴夫人心軟︰「我可不能沒有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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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4: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七章 全都變了

  裴夫人彎下腰勸說︰「徐大小姐也別太著急,花廳裡有這麼多女眷,禁衛總不會一直關著我們,說不定外面已經傳了太醫。」

  徐謹蓨抿住嘴唇,感激地向裴夫人點了點頭。

  裴夫人雖然做了回應,卻也不算熱絡,徐謹蓨心裡有些淡淡的失望。

  「謹蓨,」舒王妃道,「你不是一直在太后娘娘身邊,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是啊,」太常寺少卿的夫人立即道,「徐大小姐,你快跟我們說說。」

  徐謹蓨搖了搖頭,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不出話,從前那些讓人羨慕的光鮮,現在一下子化為烏有。

  這一次,她沒看出什麼端倪來。就像對待莊王府,雖說是疏遠,但是也沒有完全惱怒,所以莊王一家突然被懲治,她也嚇了一跳。

  徐謹蓨漲紅了臉,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好了,」裴夫人道,「徐大小姐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徐老夫人又身子不適,你們就不要再問了。」如果徐謹蓨知曉,怎麼可能將自己和徐老夫人都關在這裡。

  這是關鍵。

  經常陪伴在太后身邊的人是顧瑯華和徐謹蓨。

  太后跟誰更親近,現在立見分曉。

  徐老夫人的心突突跳個不停,謹蓨還是太單純,鬥不過那個陰險狡詐的顧瑯華。

  女眷們的議論聲傳來。

  「禁衛一定不是來保護我們的。」

  「否則不會連茶水都收走了。」

  徐老夫人看向徐謹蓨,徐謹蓨正專心致志地聽裴夫人說話,生怕錯過每一個字似的。

  徐老夫人皺起眉頭,現在是什麼時候?謹蓨卻一心想要依靠旁人。

  「謹蓨。」徐老夫人伸出手來。

  徐謹蓨立即上前,蹲下身給徐老夫人順氣。

  祖孫兩個還沒來得及說話,禁衛已經將門打開,緊接著程女官帶著四個宮人走進來。

  宮人捧著托盤站在那裡。

  程女官板著臉道︰「太后有令,所有女眷將身上佩戴之物都放進托盤中,宮人會立即查驗。」

  舒王妃立即上前道︰「到底是怎麼了,禁衛突然就將花廳圍起來,現在又要查看我們隨身的物件兒,這裡老老小小都已經嚇壞了。」

  程女官神情肅穆︰「皇上飲食裡被人下了毒,平日裡侍奉皇上飯食的兩個小黃門已經死了。」

  聽得這話所有人睜大了眼楮。

  皇上被人下毒了。

  「那……皇上呢?」舒王妃立即詢問。

  「皇上安然無恙,只是受了驚擾,如今正在東閣裡歇著。」

  聽到皇上沒事,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程女官接著道︰「行宮裡的人都要被查驗,夫人們也不用驚慌,查清了之後夫人們就可以離宮。」

  程女官說的很平靜,但是花廳裡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給皇上下毒,這是誅十族的大罪,一旦被牽連上,誰也別想活著出去。

  幾個膽小的女眷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每個人都開始摸索身上的東西,生怕有什麼物件兒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她們身上。

  「開始查吧。」程女官淡淡的吩咐,宮人立即上前。

  徐謹蓨趁機立即上前走到程女官身邊︰「姑姑,太后娘娘現在可好?」

  程女官點點頭︰「太后娘娘安好,徐大小姐放心吧。」

  徐謹蓨剛要繼續詢問,程女官已經去跟舒王妃說話。

  徐謹蓨感覺到了程女官的冷淡和疏離。

  她在太后娘娘身邊這麼久,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形,這是怎麼了?是徐家還是她做了什麼讓太后生氣的事。

  徐謹蓨頓時慌了神。

  方才還有人低聲議論,現在卻寂靜無聲。

  徐老夫人想要站起身卻渾身沒有力氣,不管程女官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可以肯定的是,行宮裡出了大事,她只求老天庇佑,千萬莫要和她們徐家有關。

  徐老夫人想要吩咐徐謹蓨去想方設法打聽些消息,卻發現徐謹蓨愣在那裡,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徐老夫人咬起了牙,這孩子從未經過風雨,事情剛剛開始竟然就已經亂起來。

  「舒王妃,您可以出去了。」

  女官恭恭敬敬地向舒王妃行禮,禁衛打開了門。

  所有人彷彿看到了希望。

  查驗清楚果然就可以離開。

  徐謹蓨抓住機會立即上前︰「程姑姑,我祖母身子不舒坦,能不能通融一下,先……」

  「那可不行,」程女官道,「先查誰,後查誰,不是我們說了算的。」

  言下之意要聽太后的安排。

  徐老夫人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明白了,今天的事一定和皇后有關,否則太后不會特意問起徐茹靜的事。

  她一口否認徐茹靜的死另有蹊蹺,一定讓太后以為,她與皇后私下裡有往來,當年她替皇后遮掩,也是覺得人死如燈滅,追究下去說不定反而會引火上身,不如賣趙氏一個面子,等到趙氏被封為后,將來必定照應徐家。

  一切都照她的安排進行,過了這麼多年,徐茹靜的事早就被她拋諸腦後,哪裡能想到有一天會再被提起來。

  這個賤人。

  死了許多年還不肯放過徐家。

  現在可怎麼辦才好?太后準備怎麼處置她們。

  ……

  東閣裡,皇帝吐了三次,踹走了幾個內侍,身上出了兩次熱汗之後,睡了一覺之後,人漸漸地清醒了起來。

  內侍上前扶著皇帝靠在迎枕上,皇帝開始回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只記得趙卿來了,他們君臣說了兩句話,趙卿獻了一顆丹藥……他整個人忽然有力氣起來,他們脫掉了衣服,換上了素紗,趙卿給他斟酒。

  熱酒下肚,他頓時汗流浹背,涼爽的微風吹在他身上,彷彿是一隻手輕輕地撫在他的心上,如同置身清渠中,任流水緩緩淌過,說不出的舒服。

  他已經好久沒有嘗到這樣的快樂,乾脆放縱了,只想沉溺其中。

  隱隱約約,太后彷彿來了。

  皇帝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皇帝皺起眉頭,看向常安康︰「太后來過嗎?」

  常安康不敢去看皇帝的臉色︰「太后之前來了,讓人請的太醫,」說著頓了頓,「太后……太后還……還將趙三老爺刺死了……」

  皇帝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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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4: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八章 罪責難逃

  太后殺了趙卿,調動了禁軍,還將當時在東閣侍奉的兩個小黃門都殺了。

  提起這個常安康立即去擦額頭上的冷汗,多虧了他被皇上派去看擊鞠,否則也是死路一條。

  皇帝皺眉思量,那麼現在外面是什麼情形。

  想到這裡,皇帝抬起眼楮︰「現在是誰在統領禁衛?」如果是太后身邊的人,他基本上就可以確定,已經被太后軟禁了。

  常安康道︰「因為此次事發突然,所以太后讓裴杞堂裴大人暫時統領行宮的禁衛軍。」

  裴杞堂?

  皇帝的臉色舒緩了些。

  太后用了他的人,那就證明他還沒有被奪權。

  皇帝舔了舔嘴唇︰「將裴杞堂傳進來。」

  常安康應了一聲。

  不多一會兒,裴杞堂被帶進了內室。

  皇帝穿了一件寬大的袍子,疲憊地坐在軟榻上,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眼楮混沌,與神采奕奕的裴杞堂相比,整個人顯得更加的頹敗而蕭瑟。

  裴杞堂上前行禮。

  皇帝立即道︰「外面怎麼樣了?有沒有亂起來。」他服藥的事是不是已經人盡皆知。

  裴杞堂道︰「多虧太后娘娘讓禁衛及時封鎖了東閣,又將皇后關在了後院。所以,前面雖然聽到了些動靜,卻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太后娘娘已經讓人向外透露消息,說是有人試圖在皇上飯食裡下毒,並以此為藉口將所有人關在了屋子裡。」

  一瞬間的功夫,除了禁衛和侍奉的宮人,沒有人再在外面走動。

  皇帝聽著這話有些意外。

  「劉相呢?」皇帝問過去。

  裴杞堂道︰「劉相在值房。」

  值房擠滿了文武大臣,劉景臣正在安撫所有人。

  這件事勢必要給出一個結果,不可能隨隨便便就遮掩過去。

  皇帝只覺得頭疼的厲害,整個身體彷彿被掏空了一般。

  「裴卿,」皇帝喊了一聲,「你覺得下面要怎麼辦才好?」

  裴杞堂抬起頭來︰「微臣還有兩件事向皇上稟告。」

  皇帝點點頭。

  裴杞堂上前兩步,靜立在那裡,等到皇上看過來,才清楚地道︰「侍衛司的杜其仲已經招認,這些年與莊王勾結貪墨軍餉、販賣私貨。微臣據杜其仲的證詞,已經讓人到各地去查莊王在江西、福建、山東販賣私貨的幾處鋪子,太后娘娘私下裡也追查到莊王的一批私貨,一同上交了朝廷做為實證。」

  皇帝抬起眼楮,一臉詫異︰「太后沒有為莊王說情?」

  裴杞堂道︰「太后聽說微臣在查案,吩咐下來要如實辦案,不用顧忌莊王的身份。」

  皇帝輕輕地摩挲著手裡的玉把件。莊王一直為太后辦事,他還以為事情鬧出來之後,太后會想方設法地維護莊王,卻沒想到太后這樣做。

  裴杞堂接著道︰「還有一件……」他說著頓了頓,「趙承衍在大牢裡招認,趙家這些年為了獲取朝廷表彰,偽造口供及證據,冤枉朝廷命官跟隨慶王謀反,弄出了許多冤假錯案。當年時任大理寺卿的曹雍曾因此彈劾趙光賢,卻被趙光賢報復反被誣陷謀反。曹雍被以謀逆罪處決,其親朋好友皆被連累,許多人因為不肯承認謀反罪名而被打死在大牢。」

  皇帝知道曹雍,曹雍官聲很好,如果不是找到了與慶王來往的書信,他也不相信曹雍竟然會謀反。

  皇帝皺起眉頭︰「當時曹雍的證據朕是看過的。」

  裴杞堂道︰「那些書信是偽造的。」說完他拿出一份文書遞給旁邊的內侍。

  內侍立即呈給了皇帝。

  皇帝低頭看過去,雖然這份文書是嶄新的,但是卻與他十幾年前看到的十分相像︰「這是……」

  裴杞堂道︰「微臣照趙承衍所說偽造了一份文書,乍一看上去果然真假難辨。因為曹雍的關係,曹家上下被嚴刑拷打,曹雍的弟弟曹嘉,被關在皇城司大牢多年,受盡拷打折磨,雙腿潰爛成白骨,仍舊支撐著活下來,就是要為曹家上下鳴冤,為被曹家牽連的官員鳴冤,為當年被趙氏一族,冤作逆臣反賊的人鳴冤。」

  裴杞堂的聲音鏗鏘有力,讓人聽起來不禁精神一振。

  皇帝早就知道趙家以公謀私,卻沒想到曹雍也是他們一手陷害。

  「皇上,現在是彰顯您威嚴的時候,」裴杞堂道,「所有人都在等一個結果,若是您讓多年冤屈得雪,朝廷上下有個新氣象,誰還會揪著今天東閣的事不放。」

  皇帝微微思量,此時此刻,的確需要一個重大的案件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也給他懲辦皇后和趙家人一個合適的理由。

  皇帝道︰「曹嘉人在哪裡?」

  裴杞堂道︰「微臣已經讓人將曹嘉從皇城司大牢接到了行宮,皇上隨時可以召見他。由於沈昌吉在的時候,不間斷地對曹嘉動用重刑,以至於曹嘉身上傷口常年潰爛,恐有性命堪憂,不過……若是皇上能讓太醫院對其仔細醫治,曹嘉還能活下來,而這一切,都是皇上給予的恩典。」

  這顯然是最好的選擇。

  皇上看向裴杞堂,目光微深︰「將劉相請過來,朕與劉相一起見見那個曹嘉,至於趙氏的案子……你要仔細查清楚,即便趙氏是皇后娘娘的母族,朕也決不能姑息他們。」

  裴杞堂彎腰︰「皇上聖明。」

  皇帝顯然對裴杞堂十分信任︰「你是朕的心腹之臣,這些事就交由你去辦,你放心去地查,無論查到誰頭上都不用害怕,朕會為你撐腰。」

  裴杞堂應了一聲,慢慢地退出大殿。

  皇帝長長地嘆了口氣︰「毒藥的事。」

  旁邊的內侍接口過去︰「自然是趙家所為,趙家得知皇上命微臣查其偽造口供之事,便生出弒君的心思……」

  照這樣的說法,皇后娘娘必然也逃不了干系,因為弒君之後,要有人承繼皇位,皇后無子,只能從宗族之中過繼子嗣。皇后扶幼帝上位,就可以垂簾聽政,將朝局掌控在自己手中。

  趙氏有了這種罪名,皇上就可以將所有過錯都推在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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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34: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九章 牽腸掛肚

  裴杞堂從東閣裡出來,吩咐校尉︰「將曹嘉送去值房,請太醫院的御醫前去醫治。」

  校尉應了一聲。

  裴杞堂道︰「別忘了要請百草廬的胡仲骨先生一同前去。」

  安排好了,裴杞堂避開人走出東院,一路到了西邊紫竹林後的八寶亭,卻發現亭子裡空無一人。

  他和瑯華約好了,事情辦好之後來這裡踫面,瑯華卻沒有到。

  裴杞堂心裡忽然有些不安,不知曾幾何時,只要見不到瑯華,他心裡就空空的十分不舒坦。

  瑯華和陸瑛退婚之後,他明顯感覺到瑯華和他之間的距離在慢慢縮小,可是瑯華心中仍舊有一個秘密,若有若無地擋在他們面前。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細想起來,總會覺得擔憂,萬一瑯華永遠無法跨越這個秘密該怎麼辦?

  又或者那個能讓她放下秘密的人不是他該怎麼辦?

  他不禁就患得患失起來。

  家裡突遭大變,背負著血海深仇,身處險境種種都不曾讓他覺得難過和擔憂,但只是她卻讓他如此牽腸掛肚。

  他甚至開始盤算,柳子諭的單純,陸瑛的沉默,甚至寧王的孩子氣,會不會都是女孩子喜歡的,他呢?他不知道,也弄不清楚,從裡到外,從上到下,他身上有什麼地方能讓瑯華喜歡。

  能讓他成為她的夫君。

  「不順利嗎?」

  清脆的聲音響起。

  裴杞堂這才回過神,他轉頭看到瑯華擔憂的目光。

  她的眼楮映著湛藍的天空,微妙的情緒,就像一絲絲細微的波紋,緩緩地蕩開。

  裴杞堂望著瑯華愣在那裡。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他心中的陰霾就一掃而光,那些胡思亂想彷彿也就被遠遠地丟開。

  裴杞堂道︰「皇上已經答應要給曹雍等人翻案,我會讓人將趙光賢這些年辦的那些案宗都調出來查看。」

  所以事情應該很順利,那裴杞堂在愁些什麼。

  皇上將這些事交給裴杞堂,裴杞堂一定會撒了歡兒地一查到底,這雪球只會越滾越大最終脫離任何人的掌控。

  而且裴杞堂可以藉由這件事培植自己的力量。

  「侍衛司要被清理,恐怕人手不足,」裴杞堂低聲道,「這次在鹽州有不少人立下大功,我想從他們中間抽調人手來補缺兒。」

  去鹽州的軍隊,是朝廷臨時拼湊給裴杞堂的,瑯華清楚地記得其中有張同那些人。現在這些人如果被選去殿前司,那就等於裴杞堂將親信安插在了京城之內,甚至將來可能會在皇帝身邊。

  這麼快。

  比前世時,至少快了五六年。

  「你小心著些,多多少少要懂得收斂。」瑯華一直覺得許氏沒有死,如果照她的推論,許氏應該認識裴杞堂,萬一某天許氏見到了裴杞堂,說出了他的身份,那麼他就會有危險,所以現在一切沒有準備周全之前,人前低調些沒有壞處。

  沒聽到裴杞堂說話,瑯華抬起頭來。

  陽光下的他,微微瞧著嘴唇,緊緊地瞧著她,那目光不禁讓她心中一蕩。

  然後他緩緩地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瑯華嘆口氣,有些人是天生就是顆明珠,無論再怎麼樣,也遮掩不住他的光輝。

  「快去吧,」瑯華道,「我也要去幫胡先生了。」

  「瑯華,」裴杞堂道,「行宮不遠有處宅院,我瞧著那裡很好,後邊就連著莊子,我想讓裴錢買下來,這裡的風景總是好的,山裡的泉水也甜……做飯、煮茶定然很好吃,時不時的過來住一陣子,心裡一定會很舒坦。」

  聽他這樣一說,瑯華也覺得很好,遠離喧囂嘗嘗安寧的滋味兒,這樣生活會更有趣兒。

  不過,他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瑯華仔細思量,忽然想起那天她開玩笑說寧王府很大,後院可以種草藥的事來。

  她頓時紅了臉。

  「你想買就買問我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裴杞堂輕聲道,「我就是想問你,無論做什麼事都想問問你。」

  瑯華覺得身邊像燒了炭盆,熱浪撲在臉上。

  「大小姐,」阿瓊匆忙地趕過來,「胡先生請您過去,說是那位曹嘉大人不肯治病,除非見到您。」

  難道曹嘉臨時變了卦?

  瑯華吩咐蕭媽媽︰「幫我將藥箱拿上,我們直接過去。」

  裴杞堂跟在瑯華身邊,「我轉個彎就過去,差不多一起到值房。」

  ……

  東閣打開了門,皇上召見了劉景臣和謝律一左一右兩位丞相。

  其他文武大臣都等在了值房外。

  半晌劉景臣和謝律才走了回來。

  「怎麼樣?」大人已經忍不住問過去。

  劉景臣點點頭︰「皇上一切都好。」

  所有人鬆了口氣,只要皇上沒事,朝廷就不至於會亂起來,至於下毒的人,不管他是誰,只要連根拔起,就不怕再有什麼憂患。

  「到底是誰?」徐松元忍不住問向恩師。

  劉相道︰「是皇后和趙家。」

  皇后和趙家下毒,那就是謀反,可是皇后沒有子嗣,也沒聽說想要過繼誰到身下,而且禁衛軍和京營也毫無動靜,這毒殺也太過兒戲了。

  徐松元覺得這件事定然另有蹊蹺。

  「不是毒藥,」有人低聲道,「沒聽說嗎,是趙三送進行宮的,說是道士煉出的仙丹,其實……」

  趙三。

  徐松元心裡一顫,當年他從個內侍嘴裡打聽到,恐怕阿靜的死於趙三有關,只是沒有進一步查到證據。

  他從心底裡覺得,阿靜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事才會被滅口。

  後來那內侍也被放出宮,回到祖籍養老,他多次遣人去尋那人,那人卻改口說什麼也不知曉。

  再後來乾脆就搬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曾有一陣子他越查越覺得其中有蹊蹺,那內侍定然也是被人害死了。杭氏怕他因此走火入魔,勸說他將事情先放一放,慢慢地去查,現在想起來,說不定他的猜疑都是對的。

  徐松元心中焦躁不安,真的是如此,他就要趁著這個機會,為阿靜伸冤。

  可是他要怎麼查才好?

  「請各位大人讓一讓。」宮人喊了一聲。

  徐松元下意識地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個頭戴冪離的女子帶著人走過來。

  「是顧大小姐吧,您快進去吧,曹大人那邊……我們是勸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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